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还没问钰哥同不同意呢，钰哥，你最好了，你收留收留我嘛。”温毓灵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眼波苍蝇似的飞到邵竹钰嘴里，吐不出来，嚼吧嚼吧，还来不及觉得恶心，先品出几分甜来，味蕾被欺骗，当成什么珍馐美味，囫囵咽下，再想吐也来不及了。
邵竹钰大抵心窍也给迷住了，糊里糊涂地点头应下，一直到周日晚离家才清醒，只好懊恼地打电话给李叔让收拾出一间客房。
不同于邵竹钰的神色复杂，温毓灵倒是神采飞扬的，两人站一块，温毓灵反而比邵竹钰显得更自在，更像主人家。
邵竹钰纠结了半路，快到家了才别别扭扭地吐出话来：“毓灵，你真愿意住我那啊？”
温毓灵一脸单纯：“当然愿意呀。”
“嗯，那个，我是说，你要是觉得自己住更自在，也不用理我妈。”
温毓灵眼睛慢慢睁大了，巴掌大的脸上现在眼睛就给占去大半：“钰哥，你不乐意我去你那吗？”
“不是不乐意……”
“很久没见，我以为钰哥也愿意跟我住一块的，是我太自作多情了，也是，我这么碍事，肯定会打扰到钰哥的，钰哥你别顾虑，我这就搬到外面去。”
温毓灵一边说一边吸鼻子，邵竹钰偷眼一看，好嘛，眼泪都蓄了半泡，他赶紧掏出纸巾，一点点把泪揩掉，轻声细语地哄：“你又胡说了，我什么时候说嫌你了，我这不是怕你有自己的想法，但又碍着我妈的面子不敢做么，你只要自个愿意，住哪里都没问题。”
“那我住你家，你老公不会生气吧？”温毓灵眼头鼻头都红红的，泪汪汪地看着邵竹钰。
“你老公”三个字让邵竹钰非常别扭，他含糊道：“这有啥好生气的。”
“要是哥夫不喜欢我怎么办？”
邵竹钰听到温毓灵的称呼，鸡皮疙瘩跑了一身：“这啥叫法，也太那个了。”
“不叫哥夫，那叫嫂子？”
“……他跟我同岁，你叫他暻哥就好。”
“哦。”温毓灵乖顺地点点头，“我们是不是快到了呀？第一次见钰哥老公好紧张哦。”
“你就瞎说吧，从小到大没看见你对谁紧张过。”邵竹钰失笑，“而且他最近不在，要紧张也得过几天再紧张。”
“诶，暻哥不在家啊。”温毓灵眼睫毛又在飞舞了，“钰哥，你半夜带我回家，暻哥以后知道了，不会误会吧？”
邵竹钰没听懂：“误会啥？”
“钰哥真讨厌，明知故问。”温毓灵脸微红，“我是一个成年alpha，当然是误会那个啦。”
若让邵竹钰和温毓灵从前的共同熟人来看，温毓灵分化成一个alpha和邵竹钰跟一个alpha结婚这两件事的炸裂程度不相上下。
就像温毓灵想不到邵竹钰会找一个男性alpha一样，邵竹钰也想不到温毓灵分化成了alpha。
即使看到温毓灵优越的身材，邵竹钰最多也只会认为他是发育良好的beta，根本不会往alpha的方向考虑。
可现在，温毓灵不仅成了一个alpha，还问他半夜偷带alpha回家会不会让老公误会两人在偷情？？
邵竹钰离裂开只有一步之遥。
司机停车时看向他们的眼神帮邵竹钰走完了那一步。
“你是alpha，我是beta，我是你哥，你是我弟，有没有问题。”邵竹钰深深吸了一口来南区夜晚的冷风。
温毓灵摇摇头。
“那你乱想什么呢？”邵竹钰想打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
“毕竟我年轻帅气，怕暻哥有危机感嘛。”温毓灵笑嘻嘻的。
邵竹钰一看他那不正经的样，哪还不清楚自己被逗了，他好面子，别人这样开他玩笑，他早在心里火冒三丈了，可偏偏逗他的人是温毓灵，把唇一翘眼一弯，雪白的腮上沁一点红，对上这么一张从小看到大的俊俏脸蛋，啥火也冒不出来了。
长大了也只是分化了性别，性子是一点没改。邵竹钰拿他没办法，无奈叹了句：“怎么偏偏成了alpha呢。”
“钰哥你性别歧视呀。”
“是啊，你要是个oga该多好。”邵竹钰耸耸肩，打心底觉得可惜。
“为什么呀？”
“oga香香软软，你要是oga，我就跟杨暻离婚，上你家求伯父伯母，把你讨来做我媳妇。”邵竹钰也跟温毓灵开玩笑，但说着说着，想一想温毓灵变成oga的样子，竟把自己说的有点心动。
