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波谲云诡(上)(2 / 2)
厄洛斯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的记忆里有很多被抽离掉的失真画面,他只勉强记得自己在那个小雌虫头撞上来之前捂住了脑袋,但后面的呢?
被黏糊的血和不时滴在绷带上的眼泪弄得分心的厄洛斯努力回忆了一下,只记得两只朝自己伸来的手,还有怪异的白色闪光。
有没有声音呢?
他又回忆了一下,好像只能记起、记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只要打到他头上的手,轻轻摸着厄洛斯脸上为数不多裸露出来的皮肤。发烫的眼皮裹着肿胀的眼球,在冰冷的指腹的触摸下暂时缓解了那怪异的胀痛。被他的头靠着的胸膛依旧是剧烈的起伏着,厄洛斯甚至能听见清晰的气流声。但更让他关注的还是那个小雌虫的话语。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以为我们两个是一样的,就能交上朋友。我不想害得你变成这样。”
自从发现这个小雌虫后就一直存在的怪异感瞬间消失。
嗓子不知为何干涩得让说话都变得艰难,但厄洛斯还是淡定的安慰这个和自己情况类似的小雌虫,“没关系。”
你和我是一样的。
我原谅你。
依旧是那处厄洛斯经常单独呆着的雨棚,依旧是他和那个小雌虫。只是此时已决心做朋友的他俩,不再像之前一样的,一个站着,一个努力拖着无法动弹的腿在那晃悠,而是都坐了下来,安静的看着彼此。
“斯潘捷。”
“厄洛斯。”
两个小雌虫干脆利落的交换了名字。
长着蓝色眼睛的斯潘捷,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再随意的指了指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脚,简单的说:“自杀式袭击,人类。”
厄洛斯也轻轻拍了拍自己的绷带脑袋,一样言简意赅的说:“自杀式袭击,好像主要参与的也是人类。”
他俩一起无奈的笑了笑,毫不意外对方具有和自己相同的经历。
在先前的福利院中,那些军雌早就为他们分析过,诞生在这个种族的他们可能会遭遇怎样的事情。
持续数千年的战争,带给虫族的不只有扩大的疆域,还有其他智慧种对虫族深刻的恨意。
那些抚育他们的军雌,是幸运的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存在,虫族帝国也赐予了他们相应的奖赏,给予了他们能够换取精子并养育孩子的财富与资源。但拥有孩子后,这些军雌并没有因为雌父的责任变得更加坚强,反而是开始恐惧那些他们早就在战场上屡次战胜的智慧种们。
基因的责任感让他们把福利院中的其他孩子也视若己出,可是忧虑也像寻找到良好宿主的病毒一样,在他们之中疯狂繁殖。他们警惕一切外部因素带来的意外,甚至癫狂的将其称之为战争的变体。那些突然出现的伪装成虫族的其他智慧种是,携带危险武器成群结队的袭击团伙也是。
但他们的担忧并不会改善现实的情况。
相较于已经成年的虫族,那些还是青少年模样,被虫族称为还未二次发育的虫族,和更年幼一些的虫族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在狩猎他们时,甚至不需要使用多么现代的武器,单纯的肉体折磨都能夺去他们的性命。自然地,袭击猎杀这些“虫族幼崽”成了那些智慧种挽回正面战场损失的一种手段。高高在上的军部也不会在意那么一两个福利院的失守,虫族帝国虽然走向没落,但还有数量多到能让军部继续维持数千年战争的近千亿子民。
