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祖逖卫朔初相见(1 / 2)
其实祖逖并没有等多长时间,卫朔一听到祖逖来访,就马不停蹄往回赶。在祖逖刚刚参观完军营后,他就赶了回来。
“哎呀,不知祖将军来访,卫某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祖逖远远望着大步流星走来的年轻人,不禁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一转眼他已从鲜衣怒马的少年成了无比沧桑的中年人。
“卫兵曹果然是年轻有为,看到你,在下突然觉得这些年白活了,如果当年我有卫大人这身本事,断不会到了现在还一事无成。”祖逖看着卫朔满眼都是欣赏。
卫朔笑着摆摆手谦虚道:“祖将军过奖了,在下早就听闻将军威名,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将军真是人中龙凤!”
祖逖没想到卫朔对他评价挺高,不由得面色一红道:“呵呵,卫兵曹谬赞了,祖某愧不敢当。”
“诶,我说卫大哥,祖将军,你们二人不要站在门口酸来酸去了,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到屋里详谈吧!”看着祖、卫二人站在那儿客气个不行,身后的张二郎有些看不下去了,只好出言打断他们。
“哈哈哈哈!哎呀,是在下孟浪了,祖将军,快快请进,二郎你去给我们准备点咱崂山产的茶。”卫朔爽朗的一笑,拉着祖逖进了屋内,临了还吩咐张二郎去准备茶水。
祖、卫二人进屋,分宾主落座,不一会儿张二郎拿着茶壶走了进来,他笑着对祖逖说:“祖将军,今儿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卫大哥拿崂山产的茶叶招待客人,这茶叶平日里卫大哥都不舍得喝。”
祖逖闻言有些好奇,不知崂山的茶叶跟其他茶叶有何不一样。没想到只过了一会儿,一股清幽的香气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
“咦?这是什么茶叶?怎会如此清香?”祖逖一脸惊奇问道。
张二郎得意的笑了笑没说话,他亲手将一杯泡好的茶水送到祖逖面前,“将军,请品尝一下我们崂山的茶叶如何?”
祖逖接过茶杯,先用鼻尖轻轻闻了一下从茶水中挥发出来的蒸汽,只觉得一股茶叶特有的清香,从鼻孔而入,然后直透心脾,最后感觉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
“啧啧,真是好茶!和以往祖某喝过的任何茶都不一样。”一口茶水入口,祖逖忍不住发自肺腑的赞叹道。
“那是,卫大哥制出来的茶水自然不同凡响。”张二郎自豪地说道。
“什么?!你说这也是卫大人做的?”祖逖简直不敢相信张二郎说得是真的,他有些失态的望着卫朔发呆,到底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培养出像卫朔遮掩过的人才!
卫朔站起来笑着解释道:“祖将军,你别听二郎胡说,我哪有那本事,这都是崂山工匠们的功劳,我只是给他们提些建议罢了。”
诸位猜得没错,张二郎拿出来的就是穿越者必备的炒茶,这玩意儿是卫朔特意给崂山开辟的第二个财源。只是眼下产量较低,尚未大规模上市,只是在小范围内试用。这次张二郎从崂山归来,特意给卫朔带来些。
祖、卫二人茶水也喝了,闲话也聊了,谈话内容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祖将军,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祖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长叹一声道:“唉,祖某今日前来是来向卫大人求援来了!刺史裴大人将徐州抗胡的重担交由在下负责,祖某深感势单力薄,恐不能胜任,故想请卫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卫朔听到祖逖的话似乎没感到一点儿吃惊,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其实自得了赵固、王桑即将南来的消息后,卫朔就猜到以祖逖的性格绝不会在此时抛却徐抛却徐州独自南下。
