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砸下来的伤患(1 / 2)
她这句话在许徽看来,着实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可身为家仆的他也不敢不答,“不单单是小厨房,老爷和……王姨娘也时常会给您送些糕点和小菜。”
“哦,这样……”沈欢颜面无表情的说着,然后招了招手,命令七巧把地上的老鼠给她弄上桌子。
老鼠在笼子里不安分的上窜下跳,沈欢颜用筷子夹起了一块儿菜,顺着笼子的缝隙就喂给了它。
“小姐!”七巧惊呼了一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您怎么能把菜喂它吃呢?”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沈欢颜不理会一脸惊讶的七巧和许徽,仍旧在夹菜喂老鼠吃。
许徽与七巧两人对看了一眼,虽然不明白小姐这么做是何意,可他们也没有资格阻拦,只能任由眼前这一切发生。
等到把所有的菜都喂了一遍之后,沈欢颜的脸上才终于恢复了如往常一般温暖的笑意,“七巧,你把这些饭菜拿去扔了吧,注意别让人发现了。以后,凡事小厨房做的东西,都喂了老鼠一轮后,再给我扔掉。”
“啊?小姐,那您以后要吃什么?”七巧发觉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家小姐了,好好的饭菜,怎么就轻易便宜了那老鼠。
“你替我出府买,以后咱们都吃从外面买的。如果钱不够的话,大可到姨娘院子里挑些值钱的东西卖了。总之,我这段时间里,我不会吃任何府里的东西。”
说完这些,她到桌上拿起纸笔写了一个方子就交到了七巧的手上,“等你买完吃的,就去药铺给我抓两副药回来。切记不要被人发现你的行踪。如果有后门的话,你就从那里进出吧,相信父亲的暗卫再闲,也不至于成天守着后门。”
七巧看着手里歪七扭八的方子,又看了看同样摸不着头脑的许徽,清秀的小脸上微微发苦,“小姐,你的字怎么成这样了?还有……您什么时候会写方子了?”
“没什么,出棺的时候手伤到了筋骨,便再难写出一手好字。至于医术,我是久病成医。”关于这两点,沈欢颜自然早早就想好对策了,“是不是现在连七巧你都嫌弃了我?”
“奴婢绝对不会!”心里涌上了一抹疼惜,七巧慌张摇头,紧紧的攥住手里的方子,郑重的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办得妥妥帖帖的。”
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浓郁渐沉,时间于夜市而言都算不得早了。
“许徽,你陪着七巧一起去,保护好她。”很满意她的机灵懂事,沈欢颜转头又对许徽吩咐道,“记得再找人来给我抓老鼠,差两只呢!”
还抓啊?许徽欲哭无泪的看向她,那老鼠本就极为狡猾,动作灵敏,抓一只都费了好大的功夫,这还要两只,更何况这位大小姐要的可是活的。
看着他一脸的为难之色,沈欢颜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了,于是又补了一句道:“今晚便算了,明天白天再抓。”
“奴才明白。”声音明显的带了哭腔,许徽护着七巧,两人一同出了屋门。
br/>沈欢颜依旧半躺在椅子上,努力的学习着这个时代的草药药性。虽然她有着现代的底子,看书的速度极快,但许多的草药尚未熟知。
所以她交给七巧的方子,只是用来促进人体代谢,帮着排毒的。至于沈小姐所中之毒,她还没有的掌握住所有草药的药性,根本不敢轻易开解毒的方子。
不过,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以她现在勤奋好学的程度,估计也就十日的时间。
再加上她之前计算得出的老鼠试毒法,大抵也就是十日出成效。
总得来说,这段时间可以说是非常的重要,是她脱胎换骨的契机,绝不容许有任何的差错。
眉头拧成了一团,感受外面的风吹了进来,带着丝丝的凉意,沈欢颜轻叹了一声,一瘸一拐的上前把窗子关好。
手一抬,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把窗子关好,就听院子处传来了一声重响,她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道黑色的身影猛地冲着她砸了过来。
她大惊之下急忙闪躲,可惜腿脚不便的她没能及时躲开,半个身子都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到了桌边,狠狠的撞到了桌角上,腰间忍不住的一痛。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大的响动,把整个合欢院的家仆们都惊得跑了过来,有先前跟着许徽一起投靠她的四人,在这四人的背后多了一个她不曾见过的陌生女子。
长相普普通通的,身前还挂了围裙,应该是厨娘吧?
下意识的把那道落地的黑色身影挡住,沈欢颜摆了摆手,忍着腰上的痛意道:“没事,我不小心打翻了椅子,倒把你们吓着了,都散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既然自家小姐说了没事,那他们再纠结也是无益,纷纷离开了这里。
捂着腰上的痛处,沈欢颜简直气极,目光一瞟那受伤的人一眼,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儿了。
艰难的弯下身子,她的手刚刚接触到黑衣人的面巾,就把一个强有力的手掌抓住。
黑衣人突兀的醒来,的确是把她吓得不轻。
“帮帮我!”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很明显的是一个男声还有一点儿熟悉。
她能感觉到黑衣人在看清她的脸后,眼里瞬间闪过一丝绝望,随即松开了手,一脸的嫌恶。
这人是认识她的。沈欢颜立即出声,“顾成雨?”话落,她才掀开了面纱,看到那张漫画般精致的脸,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沈欢颜的面色一片土灰,这货不会是越想越觉得自己骗了他,所以特意前来报仇的吧?
这时候,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吵着抓刺客的声音不绝于耳。沈欢颜登时一怔,他要杀她?仔细的揣摩着他的神色半晌,感觉不是很像。
“你看什么?丑女人,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上下打量的目光让顾成雨的俊颜攀上了一抹薄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哟,怎么着,你长得好看,还不许别人多看你两眼?”沈欢颜倒是没有生气,她已经看出来了,他不是为杀自己而来,顿时就放下了心,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想要不被人盯着看,你得跟我一样丑才行。”
“你……混账女人,不知廉耻!我才不会变得跟你一样丑。”可爱的娃娃脸涨红了一片,顾成雨怒吼着,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昭示着他的愤怒。
孩子果然就是孩子,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能把他激怒,太容易上钩了。
沈欢颜捂着腰,在顾成雨的身边蹲下,觉得这孩子实在不可爱也无趣得很,“行了,别说话,让我看看你的伤。”
“你要做什么?走开!”惊慌的半支起身子,顾成雨努力的往后挪,身上的伤口再痛,他都在坚持,一副避她如避蛇蝎的模样,“再过来,小心我杀了你。”
沈欢颜摸了摸鼻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原以为在现代是个看颜值的社会,没想到古代也是。好吧,她现在是丑,只能认栽了。
“小姐,我们回来了。”正在这尴尬的时候,七巧和许徽终于回来了。
两人一个提着食盒,一个提着药包。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了一起,皆都脸红了一下,然后才踏进屋子,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顾成雨,两个人眼睛都睁得大大的,怀疑自己的视力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回来就好,准备开饭吧。”沈欢颜费力的站起身子,看也不看那顾成雨一眼,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
刚刚七巧和许徽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可没有逃过她的眼睛,这两个人,啧啧,有戏啊。
“小姐,顾小少爷怎么会在这儿?”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七巧偷偷的瞟了一眼顾成雨,一边摆菜,一边放低了声音问道。
“谁知道嘞,兴许人家是来观光郊游的。”无所谓的一笑,沈欢颜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这一晚上没吃顿正经饭,早就饿坏她了,“你们也坐下来吃,不用理他。”
半躺在地上的顾成雨,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他从早上就跑出了家,躲到客栈里面,之后便悄悄的跟着沈欢颜回沈府,和沈府的那个高手打了起来,到现在还没有吃过饭呢。
看着沈欢颜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菜香好像飘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两声。
“咦,谁的肚子在叫?七巧,许徽,你们饿了就一起吃,别光站着。”揶揄一笑,沈欢颜招呼着他们赶紧坐下。
“小姐,不是奴婢和许大哥……”脸上写满了为难,七巧踌躇的看了一眼顾成雨,觉得她家小姐肯定是故意装傻的,那声音的来源处明明那么明显,“不如奴婢扶小少爷一起来用吧。”
“不用你们假好心!一窝子的人丑心也丑的丑八怪,本少爷迟早要与你们算清今日的账。”心中惊讶于七巧的善良,顾成雨怔了片刻,又很快的反应过来。
连七巧都能看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怎会看不出来。沈欢颜明明就是刻意的无视他和羞辱他,搞不好她的丫头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真真是后悔在客栈时,他竟然对这个丑女心软。早知会有现在这一刻,他还不如就在客栈杀了她!