而福利院幼崽们的遗孤身份,又让寻找亲虫为其报仇成为了政治笑话里时常讽刺的内容。
只有那些活下来的虫子们有资格去谈复仇这件事。
刚和厄洛斯认识的斯潘捷,在厄洛斯的注视下脱掉上衣,向其展示自己上身的一道横贯伤疤。
“这是……”
距离,中心绣着“将军”的字样。而厄洛斯,则依旧安静的按照自己的身份行事,他是福利院中的小雌虫,是帝国精心照顾的军雌遗孤,是斯潘捷的同类,是凯恩的临时照看者。
三个袭击的受害者不同的性格,注定了他们各自不同的命运。
在厄洛斯八岁的时候,照顾斯潘捷的那名军雌兑现承诺的,带着被皇家科学院提前录取的斯潘捷离开了福利院。只隔几年送信到福利院来。专门给厄洛斯的那封信的内容短小精悍,对首都星的一切都点到为之,斯潘捷只对自己参与的所谓“虫巢计划”中的工作有所描写。不同于和军雌们一样担忧数量持续下降,出生数持续下跌的雄虫会对虫族帝国有什么负面影响的厄洛斯,斯潘捷在福利院中就没接受相应的教育,对一些社会问题只能用朴素道德判定的他巴不得雄虫直接灭绝,这种倾向在他离开福利院去往首都星多年后依旧没有改变,而他对“虫巢计划”虽然没有详细描述,但从遣词造句来看,他对于雄虫的厌恶已经从单纯的思想倾向,朝准备付诸实践进行的。
但那时候的厄洛斯分析不出这层意味,他还数次和凯恩抱怨这样的斯潘捷该如何讨到雄虫的关心组成家庭拥有孩子呢?斯潘捷的信也没说首都星更为先进的医疗就从此治愈了他身体的残缺。他对自己的提及甚至还没有信件最后向厄洛斯“汇报”的武器项目进度的字数长。
而斯潘捷寄给厄洛斯的信中都会附赠一颗只在首都星存在的银杏结出的银杏果。
拇指大小的椭圆果子,放在厄洛斯的手中是那么的小,但好像承载了很多未知的情绪一样,厄洛斯盯着它看一会就会控制不住的掉泪,心情也变得十分忧郁悲伤。他的异常经常把凯恩惊到,自从斯潘捷离开后,取代斯潘捷成为厄洛斯挚友的雌虫会一脸警惕的在厄洛斯的所属物中展开地毯式搜寻,最后以“这东西臭死了”为借口把那个果子抢走,丢到厄洛斯找不到的地方。厄洛斯那突然细腻起来的情绪也会随着果子的失踪而一并消失。
而到他和凯恩一起参军后,随着联系的中断,这样的情绪再难寻找了。
有的虫子因为仇恨参与战争,有的虫子因为梦想参与战争,有的虫子因为麻木参与战争。
战争这种自虫族诞生起就随之一并成长的伴生物,也成了这些个体生命中茁壮成长还影响思维的怪异肿瘤。
面对征兵官的询问,这些虫子也会给出不同的答复。
“你为什么选择成为军雌?”
“因为我想成为将军。”
“你呢?你又为什么选择成为军雌。”
“因为这是我存在的目的。”
昏昏沉沉中,在床上躺了许久的厄洛斯,艰难分析出正传进耳朵里的这段杂音究竟是什么。
“你们皇家医学院可真出息,敢把长效麻醉剂当糖水乱打。”
啊?
迟钝的大脑分析出这句后,厄洛斯感觉情况有点不妙,随着他意识的清醒,身上各种异样也反应过来了,尤其是他的屁股蛋子和大腿根子,仿佛遭受了什么不可描述的虐待一样,又热又刺痛,像是被蜜蜂反复蛰了一般。
接连不断的疼痛信号,刺激得厄洛斯赶忙清醒过来,他“嗷!”的大叫一声,依旧泛红的脸上挂着二细面条宽的泪痕。
过来陪护好几天,没有一点医学知识,全凭自己直觉抓住了皇家医学院非法搞虫体实验证据的凯恩,正准备一口气把过来给厄洛斯打解麻剂的院士骂得狗血淋头,他刚调度好情绪,却听背后传来一声极度凄惨的悲号。
“啊啊啊!屁股!我的屁股!它痛的不像是我的屁股了啊!”