当初在宴席上,祖逖之所以选择拒绝,无非就是怕陷入到徐州内部纠纷。然此时祖逖选择留下,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考虑,他亲眼目睹了中原百姓在胡人铁蹄下的悲惨遭遇,自然不想让同样的命运降落在徐州百姓身上。
“如果今日是其他人来,卫某定然会让二郎他们将其乱棍打出去,但祖将军是卫某最为钦佩之人,而且今日又亲自上门,卫某定会鼎力相助。”
“真的?那可太好了!”一听卫朔答应了他的邀请,祖逖不禁脸露惊喜之色,他激动地站起来不禁在房间里连连走动。
“卫大人,你是不知道,自从裴大人将徐州军事交给本将军负责后,在下是一日不曾休息好。如今有了卫大人相助,祖某总算是放下心来。”祖逖长出了一口气,如释负重道。
卫朔喝了口茶水解释道:“其实当日宴席上,卫某就希望祖大人能接下裴刺史的任命,可没想到祖将军却拒绝了刺史大人的好意。在下也明白将军心中顾虑,故虽然有些失望,但能理解将军的决定。”
“其实说句实话,刺史裴大人虽然不算是个干才,但对下面人还算信任有加。像卫某这样来历不明之人都能委以重任,何况祖将军这样的人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整个徐州除了祖将军外已没人可担此重任。”
“哎呀,卫大人过奖了,其实就算徐州少了祖某,不也还有像卫大人这样的人才吗?而且祖某相信,只要卫大人在,胡人不过是疥癣之疾,根本不足为虑。”
卫朔笑着摇摇头否认道:“刺史大人不可能重用在下的,徐州其他文武同僚也不会愿意让在下上位的。如今我能坐到徐州兵曹从事的位置,完全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的。
祖逖闻言面色一黯,知道卫朔说得并非虚言。当前士族官僚们是什么德行,祖逖可谓是一清二楚。非世家出身的寒门子弟,绝不可能得到士族官僚们的认可和重用。如果当初不是机缘巧合,裴盾绝不会提拔卫朔担任兵曹从事。
突然之间,祖逖竟然有些理解卫朔为何如此厌恶世家大族了,其实祖逖也很讨厌世家子弟们那副清高样,只是他本身就是世家中一员,不可能像卫朔那样将自己完全与世家隔离开。
看到祖逖坐在那有些局促不安,卫朔忙安慰道:“祖将军,虽然在下看不上徐州同僚们,但绝不会因私而废公。如今抗击胡人乃当前大事,只要祖将军在,卫某一定竭尽所能帮助将军守卫好徐州。”
“唉,只恨祖某无能,不能替卫大人排忧解难。不过,请卫大人放心,只要将来打败了胡人,未来祖某定会向朝廷上书为卫大人请功。”
“这事跟祖将军有什么关系?还不都是那些世家大族嫉妒卫大哥本事大!哼如果不是为了徐州百姓,卫大哥早就带着我们回崂山了。”
“二郎,不可胡说!”卫朔呵斥道,他朝祖逖拱拱手道:“祖将军莫怪,二郎就这样,有时候说话总是直来直去。”
祖逖苦笑了一下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只是语气忧虑的问:“卫大人真打算撤离彭城吗?”
卫朔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如果不是祖将军突然来到徐州,在下已做好了撤离准备。不是在下不负责任,而是力不从心啊!卫某麾下一共才三千人,就算把他们全投进去,也无力改变徐州恶劣的局势。”
“因此,卫朔就打算避敌锋芒,以仅有的三千兵力掩护大批民众撤往徐州东部沿海地区。在下和祝其县县令有些交情,完全可以将彭城的百姓安置在那里,实在不行还可以从海上撤往崂山。”
“在下已经做好了长期在徐州抗击胡人的准备,就算徐州众将不战而逃,卫某也会坚持到底。”
卫朔答应助其一臂之力,祖逖十分高兴,只见他沉吟片刻说:“卫兵曹,如今胡人势大,而我等力弱,面对直扑而来的两万胡骑,正面决战肯定不可取,就算要扼守城池,咱们手中的兵力也不够啊!”