不识好人心!本来沈欢颜存心调侃于他,就是为了让七巧来做这个人情,没想到这家伙连七巧都骂,倒是让她连累了七巧,“听到了吧,七巧,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坐下来吃吧,一会儿把他丢出去,要死也别死我这儿。”
“小姐,这不行啊。”七巧拼命的摇了摇头,急得她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脸色惨白一片,“您说过的,是您对不起顾家,以后有机会定会帮顾家一把的,您怎么能对小少爷这样。”
夹住肉片的手猛地一怔,沈欢颜脱口而出道:“我什么时候对不起顾家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八成是沈小姐所为,她没有传承到相关的记忆,居然下意识的说了。
于是,她赶紧补救道:“我这才死而复生,许多以前事情都记不太清了。脑子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你仔细跟我说说吧。”
目光定在沈欢颜脖颈上的白布,七巧一下子便释然了,重重的点头道:“小姐,您曾经拒婚了顾家的大少爷,自那次之后,大少爷他一时想不开……割腕自杀了,虽然发现得及时,勉强救活了,可他一直没有苏醒,所以您自觉对不起顾家,才有了那一句话。”
“呃……”筷子啪的一声掉到了桌子上,原来沈小姐还曾经拒过别人的婚?难道这顾大少爷长的很丑?
不应该吧,身为弟弟的顾成雨都长得如此妖孽,顾大少应该差不了哪去才对啊。
“果然是个丑女人,都说相由心生,难怪你会变得如此丑陋。”提到自家大哥,沉默中的顾成雨开始说话了,语气比之前还要冷上十倍不止。
没有理会他,沈欢颜侧目而视着七巧,脸上罕见的多了一丝的凝重,“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拒婚吗?”
“这……”七巧语塞了半晌,她一个女儿家实在不好说出口。
“还能是为何,沈府嫡长女一心所向的就是洛家的那个小子,洛雪然吗?可惜啊,人家根本看不上你。你拒婚我大哥,人家把你拒了,哈哈真是报应不爽。”
顾成雨猖狂讽刺的笑着,期盼能从沈欢颜的脸上看到羞恼和无地自容的表情,然而对方只是一脸的沉思,根本没有被他气到的感觉。
沈欢颜淡然的脸上所有的笑容消失,听了他的话,她大概弄懂了这其中的关系。这身体差也就算了,情史这么丰富,她完全招架不住啊。
在现代,她也只交过一个男朋友,而且根本来不及培养什么深情厚谊就因为毕业而分道扬镳了。
不知道她以前看得那些爱情偶像剧能不能帮上她一把。
“关于你哥那件事,我很抱歉。”沈欢颜看着顾成雨,沉声说道,表情也是无比的认真。
顾成雨听她再次道歉了,刚想再出言挖苦几下,沈欢颜就又开口了。
“可在我看来,我喜欢洛家的公子,不喜欢你哥,拒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同理,洛家的公子不喜欢我,拒婚也是合情合理,这应该不是我的错吧?更不是洛公子的错啊。”
“……”顾成雨被她这番现代化言论彻底搞无语了,他本来想反驳,却又挑不出这句话的毛病,只能紧紧的皱着眉头,冷言冷语的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不可违,沈老爷把你许给我们家了,你当然不能违抗。”
“这意思我喜不喜欢你哥,我都要嫁他,那洛公子为何能拒我的婚呢?”沈欢颜的眉峰一冷,接着追问道。
“这……”顾成雨失了声,他只是觉得既然两家都商量好的亲事,就不应该毁诺,从未想过是女方是否愿意这个问题,不禁陷入了苦恼中,“就算是你拒婚没错,可我兄长的确是因为你而自杀的,你没有责任吗?”
“我有什么责任?”沈欢颜好笑的看着他,“难道是我替他割的腕?他要不要自杀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即使是我拒婚,他大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另觅良缘,可他没有选择这条路,这也怪到我头上?”