回头一看,这些日子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厄洛斯这时候在床上扑腾的像砧板上的鱼。
凯恩又立马把头转回去,一口气不带喘的骂道:“我们仆吏宰只同意了你们对回归军雌进行治疗的提案,可没同意你们对这些回归还重新分配的军雌进行虫体实验的提案啊,你们倒好,这些天在我眼皮子底下给我的战友打麻醉剂就算了,还给他上钉板,还偷偷背着我动他的屁股!你们该当何罪?”
面对如此指责,被直接攻击的院士并没有出声反驳,也没有理会凯恩的愤怒。
院士丢开手上打完了的针筒,赶忙朝病床上的厄洛斯扑过去,试图用自己消瘦的身子压制住这个疼得有些暴走的军雌,“不要翻身了!你的屁股会更疼的啊!”
而已经完成鲤鱼打挺的厄洛斯,早在他扑上来之前,就从躺在病床上变为趴在病床上了,他疼痛的屁股蛋子和大腿根子,在没了体重压迫之后,血运速度恢复了正常,那些没有完全展现的反应,也恢复了正常。
扑上来的院士大半个身体都压在了厄洛斯的屁股和大腿上。
剧痛让厄洛斯彻底清醒过来,可他疼的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凯恩不耐烦的将没听他说话的院士给拎起,可下一秒,他便见着了只穿着裤衩子的厄洛斯,那只是微红的屁股蛋子和大腿根子,飞速的红肿起来,皮肤菲薄到能看清下面突然聚集起的一层液体。
被拎着白大褂领子的院士缩着脖子无奈道:“你战友是个会过敏的个体,这些日子给他屁股大腿上钉板也只是为了测测他有没有对其它东西过敏的……”
屁股蛋子和大腿根子变得如火烧火燎一般疼,厄洛斯猛吸了一大口气,又来个咸鱼翻身,试图像刚才那样把血运压住。
可这身子一翻,屁股蛋子和大腿根子上连成片的大水泡也破了。
肉和床单来了个无隔离接触,仿佛擦在磨砂纸上的感觉,疼得厄洛斯两眼一翻,又晕了。
再次清醒,厄洛斯是趴在病床上的。下半身不时传来一阵阵凉意,还有些头昏脑涨的雌虫侧身看了看被子下的身体,自己的屁股被绷带给缠了个死紧。
一两声不合时宜的低笑从一边传来,厄洛斯艰难的趴回去,头往另一边看,果然见着依旧一身黑、海带头的凯恩单手抵着下巴,憋笑憋得很幸苦。
“嘶……”已经习惯在对方面前社死的厄洛斯也没纠结自己的形象问题,而是有气无力的问凯恩:“凯恩,医生他们怎么说……”
“医生们说你不该过敏。”凯恩终于认真道:“你的基因没有异常,身上也只有体内脏器和部分体表会出现过敏症状,皇家医学院院士和皇家科学院院士就你过敏的东西们进行了讨论,得出来的结论是——你幼年期遭到了人类新发明的基因污染炸弹的袭击。”
厄洛斯的屁股蛋子抽痛了下,他呲牙咧嘴的倒吸了口气,忍不住说:“这不废话嘛,我哪次体检没写‘袭击后遗症’待查?皇家医学院的医生不看军雌档案的嘛。”
说完他另一边的屁股蛋子也抽了一下,凯恩也适时接道:“是的,但因为你的过敏有局限性,所以他们一开始还没往那上面想,他们以为你是个嵌合体。这会弄清楚了,再一分析,他们估摸着你这些年打仗啥伤都受过,唯独屁股保护得好。嗤——!”
最终凯恩还是没能憋住,笑出了声,厄洛斯正想翻个白眼提起对方经常屁股接弹的光辉过去,他所独属的病房门就被一个不锈钢小推车顶开了。
穿着白大褂的施托姆在两个成年虫子的注视中,毫无异样的掀开被子,对着厄洛斯的屁股一通操作给厄洛斯换好了药。
“好了,不要剧烈运动,不要压迫,不要沾水,再换两次药你就可以出院了。”
小雌虫语气冷漠的嘱咐道,见到坐着的凯恩时,施托姆一点情商也没有的直接骂道:“哼哼,打扰治疗进程的没脑子的医闹,当仆吏宰了不起啊!”
