43 能教本侯恨的人无论是谁都要死(2 / 2)
“皇姐,再过月足便要过年了,府中的诸事可都安排好了?”
一道温润如玉珠打银盘的清朗嗓音恰好从前方传来,正把某个魂游太久的人给拽了回来。
帝渚从窗外收回视线,自然无事的端了手边冒着热气的青玉茶盏浅抿了一口,再淡淡回道:“尚未。”
“皇姐远在外乡多年,今年可是第一遭呢,打算如何安排?”皇帝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反应,笑容不变。
“听说皇姐府中多是些不懂细活的将士,需不需要朕再多派些人手来府中,方便皇姐使唤?”
是方便你安排奸细入府随时监视我吧?帝渚暗下冷嗤一声,但声色不动的婉言拒绝了他的‘好意’。
她问道:“臣远离宫里多年,的确不知该如何安置过年事宜,皇上可知要安置些什么?”
皇帝微微偏了头,边想边沉吟道:“这个朕也不是太清楚,大概无非便是些祭灶祭族,守岁年食一类的啰嗦琐事。”
这些杂事还轮不到一朝皇帝来亲自操心,自有相关人士一手做好后再请他入席享受即可。
皇帝撑头想了一会儿也答不出太多东西,也懒得再想,便指了指侍立一旁的段云水。
“皇姐比不得朕逍遥自在,府里的一应大小事务都需过问皇姐,实在是辛苦,不如朕把大内总管借给皇姐使使,有不清楚的大可问他,应当都是所差不多的。”
近来正是为了过年之事忙的晕头转向的帝渚听后颇感此法不错,便满意的谢了恩,随即两人干干对视着再无话可。
正觉气氛有些尴尬时,窗外突兀响起一道清亮爽耳的笑吟声。
这笑声落进耳朵里似乎也被那悦耳笑声的主人感染了几分喜意,情不自禁的想跟着笑了。
帝渚忍不住再扭头看向窗外,果然是刚才她看见的那树下折梅之人。
他身边还多了一人,两人一白一青的站在一起,身旁白雪盖地,红梅点缀,越发衬着他们实非凡间绝有之姿。
只见两人皆是身姿欣长如竹,五官秀雅柔和,一颦一笑便是端丽如山水墨画。
笔笔勾勒出的皆是山水河川的灵动秀雅,钟灵秀敏,教人不自禁的惊叹这该是上天的独来之笔。
尤其是那白衣青年生有一双眼尾上挑的绝美凤眸,波光流转间金华熠熠。
他一双凤眸像是天生带笑的一般,眼中点点滴滴的笑意简直是动人心扉,一身白衣如雪再配上手执的几株红梅枝。
他甚至无需多说一个字,只静静的站在那里看你一眼,你就恨不得把整个天下最好的东西堆到他面前任他挑选。
帝渚默默看了一会儿,抬手指向窗外,问道:“皇上,那人是谁?”
“他啊?”皇帝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便是一笑,竟是宠溺的。
他细细的跟帝渚解释道:“他叫落雪,是刘监马的幺子,打小身体不好便送到城外府宅单独教养,不久前刘爱卿才接回府中。”
“那他怎会入宫?”
“前日朕入刘爱卿府中赏梅,正好遇见他在,朕瞧着心生喜欢,便跟刘爱卿说宫里的珍贵药物繁多,医术高明的太医也多,不妨让他入宫更利于他疗养身体!这不就带回来了,人也乖巧贴心,时常陪着朕逗趣解乏呢!”
世间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一个幺子身骨不好,刚接进家中不久就挑着大雪天跑出来赏梅,又正好被难得出宫一次的皇帝遇见。
刚回的爱子,连高堂都没多陪几日,就被父母毫不犹豫的送进了宫里与皇帝相伴,只是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药多人多的理由?
这话拿来哄三岁孩童都有待商量,帝渚更不用多说,当然是从头到尾的一个字不信。
连幺子两个字她都不信,指不定是刘监马从哪处寻来特意讨好皇帝的。
毕竟刘监马她是见过的,就凭那人的样貌,她不认为能生出来这样的人物。
费尽心力的送这名义上的幺子入宫,刘监马的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她能懂,皇帝自然也懂。
他特意把这人的来龙去脉同她说得一清二楚不就是证据嘛。
“皇上仁爱之心,臣很是敬佩。”帝渚干干敷衍了一句。
皇帝之前做过的荒唐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
再说皇帝能把心思从某个惹人心烦的太监转嫁些到别人身上去,对谁都是一件大好事,所以她毫不在意皇帝突然间的移花转情。
自古以来天子性薄凉,她深有体会。
会过问,只因她瞧着皇帝的那名新男宠时,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念头。
但一瞬过后她就放开了,那个念头实在太过荒唐,与皇帝至今的做法完全背道而驰,实不该如她所想一般。
帝渚很快就宽了心。
“这个人,皇姐瞧着如何?”因为帝渚观望那人的时间挺长,勾起了皇帝的好奇心。
他含笑问道:“朕瞧皇姐挺中意他的,莫非也是看中了他的好样貌?”