面对即将到来的胡人大军,卫朔也很头疼,他仔细盘算了一下双方的兵力,慎重道:“如今徐州新训练出来的士兵不过一万五千余人,可说句实话,在下对其他营新军的战力可没一点儿信心。”
“不是卫某瞧不起他人,实在是其他营新兵的训练强度完全比不上我这儿。说句不好听的,在下可不敢跟他们一同上战场,不然到时候说不定会害了手下兄弟们。”
祖逖点点头表示理解卫朔的担心,其他几营新军他虽然没亲自看过,但多少也听下面人汇报过。其战斗力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卫朔麾下的虎贲相比,就是跟他的部曲相比也差了不少。
“卫兵曹的顾虑,本将军甚是理解,可如今徐州能指望的也就这一万五千新兵。如果不用他们,就算咱俩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击败来犯的胡人啊。”
祖逖也没想到堂堂的徐州,兵力竟然如此匮乏。本来他麾下还有一千多部曲,可转战南北以来,不少宗族子弟战死他乡,就算祖逖先后补充不少流民进部曲,但他麾下部曲的数量仍然不过千人。
想要抗击胡人,这点儿兵力肯定是不够的,就算加上卫朔麾下的三千虎贲之士,相对于两万胡人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
闻言张二郎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色道:“哼!这不都怨刺史大人吗?当初答应得好好的,谁知一转眼全变了。不但剥夺了卫大哥执掌徐州全部军事的权力,还将新兵营一分为五。如若不然,有了一万五千长矛兵,咱们完全可以正面硬撼胡骑。”
“呵呵,也不知此时咱们的刺史大人是否为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
“行了,二郎,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还是考虑一下接下来该如何抗击胡人吧!”对于裴盾的转变,卫朔毫不在意,他之所以留在徐州并不是为了裴盾,而是为了自己。
祖逖也站了起来,他拍拍二郎的肩膀说:“卫大人说得没错,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必去管,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抗击胡人。今日本将军可以承诺,只要祖某在徐州一天,必然不会让卫大人吃亏。”
“另外,在下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跟卫大人商量一下。今胡人气势汹汹而来,将骄兵傲必然不会想到我等敢出城迎敌。因此,祖某打算集合麾下部曲与卫大人手中的精兵,于中途给胡人来个突袭,最好能趁前期敌人不备给胡人以重创。”
“嗯,此议甚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再加上强兵在手,对付胡人前锋部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打胜了正好可以振奋一下徐州上下的民心、军心。”卫朔对祖逖的建议非常感兴趣,打击一下胡人的气焰,对眼下的徐州来说是非常有必要的,
但卫朔同样也不愿意过多的选择主动出击,毕竟他手下兵力有限,如果完全用来跟胡人野战,三千人还不够胡人塞牙缝。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策,如何应付胡人,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那卫大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这时卫朔神秘一笑,拉着祖逖来到里间,只见中间有一巨大方台,上面竟然布满了山山水水和城池道路。此时祖逖一头雾水地,搞不明卫朔带他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卫朔指着方台说:“祖将军你来看,这就是徐州本地的沙盘,是在下耗时一个月整理出来的,就是为了在发生战事后使用。”
“你看这里是彭城,泗水自此由西北转向东南,胡人肯定会沿着泗水从上游而下直取彭城。但在。但在这之前,我想胡人一定会先扫荡泗水上游的沛县、留县等地,以剪除彭城西北方向屏障。”
“而要想实现将军之前的谋算,没有比此时更合适了。趁着敌人分兵掳掠沛、留等县之际,将军亲率近万虎贲之士,出其不意必可大获全胜。”
“第一步计划完成之后,将军立即率大军返回彭城,负责城内防御。而在下则带着三千子弟兵,在彭城西南泗水岸边一带隐蔽待命。当年霸王项羽曾在彭城击破汉高祖刘邦五十万大军,我想咱们也一定可以依托彭城打败来犯的匈奴人。”
祖逖看着沙盘若有所思,抬头看了一眼卫朔说:“卫大人难道想依托彭城消耗胡人的兵力,然后再以城外的精兵骚扰胡人后方,等把敌人搞得筋疲力尽之后,趁机一举反攻将胡人赶出徐州??”
不料,卫朔摇摇头说:“我没那么大的野心,胡人有数万之多,仅凭徐州这点残兵败将怎么可能聚歼得了?在下只是想在彭城挫一下胡人的锋芒,为我们日后抗胡大计打下基础。”
“日后抗胡大计?那是什么计划?”
“这事以后再说吧!”
