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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晴朗的天空下,任阳光再普照,都有阳光照不着的地方,而在台艺大的舞蹈大楼后方则频频传来疑似是鬼打墙的声响,吓得胆小的学生纷纷以为大白天会闹鬼什么来着。
刚步出音乐大楼的王子轩眼见对面大楼的学生像是撞鬼似的穷盯着某个地方指指点点又交头接耳,向来有严重观察癖的他眉好奇往上挑了下,便单人匹马往疑似是闹鬼的地方走去,结果他见不着正在打墙的鬼怪,只见到理应在街霸里头才会出现的场面,不是打车,不过跟打车相距不远……
那就是打墙。
正把墙当成拳靶的人不是不认识的人,而是被冠上「女王子」名号的丁佩佩。投放在她身上的目光除了掠过一抹不忍外,还隐含着有点另类、让人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王子轩盯着那稚气的侧脸好一会,才语带关心地问:「你还好吧?用手打墙不会见痛吗?」虽则关心的口吻里头多添了些许调侃意味。
冷瞟了来者一眼,一发现对方不是她心仪的皇上,而是别人,丁佩佩哪管对方也是皇上身边的人,照样态度欠佳地呛声,奉行把对方当出气包,迁怒到人家身上去。
「哪会痛?我又不是那种会因小事就呱呱叫的没用女生——」
「只要是人,赤手打墙都是会痛。」王子轩意有所指地道,乍听似提醒,实则是有点隐晦的规劝,那平淡如水般的口吻带有几分隐世高人的味道。
「我现在火烧心,感觉不到痛——」
丁佩佩愤慨地道,拳头又往可怜的墙壁击去。
「我真是搞不懂那种会被小小事吓到皮皮挫的女生有什么好?」
望了望陷进一大块的无辜墙壁,再望了望因愤怒而多了几分不是一般男性能够欣赏得到的可爱,王子轩漫不经心地道:「会让男人萌生保护欲吧。」
丁佩佩闻言如被高人点醒似的浑身一凛,急忙向认识了不够一天的男生讨教:「每个男人都喜欢这一种吗?」
那她岂不是会输给那个叫吉米米的?
别具深意的笑意攀上唇,王子轩睇着那张堆满困惑的小脸,莫测高深道:「都可以这样说,但你真是认为对方是那种会为小事呱呱叫的女生吗?」
听得丁佩佩脑袋直打结,一脸茫然。
「这……即是什么意思?」
王子轩依然没把话说白,仅像教导小孩一样再次问一些具有诱导性质的问题:「你真是认为那个叫吉米米的女生是很柔弱很好欺负的那种女生吗?」
这口吻……
「难道……不是?」
怎可能?
对方一整个就是走这调调——
一方唇畔带有算计意味的微往上扬,王子轩睇了那张困惑得很可爱的小脸一眼,便曲肘低首望了望手錶,还故作惶张的拍额低呼,一副像是突然忆起了重要事宜的惶恐模样,可那双墨瞳却不见得有一丝惊惶,依然平静得很——
「啊!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课得上——有关于吉米米的事,你真是想要知道的话,放学后来音乐大楼找我,我到时再跟你说,掰了——」
?!
丁佩佩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抹高頎身影便急步往音乐大楼走去——
大脑尚没来得及作出指令,袴裤下的劲腿往对方离开的方向踏出一步,待她反应过来时,已走了两三步,但她还是有能握紧拳头压下那股衝动——
别人要上课,她要体恤!
结果,一时的体恤换来接连两堂课的抑鬱,实在太抑太鬱太抑鬱了,故她决定蹺课蹺掉最后一堂课,奔去音乐大楼逮人——
结果一进去就发现自己不知道对方的上课表,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她茫无头绪的乱找,见门就开、见房就进,厚面皮得很,见不着想要逮捕的人,就像不小心踹到骨灰盦似的,马上露出「小孩子不懂事,有怪莫怪」的可怜兮兮模样来个双手合十拜一拜,朗声拋下一句「不好意思,我跑错门了,打扰了——」当作交差便朝下一间进攻——
终于,她在音乐厅找到他的人!