这骑脸的行为让凯恩忍不住又逗他道:“哦,知道我是仆吏宰你还这么冲,我觉得还是得好好和瓦列里院士讨论下你的延毕可能了,施托姆上士。”
“不愧是只会给虫找膈应的仆吏宰!”
被威胁毕业的小雌虫狠狠将手中的不锈钢盘砸到小车上,气得一张小脸通红。围观两虫矛盾的厄洛斯却出声道:“等等,这小子该还没到十二岁吧,这模样也不像,解释道:“亲王上台后推行的‘天才收集’计划,这些在,第一次对厄洛斯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就像我现在所属的仆吏宰一样,我现在是仆吏宰下属第四十六旅的少将旅队长兼任某战区管理总长,不过目前亲王并没有给我安排进一步具体的事务,所以这些都相当于空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这个小朋友的情况十分类似呢。”
“哦。”厄洛斯有气无力的听着,试图用说话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失败,他刚被换药的屁股又疼得像是不属于自己的一般了。没了他的插嘴,凯恩仗着自己年龄大还身份高,不停的对着施托姆输出抬杠,说不问病史乱下医嘱的小雌虫是命里带庸的军医,并把前线军雌对医疗兵的尊称“兽医”也一并送给了小雌虫。
被凯恩逗了好几下的施托姆,嚷嚷着“我才不是庸医!更不是兽医!”,就顶着一样气得眼睛都红了的脸,对着凯恩骂骂咧咧的离开了病房。
凯恩跟在他后面,把病房门给小心关上,又退回到厄洛斯床边继续说:“当年斯潘捷也是通过那个政策来到首都星的。”
“我知道。”
厄洛斯依旧有气无力的说,他过会又问:“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觉得你想知道。噗——!”想到什么,凯恩又笑出声来,一点不给厄洛斯面子的掀厄洛斯的老底道:“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你做梦哭出声到底是为什么,这次医生给你打麻药倒是让我弄清楚了。你快醒来时又哭又闹,撕心裂肺的嚎叫着斯潘捷为什么不继续给你写信了。想不到你还记着他呢,嘎嘎嘎!”
一时气岔,笑出鸭子叫的凯恩赶忙拍胸脯给自己顺气。
至于厄洛斯,则是睁着一双没有光亮的眼睛,嘴唇抿得死紧。
他以为在凯恩面前社死了很多次,所以早就学会了坚强的心,又悄悄地碎了。
在皇家医学院的精心照看下,厄洛斯的屁股,好了!皮肤完全愈合,屁股蛋子下也没有其它异样,成为了一个健康的好屁股!好到天天滴糖水,好久没吃饭的厄洛斯,恨不得从此拿个钢片垫裤子里好好护住它。
好到他一不小心和凯恩造多了罐头,还开到了过期的,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蹿了。
在坐到马桶上拉到虚脱之时,厄洛斯都是热泪盈眶的感激老天让他的屁股痊愈,拉屎都拉得很通畅。
然后他又因为重度脱水住院了。
这住院理由过于黑色幽默,导致凯恩在陪护时,睡着了都能在梦里笑出声来,让嘲讽这个技能变成了无cd二十四小时都能随机释放的大招。
而被贴脸嘲讽的对象,躺在床上又开始滴糖水盐水的厄洛斯,则只能无眠且麻木的躺着。