顾成雨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可是一想起他那昏迷不醒的兄长,他就觉得沈欢颜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如果不是她非要拒婚,兄长怎么会如此,“可你终究让兄长失了心,兄长是对你用情至深啊……”
“那就跟我与更没关系了吧?”沈欢颜冷冷一笑,之前柔软和善的态度消失不见,直接一言打断了他的话,“我拒婚,是本着负责的态度。难道你觉得你的兄长娶了一个不喜欢他的人可以幸福?他自杀是因为他不爱自己,更不尊重生命,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我无话可说。”
人的生命对于浩瀚的宇宙来说,或许显得极其渺小和短暂,但也不该轻易放弃。没有谁比死过一次的沈欢颜更加清楚活着的重要性。
人的一生更不可能是只为了爱情而活,最起码沈欢颜就不是这样的。她不能理解,不能赞同顾大少的做法,但若说同情的话,确实是有一点儿,若说是厌恶呢?也有一点儿。
痴情没错,为爱而死也说得过去。看着挺凄美的,但最起码应该要两情相悦吧?这样单方面的一死了之,其实是不负责任和逼迫的表现。
这样的做法肯定会把沈小姐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正所谓人言可畏,都不知道沈小姐那段时间是怎么抗过来的。
“狡辩!”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来反驳她,顾成雨便只说了这两个字,一脸隐忍的怒气,脸色苍白了几分。
想着以前他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女子如此的巧言善辩,他甚至以为这人是不会说话的。
“到底是狡辩,还是真相,顾小少爷心里最清楚。”嘴角含笑,沈欢颜才不会跟一个小孩子置气呢,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她解释这她解释这些也是为了沈小姐,其他人会不会接受,她才懒得管。
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她本就不怎么在乎外人的看法,生活是给自己活的,不是给其他人活的。
若是为了讨好每个人而处处小心翼翼的活着,沈欢颜觉得自己真的会累死。
背脊微僵,顾成雨死死的看着她,不发一言的往后挪了一步,整好露出了他挂在腰间的玉佩。
一朵白莲栩栩如生,上面雕刻的纹路清晰自然,单是这雕工便十分的了不起,可以和她抵钱给客栈的那支凤凰金钗一比了。而且这玉一出,在这光线昏暗屋子里马上绽放出了洁净的光彩,映衬着顾成雨的脸更为俊俏。
沈欢颜一眼望去,当即一怔,她还从未见过这样奇异的玉石,不禁摩挲了会儿下巴,狡黠的一笑。
这顾家貌似挺有钱的啊。
“七巧,你去把顾小少爷扶起来吧。”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沈欢颜眯起了眼睛,转头对七巧吩咐道。
守在桌边的七巧顿时愣了下,刚刚这情势还剑拔弩张的,小姐怎么突然就变了?她不敢问,只能迈着小步子,躬身请道:“小少爷,奴婢扶您起来吧。”
“滚!我说了不需要你们假好心。”身子又努力的往后挪了挪,这一次却牵动了伤口,痛的顾成雨龇牙咧嘴的,仍旧不肯妥协,像一只时刻戒备的小豹子,随时会亮出獠牙。
“你这伤再不治,根本不需要我把你扔出去,或者是交给我父亲,你很快就要死了。”秀丽的眉毛紧蹙,沈欢颜淡淡的警告道。
“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我不会让你这个人丑心也丑的女人治。”顾成雨说得斩钉截铁,冷峻的眉目里罕见的多了一丝屈辱,仿佛落到沈欢颜手上,真的让他生不如死了一般。
沈欢颜无奈的摇了摇头,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看了许徽一眼,吩咐道:“你们两个把他架起来,不让治是吗?我偏要治,我倒要看看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你们……不许过来!”顾成雨这下真的慌了,就他现在这般模样,哪怕是来一只小狗都能把他轻松搞定,更何况是两个大活人。
七巧和许徽得了指令,干脆的动起了手。别看七巧身形瘦弱,但她想着要替沈小姐恕罪,对于顾成雨之事也很卖力的。
没用多长时间,两个人就把顾成雨控制得死死的,无论顾成雨如何怒吼威胁都没有用。
将他架到了床上后,沈欢颜起身,一瘸一拐的取出了放在内室书桌下的伤药,一把拽下他腰间的玉佩就揣进了怀里。
怒意满满的顾成雨见到这一幕彻底疯了,吵着要沈欢颜把玉佩还给他。
沈欢颜完全无视了他的不良态度,只是慢悠悠的说道:“你要是再不乖乖配合,我就把玉佩摔成两半,在当着你的面碾成粉末。”
“你敢!”心里是又急又怒,那玉佩不止是好看而已,它对顾成雨来说更有着非凡的意义,绝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你再跟我疾言厉色一个试试?马上就让你后悔。”声音骤然冷得不近人情,沈欢颜将怀里的玉佩拿了出来,作势就要摔下去。
含在眼圈里的泪水毫无预兆的滑出眼眶,顾成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不要!”话落,他的脸上满是屈辱的表情。
沈欢颜没有想到这玉佩竟然如此好使,刚刚还宁死不屈的人,转眼间就为了这美玉屈服了。
将玉佩重新收入怀中,她似笑非笑的道:“那就好好配合我吧,小少爷。”
随意的扯开顾成雨的外衫,引得七巧尖叫了一下,赶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许徽则是不知道嘟囔了什么,面色有些苍白。
然而这般在其他女子看来能羞死人的场景,在沈欢颜这儿不过尔尔。
暴力的解开他的中衣,沈欢颜的眉头一皱,这上面大大小小的剑伤总共五处,却每一处都深可见骨,可以想见伤他之人的剑法有多么奇绝。
“幸好救治得早。”她自口中淡淡的一句,随即看向七巧道:“丫头,你去打些水来吧,这小子受伤不轻,怕是没有什么力气闹了。”
更何况她有玉佩在怀,以顾成雨对这玉佩的重视程度,就算他真的有力气,也不会反抗的。
七巧如蒙大赦的应了一声,赶紧下去准备了。不多时,一盆清水便送了过来。
沈欢颜浸湿了帕子,小心翼翼的替顾成雨清理着伤口。有的伤口还在流血,她也一点儿不在乎的替他擦拭。
动作极为的小心轻柔,谨慎到根本就没有让顾成雨感觉到痛。
顾成雨本来是想着这次完了,肯定要被这个丑女人占尽便宜,真不该一时听了那人的怂恿就跑到沈府造次,结果被暗卫之首击伤。
否则就凭他的一身武功,这群蚂蚁般的小人物早就被他轻而易举的捏死,就不会被人夺了玉佩,还要承受这份儿侮辱。
想着想着,一直紧闭双目,摆出一副任由宰割模样的他,却迟迟没有等到预想中被丑女人欺负的画面。
情不自禁的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不是丑陋狰狞的笑,而是一张挂着无比认真神色的精致小脸,他一时之间看愣了神,连她脸上的黑斑都没有在意。
手上的帕子扔到盆里,鲜血顿时染红了整盆清水。沈欢颜的嘴角不经意的斜勾,总算是完成了的讲出了她最终的目的。
“我这个人对这些摆设一向是没什么研究的,所以我想请各位帮我去姨娘的那里拿回来点儿东西。当然了,这个价值嘛,越贵越好,我可以按照市场价,给你们分三成的银子,如何?”
三成!四人的眸子里异动不止,旁边的许徽也不例外。
三成对于富家的少爷小姐们当然不算什么,可对他们这些一辈子埋头苦干的下人来说,可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小姐此话当真?”四人中,有一个急性子立刻问了出来,声音里难以掩饰住的激动不停外泄。
“当真!”沈欢颜重重点头,俏丽的脸上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我可不是姨娘,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四人互看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决。这可是一个可以赚大钱的好机会,素来过着清贫日子的他们,终于是可以熬出头了。
人人的眼中涌动着激动的神色,但还是有人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小姐,我们这样随意搬走姨娘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这可是父亲答应的,你们如果害怕,大不了我雇人去便是。”她的口气淡然,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生了几分的底气。
现在的许徽对于自家小姐对老爷的影响力可是毫不怀疑的,当先就直奔清荷院走去,眸子里的光彩熠熠,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
忍不住偷瞄了一眼七巧,却发现七巧正担忧的看着许徽的背影,沈欢颜暗自的一笑。
看来他们二人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便能水到渠成。
许徽愿意为了七巧努力,她这个做主子的不能太寒酸,总要准备上一份足够厚重的嫁妆。
拿起医书,沈欢颜让七巧先回屋去休息,她则是又跑到白杨树下的秋千上闲闲坐着,继续补充实力。
这边随着许徽的表态,其他四人也尽都咬了咬牙,跟了上去,整个合欢院瞬间清静了许多,只余偶尔一两声的鸟鸣。
大树,秋千,春风,红衣,少女,在这样的氛围下,略显空旷的院子里一派和谐静谧,倒别有一番风味。
而在另一边的清荷院就没有这样的安宁,院子里尽是愁云惨雾,一片萎靡。
精致的琉璃瓦房内,一身灰白色衫衣的沈德明独自站在客厅中央,眼里的怒意和焦急之色越来越浓。
文之恭敬的守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安静的如同一个木偶。
须臾,一个白胡子老者提着药箱自东侧室出来,沈德明赶紧迎了上去,仍带着稚气的五官纠结在了一起,“大夫,我姐姐她怎么样?”