温毓灵闻言一挑眉，顺着邵竹钰的话，明晃晃地打听起别人隐私来：“钰哥这么喜欢oga，怎么最后找了一个alpha。”
“这个嘛，哎呀，觉得合适就结婚了呗。”邵竹钰含糊其辞，“你还小，以后就知道了。”
温毓灵嗤笑一声，没有继续问。
邵竹钰有点心不在焉，和杨暻结婚的事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但却不知道怎么说。为了爱？没到那份上。为了钱？那是杨暻的目的。想来想去，邵竹钰还真想不明白他跟杨暻结婚是图啥。
别人吃惊邵竹钰默不作声就结了婚，其实不只别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连邵竹钰自个偶尔都会意外，到底怎么就结婚了？
邵竹钰好像不是很在乎让别人闯进他的生活里来，可能是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肩上没有担，所以把人生这条路走得轻飘飘，杨暻是，温毓灵也是，一个轻飘飘的就结婚了，一个十年没见的发小，重逢两天就轻飘飘的就住进了他和丈夫共同的家。
李山早早就走了，邵竹钰摸黑打开灯，从鞋柜里找出新的拖鞋给温毓灵，温毓灵打量了下房子的大体布局，能看出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他原以为邵竹钰和结婚对象只是做做样子，但现在看来他的猜想好像不是很准确。
“你和暻哥住一块？”
“不然？”邵竹钰表情疑惑，不知道温毓灵突然问什么迷惑问题。
“你房间在这。”邵竹钰打开门，让温毓灵先进去。
温毓灵的房间离主卧最远，相隔了一个客厅。房间里有一股很新的味道，装修很简洁，书柜和衣柜里都空无一物，看起来很少被使用。
“这个房间没人睡过，被子什么都是新的，再过几天可能降温，如果觉得冷就叫家政帮你换厚被子。”
“暻哥回来的话睡哪呀？”
迷惑表情不会消失，只会再次出现在邵竹钰的脸上，他不知道温毓灵为啥进他家后就老问些奇怪问题。
“……当然是和我睡啊。”邵竹钰顿了两秒，“跟你一块睡也行。”
温毓灵娇嗔一句：“钰哥真讨厌，净拿我开玩笑。”
邵竹钰拿眼斜他：“好啦你自己收拾吧，什么东西不会用来找我，我跟杨暻打个电话。”
温毓灵抖抖眼睫，乖乖应了声“好”，但等邵竹钰出去时，他也踮着脚轻轻跟了过去，手里拿着一个空的水杯。
“喂？杨暻，是我。”
“好啊，不要太辣的，哦对了，可以多带点吗？家里有客人。”
“伯父家的孩子，调到我们这工作，跟你一个单位甚至。伯母不放心他，让他住我妈那，妈那边离这远嘛，就叫过来跟我们一块住，你可以接受吗？”
“哦，那不用担心，他也是alpha。”
“行，那他就跟我们一块住了，爸妈要知道他去外头住，解释起来也麻烦。”
邵竹钰快要结束通话，温毓灵从墙边移开，退回客厅里，高声喊：“钰哥。”
“怎么了？”邵竹钰从房间里出来。
“想喝水。”温毓灵晃了晃水杯。
“茶几边上没有吗？”邵竹钰拿过水杯，“哎呀，上周喝完了忘叫送了，我给你烧一壶吧。”
“我可以喝你的水吗？”
“行啊，我包在玄关那，你自己去拿。”
温毓灵找到邵竹钰的水杯，对着杯口喝了一口水，唇瓣撤离时，杯口处残留了他微量的信息素。
他将杯身旋转，唇瓣压在对侧，又喝了一口水。
开放的空间会加速信息素的流失，温毓灵很快盖上杯盖，把水杯放在了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
可能是被温毓灵不停地说要喝水给暗示，邵竹钰也觉得有点渴，看见温毓灵放在桌子上的水杯，他没多想，拿了过来。
温毓灵兴趣盎然地看着邵竹钰，微微眯着眼，看杯口残留的信息素随着水流一同进入他的口腔。
邵竹钰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抿了抿唇，擦去嘴角边的水珠，没有任何反应。