首都星没有黑夜,但在建筑中也不是不能靠一些设备模拟出夜晚的。皇家医学院的病房有厚重到完全无法透过光的窗帘,良好的隔音也让病房内的厄洛斯产生了“天真的黑了”的错觉,细小嗡鸣的包围下,厄洛斯莫名怀念起了,前线那一个个无法安睡的长夜,也是他最熟悉的长夜。熟悉的记忆带着他重新经历了一番过去,直到这陌生的现实中出现陌生的异样。
战场历练出来的警觉性并没有消失,和他在病床上挤着睡觉的凯恩比他还快的,在那一串轻快的脚步声走到病房门口前醒过来。
担忧自己第一次管的患者又出幺蛾子的施托姆无声地推开了门,谨慎地从门后探出头,眨巴着一双绿眼睛查看病患的情况。
不过一米多宽的病床上艰难的挤着两个高大的军雌,加上房间中并未开灯,纵使虫族的视力优越,施托姆也只看见了两个大概的身体轮廓,暧昧地贴在一起。
虽然智商很卓越,但一点不早熟的小雌虫手一抖,把拿着准备记录的病案夹掉到了地上,声控灯立马就亮了,被照亮的两个穿得严严实实的军雌都板着脸,严肃的脸上有说不出的威严。
而站在门口的施托姆,在两个成年雌虫的逼视下,也没能掩饰好自己脸上的震惊。
这个小雌虫干巴巴的挤出来一句,“咳,我们当医生的,要紧跟时代的潮流,要思想包容开放……”
痛苦的闭上眼,好一会,施托姆才缓缓掀起眼帘,眼神“慈祥”且包容的看着两军雌道:“雌雌恋什么的,也是正常现象,我祝福你们。”
“噗嗤——”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凯恩被小雌虫的话逗笑了,他笑弯的眼睛打趣的往厄洛斯那边瞥。
同样明白自己被施托姆误会了的厄洛斯,一脸正气的把手探进凯恩敞开的衬衫里,在对方出汗的胸肌上揭下了那个被黏住的空间钮。
厄洛斯轻车熟路地从空间钮里倒出一堆罐头,辗转多代军雌的罐头比厄洛斯还久经战火,自然外面也是战损到极致,连厄洛斯也只能凭感觉开盲盒。
雌虫在一堆或方或圆的罐头中挑选了一番,最后拿起一个布满坑坑洼洼的罐头,用指刃贴着罐头边一旋就打开了。里面米黄的内容物在装进罐头前就被切割好,厄洛斯随手拿起一块塞进凯恩那不大可能蹦出好话的嘴里,又捡起一块丢进了自己的嘴里,咔嚓咔嚓的嚼着。
被忽视的施托姆见到这俩雌性恋坦荡的样子,心里还是别扭了一番,在病房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但越是磨蹭,他越是急躁,一股烤糯米的香气不停钻进他的鼻子里,从小喝营养液长大没见过几次固体食物的小雌虫,眼睛最终忍不住往军雌手上拿着的罐头看去。
被盯着的厄洛斯,刻意抖了抖手,那股烤糯米的气味越来越浓了。
施托姆飞快的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病历夹,一张稚嫩的小脸板着,径直走到厄洛斯床边,一通程序化的检查后,施托姆的绿眼睛因眉头下压而眼尾飞扬起来。
小雌虫颇有些痛心疾首的说:“病患厄洛斯少校,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前几日毫无节制的吃罐头,才导致你的消化系统出了大问题,让你一直腹泻的。”
“不知道。”
厄洛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说道。
施托姆继续劝道:“当然,做医生的我也没权利阻止你去啃罐头,但你能不能够注意一下这些罐头的保质期呢?”