“四少爷放心,好在三小姐手腕上的伤口不深,所以并无大碍。只是三小姐的精神受到了很强烈的刺激,现在很脆弱,最好不要再惊扰她。”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一脸高深莫测的走了,徒留下沈德明一人,扭曲着面庞,眼睛里的阴狠几乎快要化为实质喷了出来。
“沈欢颜!”他咬牙切齿的怒喊着,沈欣然现在出了事,他知道这意味什么。姐姐的前途……就指望能在天国寺祈福上崭露头角,现在一切都毁了。
为什么沈欢颜没有干脆的死掉?他当真是恨极了她,同样的也恨自己那个凉薄的父亲。
早在沈欣然苏醒的时候,他就派人通知了沈绍,可沈绍却一直未曾出
现过。
后来姐姐追问身边的丫头,得知了自己屎尿齐流的事情,而父亲又不出现,才导致了她选择自杀来逃避这份难堪。
可直到现在,父亲依然没有出现。他宁可去帮沈欢颜去跟郑家谈和离的事情,都不愿意来看看身心俱伤的姐姐,甚至连卧床的母亲,他都不闻不问。
即便沈德明对沈绍的凉薄早就有了认识,可现在真到了自己来体会的时候,心里的伤痛根本就无法压制。
明明在此之前,这些东西都是沈欢颜和沈乐杰该承受的。
“文之,你再去通知下父亲,就说姐姐已经醒了,想他过去看看。”疲惫的身躯软软的瘫坐在椅子上,沈德明顾不上再愤怒些什么,心里想着如何摆脱这一次的困局。
如今郑家答应和离之事,也就是说沈欢颜就要在沈家长住。若是换作以前的她,肯定不会动什么报复的心思,可现在就未必了,必须要尽早夺回父亲的宠爱。
否则,就凭他们现在这些残兵败将,迟早会被沈欢颜一窝端了。
文之应声而去,只是他这才迈出门口不久,院子里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惊得他赶紧窜回了屋子里,禀报给沈德明道:“小少爷,不好了,合欢院的下人们来了。”
“不就是几个下人,怕什么?”沈德明一听欢这个字,心里就一阵烦躁,恨不得把这个字从文字界里剔除。
只是短暂的怒意过后,他的眸子里便闪过一抹疑惑。这个时候,沈欢颜让几个下人来清荷院做什么?
还没有等他想清楚,院子里便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好不刺耳,外面的人影来回窜动,热闹得让他的心更加躁动不安。
抬步走出屋门,沈德明一眼就看到几个男仆,正在往外抬他们的青玉石凳,气得差点儿爆了血管,“你们在做什么?谁准你们这些狗奴才随便入我娘的院子搬东西的,简直是大逆不道!”
抬凳子的两人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在清荷院出现,手上一抖,差点儿把这凳子给摔到地上。
许徽眉头一皱,对这位帮着沈欣然一起欺负合欢院的小少爷自然没什么好感。可场面上的话,必须得说的。
上前一步,他行了一礼道:“我们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替大小姐向姨娘讨要些东西。”
“呵呵,真是可笑,她来这里讨要什么?我娘可不欠她的!”脸色难看了几分,沈德明愤恨的叫嚣道。
“不知小少爷您是贵人多忘事,还是天生的记性不好。您难道忘了昨日姨娘到我们家小姐的院子里做了什么吗?”
或许是看沈欢颜怼人怼得太解气了,所以许徽也跟着学了起来,对这个所谓的小主子可是没留半点儿情面。
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沈德明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木讷沉默的许徽竟敢这样跟自己说话,着实是跟着沈欢颜学得一样无法无天了。
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收紧,他的眉宇间笼罩着浓浓的戾气,恨不能自已,“想动我娘的东西,那就叫你们主子亲自来抬!”
无视他的愤怒,许徽依旧一脸淡然的道:“我家小姐一介弱质女流,哪里能来做这样的粗活。这可是老爷亲下的命令,小少爷若是心有不满,大可以找老爷去理论。”
一番话说下来,许徽觉得无比畅快,这两年他们可没少受那王姨娘的气,这一次能让他儿子体会一把,感觉是相当不错。
“你当本少爷不敢去吗?”眼里的森冷寒芒几乎要化为利剑刺向许徽,沈德明活这么大了,从未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候。
嘴上放着狠话,心里却很清楚他不能去。现在娘还在病着,姐姐的精神状态不佳,他如果再把父亲惹毛了,那他们庶出的这一脉就真的没希望了。
庶出!想到这里,沈德明的心里又是一痛,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想办法改了娘亲的身份,否则他一辈子都要顶着这个名头。
“奴才可不敢这么想,小少爷最得老爷宠爱,自然什么都可以说的。”抛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许徽挑衅的看着他,分明就是在看不起他。
手掌死死的用力,沈德明的指甲直接在手心处戳出了道道血痕。但是他仍在心里不停的告诫着自己,不能冲动,绝对不能上当。
身后的文之担忧的注视着他的背影,想要出言劝说几句,却被他脸上的神色吓得不敢张口。
伫立良久,沈德明的情绪渐渐的恢复了平稳。淡淡的扫了一笑许徽,他颇为无所谓的道:“随你们吧,清荷院不差这点儿东西。”
许徽的眼睛里明显的闪过一丝不可思议,脸色变得十分沉重,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小少爷有如此忍性,着实有点儿可怕。
就像是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为了给猎物致命一击,有着十足的耐心,更不在意一时的得失。
心中燃起了一丝警惕,许徽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让小姐提防这个小少爷。
“你们继续忙你们的。”转过身,他尽量不去看沈德明的脸色,带着刚回过神的其他四人,在院子里好一顿拆。
在这期间,沈德明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唇间的颜色却越来越白。
好一个沈欢颜,总有一天,本少爷会让你把吃我们的一点儿不差的吐出来。
两柱香之后,整个清荷院便如同昨天的合欢院一般,完全的不能看了。
这里面能搬走的搬走,搬不走的也被毁去,入眼处尽是一片狼藉,看得文之都肉痛。
目光转向唯一剩下的青玉石桌,几个人合力把它抬起,就要带走的时候,屋子里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伤还没有好利索的王涵竟然在此时冲了出来。
一眼望到这破败的小院,她差点儿就厥了过去,却是硬生生的挺了过来,眼里的泪水滚落到脸庞,她半生的心血就这么没了大半儿。
“一群狗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动我的东西!”憔悴的脸色在见到这一幕时,显得更加苍白,王涵不顾身后丫头的阻拦,哭着就要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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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门口的沈德明一把抱住了她,眼里浓烈的恨意被他强制压住。这个时候,他们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父亲必会更加厌恶他们,他们就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您身子不好,先回去休息吧。”
“这要我如何休息啊!德明,你为何不拦住他们,任由这群狗奴才欺负到你娘亲的头上来。”神色隐隐的有癫狂之意,配上她受了伤还未消肿的脸,活像一个泼妇。
她这般模样,连身为儿子的沈德明都难以看下去,更何况是她的丈夫沈绍。
难怪父亲一直不肯来这清荷院,现在的母亲只知道狂怒乱叫,哪有之前半分温柔善良的模样。
“娘,算了吧,这都是父亲的意思。”努力的维持着平静的语气,沈德明摇了摇头道。