总之,无论祖逖如何盘问,卫朔总是笑而不语。不是他不肯告诉祖逖,实在是连他自己也没多少把握,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与此同时,刚刚脱离了王弥而独自发展的王桑、赵固二人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当头领也不轻松。不但两万多张口的吃饭问题需要解决,还得负责给他们找女人。一旦伺候不到位,这帮玩意儿说不定得造反。
如今二人在兖、徐边境徘徊,就是在认真考虑司马奥的提议。但二人多少还是有点儿顾虑,毕竟徐州背后可是站着江东,如果惹来江东援兵,就他们手底下这两万人在江东面前根本不够看。
“老王,你说那个司马奥说得是真的吗?我就怕这小子坑咱们。”赵固还是不怎么相信司马奥,总觉得他心思太多不好掌握。
王桑不屑一笑道:“怎么?你还担心那小子耍滑头?你看他有这胆子没?只要他敢有一点坏心思,老子立马剁了他。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江东,只要江东不插手,就凭徐州那点残兵弱旅,定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这徐州真是一块肥肉啊!咱们兄弟如果下手晚了,恐怕就连口汤都喝不上。要说还是曹嶷的命好,当初咱们都是一起跟随王将军造反的,但就是因为他下手早,结果人家现在要地盘有地盘,要人有人,生活别提多滋味儿了。”
见王桑提起曹嶷,赵固也是羡慕不已,只见他一狠心道:“行,这会咱哥俩合作拿下徐州,将来一分为二,也td的学学老曹,弄个刺史当当。”
见赵固终于下定决心,王桑终于兴奋起来,“就是嘛,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咱哥俩势力最小,必须在王老大、曹老大反应过来抢先拿下徐州。至于说江东嘛……那个司马奥不是说了,琅琊王正跟江东本地世家们斗得不可开交,短时间内不可能派援军北上。”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商量一下进军路线吧!”
“好!”
几日之后,数千胡骑自兖州高平公国巨野县而出,向南渡过菏水,沿着泗水直趋沛县、留县等地。一时间兖徐边境烽烟四起,来自徐州北部的求援信使是一波接一波闯进彭城。使得彭城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刺史裴盾立即召集祖逖、卫朔等人商议退敌之策。当着徐州文武的面,裴盾虽然大义凛然地表示要与徐州共存亡,但其实暗中他早就做好了南逃准备。随后裴盾将彭城一切防务托付给祖逖、卫朔二人后,就带着文官匆匆离去。
永嘉五年,六月初,一阵阵的狂风刮起,卷着漫天的落叶,天气骤然转冷,西北天边,云层在酝酿,似乎夏季徐州地区第一场暴雨已经不远了。
一骑狂奔,向着彭城而来,打破了沉寂当中的古老城市。
此时的刺史府衙,已成了徐州军临时统帅部,祖逖、卫朔、祖约、祖该、曹宏、张二郎等徐州各级将领正聚集一堂。
张二郎朗声笑道:“祖将军、卫大哥,在过去的几天之内,我和祖兄弟带着仅有的一百骑兵,相继消灭了三股胡人游骑,共杀死敌骑兵二十余人,途中还解救了三百多老百姓。”
“从俘虏口中得知,敌前锋大将赵丹领着三千胡骑已于昨日抵达微山湖上游西岸,并拿下了广戚县,正向留县挺进,距我们彭城不到九十公里。”
“胡人的气焰十分嚣张,不到十人的游骑就敢到处耀武扬威深入我徐州内陆,真是一点儿都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啊!”
