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知北游(2 / 2)
南婉青奇道:“马城河?塞北竟有江河?我以为尽是风沙荒漠,滴水难遇,滴雨难求。”
宇文序道:“自是有的。”
“既有江水可曾渔猎?”
宇文序道:“粮草短缺,实属权宜。”
南婉青掌不住笑开:“塞北鱼儿与中原鱼儿滋味有何不同?”
厚实大掌把玩玉手的动作骤然凝滞,宇文序蹙眉细想,迟迟方道:“我也不知,只想紧着咽下去,慢些该没了。”
南婉青笑得东倒西歪。
“陛下,娘娘,时辰不早了。”郁娘入内见礼,弯身捡起地上册子。
“放下罢。”宇文序示意婢女解落帘帐,南婉青一手扯着云龙衣襟,笑软了身子。众宫人不敢多看,散下洒金帐便悄然告退。
“该歇息了。”宇文序翻身侧卧,仍是将人圈在怀中。
南婉青笑过了劲儿,未有睡意,素手合上宇文序心口,轻推两下,又问道:“除却担水渔猎,平日里守着烽燧,都是些什么差事?”
宇文序道:“每日检行土河,早晚点燃平安火,及四面游弈,计会交牌。”
“土河?”
“于往来要道开掘土坑,深约二尺,再以细沙填平便是土河。每日检视,即知经行人马足迹。”
“那什么牌子又是何物?”南婉青并非新奇,只闹着他不肯歇息。
宇文序耐心答道:“烽铺以木牌记录每日军情,定时呈交游弈使。”
“游弈使?”
“游弈使巡逻各处,交接木牍,检视土河行迹,再扫平细沙以备后用。”
南婉青道:“听着很是辛苦。”
宇文序收紧环绕纤腰的手掌,鼻尖轻蹭柔软乌发,幽香灼热:“后来调回雍城,众人相见无一不惊,表兄笑我不似从军,倒像去烧了五年石炭。”
南婉青又是掌不住笑开,宇文序甚少说笑,唇角微微翘起,似有若无的得意。南婉青摇摇晃晃撑起身子,两手捧着宇文序面颊,鸾帐灯火朦胧,左看看,右看看,摸了摸眉目鼻梁,笑道:“我瞧这位玉面郎君好容色,正是小白脸的胚子。”
宇文序当即冷下脸。
“吃本宫的软饭还委屈你了?”春纤玉指勾上男人下巴,南婉青一挑眉,十足的浪荡子模样。
“谢娘娘恩典……”只怕是死咬着牙。
南婉青心知见好就收,低头一吻紧抿唇角,眼看男人如旧沉着脸,眨眨眼,凑近又一吻。宇文序叹一口气,张手拥入怀抱。
“向之——”惹了火便撒娇。
怀中人倚靠肩窝,来回磨蹭颈侧,一贯的闹人手段。宇文序携起南婉青右手,水葱似的指尖探入夜色与掌心相触,缓慢滑过左手粗粝斑驳的伤痕。南婉青只觉手指拂过一片坎坷山川,厚茧疤痕,他前半生铁马金戈的岁月未曾逝去,悉数镌刻其上。
“这是如何伤了?”指头触及一块皴皱皮肤,不似茧子粗糙,亦不甚平整。
“石川战火,刀弓烫手。”
“那这一处?”食指指节纵向一道长疤,烛影微茫,半指隐隐歪斜。
“边陲屯田,不想铁镰锋利若此。”[5]
南婉青换了手摸去右掌,这双手她交握多年,此刻陌生如新识。旧痕与手心纹路混杂难分,想来最好的占相术士也难以确言当世第一人过往与将来的命运。
指腹擦过虎口一道褶皱。
“这是为你……”越是后头越没了声响,欲说还休,好似端端正正坐着却不住摇晃尾巴讨赏的小狗儿。
当年银枪横立,单手退合击之刃,血流如注,面色未改。
南婉青牵来身前,丹唇一触右手虎口,如春风烟絮飘落掌心。宇文序周身一僵,腹下火热顿起,他只恐再如昨夜一发不可收拾,哑声道:“睡罢。”
南婉青不觉有异,混闹多时也生了困倦,如常抬起头轻吻枕边人下颌,阖眸安睡。宇文序绷着身子许久未有动作,调息数十下好歹暂压欲念,迟了大半晌回吻额角,亦是闭目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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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戍边相关参考资料:
胡兴军,阿里甫,蔡浩强,艾尼·亚森,徐佑成,苏玉敏,康晓静新疆尉犁县克亚克库都克唐代烽燧遗址[j]考古,2021(08):23-44+2
田尚古代河西走廊的农田水利[j]中国农史,1986(02):88-98
[1]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出自宋辛弃疾《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2]苏子:即苏轼。
雨后春容清更丽,碧琼梳拥青螺髻:出自宋苏轼《蝶恋花·京口得乡书》。
[3]灵感来源于粟裕与张辽。
据说当年上海解放后,粟裕将军和夫人楚青散步路过一家咖啡厅,粟裕称赞这家咖啡厅不错,理由是只要在这架上几挺机枪,就能封锁整个街道。
叁国时期张辽以八百精兵守合肥,孙权十万人马大败而归。
[4]游弈所:唐代军事建制,是边陲基层守卫烽和铺的上级管理机构。
[5]屯田:汉以后历代政府为取得军队给养或税粮,而由政府直接组织经营的一种农业集体耕作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