处在疯狂中的王涵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脸上充斥着不可思议的情绪,“不,不可能,老爷怎么会这么对我?”语罢,她干脆利落的昏了过去,被沈德明抱在了怀里。
“你们过来,将母亲好好安置回卧房。”咬着牙,咽下喉咙里涩涩的疼,他朝着着跟来的两个小丫头吩咐道。
真相对母亲来说,的确是难以接受了些。不过让她早点儿认清楚现实也好,这样她就会明白与其留着沈欢颜继续影响父亲的判断力,不如趁早灭了这个祸害。
单纯的折磨她是痛快,可沈德明不得不承认,一旦她奋力反击,他们这群人还真是难以招架。
眼光落在别处,他猛然的忆起之前她说的那句话,嫡庶尊卑有别,脸色瞬间难看到了一定的程度。
“少爷……”眼见着许徽五人把最后的青玉石桌搬走了,纷纷扬长而去,文之主动踏上了几步道,“您这一次忍得很对,辛苦您了。”
“我迟早会……”剩下的半句话淹没在风声中,沈德明阴沉着一张俊颜,缓步走回了大厅。
没错,现在根本不是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能力动手。
文之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进入,自从当年,他亲眼看到还是一个孩子的沈德明,亲手杀了沈绍的一个不受宠的小妾后,他就明白了这孩子非池中之物,够心狠也够胆量,跟着他比跟着那温吞的大少爷要有前途。
所以在管家李富重新分配院中人手的时候,他想也不想的选择了敬德院,赌的就是他可以当上家主。
本来这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可自从大小姐死而复生,弃郑家归来。不过短短的一日时间,沈府就翻天覆地了。
这其中不止是小少爷,连三小姐,王姨娘皆牵扯其中,被搞得很惨,结果就仅仅是因为大小姐反击了而已。
不到两日的时间,庶出一房就垮成这样,当初笃定沈德明一定会成为沈家下一任家主的文之,心里的底气也没有那么多了。
就算是这样,他走到这一步,根本没有机会再后悔。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所以即使是绞尽脑汁,他也要让沈德明成为家主。
将唇一咬,文之强迫自己提起了几分的精神,脑中随之灵光一现,终于想到了对策,“小少爷,您说现在大小姐如此嚣张,那位公子是否可以出手相助?”
眼里闪过一抹喜色,沈德明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对啊,他怎么样了,那位公子是绝不可能任由沈欢颜强势下去,否则也不会找他们合作了。
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沈德明向着文之点了点头道:“不错,你现在就去给本少爷备马,待本少爷回来再重重赏你。”
他要马上去危云斋,必须要见到那人。
“奴才这就去准备。”文之听了,心里倒是平静得很,很快的就替沈德明偷偷的在后门处备好了马,目送他疾驰的背影离开。
眉眼间的担忧深重,他只希望那位公子真的有神鬼莫测的手段,可以解决沈氏庶出一脉的危局。
耳边是猎猎风声,胯下是极品良驹,沈德明一路从繁华的街巷,冲到了京城附近的郊外。
心里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手上的马鞭不停,马儿在极痛之下,拼命的向前跑。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刻,异变骤生,道路的两旁忽然射出数枝羽箭,齐齐的向他的脸上而来。
沈德明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他一直练着武功,未曾荒废,险险躲开了那些羽箭,不然他今日恐怕是没命回去了。
只是身子在堪堪躲过最后一箭的时候,彻底的失去了平衡。沈德明不受控制的滚下马,摔倒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感觉五脏六腑都是一震。
前方不远处的大树上,一名着黑衣的男子,动作轻飘的落到沈德明的面前。
冰冷麻木的神情掩盖不住他俊逸卓然的风姿,他就这么冷冷清清的看着沈德明,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说道:“公子,不想见你,回吧。”
“凌……凌影?”沈德明的神色大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与你无关。”他的眼里的冷意越来越尖锐,毫不掩饰对沈德明的杀意。
沈德明明显的开始恐慌,努力的从地上坐起,心里的惧意越来越浓,“你不能杀我,我找公子有急事。”
“我说过了,公子他不想见你,他早就找到了更值得合作之人,你已经是一枚弃子,弃子的意思就是死活无谓。”
“洛凌影!”沈德明彻底慌了,“公子他还需要我,杀了我他定会后悔的!”
杀意微微敛起,黑衣男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眼眸里黑乎乎的一片,“不想死就滚!”
根本顾不上整理脏乱的头发和衣服,沈德明赶紧重新爬上马,驱着马儿快速离开,速度竟比来时还要快了几分。
他自问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唯一最怕之人就是洛凌影,而且还是清醒状态下的洛凌影,那就不是人了,是魔鬼。
黑色华袍的一角飘摇,男子的眼睛望向远处的眼里盛满了莫名的
情绪,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马儿一路飞奔,沈德明此时的大脑一片空白,仅仅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往家里跑。
没有耗费多久的时间,他就回到了沈府的后门,将马的缰绳直接扔给了一直在这里等着的下人,脚下立刻一点,在那下人的惊异目光中,用轻功窜回了清荷院。
刚刚落到院门口,担心着自己未来的文之赶紧就迎了上去,低垂的眼眸中一抹疑惑闪过,“小少爷,你怎么会用轻功回来?”
沈德明会武功的事情,他身为贴身伺候的奴仆,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沈德明一向很低调,知道他会武功的根本没有几个人,可今日就这样简单的暴露了?
“滚!”一想到如果不是这个狗奴才出的主意,自己就不会损失颜面,还见到了那该死的魔鬼,心中的气顿时就不打一处来。
一把推开了文之,他急忙寻了一处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躲在床边的一个小角落,身体不住的颤抖。
门外响起了文之急促的敲门声,被沈德明骂了,他没有生气,只是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状态不对,心里像被火烧一样焦急。
眼下庶出这一脉就只有沈德明的神志还算清醒,如果连他也出了问题,庶出这一脉就彻底完了。
“小少爷,您开下门好不好,不管您遇到了什么事情,您都可以和奴才说,奴才会帮您一起想办法的。”
沈德明的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双手死死的捂住耳朵,将头往膝盖一埋,任凭文之在外面如何吵闹都不理。
文之在这里面干着急,又因为身份的问题不敢硬闯。不过沈德明现在的这副惨样,倒让他想起十年前,似乎沈德明被什么东西吓到后,回来时也是这般模样。
小少爷究竟看到了什么,这是文之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却没有那个勇气去问。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东侧室传来响动,着一身淡粉罗裙的沈欣然在一个小丫头的搀扶下,脚步虚浮的走了过来。
看到她没有一醒来就吵着要自杀,文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像看到了救星,走向她干脆的跪下道:“三小姐,求你救救小少爷吧。”
沈欣然刚刚有所觉悟不再寻死,想着躺了许久出来散散心,就被眼前的文之吓了一跳。
目光定在他涕泪横流的脸上,她的心脏突地一跳,急急的问道:“阿明怎么了?”