卫朔、祖逖闻言相视而笑,这不正是他们所期盼的?只要敌军继续麻痹大意,歼敌的良机就会出现。当初为了激起敌人的怒火,祖逖、卫朔二人派出麾下仅有的一百骑兵,轮流偷袭猎杀敌人的游骑。
“我们袭扰敌人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引诱敌人南下,然后进入我伏击圈,给敌以重创。如今看来时机快成熟了,卫兵曹,你说我们是不是再给敌人一点儿甜头。”祖逖满脸兴奋地说。
卫朔也觉得到了诱敌深入的时候,这一次和祖逖合作共同指挥徐州军抵御胡人入侵,一般情况下他并不干涉祖逖的指挥。并不是卫朔胆小不敢承担责任,而是他有自知之明,无论是在现代,还是来到古代,卫朔从没经历过战争。
在两军对阵上,卫朔肯定不如经验丰富的祖逖。一般情况下,卫朔只是依靠比这个时代人更丰富的知识储备,给祖逖提供一些天马行空般的建议。
“嗯,我也觉得该是让祖纳兄弟出发了,只是此战只许败不许胜!”祖逖非常严肃的叮嘱自家兄弟,能不能成功引诱敌军前锋南下,就看此次祖纳的诱敌行动了。
“如今我唯一的担心的就是司马奥,此人深知我徐州虚实,而且这彭城内还有不少他的故旧、心腹,乃是我徐州心腹大患!”祖逖说着,看了一眼卫朔,知道卫朔曾跟司马奥有过短暂交锋,比他更了解对方。
卫朔笑着安慰道:“祖将军不必过于担心此人,司马奥虽然心思缜密深沉,但野心过于强大,已超出了他本身能力所能承载的范围。以在下看来,他的两位新主子,未必敢全部信任他。”
“只看此次南下徐州,王桑、赵固二人牢牢把他带在身边,却不曾让他独领一兵一卒,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所以说司马奥在敌人大营中未必能发挥出全部作用,说白了他就是王桑、赵固二人的豢养的狗,不过这条狗可不太老实,如果利用的好说不定还能反咬敌人一口。”
祖逖精神一震,双眼放光的盯着卫朔道:“卫兄弟打算施展离间计?”
卫朔微微点下头说:“脑海中有了点想法,但时机还不太成熟,等时候到了,我自有妙计施展。”
与此同时,在距离留县不到三里的地方,敌前锋大将赵丹带着三千骑兵正停留在此地。赵丹朝下面的部下扫了一眼道:“诸位,王、赵二位将军来了新的将令,令我等必须在日落之前拿下留县,为后面大军扫清前往彭城的障碍。”
“愿为将军效死!”
话音刚落,四周立马响起一阵欢呼声,这些年随着匈奴汉国连战连捷,匈奴汉国军队的士气也随之越来越高涨,尤其是面对西晋军队时,更是占足是占足了心理优势。
此次南下徐州,在司马奥的忽悠下,自赵固、王桑以下,整支军队中都弥漫着一股轻松愉悦的气氛,甚至有些士兵把此次行军看做是一场郊游。
这里就看出了司马奥的险恶用心,他为了报复裴盾、卫朔等人,在王桑、赵固二人面前他是极力的贬低徐州实力,尤其指出此时担任徐州防务的士兵都是才招募的新人。尽管这些都是事实,但他偏偏隐瞒了卫朔善于练兵的重要情报。司马奥最大的希望就是胡人跟裴盾、卫朔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再由他坐收渔翁之利。
敌前锋大军抵达留县之后,却发现留县城门大开,城内却空无一人。赵丹处于谨慎,并没有冒然进城,只是派了斥候前往打探。
不一会儿斥候就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他语气轻蔑地告诉赵丹:“将军,城里的晋人都跑光了,甚至有的人家连财产都没来得及收拾。而且城内街道两边,到处都是晋军离开时丢下的兵器和旗帜。”
“哈哈哈……”
众人闻言不禁放肆大笑起来,此时他们对徐州晋军的蔑视达到了顶峰,没人对‘无辜’消失的几股游骑在意,也没人想到这是晋军故意留下的破绽,大家都认为是晋军被他们‘虎威’吓破了胆。
有几个骑兵甚至笑得直打跌,连赵丹都忍不住莞尔道:“本以为会有一场厮杀,没想到晋军如此胆小,竟然望风而逃。也罢,既然敌人都逃了,诸位就随本将军入城吧!”
赵丹顺利进驻留县,却没注意到在城外的密林中,正有几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这些人都是卫朔、祖逖派出的斥候,负责监视敌前锋的一举一动。
得知敌前锋已顺利进驻留县,奉祖逖之命前来诱敌的祖纳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迅速向下属传达了新的命令:“让兄弟们好好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过两个时辰,等天色暗了之后,我们就出发。”
“诺!”传令兵转身而去。
几个时辰后,刚刚吃饱喝足的敌军士兵,纷纷找个地方睡觉去。因为城内百姓都跑了,赵丹也找不到女人,只好无聊的窝在房间内。诶,你说这赵丹也是,平日里和女人做完事躺下就能睡着,可今天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烦躁之下,赵丹忍不住拿着佩剑来到庭院内舞了起来,正舞得兴起,突然一个传令兵闯了进来,大呼小叫道:“将军,将军,将军,晋军,晋军来了!”