当两扇桃木製大门被推开的时候,台上正在练曲的拉弦乐团全都停下了演奏,不是面面相覷交头接耳,就是目光古怪的盯着丁佩佩这个不速之客——
丁佩佩毫不在意眾人的目光,一支箭似的走下舖了红毯的长楼梯,在十多度惊愕的目光底下跃上舞台,二话不说就伸手擒过王子轩的臂往外拉,王子轩既没挣扎也没抗议,仅顺着那股足以跟一般成年男士匹敌的蛮力跟在后——
他骤眼看来似被动,步伐又似狼狈,但事实上他既没与她较劲,也没待她拉一拉才动一动,反而暗地里配合她的步速,没要她花上太多气力拉他——
走了好几个大步后,丁佩佩才忆及自己没交待原因就逮人似乎不太妥当,连忙别首交代一句,朗声交代自己的动机:「我有话要问你,跟我来——」
即使她有为自己的行为付予解释,还是会被其他人曲解成别的意思——
「天呀,女王子又做出惊人之举了——」
「女王子掳劫了王子啊——」
「掳去哪啊?禁室培慾吗?」
一句比一句爆炸,雷得她险些滚下楼梯——
那一刻,她只顾着将线人押离音乐厅,故压根儿没察觉到身后男人的唇上勾勒出一个不着跡的弯孤——
音乐厅外。
「你有急事找我?」王子轩温和篤定地问,口吻里不存一丝责怪,面对于这种算不上是正常的突发状况,他表现得异常平静,彷彿那是意料中事般。
「我现在就要知道那个有关于吉米米的事!」
虽然骚扰别人上课是很缺德的行为,但她现在就要知道答案,不然她心里难安,更别说要专心排舞!
「现在吗?」王子轩故作表情犹豫地问,他曲起持琴弓的长臂,看錶。
下意认为对方急着回厅拉琴才看錶,丁佩佩催促道:「对,赶快说!」
「这个……」王子轩沉吟了下才故作挣扎纠结道:「不能在这里说。」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丁佩佩直问,难道会是什么惊天大秘密吗?
王子轩故作谨慎地望望左,再望望右,小声道:「就……隔墙有耳。」
原来如此!丁佩佩恍然大悟,转念又问:「那要到哪里才能说?」
王子轩没回答,目光故意投向小提琴。「能不能先让我收妥小提琴?」
丁佩佩虽有感十万火急,但还是有体谅同样搞艺术的人。
「快一点!」
王子轩闻言衝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感激一笑,交代一句,便返回音乐厅。
「那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
电影戏剧大楼西翼。
为什么来这里?
丁佩佩一直想不通,一直想问,却碍于曾在出发前答应对方不会在未获得可以说话指示时开声,故脑中纵有再多疑问亦只好先憋着。
她一直想啊想,想到天花乱坠,是机器运转的规律声响唤回她的思绪。
唧唧唧——
寂静的走廊里传来阵阵缝纫机运转的声音。
有人在製衣吗?
想法方没入脑际,走在前的男躯便在一间门打开了的教室旁边停下来。
这里才能谈话吗?
疑惑刚要出口,一把女嗓便自教室里头传出来,嗓音平平无奇,不是特别的悦耳,既没刻意卖弄性感,也没装萌装可爱腔,但偏生有能力令她的汗毛纷纷起立敬礼,外加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这嗓音不就是?