文之把沈德明回来之后的情况跟她原原本本的描述了一遍,连一些细枝末节处都没有放过。
沈欣然的越往下听,脸色就越是难看,听到最后,她秀丽的眸子闪过一丝小小的波澜,再看向那禁闭的房门时,最终归于平静。
“行了,阿明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沉沉叹息了一声,沈欣然婀娜的身子上前,动作轻缓的打开房门,一眼便望到了缩在床边的沈德明。
眼里闪过一道疼惜,她挪着步子坐到了他的身边,低润着声音唤着他,“阿明。”
熟悉柔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德明的身体轻轻一颤,堵在耳朵边的手慢慢撤下,略带迷茫的目光逐渐聚焦。
一见真是沈欣然来了,沈德明苍白的脸色总算是转好了几分,“姐姐,你醒了?”
“嗯。我这才醒来,你就成了这个样子。”沈欣然面带忧色,“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只希望事实不是如她猜想的那样。
可沈德明一向是最为沉稳,甚少让她操心过,除了那个人她想不到还有谁会让他如此。
眸子里再次浮现出一抹惊恐,沈德明晃了晃头,不想再说一句话。
“阿明,是不是……凌影回来了?”心里的不安扩散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沈欣然扶住他的肩膀力道控制的极好,既不会伤到他,又可以强迫他面对她,“你这样,姐姐真的很担心。”
听到凌影两个字,沈德明的反应顿时大了起来,原本被自信充斥的眸子,此时只有颓然。
无力的点了点头,他开口的声音暗哑,“我……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回来,姐姐,怎么办?我好怕。”
隐忍着窜上来的怒气,沈欣然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没事的,洛家答应说凌影永不入京,就绝不能反悔的,即使凌影有通天的本事可以潜回来,他也不敢在明面上现身,否则洛家的脸便也不要了。”
“就算他只活在暗中,我也……”身上抖动的幅度变大,沈德明怯懦的像一只老鼠,“而且,他现在是公子的人,我总觉得他就要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沈欣然怔愣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可能!公子收人的要求颇高,洛凌影无才无德,怎么可能是公子的人!”
“我也不愿意相信,可他确实是知道公子的。”沈德明把去郊外向人求援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沈欣然,说着说着,心里就没了底气,小心翼翼的猜测道,“难道公子说的新的合作对象,就是洛凌影?”
“不会,公子要的东西在我们沈家,他跟洛凌影合作做什么?”沈欣然这样的猜测,因为那女子的表现太过有恃无恐,而且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如果这个女子想要杀他们,他们早就死上千万遍了。
清秀的眉眼间闪过一道凝重,沈欢颜以为厨娘应该是王涵的人,可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可能。
王涵不过是一个姨娘,素日里深居简出的,哪里来找来的会武功之人专门潜伏在这里帮她下毒?
早就跟王氏一族闹翻的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面子和助力。
眼神凝在窗外的天空,她总觉得似乎有一张大网,将他们沈家所有的人罩入其中,他们根本逃不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网一步一步收缩。
这种被人控制和算计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你们再去那厨娘的住处给我搜!她既然是仓皇出逃,就代表她不可能把一切痕迹都抹掉。”一定会有什么留下,她必须要查出是谁在操控着厨娘,才能有所应对。
“奴才这就去。”眼睛蓦然一亮,许徽顾不上整理衣服,转头就去了。
长长的睫毛轻闪了一下,沈欢颜看着外面的天空,久久不能语。如今总算是确定了她身体里的毒源来自何处,然而她的心里却不能平静。
理想中的生活,离她越来越远,若是不能替沈小姐了结前尘,她怕是一辈子都要受此掣肘。
“小姐。”七巧行色匆匆的走进了屋内,方才她独自找了个隐蔽处焚烧老鼠,被那刺鼻的味道和恶心的场景,熏得小脸泛白,仍强自忍着,“顾小少爷想见你。”
眼神里扫过一抹诧异,他昨天不是对她厌恶至极吗?怎么今日倒想见她了?哦,她想起来了,这货怕是想要她还回玉佩吧!
“你替我转告他,我稍后会过去给他换药。”
“奴婢明白。”七巧点了点头,疾步离开。
迎面碰到刚刚回来的许徽,看到他提着一个铁笼,里面一条漆黑如墨的小蛇正朝她阴冷吐着蛇信,金黄色的瞳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好像能从她的身上盯出一朵花来。
“啊!”七巧最是怕蛇了,尤其是这条蛇还一直注视着她,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怎么了,七巧。”沈欢颜看着她跌坐在大门口,一旁的许徽急忙想把她扶起,她却好像更怕了似的,根本不让许徽碰。
心里装满了疑惑,沈欢颜缓步走上前,看到这笼子里分外安静的小蛇,瞬间就明白了原因所在。
轻巧的接过他手中笼子,她对着许徽吩咐道:“你带七巧走吧,看看她有没有伤到哪。”
“奴才对不住小姐,只找到了这么一条蛇……”将受惊过度的七巧搀扶起来,许徽满脸歉意的道。
“无妨,你们先下去吧。”
“是。”牢牢的扶住七巧的胳膊,许徽心疼的把她带走了。
随意的寻了个椅子坐下,沈欢颜的眼皮跳了跳,仔细的研究着这条蛇。
按理来说,那女子伪装成了厨娘,不就是潜伏在这里给她下毒嘛,难道她还能有心情养这等奇绝的宠物?
这条小蛇应该是有别的用处。
食指在一旁的茶几上打起圈来,那小黑蛇竟然跟着她打圈的频率扭动
着身体,仿佛在跳舞一样。
沈欢颜因为这变故着实一惊,高智商生物?后来又想起在现代有人能催笛驭蛇也就不奇怪了。
“小家伙,你说你到底是干嘛用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它的用处,沈欢颜忽然脑子一抽,直接问了出来。
小黑蛇的头一歪,颇有些迷惘的看着她,瞳眸里有一丝的好奇之色,怎么这一次见到的人不一样了?
这般人性化的表现成功的引起了沈欢颜的兴趣,她甚至在它的瞳眸里看出了好奇的情绪,这小蛇可真不一般。
“既然你原来的主人跑路了,那我来当你的主人可好?”笑意款款,声如银铃,她注视着它懵懂的小眼神儿,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她要收养它,左右这小家伙颇通灵性,将来说不定真有派的上用场的时候。
小黑蛇又歪了歪头,似懂非懂的看着她,移开目光,它开始细细的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一切,目光定在书桌上某处,它忽然像是发了疯一般,直直的往铁笼子上撞。
沈欢颜正观察它,研究它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蛇,却看到它突然发狂,前冲的方向正是自己的书桌。
她想起在那边关着的两只老鼠,莫不是它饿了?