“呼~!嗯?”赵丹一边喘气一边问:“晋军还有胆子主动来攻?”
“是呀,城外聚集了数百晋军,正在城下大呼小叫呢,他们好像在抱怨城内守军跑的太快,以至于援军来迟了。”
赵丹闻言嗤笑一声,道:“就算守军不跑,再加上这数百援军,面对我军又能翻出什么花儿来?不过,正好本将军闲得无聊,既然有人送上门来,那就不能错过!传本将令:集合大军,随本将出城杀敌。”
顿时留县城内一阵鸡飞狗跳,三千骑兵哗啦啦出了城门。此时正在城下挑衅的晋军,一看城门大开,敌骑兵蜂拥而出,当头一员敌将身穿鱼鳞甲,手持长枪呼啸而来,顿时如鸟兽散。
这下更是激起了胡骑的兴致,尤其是精力明显过剩的敌前锋大将赵丹一马当先,紧紧跟在祖纳身后,一心想将这个晋军军官给活捉。
正伏在马背上死命逃走的祖纳,回头看了一眼赵丹,忍不住暗骂道:“小子,先让你得意一会儿,等下进入伏击圈,老子再好好收拾你!”
数百前来诱敌的晋军出了除了大多数步兵向湖边、山林等地跑去外,只有祖约数十骑骑兵仗着马好拼命往大路上跑,后面则跟着一大批胡骑紧追不舍。
“前面的晋将听着,快快下马受死!”
骑在马上的赵丹用枪指着祖纳后背呜呜喳喳叫道,这小股晋军骑兵已完全激怒了他,总觉得心中有股火发不出来,暗暗发誓:不把那个可恶的晋军将领抓住决不罢休。
此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赵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迈向祖逖、卫朔给他挖得陷阱。当然了,敌军中也不都是笨蛋,有些将领已反应了过来,但是自己的主将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那个晋军将领,完全忽略了他人的提醒。
跟在祖纳身后的三千胡人骑兵一路如风一样,在夜幕下疾驰而过……
卫朔、祖逖带着张二郎、祖约、曹宏等人站在一处山岗上,远远看着正在进入伏击圈的胡骑。其他人倒还没什么,唯有头次经历大战的张二郎显得无比兴奋。
只见张二郎高兴地手舞足蹈,拉着其他人不断地大呼小叫,“祖将军、卫大哥,你们真厉害!那些胡人真的进入咱们的伏击圈了。”
可他兴奋了半天才发现,其他人根本对此无动于衷。祖逖、卫朔二人依旧老神在在的,曹宏也崩着那张酷脸。他挠了挠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在祖约看在二人曾一同杀过敌人的份上指点道:“把赵固的前锋引进预定伏击圈,对我大哥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别说赵固、王桑这两个废物不值我大哥重视,就是王弥亲来,我大哥也不会将其放在眼里。若是换了石勒、刘曜二人,我大哥或许还慎重一二。”
张二郎有些尴尬搓搓手,感觉有点儿丢人。不由得暗自腹议道:怪不得卫大哥老说自己缺乏见识!三千胡人在其他人眼中是个庞然大物,但对卫大哥、祖将军这样惊才绝艳的人来说,要对付他真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敌人已入将军之翁了,只等我军前去收割胜利果实!”卫朔看到敌军已上钩,不由得开心起来,对祖逖临阵指挥的能力更加佩服。说实话这场仗如果交给卫朔来指挥,虽然也能达到诱敌的目的,但绝没有祖逖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
“接下来就看卫兵曹你麾下长矛兵的表现了,本将军很期待他们与胡人骑兵的对决。”祖逖望着远处浓墨般的夜幕,眼神中带着些许期待道。
……
赵丹骑着马刚刚转过一道弯,突然发现前面几个晋军骑兵消失不见了。
“吁!”赵丹勒马而停,胯下坐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显得焦躁不安。
这时赵丹的亲兵以及手下带着人马追了上来,一名亲兵来到他身边悄声道:“将军,好像有些不对劲啊!会不会是敌人故意引诱我们来这儿的?将军,要不咱们先撤回留县吧?”
