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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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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节问:“那是为了什么?”

昭昧抿了抿唇,似乎说起不?相干的话:“那次我真?的很生气,气你不?爱惜自己——就算是为了我也不?可以。没什么比自己更重要了,换做是我,活不?下去?的时候,也会抛弃你。”

李素节没有为突兀的转折而惊讶,静静听着她的话,哪怕听到最后,也只点头,说:“我知道。”

“但?是——”昭昧颤了下眼睫,直视她说:“我又不?想你丢下我。任何?时候都不?想。素节姊姊,你明白吗?”

多么自私的话。

永远那样看重自己,不?肯为别人让步,却如此坦然地要求别人付出全部?。

听到的人该生气的。

李素节却忍不?住笑?出声,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笑?,又无可奈何?:“你啊。”

她握住那枚兵章,见昭昧露出得逞的笑?意。

“但?是,”笑?容转瞬消失,她面无表情地没收兵章,道:“现在还不?能交给曲准。”

昭昧神色微变,有些懊恼:“喂!”

李素节认真?道:“本来打算今天带你回去?的,现在看来,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我先回去?探探情况,再来说下一步的事情。”

昭昧反应过来,又笑?起来,抱住李素节的脖子,说:“我就知道。”

“别撒娇。”李素节摩挲着她的头发,说:“你也要多走走。总得先知道邢州是什么情况,才能到曲准面前去?。”

“嗯!”昭昧的声音很轻快。

李素节叹息一声。

原本把公主送到李家,她就能卸去?肩上的重担,可现在昭昧却把另一副担子压在了她肩上。

李家自诩清贵,做不?出卖主求荣的事,收容一位隐姓埋名的公主,并不?是什么难事。可这位公主不?想隐姓埋名,不?仅如此,还要光明正?大地和何?贼对抗,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离家这些年,她刻意断开联系,对李家现在的情况并不?了解,不?敢轻易做出决定,便放任昭昧在客栈里居住,独自去?见阔别已久的亲人。

昭昧自己在客栈里呆不?住,到街上四处走走。街边商铺种类却总是那些,区别只是路人更多了更有钱了也更讲究了。时不?时能见到腰间佩刀的人,似乎成了风气,不?知是真?会用?还是只附庸风雅。昭昧觉得稀奇,逛了半晌,肚子饿得叫唤,正?好见到家茶肆,人来人往的,生意非常红火。

昭昧吃过的茶肆不?少,这么受欢迎的是头一家。走进去?,几?张桌子摆在当地,人不?多,接着是一座大屏风,把大堂隔成内外两间,喧闹的吆喝声正?是从里间传来,偶尔还有人从昭昧身边经过,轻车熟路地往里走。

走到屏风后,交了钱,再走几?步,豁然开朗。

前面一个开阔的场地,劈成两半,一半是高台,台上放着桌椅,坐着一个人;另一半是坐席,满满当当坐了人,刚才还吆喝着,现在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往台子上看,偶尔伸出手去?,眼睛也不?转,只在桌子上摸,摸到杯子就喝几?口,摸到茶点就吃几?口。

在这安静中,只有一个声音响起,从高台往下弥漫,充斥整个大堂。

昭昧来得晚,正?听得高台上那人说:“御史中丞道:‘这有什么好再议的。弑父实在是罪大恶极,这女子不?忠不?孝——该死!’在场的官员们?纷纷附和,眼看就要达成一致,大理寺卿拈拈胡须,便要盖棺论定,那女子一条性命正?悬在这片刻之间——正?当此时,刑部?侍郎,开口了。”

说书人闭上嘴巴,眼神慢悠悠地逡巡四周,长长的停顿把期待拉长,吊足了众人胃口。这时,再端起杯子,品一口茶,叹声“味道不?错”。

搁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且说这刑部?侍郎,各位都知道,不?是别人,正?是咱们?的主角。此时她还不?是宰相,但?年纪轻轻,已经官居四品,与大理寺卿、御史中丞一同审理此案。她听说御史中丞要判那女子死刑,大理寺卿也有此意,便开口道:‘某以为不?然。父杀母时不?以之为妻,女杀父时自然不?以之为父。为母复仇,情理自然,罪何?至于?死?’”