邵竹钰是一个不会被信息素影响的beta。
温毓灵忽然意识到。
也是一个没有任何防备意识的beta。
隐藏自己的信息素，对于alpha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信息素可以传达很多东西，但是邵竹钰永远都不会知道。
beta是三种性别里唯一一种一出生就明确的性别。
ao组合生下beta的概率很小，当邵竹钰出生时，邵佳和邵学富说不惊讶是假的。
腺体决定着第二性别，腺体萎缩代表性别是beta。大部分beta天生腺体萎缩，而在青少年分化时期，二次分化也可能造成腺体萎缩。
新生儿平坦光滑的后颈，代表着无法扭转的事实。
他们最初也会想，是beta也没有什么，beta也可以很厉害。可孩子就像他大众的性别一样，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他普普通通，不优秀，但也不差，也完成了父母的一个期望，就是平平安安地长大。
邵竹钰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beta。
而温毓灵则样样优秀，不论是分化成oga或者alpha，即使他二次分化成一个beta，他也不会泯然众人，温毓灵从小到大都是耀眼的。
邵学富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刻他会不太甘心，明明自己和温九真不相上下，怎么偏偏到了孩子这被甩下一大截。
看着对任何事情都很温吞的邵竹钰，邵学富着急，却也只敢在心里喊，希望他更努力，加把劲，给他老子争口气。一直喊到邵竹钰高考了，大学毕业了，结婚了，邵竹钰也还是小时候那副模样，还是那么普普通通。
温毓灵坐在邵竹钰的边上，曾经比他高的人已经比他矮了一个身位，脸比从前更成熟，可神态还是从前那个神态，好像岁月只是痴长了他的年岁，生活没有把沧桑刻在他的身上。
“钰哥。”温毓灵喊。
“干嘛。”邵竹钰眼也不抬地看着手机。
“我想吃柚子。”
“自己剥。”
“不想。”
“那就别吃。”
“钰哥。”温毓灵靠了过去，脸颊贴近邵竹钰的手臂，“你就帮帮我吧～”
邵竹钰低头，温毓灵立刻亲昵地蹭了蹭他，乌黑的软发被拨开，光洁额头下一双鹿眼亮晶晶的，邵竹钰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小小一团的温毓灵，总爱赖在他怀里，娇滴滴地喊“钰哥”。
邵竹钰最受不了这个。
“多大个人了。”邵竹钰嘴上嫌弃，手却主动捞过柚子。
邵竹钰挽起袖子，温毓灵噙着笑，倚在他的身边，看邵竹钰细瘦的手腕，用力时手背上会浮起明显的络脉。
“钰哥，你手好小哦。”温毓灵伸出手，轻轻盖在了邵竹钰的手上，“以前都没发现。”
温毓灵捏了捏邵竹钰的指节，邵竹钰身子僵直了下，这才发现自己半个人都被圈在温毓灵的怀里。邵竹钰有点尴尬，不动声色地移开，压粗了嗓子说：“男人不说小啊，你谨言慎行，快把手拿开，还要不要吃了，再乱动你待会自己剥。”
温毓灵瞥见邵竹钰避开他的动作，眼睛微垂，嘴角不是很明显地朝上扬了一下。他乖乖应了声，回到了自己的原位置。
邵竹钰被温毓灵搅得心烦意乱，不知道刚刚温毓灵的动作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近乎暧昧的行为，对他们俩的身份简直不合适到了极点。他偷偷偏过头，只看见温毓灵专注盯着手机屏的侧脸，像青春剧里干净帅气的男高主角。邵竹钰收回目光，继续剥着柚子，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是了，温毓灵又不是别人，自己从小带着长大的，不是亲弟胜似亲弟，这么久没见，两人没生疏才算好事，自己怎么会往那个方向去想呢。
哪个方向？温毓灵在暗暗勾引自己的方向？邵竹钰被自己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手下用力过度，半个柚子飞了出去，想着温毓灵的头飞去。