此时赵丹就算再傻也感到不对劲了,但他毕竟是匈奴汉国手握大军的重将,在战场上曾多次将晋军杀得鬼哭狼嚎,怎会被晋军一个小小的埋伏而吓得转身逃走呢?如果被同僚们知道了,他赵丹还怎么在圈子里混下去。
只见赵丹把双眼一瞪道:“撤?为什么要撤?就因为前面有晋军的埋伏吗?哼!不是本将小瞧晋军,凭本将手中的三千骑兵,就算碰上三万晋军又能怎么样?本将照样杀得他们屁股尿流。”
亲兵们闻言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再提任何反对意见。
但赵丹毕竟历经多次战火,尽管此时也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仍然谨慎的向四周派出小股斥候,大军主力集合在一起缓缓而行。这样一来,就算被包围了,他也能依靠麾下骑兵的冲击力,闯出包围圈。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打探消息的斥候来报,说是前方三里处发现了晋军主力,约有三千人马。赵丹一听顿时兴奋起来,在他看来,三千晋军还不够还不够他塞牙缝,立即下令全军加速行动。
赵丹亲率三千胡骑,在斥候的带领下,转过一道峡谷来到发现晋军的地方,举目一望,只见三千晋军正排着整齐的战阵蓄势而待。两千长矛兵首当其冲,六百刀盾兵分列左右两侧,身后则是持弓而待的长弓手。
看着气势凛然的晋军,赵丹悚然而惊,猛然发现事情真的有些不对头,这伙晋军跟他以前碰到的完全不一样,光从气势上看,绝对是晋军中少有的精锐之士。为了试探一下眼前晋军的实力,赵丹挥一挥手,三个百夫长带着数百名骑兵一拍马屁股冲了上去。
“杀啊!”
“冲啊!”
冲天的喊杀声顿时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一个个面色狰狞的胡人兴奋地舞着长枪冲了上来。在他们的印象中,晋人的军队是很弱的,基本上他们一个冲锋就能将晋军步兵的阵型给冲乱。战场上步兵一旦乱了阵型,必然只能任由骑兵屠杀而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这一次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对面的晋军实在是太安静了,杵在地上长矛像判官手中的夺命笔一样,散发着瘆人的煞气,一时间竟让发起冲锋的胡骑有些心怯了……
“预备!放!”
“嗖嗖!”
就在胡骑心惊胆颤之时,后面的长弓手首先发威了。四百长弓手虽然无法覆盖整个战场,但仍然有不少胡骑中箭落马。不过,因为两军距离太近,长弓手只射出了两轮箭雨,敌骑就冲到了阵前。
然而战场上却出现了让敌我双方都目瞪口呆的一幕,一些胡骑刚一冲到晋军阵前,就被晋军严阵以待的长矛兵给捅了下来。事前任何人都没想到,之前毫不起眼的长矛兵,在他们整齐划一的刺出长矛时,却有如此大的威力。
“杀呀!”
“刺!”
“啊,噗呲!”
“噗嗤!”
那些被刺落马而没死的胡人,几乎连滚带爬得想要远离这座长矛组成的森林,可他们却忘了阵型两列的刀盾兵,只见刀盾兵们举着盾牌和环首刀冲了上去,将那些落单的胡人砍杀殆尽。
只一眨眼的功夫,数百胡骑就被对面的晋军消灭了个一干二净。敌将赵丹有些瞠目结舌得看着战场上血淋淋一幕,忽然感到一丝寒意自心底冒了上来。
要不退回留县县城好了?这是赵丹第一次对阵晋军时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可惜这一切都晚了,当试探的胡骑被消灭之后,只听四周喊杀声四起,又有一股万余晋军堵住了赵丹等人的去路,同时四周冒出了无数弓箭手,面对此突发状况连赵丹也不禁心慌意乱起来。
别看赵丹一开始大话连篇,不将晋军放在眼里,但他也知道自己此次犯了兵家大忌,中了对方诱敌深入之计。看看四周地形和晋军兵力部署,赵丹立马就想明白了,很显然这是对面晋军将领故意设下的圈套。
陷入重围,三千胡骑顿时引起一阵骚动,好在他们都历经多次战阵,倒也没怎么慌乱。
连祖逖也不禁有些佩服起来,连连感叹道:“对面的胡骑,不愧是百战老兵,到了如此绝境竟然还没自乱阵脚。”
卫朔却笑道:“胡人再怎么厉害,他也斗不过祖将军啊!这次我看他们是插翅难逃了!我们什么时候发起进攻?”