说书人说完此话,在座者喧然,议论纷纷。有人以为简直是歪门?邪道不?可理喻,也有的人早代入刑部?侍郎的立场,认为无论道理,只要能够辩驳回去?,便觉得痛快。

听到这里,昭昧已经明白这是个什么故事,无非是女子的父亲杀死母亲,女子便杀死父亲,为此三司推事,敲定女子的罪行?,大理寺卿和御史中丞以为女子杀父,大逆不?道,刑部?侍郎却以为情有可原。

她的心情也跟着千回百转,以为女子终于?逃过一劫,说书人却语气一转,说:“闻言,大理寺卿冷笑?一声,说道:‘亲善母亲,乃是禽兽本能;敬重父亲,方?是人伦大义。为父杀母,是放纵兽性而忝灭人性,此人乃是禽兽之徒,怎能以人之常理度之!’”

形势急转直下。在座有读书明理的人,纷纷点头称道,以为无论如何?都没有为父杀母还能得到谅解的道理,另外一些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这亲近母亲怎么就做了禽兽,大为不?满。两拨人竟当堂争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吵够了,纷纷看向说书人,道:“这女子究竟是死是活,不?如来个痛快!”

说书人哪里能让听众痛快?

遂唤人倒茶,新茶还散着热气,先吹去?热气,再啜饮两口,将茶杯把玩一番,放回桌面,又摇了摇手中折扇。

这才慢吞吞地说:“各位,大理寺卿这话是说,人与禽兽的区别,在于?纲常伦理。女子无视父子纲常,便不?是人,而是禽兽了,既然是禽兽,又怎么能按人的情理来宽宥她的罪过呢。这么一来,武侍郎那番复仇的话,就说不?通了。当时在场的众位官员,立刻又倾向大理寺卿的意思,附和着要治女子死罪,倘若武侍郎也被说服,这女子,也就必死无疑。”

“那武侍郎到底是什么反应啊?”有人问。

“那就要听武侍郎接下来说出的这番话了,正?是这番话,最终决定了女子的命运。武侍郎说了什么?女子究竟是死还是活?”说书人微微一笑?,收起折扇,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大堂里嘘声一片,说书人可不?顾,甚至有些操纵众人情绪的得意,大摇大摆地离开。昭昧盯着那背影,真?恨不?能揪衣领摇脖子让说书人把剩下的话吐出来。

可说书人走了,她没得听了。昭昧问旁边的人“下回”是什么时候,得知只要半个时辰,大舒了一口气。

半个时辰,还等得起。往椅背上一靠,她招手叫来博士,吃了几?块茶点,脑子才重新转起来,又转回那个故事,怔怔地出神。

她一点儿也不?了解母亲。从她有记忆起,母亲就在皇宫里做皇后,她只从宫人口中听说她的曾经,说她状元出身,说她与别人并称“上京双璧”,说她活在京城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

可她自己从来没有提起。

母亲好像忘记了,她也就跟着不?在意,只觉得母亲从来就是这样的。母亲生来就是母亲、就是皇后。

但?不?是的。

她曾走过很远的路,看过很美的风景,发生过很多有趣的事,那些过往至今仍在百姓口中流传,只是从某一天起,她做了母亲、做了皇后,她的女儿要从旁人口中听她的故事,因为女儿记忆中的她再没有走出皇宫、再没有见过美景,总日复一日地坐在那里,像一张搁置已久的废纸,慢慢泛黄变脆,只待一阵风来,便化作一堆纸屑。

昭昧打个激灵,似从睡梦中惊醒。

再看周围,有的人等不?及走了,也有新的人加入进来,期待着“下回分解”。

昭昧非要听到下回不?可,可坐上半个时辰也难挨,她打算起来走走,眼睛一抬,正?看向大堂入口,登时转身低头,摸着桌子慢慢坐下,心里纳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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