小雌虫一边说,一边正气凛然的伸手接过厄洛斯手上的罐头,磨损严重的罐头外壳看不出罐头的种类,内侧的蚀刻日期表明这个罐头已经过期一百年了。
躁动的馋虫全死了。
施托姆冷笑着把厄洛斯和凯恩嘴中嚼到一半的饼干抽走,厄洛斯床上的罐头们也被一并带走。
不一会,那个拿厄洛斯当教具的院士,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过来询问厄洛斯和凯恩的罐头食用史,还带来一堆和施托姆年纪差不多大的小雌虫给两个军雌各种样。
坚信自己命糙吃不死的厄洛斯被名叫瓦列里的院士强制做了尿检。
感觉自己遭到了来自雌虫的性骚扰的厄洛斯弓如虾米的躺在床上,和试图用仆吏宰身份施压,但瓦列里院士的治病救虫思想钢印过于深刻,也被捏了阴茎按了膀胱强制尿检的凯恩抱团取暖。
为了让两个军雌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瓦列里院士把检查机器推到了厄洛斯的一百平大病房,当着军雌的面把那十几管尿液给化验了,不一会尿检管中的尿液就变成七彩的了。
“呵,帝国早在三百年前就禁止了这些加入成瘾剂的罐头流通了,凯恩少将,还有厄洛斯少校,我想不论是为了你们的健康还是广大军雌的健康,你们都得坦白这些罐头的来历呢!”
被瓦列里院士招来的另一位院士用比瓦列里还严肃的语气审讯两军雌道。
从老油条军雌手上买来罐头的厄洛斯想也不想的说:“报告!这些罐头是在几次战役后的堑壕遗址中发现的,是我收缴的战利品,并没有在军雌内流通。”
院士依旧冷冷的盯着厄洛斯,眼中的质疑如利刃,厄洛斯也毫不畏惧的回视过去,可他的虾米样让他看起来又倔又怂的。这番话明眼虫都能听出来是鬼扯,但院士也没有办法去验证其真实性。
何况厄洛斯和凯恩的存在暴露了一个他们之前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在医护忙碌的病房中,那个貌似比瓦列里院士要高许多级别的院士冷冷宣布道:“也好,既然这样,只要你俩把所有罐头上交,我就不继续追究了。这些罐头内曾经添加了数百种作用不同的成瘾剂,对军雌的身体伤害很大,深度成瘾后还会让军雌变成一次性使用的杀戮机器,你们俩的运气倒好,还没到那个程度。但是得留下来戒瘾。”
“啊?”
从老油条军雌那里只听过“吃罐头容易发胖”这条注意事项的厄洛斯立马坐起,难以置信的问道:“这些过去不是军用口粮嘛?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副作用。”
“不然你以为过去的军雌是凭的什么打下的这么多星球呢?”
院士依旧冷冷的说:“这也是施密特皇室被换掉的原因,他们的物质滥用导致许多军雌都在生命最后几年过得极度痛苦,这逼迫他们去参加那些必死的项目好早日解脱,而那些没来的及处理掉的罐头贻害也无穷,我们都以为消灭了那些物质成瘾者了呢。没想到几百年过去还能发现新的。”
如此一番话下来,厄洛斯是大气也不敢喘,比他症状轻的多的凯恩也没吭声,任由几个小雌虫倒腾自己的空间钮。
这一通操作下来,不止厄洛斯还需要住院,凯恩也需要住院了,施托姆管理的患者数也成功翻了一倍。
而没过多久,奥拓亲王又签发了一个新政策,强制对每个虫族公民进行物质成瘾检测。
数百年前害的虫族数量大跌的物质滥用在几百年后依旧问题严重,几乎所有呆过前线的军雌都或多或少的有相应的毛病。
军部的部分将军十分不理解这个现象,军队的营养物质供给从不设限,这些雌虫为什么不去吃更营养也更安全的营养品,而要去吃那些从泥土里刨出来的罐头?
在贵族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将军们哪能知道,从福利院中长起来的军雌形容罐头时最常用的词语不是美味,而是幸福。
皇家医学院站岗安排一个月。
这住院就住了一个月!