温毓灵也没料到自己会被柚子偷袭，好在眼疾手快，牢牢扣住了，没被砸伤。
邵竹钰手上的柚子汁也赶不及擦，急急上前去看温毓灵的情况，他用掌心夹住温毓灵的太阳穴，前后左右检查了一遍：“没给砸到吧？啊？有没有哪里疼？”
温毓灵任邵竹钰动作，夹着嗓，含了几声呜咽：“没被砸到，但是被吓到了。”
邵竹钰更是吓得不轻，脑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也全被这事故吓跑了。一听温毓灵委屈的调调，立刻变成了孩子摔倒怪地板的溺爱家长，一边揉着他的额角，一边单手剥了瓣柚子喂给他：“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还好你没事。”
温毓灵哼唧两声，顺势卧进邵竹钰怀里，邵竹钰前胸一重，还不等觉得不对劲，温毓灵就扯了扯他的袖子，水汪汪的眼直直望着他：“还要。”
邵竹钰差点做错事，现在对温毓灵是百依百顺，听了也没烦，老老实实给他剥柚子去了。温毓灵不想脏手，连接也不愿意接，就等着邵竹钰送到他嘴边。
杨暻出差四天回来，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陌生alpha躺在他合法伴侣的怀里，一向等着别人伺候的邵竹钰甚至亲自剥了水果喂到他嘴里。一股火蹭地往上冒，杨暻充满敌意的信息素迅速弥漫了整个屋子，而邵竹钰对此浑然不绝，依然是那副没事人的样子，很平淡地招呼道：“回来啦，这次出差还挺快的。”
温毓灵压在邵竹钰身上，看见杨暻回来也没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面对杨暻的信息素，温毓灵表现得若无其事，还很悠哉地叼走邵竹钰手上的柚子，鼓着腮帮子，贴在邵竹钰的耳边很小声地说：“钰哥，这是暻哥吗？”
杨暻看见这一幕人都快炸了，他站在玄关处，手背青筋暴起，极力控制着自己上前把温毓灵掀开的冲动，等邵竹钰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邵竹钰完全没有注意到杨暻不对劲的情绪，他很疑惑地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杨暻，说：“站那干嘛呢？过来坐，杨暻，这是我弟弟温毓灵，跟你一个单位的，最近在我们这暂住。灵灵，这是我老公杨暻。”
邵竹钰轻飘飘的介绍让杨暻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他深吸两口气，不恼了，但火降得太快，人反倒蔫了。他不是很自在地扯起嘴角，上前跟温毓灵握手：“灵灵好，我是杨暻。”
“暻哥好。”温毓灵抿着唇，甜甜喊了一声，而后便垂下眼，挤出点鼻音，“暻哥是不是不太欢迎我呀，刚刚好可怕。”
“怎么了？”邵竹钰摸不着头脑。
杨暻知道他在说信息素的事，当即汗流浃背了，连忙打哈哈：“灵灵说什么呢，哈哈是我刚从外地回来太累了，家里又一直只有我和钰两个人，一下应激了没控制好。灵灵不会误会了吧，早听钰说你要来，我在外头的时候就很期待呢。”
“误会就好，要是暻哥不喜欢我，我就得去外头住，到时候可得累坏钰哥了，又要回自己家，又得去我那照顾我。”温毓灵垂眼没看人，语调真诚。
“我还特地去照顾你，你发癫呢。”邵竹钰斜他，“最好你俩都去外头住，我一个人落得清闲。”
温毓灵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又趴到了邵竹钰身上，邵竹钰故作嫌弃，却也没躲，像是很习惯的样子。
杨暻看得直皱眉，温毓灵跟邵竹钰闹了一阵，忽然别过头看他，给了他一个很友好的微笑。
杨暻眼神飘忽了一瞬，奇怪的念头被打消，也回了温毓灵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