服製教室。
在摆放了一张张工作长桌的狭小空间里,除了一台台缝纫机、一个个模特公仔外,还有两名坐在缝纫机前缝製服装的女生,而其中一位正是吉米米。
「米米,怎样怎样啊?近来有什么新进展?」戏剧生甲好奇追问近况。
吉米米唧唧的缝妥了一边袖口,才淡描轻写地道:「就是有结果啊。」
「咦?什么结果?」戏剧生甲疑惑地问。
「我荣登『皇后』的宝座了。」吉米米解答,沉实的语气里气燄难掩。
「怎可能啊?你的对手不是女王子吗?」戏剧生甲大吃一惊,但拒信。
吉米米本想含混过去,可还是沉不住气说了不该说的。
「是她没错。」
「骗人的吧?女王子长得这么可爱,条件又优厚,你怎可能击败她?」
乍闻自身能力备受质疑,取得成果的吉米米不住透露更多鲜为人知的内幕。
「千真万确,她条件优是优,可这里不够优呢。」
态度还带有贬损成份。
这里?
哪里?
丁佩佩亟欲探出头来看看对方指的是哪里,可想法还没有机会实践,教室里便传来一个令人气炸的答案。
「你是指女王子没脑袋吗?」
?!
什么?
没脑袋?!
她哪里没脑袋?!
她的脑袋发达得很!
「誒,这句话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这样说的。」吉米米立马推諉卸责。
「少给我来这一套,你刚刚明明就指着脑袋暗讽她的脑袋不够优——」
「不够优,不代表没有长该长的。」吉米米含糊其词地道,语带轻蔑。
「女王子的脑袋怎可能会不够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要是脑袋够优就不会自暴其短,明知演技不了得还耍心机演猴戏。」
?!
自暴其短?
演技不了得?
演猴戏?!
「耍心机?不会吧?怎可能?」戏剧生甲再次质疑话中的可信性。
「她故意在皇上面前掉手帕、跌倒,之后又假装遇溺——招数老套,演技又烂——」吉米米鄙夷地道,一针见血的每一句都刎得丁佩佩一颈皆是血。
老套?
演技烂?!
原来这个吉米米是看穿她的计划,才走来破坏的——
「演技烂?拿谁来比?是不是你演技精湛才觉得别人的烂戏?」
「才不,那你倒来说说看哪有人会蠢到装遇溺前会秀泳技?」
这么一说,丁佩佩的鲍伯头又中箭——
蠢?!
「要装就装到底嘛,试问有谁会蠢到上一刻在叫救命,下一刻发现自己不被获救就自己游回去的?简直就『蠢到极点』——」
致命的四字一下,鲍伯头再中箭——
「我由皇上带我上岸时还在演肺入水,吓到皇上替我做人工呼吸呢。」
什么?
原来是演的?!
枉她事后还自责!
结果真相是有良心被当蠢——
「哇,没想到你连这种情况还这么能演——」戏剧生甲心悦诚服地道。
「我就算未毕业都是个专业的,哪像那个女王子?老是演烂戏——」
又——烂戏?!
「演同一齣戏,但结果嘛……光看皇上的反应就知道……高下立见。」
还高下立见——
这个女人无视知识產权抄她点子也罢,现在还批评她这个原创者烂戏烂演技?她不好生修理她一吨的话,她的名字就倒转来写——
千钧一发之际,一隻大手掩着她正准备破口大骂的嘴巴,一条长臂揽过她的纤腰,用拖行的方式将她带离事发现场,没给她机会将想法附诸实行——
为免一个不留神,怀中那隻暴力小绵羊又会衝出去揍人,王子轩把绵羊拖行到音乐大楼与舞蹈大楼相连的地方才停下来,解开箝制。
一重获自由,丁佩佩便破口大骂,气忿不平,磨拳擦掌弄得骨节咯咯作响:「你怎么阻我?!我要好好用拳头湿吻她那张装可怜的灰姑娘面孔——」
「打架会犯校规,再严重些会惊动警察。」王子轩叮嚀告诫她别乱来。
耳闻状似师长般的说教口吻,丁佩佩叛逆地道:「谁管这么多?!不把她扁到像唐老鸭,我怎样都痛快不来——」拳头又奏出想揍人的可怕声响。
「那你扁我好了。」王子轩很没所谓地道,那事不关己的口吻听得丁佩佩一个傻眼,慢了小半拍才回神:「你又没做错事,我为什么要扁你?!」
王子轩闻言心中一突,唇迟疑了下才溢出声音来。「就求个痛快啊。」
丁佩佩听罢又是一愣,义愤填膺地道:「我扁你不就是在伤及无辜?我丁佩佩行事光明磊落,才不会做这种缺德事——」
这回,王子轩答不上话来,平静的墨瞳深处闪着一抹复杂难解的光芒。
可正火冒三丈的丁佩佩压根儿没察觉到这一点,皆因她又「碰」一声击中坚硬的墙壁,弄了个坑,也弄得灰尘滚滚。
「岂有此理,没想到她是这么阴险的小人……」她气愤归气愤,还不忘追问更多不知道的内情:「话说回来,你怎会知道她是这一种人?」
那个吉米米单看外表都不像是那种蛇蝎心肠的巫婆级女人……
可他不但看出来,还知道那个吉米米会忍不住在人前自爆内幕?