回想最近这段肉体和灵魂反复被医生蹂躏的日子…罐头上瘾太严重,靠注射药物才勉强戒断的厄洛斯,在躺了十几个小时后突然翻身下床。
他挺直身子深吸一口气,一双眼里射出的精光,是他如钢铁般的意志的具象。
但马上,体位变化带来了肠胃的翻涌。
一口数个小时前饮下营养液时顺便带下去的气体,毫无预兆的涌到厄洛斯嗓子眼,在厄洛斯不慎没打出嗝儿,而是咽了回去时带给了他无比痛苦的体验。
于是这位突然支楞起来的军雌,又“啪嗒”一声,倒回了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的身体不自在的抽搐,整个虫子焉得不行。
对罐头没那么迷恋,只隔离了几天就被宣布出院的凯恩在床上随动静翻了个身,把厄洛斯当垫子的压在身下。他还没调整好睡姿,厄洛斯的手又摸到了他胸上。
按理说,他俩这架势不像会导向什么正常走向的,挚友那只无比熟悉的手,也朝着越发不得体的地方探去…睡迷糊的凯恩,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就这么以装死来维持这和厄洛斯过于逾距的姿势。
但不管凯恩心中如何激荡,厄洛斯的动作都无比坦荡,让他与凯恩之间生不出一丝暧昧来。
“等!等!等!”
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被揩了油,而是好友饿了在找吃的的凯恩无奈的睁开眼,无比清醒的说:“那个叫施托姆的小家伙不要我偷盐水,你确定你仅凭牙齿能嚼得动那些放了好几年的死面饼子?”
“怎么咬不动?”
饿得眼睛都有些从棕色变成绿色的厄洛斯,将颤抖的手从凯恩的胸前抽出,在空中比了好几个数字,“我已经——喝了快十九天的营养液了,再不来两块饼子,我感觉我明天喝营养液后,会吐得静脉输止吐剂都不好使。”
“但那饼子干吃也不好吃啊。”
“怎么不好吃!再怎么说那都是我拼死拼活用抢到的面粉自己烙的,除了我外谁都没资格嫌弃它的味道!你个经常吃白食的更不行。”
视自己的厨艺产物如骨肉的厄洛斯十分愤慨的说。
一番话只把凯恩弄得惭愧万分。
最近被厄洛斯顺手把头发剃了的军雌,用他那张看着自带杀气的凶悍的脸,故作羞愧的样子,从空间钮里掏出几片鞋垫样的灰色面饼,铺在病床上。
担心饼子变质的厄洛斯拿着饼子敲了敲病床沿,和他们前线的防弹头盔一个材料的床架立马被敲出刀砍般的凹陷。
厄洛斯对自己的死面饼子的质量无比满意,和他一样坐在床上的凯恩,已经开始努力用牙磨着这可以替代金属材料的食物。
类似角磨机切割的声音不停从病房中传来。
睡在他们隔壁办公室,被导师要求跑数据的施托姆,遭这噪音吵了起来。
本来就是小孩,还有起床气的雌虫,找出麻醉剂和针管,一副吃了炸药的样子就踹开了厄洛斯和凯恩的病房。还没来得及开骂,施托姆就被两个成年虫子反着亮光的眼睛,和不停流血的嘴给吓到了。
还是学生的施托姆尖促的叫起来,又把自己的导师给摇了过来。
但好在,在瓦列里院士的一番检查下,这俩成年虫子只是吃的东西太硬划破了嘴,才吐血的,而不是出了什么别的问题。院士蒲扇大的手,各给了俩军雌一个盖帽,就当给此事做了个了结。那划破军雌嘴皮的死面饼子也被收缴。
在凯恩和厄洛斯“深情”的注视中,瓦列里院士迤迤然的走了,留下起床气已消的施托姆抱着病历夹在那哀声叹气。
还没正式成为医生的施托姆,虽然没有在自己的第一次医生试岗中,留下自己接手的俩病患,病情变化离谱不说,还在自己手上嗝屁了的心理阴影。但在厄洛斯住院期间,心理的疲惫一点不比患者少的施托姆,已经开始质疑自己过去选择搞临床的决定。
他也开始思考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关于厄洛斯是否需要继续住院的问题。
只是他的病患并没有给他多加思考的时间。
被收走了最后存粮的厄洛斯深吸一口气,瞪圆了的眼睛里涌现出抑制不住的杀气。随着瓦列里院士的背影消失在门前,这饱含感情的一双眼睛,转而盯住了正在走神的施托姆。
稚嫩的小雌虫被看得炸毛,故作凶悍的说:“你看什么看!”