语尾的调子稍稍勾起,语气轻松,几分挪愉与打趣。
皇帝本是随口一说,任谁都知道他不过是随口一说。
可帝渚许是生性就耿直豪爽,许是她难得想和皇帝逗个趣,竟不辩反问道:“若臣当真看中了呢?皇上愿不愿意割爱?”
莫说皇帝,就是旁边的段云水都愣了一愣。
从没见过谁敢和皇上公然抢人的,这是嫌自己的脑袋摆在脖子上当摆设太久了嘛!?
但这要是活腻味了特意寻死的人,换成了帝渚,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只见皇帝的脸僵了一下,迅速又恢复正常,依旧是温文尔雅的笑颜,温和润玉的嗓音。
他大大方方的笑道:“那有何关系,只要皇姐喜欢,莫说区区一人,就是这大好江山,朕也可与皇姐平分而坐!”
不伦皇帝说的是否真心,但凭这话就足以听得人心极为复杂,感慨万千。
段云水的一张老脸急剧抖动两下,又强制镇定下来只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埋着头不吭一声。
按理说皇帝要是对臣子说出这种话,就算没有特殊含义只是随口的谈笑,臣子也要立刻跪下请罪表示自己绝不敢有异心。
可帝渚仍是一动不动的端坐原位,她紧紧盯着皇帝的笑容许久,像在分辨他说的到底是真意,还是威胁。
她的目光深邃如箭,好似能刺透一切迷雾深林,把人最深处掩藏的秘密都看得清清楚楚。
迎面看着这道刺人目光,皇帝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涓滴不露。
良久,久到皇帝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嘴角竟感到麻木的抽搐,她才终于移开了眼。
她再次看向了窗外的两人,见那两人正凑近头笑笑说说,气氛和睦可亲。
如玉般的两人站在一起极其登对,看起来如同是如画如诗般的绝美情景。
帝渚定定望着殿外,看似沉默如山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左右徘徊,悲怒难分的心思。
旁人看不见的暗处,帝渚宽大垂地的袖袍下遮掩住的左手里正紧紧握着一枚玉扳指。
正是半月前她交给了军师他们吩咐私下调查她受到暗刺事件的玉扳指。
时过半月,今早清晨军师步伐沉重的进了屋里,手里拿着玉扳指,与一封府中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暗将们查探回禀的书信。
同时带来的还有一具城郊外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尸体。
那尸体的右手大拇指正好与那枚扳指合上。
结果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她当时怀疑过,试探之后本以为只是一场虚惊的,恰恰最后就是真相。
明白一切后的帝渚,当时就知晓了那日姜涞突然对她大发怒火,不惜送死也要求得她一次难堪的原因。
今日本来帝渚打算拿这枚扳指来刺激皇帝,势要刺穿他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顺便寻他的不痛快。
再借此示威令他后面收敛一下多疑多心,独喜暗中下手的阴狠心思。
不然要是把这件事闹大了,引起朝中非议,看他屁股底下的那把刚稳下来的龙椅还能不能坐的舒坦了。
但现在,帝渚改注意了。
那枚玉扳指被她悄无声息的捏碎成沙,细屑从她指尖悄悄溜走,一粒不剩。
帝渚像是看入了迷,头也不回,只听她沉声道:“臣不要他,也不要这江山。”
这厢,皇帝扯了扯维持太久后僵硬麻木的嘴角,闻言眼光便是闪烁两下,眼底深暗的如同最深沉的海底深渊,安寂,却危险四伏。
“那皇姐想要什么?”他佯装无事的问她。
帝渚却是避而不答。
她回过头看向皇帝,依旧是冷冷淡淡的神情,公事公话的语气。
“年关将至,府中杂事堆积,臣忙得抽不出身,想请皇上恩准臣之后半个月在府休事,不用入朝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