取出一只关着老鼠的笼子,沈欢颜特意的在小黑蛇的面前晃了晃。
小黑蛇始终保持着发狂的模样,看都不看那老鼠一眼,金黄色的瞳眸死死的盯着书桌的方向,就是不肯安静下来。
无奈的耸了耸肩,蛇不是都吃老鼠的么?还是说它察觉到这老鼠有毒吃不得?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雷了一下,沈欢颜确定这条蛇是看中了她书桌上的某样东西,却不知道到底是何物。
心下一横,她把书桌上的东西挨个放在小黑蛇的面前晃了晃,这小东西的焦躁还是未有缓解。
她仍是非常有耐心的继续试,直到把那个黑子男子送到她手里的花篮拿到它近前,这条小蛇才安静了下来,眼里似乎有些垂涎欲滴的神色。
沈欢颜惊异的看了看手里的花篮,现在这里面除了花好像也没别的了吧。
手上拈起一朵松叶牡丹,她试探性的在那小蛇的眼前晃了晃,那小蛇果然随着花朵的出现摇曳着纤细的身躯,眸子满满的讨好。
沈欢颜这下彻底惊了,嘴不由自主张的大大的,半天才回过神,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吃花的蛇?”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摘下一片花瓣,努力的塞进笼子那小小的缝隙中。
小黑蛇再看到花瓣进来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张嘴咬住,将花瓣拖入笼子里大快朵颐了起来。不过它的毒牙好像被人拔去了,一张嘴光秃秃的一片。
沈欢颜哭笑不得的看这这一幕,想着这蛇竟然是这么奇葩的品种,怕是在现代也找不到吧。某种意义来说,倒是很珍稀。
又或者这品种在现代没有,在这古代却是极其常见之事?觉这个可能性很高的她立刻出去高喊道:“许徽!”
许徽急急的从七巧的房间里出来,应道:“奴才在。”
“七巧怎么样了?”
“小姐放心,七巧她没什么事,只是被那蛇吓到了,休息一下就好。”许徽恭恭敬敬的答道,七巧出事,他同样是担惊受怕。
不出所料的点了点头,沈欢颜浅浅的一笑,转了话题道:“对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的蛇都吃些什么。”
许徽愣了片刻,答道:“大概是老鼠之类的小动物。”
这下轮到沈欢颜发愣了,“它不吃花瓣么?”
“当然是不吃的。”许徽理所应当的摇着头,“蛇是吃肉的,小姐,您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沈欢颜无语的看了看屋子里的小黑蛇,笑容有些僵硬,“没……没有忘,算了,这事儿不提了,顾成雨你看护得如何了?”
“小姐,放心,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属下的掌控中。”许徽说得自信十足,全然忘记了他之前对她的安排可是抗拒得很呢。
“不过,他今天醒来后,就一直吵着要见小姐,奴才还真怕他再这样下去,会惊动老爷。小姐,奴才建议您还是去看一下他吧。”
本来是让七巧转告顾成雨让他稍等一下的,没想到现在七巧受了伤,看来她还真得亲自去一趟了,“好吧,反正他的伤也到了该换药的时间。”
带上百花玉露膏,她把饱餐了一顿的小黑蛇藏在柜子里,然后就快步的跟着许徽回到她的屋子。
目光定在床上躺着人,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并没有如许徽所说的那般吵闹。
两人相视一眼,沈欢颜的眼睛黑白分明,纯净如水,让顾成雨匆匆的收回了视线,不肯相信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女人,会有如此干净的一双眼睛。
“怎么顾小少爷把我叫来这里,却不肯跟我说话,又不看我,你是让我来当花瓶的?”嘴角勾起的笑意透露出一丝的玩味,沈欢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姿势很不雅观。
“呸,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能跟花瓶比吗?丑女人,我真是看你一眼都恶心。”
气的眉头紧锁,顾成雨实在想不通,这世上竟会有这么一个奇葩女子,一点儿都不注重仪态,哪里有千金小姐的样子。
“小少爷,请您注意言辞!”薄唇紧紧的抿起,许徽厉声护主道。他家小姐救人的心思的确是不纯,但好歹她没有让顾成雨真的死在外面,也算是顾成雨的救命恩人吧。
可顾成雨竟然如此说话,没有注意丝毫的分寸,着实让人憋气。
顾成雨的眸子轻闪,想要说什么,没有说出口。
摆了摆手,沈欢颜示意许徽不要再继续计较。
她不在乎顾成雨,自然也就不在乎顾成雨到底是如何看待她的,生气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只会白白让自己的身体跟着受罪罢了。
“既然顾小少爷的话说得很清楚了,那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省得你还要看我很多
眼,有什么事儿直说。”
“我的玉佩你现在就还给我,我不需要你治,更不想欠你的人情。”把心中涌上的复杂情绪压住,顾成雨瞪着她,将今日醒来后一直想要说的话,说出了口,却没有感受到应有的轻松。
“如果,你不想欠我的人情,其实很好办,等治好了你,你就知道了。现在嘛,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至于玉佩,等你好了我自会还你的。”唇畔微勾了勾,沈欢颜的笑意浅淡,“我先帮你换药再说。”
“不行,你不准碰我!”慌乱中带了一丝的紧张,顾成雨把身子往床里面缩了缩,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他眼里闪动了泪花,硬挺着不让其落下。
“别再乱动了,你是不是想要命了?”低垂的眼眸里漾起一抹无奈,沈欢颜拿着百花玉露膏走近他,“要不我让许徽帮你上?反正你现在走不掉,谁上都可以吧。”
视线落到一旁默默无闻的许徽,顾成雨想起昨天到今天,这家伙似乎一有空就死死的盯着他,心里瞬间涌上一抹恶寒,脱口而出道:“还是你来吧。”
沈欢颜一怔,没有想到在他的眼里,她跟许徽比较,竟然是她赢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轻笑着走上前,如昨日一般替他宽去外衫,百花玉露膏倒出一些在食指处,小心翼翼的覆在他的伤口上。
鼻子一动,这熟悉的药香和触感,顾成雨顾不上再去害羞,琉璃般的眸子瞪的大大的,一下便抓住了她的手,厉声质问道:“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自然是父亲给我的。”隐隐的觉得这货似乎是认识舒宁她们,沈欢颜下意识的说了谎,“我劝你最好别再乱动了,伤口要裂开……”
“不可能!”顾成雨冷冷的截住了话头,抓住她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力道更足,“他不可能有的,除了那人……你说,到底是谁给你的?”
他这样强硬的态度,连裂开的伤口在流血都不管。她顿时无语了,什么这人那人的……她根本都不知道,眼角扫见客厅中的许徽,她急忙喊道:“你过来,把他给我打晕!”
“你敢!”顾成雨立刻急了,然而许徽可不是他的奴才,不会听他的命令,所以他这话音刚落,许徽的手就往他的后脑一使劲儿,他整个人倒在床上,一张俊俏的脸与被褥来了个亲密接触。
沈欢颜用力的把他的手掰开,放回床上,心里止不住的腹诽,这货也太喜怒无常了点儿,她的手腕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力气大到让她怀疑这货根本没受伤。
“小姐,您还好吧?”看着她一直在揉手腕的位置,许徽颇为担忧的道。
“没事,活动几下便好了。”沈欢颜摇着头,将手里的百花玉露膏递给了他,“你给他上药吧,接下来的日子给我盯死他!”