王子轩没正面答腔,像是故意在卖关子似的反问回去:「你认为呢?」
丁佩佩瞇眼从头到脚打量王子轩一遍,才道出结论:「难道你……也有看《我爱美乐蒂》吗?」一个会让人跌倒的结论,即使淡定如高人的王子轩都险些因她的一席话而跌倒。
「……不,我只是比较容易接收到阴谋的磁场。」
「接收到?你是怎样做到的?我完全接收不到……」丁佩佩问,要不是他走来要她看清楚吉米米的真面目,她都不晓得对方原来是奸诈小人一名……
「就像头顶上长了条天线吧。」王子轩笑了笑,不正经地打了个比方。
狐惑的目光下意落在王子轩的发顶上,在光线不足的阴暗巷子里,那头在阳光底下会散发出稻穗色泽的麻色短发如今像禾草般多了几份晦暗气息,而那双平静黑瞳眸色深了好几分,像是无波的湖面下隐藏着暗涌般,致使她大脑出错,发出警报,她挥却了那些误报,猜测道:「……即是天线得得b吗?」
再一次害王子轩险些跌倒下地,不过王子轩像是早已见识过这种雷人的说话方式一样,很快便恢復过来,替她释疑解惑。
「……那个叫吉米米的女生是戏剧系的二年级生,她是一个成功前步步为营,成功后就锋芒毕露的人。」
「成功前步步为营……成功后就……你怎会知道这个?你跟她很熟啊?」所以不让她扁人?丁佩佩还没得理出所以来,就摆出街霸似的战斗架势。
对于她过于夸张的反应,王子轩不以为意一笑,并将知道的部份情报和盘托出。
「她只是个二年级生,却不但能在週年校庆出演,还能担正做女主角,事前还要毫无先兆,可想而知,她是一个非常小心、『很不得了』的人。」
「不可能是因为演技得到教授赏识吗?」丁佩佩直觉反驳阴谋论学说。
「你不也是得到教授赏识吗?」王子轩忽将话锋转向他,诱导她思考,无奈点不醒直线思考的丁佩佩。
「是这样没错,但这个跟那个有什么关係?」
王子轩没明言,续做思想引导:「得到赏识后,周围的人怎样看你?」
「能怎样看我?不就是——咦?」丁佩佩如梦初醒,忆起被赏识前后其他人看她目光的分别。「就去到哪都会有人认识我——」
「那就是,但那个吉米米之前寂寂无闻,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根本没有人为意到她,也没有多少人记得她的名字。」
「那不就跟dororo一样?」丁佩佩惊叹,一面难以置信。
「正是这样没错,所以她是一个很隐忍、深谋远虑的人。」
丁佩佩连细想都不用,就决定要衝回去找皇上——
「我要告发她——」
可她才刚踏出正义的一步,一条长臂便拦她去路,逼得她得紧急剎停——
「你怎么——」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