“再等等,这个时候敌人的气势还在,冒然进攻只会徒增损失。虽我军一时占据了上风,但对面的胡骑也不是吃素的,若施加压力过大而激起对方的同仇敌忾之心,岂不弄巧成拙?等着吧,敌人不会比我们更有耐心。”
祖逖猜得没错,敌人的耐心果然不大。既然已陷入重围,赵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指挥剩下的骑兵再次迎着长矛阵冲了上来,企图从看似兵力最少的地方打开一个缺口。
见敌人骑兵发起了冲锋,祖逖立即下令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出击,顿时一阵密集的箭雨将战场上所有骑兵完全覆盖。虽然大规模弓箭对骑兵的伤害很大,但冲刺起来的骑兵只需几十秒钟就能冲到阵前。
因此一般情况下,在如此短时间内,弓箭手最多只能完成两轮射击而已,因此总体来说对移动骑兵造成的杀伤不大。要想消灭掉敌人,还得依靠步兵们的厮杀。
果然,骑兵不愧是古代战场上的王者,即使是列阵完整的步兵也很难抵御大规模骑兵冲锋。古代名将能以步兵战胜骑兵,无不将天时地利人和利用到极致。
这一次祖逖、卫朔二人同样不例外,祖逖是这个时代一位杰出的军事统帅,而卫朔则拥有着数千年文化积累下来的智慧精华,二人相互配合才打造出眼前这条完整的防御阵地。
为了聚歼这三千胡人骑兵,祖逖故意将敌军引诱至这片狭窄的山谷内,限制了骑兵的活动范围。
在长矛兵的前面,卫朔还根据在现代网络上看到的明代《纪效新书》中记载的拒马枪图片,让工匠们制作出大量拒马枪,这些拒马枪可以迟滞骑兵的冲锋,减少骑兵对步兵的杀伤。
尽管事先准备的很充分,但当卫朔真正看到骑兵冲锋时,仍然从心底感到恐惧和害怕。没有亲身感受骑兵冲锋场景,是永远无法体会到普通步兵士兵的悲哀和痛苦,一时间卫朔竟然有些理解那些在战场上装死逃生的小兵了。
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在骑兵冲到面前时而面不改色,起码卫朔也做不到。当三千骑兵冲起来那一刹那间,仿佛整个地面都跟着颤抖起来,那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似乎可以撕毁阻挡在他们前面的一切敌人……
尽管长矛兵经过了严格训练,但毕竟都是初经战阵的新手,必然有人会心慌意乱。好在阵中有大量卫朔亲自培养出来的骨干,在此时发挥了巨大作用。这些骨干分子和阵中中、低级军官们一道,通过鼓励、安抚等手段慢慢缓解了士兵们心中的紧张情绪。
阵中的王翔紧紧握着手中的长矛,眼睛直直的盯着正冲刺过来的骑兵,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机械的按照军官的吩咐竖矛、出刺、收起……
“杀呀!”
“啊!”
终于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刻,无论敌我双方都知道,胜负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分出,无论是赵丹还是祖逖、卫朔都不可能放弃对胜利的追求。
胡骑付出了巨大代价终于冲破了拒马枪阻碍,撞上了严阵以待的长矛,一时间人仰马翻,刀枪乱舞,如同海浪翻滚时遇到海边的巨石一样,显得无助而彷惶。
一个胡人踏着同伴用生命换来的缺口,狠狠闯进长矛阵内,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对面的晋军并没有慌乱,不知何时后排的长矛兵已悄无声息的围了上来,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一下子被三竿长矛刺中身体,顿时血流如注倒地毙命。
在后面指挥的赵丹看着前方进展不利,不由得焦躁起来,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兵部队,竟然被同等数量的晋军步兵给正面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