“我——”
状态明显异常的军雌闭上眼睛,再次睁开,里面的杀气荡然无存,只有浓浓的哀伤。
“在去往战场之前,并不像现在这般,如此排斥营养液。”
坐厄洛斯旁边的凯恩不自在的咳了下,为了避免自己笑出声,又把头低了下去。他的这番动静并没有打断厄洛斯的发挥,目标明确的军雌盯着挑着眉头,一副好奇样子的小雌虫,继续语气悲伤的说:“毕竟我也是靠它们才成功长大的,哪怕在训练的时候,我也习惯以它们为能量的来源,并不觉得它们哪里不好,直到我真正上了战场。”
“难道你是因为战场上只有营养液供给,喝腻了才这么排斥它的嘛?”
在厄洛斯这几天的反应中察觉出对方有厌营养液倾向的施托姆,下意识分析起厄洛斯的病因。
可军雌接下来的话只让他愣住了。
“不是,是因为营养液的味道,很像下雨的战壕里战友渐渐腐烂的味道。”
厄洛斯十分平静地说。
一旁的凯恩抬起头来,红色的眼睛中满是错愕,自从入伍后就和厄洛斯分别的他,完全没有相关的印象。
厄洛斯在另两位雌虫的注释中更详细的描述道:“连绵的雨水让鸭板都被浸泡,不明的毒雾切断了我们和后方的联系,没过膝盖的泥水中会漂浮着老鼠的尸体,但炮轰依旧会持续。
“我参与的第一场战争是我们和人类的埃里奇帝国的最后一战,决定人类大团结被击溃的,持续了三十四年的战争,给我留下的最大印象,就是这古怪的气味。
“之前挑我刺的老兵们,强迫我站在鸭板上,举着已经碎掉的镜子充当观察战场情况变化的观察员。那些发黑又发绿的泥水,有时淹过脚背,有时淹过膝盖,有一两次甚至淹到了我的肚脐上,里面混和着不明的物质,未知的病原体在其中繁殖,进而开始肆虐。
“后方与我们隔绝,联系也被切断,无法补充的物资自然而然地出现了短缺。
“老兵们嘲笑我,说我是没有得到表彰的愣头小子,他们掏空身上的营养液,逼着我喝下,叫我活到能够获得表彰的那一天。他们被水泡发的肢体,慢慢的开始溃烂、腐烂。怪异的气味总是让我在喝营养液时忍不住干呕。但我也知道,他们还会腐烂,说明他们还没有死去。
“绝望的二百四十六天后,我们的联系被接上,我和腐烂的他们等到了医疗队。最后我们都活了下来。但自那以后,每次喝营养液时,我总是会闻到那些气味。”
厄洛斯平静的说完,眼中的悲伤也隐去。他十分淡然的看着被震惊到嘴巴都闭不上的小雌虫。
施托姆呆了许久,手不自在的抠了抠裤边,犹豫的说:“那、那需不需要我给你来一段时间的系统脱敏治疗?”
年轻且生活在皇家医学院象牙塔下的小雌虫充满同情的建议道。
厄洛斯则是摇头表示不用了。
“战争不是已经停止了吗?和平到来了。我只是还没从战场的记忆里完全脱身出来,后面它自然而然的会好吧。”
“说的也是……”
施托姆下意识的接道。
“不过……”不小心把气氛弄得很沉重的厄洛斯突然语气轻快的说:“在这种情况下还让我天天喝营养液,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你们还把我的罐头和饼子给收了。就不能够给我提供一些其他的食物吗?给我原材料也行,我自己会做饭的。”
“没门。”
同情心泛滥到差点哭出来的施托姆,冷酷无情的表示拒绝。
“你再观察两天就可以确定无恙,准备出院了。”
“我可不想你在这期间又吃错东西,继续在我的手上接受治疗,耽误我搞科研。”
小雌虫无比嫌弃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