许徽慎重的接过,答了句是。
“还有,那院子里的东西你们也尽快处理掉,我看着实在碍眼。”一想到那些东西是王涵曾经用过的,心里就会生出一起莫名的恨意,怕是来自于沈小姐。
许徽再次应声。
沈欢颜点了点头,他的办事能力,她还是挺放心的,毕竟从她来到这儿之后,无论大事小情,他都没有出错过。
慢悠悠的回了东厢房,此时已接近傍晚,她独自坐在书桌前研究着解毒的药方,纸上布满了她七扭八歪的字,都是写好了又涂掉的。
角落里的小黑蛇看着她把桌上的宣纸,随意的扔了一团又一团,小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到了晚上,华灯初上,她研究药方研究得忘我,仅仅凭着月色来书写,终于找到了可以完破掉了沈小姐身上之毒的解药。
拿出一张新纸,沈欢颜立刻奋笔疾书起来,虽然字迹还是丑成了老样子,但确实比一开始写的那张方子好辨认多了。
毛笔唰唰的写下最后一味药引,她兴奋的想着书没白看。不禁得意洋洋的把毛笔重重的往桌上一拍,兀自笑得可爱。
哼哼,好歹她在医学院混了那么久,也是有天才之名的,小小的毒药还难不倒她。
她正颇为自恋的笑着,这时候门口忽然跳动起火光,七巧拿着一盏火烛台,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小姐,您在屋子里怎么不晓得点一盏灯啊,吓得奴婢还以为您……”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而是连续的呸了几声。
沈欢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一眼望着窗外的夜色,这才注意到现在的时间确实不早了,忍不住吐了下舌头,“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你,被那条小黑蛇吓得不轻吧?不过我已经决定养着它玩了。”
“什么?小姐您……”七巧的脸色刷的就白了,简直比那书桌上的宣纸还要白,“若是您想养宠物,养个小猫小狗的也好啊,养蛇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弄不好您还会被它所伤的。”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一条吃素的蛇,对人是没兴趣的,更何况它连毒牙都没有,不必过分担心。”相比情绪激动的七巧,她的表现就太过淡定了,眸子里扫过外面漆黑的夜色,心情却是大好。
吃素的蛇?七巧听了后,心里惊异不止,小心翼翼的绕到小黑蛇的背后,见它不似白日里那样一动不动,阴冷的盯着她看,反而特别活泼的在地上跟那些废纸团玩耍,着实提起了几分的兴趣。
小黑蛇在地上绕圈儿玩着,偶尔会用长长的蛇信伸出笼子的缝隙,截下一段白纸吞进肚子里,没一会儿的功夫又从肚子吐出来放回原位,像是变戏法一样。
七巧瞪大了眼睛一直看着这一幕,惊得失去了言语。这是什么古怪的蛇,竟然还知道自娱自乐。
此时的沈欢颜正为自己丑到不能见人的字迹发愁,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一人一蛇的互动。
眸光在这屋子里扫了一圈儿,她直接喊道:“七巧,你过来。”
七巧应声而来,同时也放弃了研究那条小蛇,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这样的物种是他们以前都未曾发现的,“小
姐,有什么吩咐?”
“这药方你去帮我工工整整的抄一遍,再去给我按这个方子抓一副药回来。”手里的宣纸交到了她的手里,想到自己就快要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了,难免有些兴奋,“动作一定要快!”
这两天的时间里,七巧看着她一直在辛苦的研究医书,再加上之前厨娘下毒的事情暴露,她多多少少也能理解到自家小姐做这些事情的意义。
不敢怠慢,马上走到书桌边上辨认字体,慢慢的抄写下来。抄到最后,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紧张的额头冒出冷汗。
“小姐。”一张方子书写完毕,她急急地走到沈欢颜的面前,紧张的额头上都冒出冷汗,“您这张药方一定要用玉雪芝兰为药引么?”
“那是自然。”沈欢颜疑惑的点头,这张药方可是她经过无数次的更改,又结合了现在的药性药理,最终得出了最佳方案,这些药材缺少一样都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更何况她相信自己的能力,最终做出的药方怕是跟真正的解药配方也是相差无几的,很有可能是一模一样。
面露出严重的难色,七巧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不甘心的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药材可以代替吗?”
心里腾起一丝不好的预告,沈欢颜脸上的笑意一收,语气不自觉的认真起来,“你老实告诉我,这玉雪芝兰是不是很难弄到?”
她看得那些医书都是讲药理药性的,却没有药材的来源,如今看看七巧的神色,她想要解毒,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轻咬下唇,七巧不忍看到她失望的模样,干脆偏过头去,将自己的所知全部说出,“小姐,奴婢虽然不懂医术,可这味药材,奴婢却恰好知道些。玉雪芝兰咱们东云是没有的,它只长在漫天飞雪的北渊。”
“难道咱们东云与北渊没有药材类的贸易往来?”
“有是有的,可这东西太过珍贵了,据说在北渊也是百年才能有幸得一株。而最近的一株,也是在皇宫里,算作北渊太子与暮阳公主联姻的信物,根本就不能动的。”
七巧越讲下去,心里就越绝望,如果不能找到别的东西来代替此物,那小姐岂不是要等上一百年才有希望?
修长的食指不住的在衣角处画圈,这件事情的发展确实出乎了沈欢颜的预料。枉她自以为冰雪聪明,可以破解身体所中之毒。
却没成想这破了也是白破,估计人家根本就不惧她能找到解药方子,因为这方子的药基本上就等于无解了。
“小姐……”七巧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眸底的疼惜之意更浓。这事儿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要倍受打击。
好不容易看到了生的希望,结果又被现实给掐灭了,小姐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恢复到之前那个冰冷的小姐,七巧有些害怕了。
“我没事儿。”墨玉的眸子里闪过一点儿失望,虽然这的确是很打击人,但还不足以将她击倒。
不就是玉雪芝兰么?百年得一株或许在东云这里是必然,在北渊未必是。
如今有了方子,沈欢颜更不可能轻易放弃了,大不了就是亲上北渊去找。
书上所言,北渊地域辽阔,未必就没有例外诞生。最差的结果,也就是等上几十年而已,她现在有排毒的药方,几十年也是等得起的。
人活着,就总会有希望,她不想轻易放弃自己得来不易的生命,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姐,放心。这上面其他药材,奴婢定会找齐全的,至于玉雪芝兰,奴婢也会帮小姐四处问下,兴许真的有漏网之鱼。”许是被沈欢颜的坚强所感染,七巧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好,这才像是我的丫头。现在天色已晚,你若要出去的话,记得叫上许徽,否则我很难放心。”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沈欢颜淡淡的吩咐着。
如此月色撩人,她倒是给他们创造了一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面上隐隐的有了薄红之色,七巧点了点头,细如蚊呐的声音响起,“我先帮小姐把这里收拾了再去吧。”
“满地的废纸团,确实有碍观瞻,可是不必这么着急的整理,你们先去找药吧,免得回来的太晚了。”沈欢颜无奈的一皱眉,随即开口劝道。
指了指地上的小黑蛇,七巧柔声回道:“小姐您怕是没有注意到,这小家伙特别喜欢玩纸,奴婢是怕它不小心吃了进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您还得为它伤心。”
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沈欢颜好笑的看了那小黑蛇一眼,有些嫌弃的道:“还是一个吃货?不知道我能不能养得起你。”
七巧懵了一瞬,她虽然不懂吃货的意思,可连起整句话来看,还是懂了大概的。
看着沈欢颜还有心情打趣的样子,她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了,便也跟着凑些兴味的道:“这条小蛇,确实不同寻常,还挺有灵性的。奴婢见它自己都能玩得很开心,在笼子里把那碎纸片吞吞吐吐的,想来是知道这个不能吃的吧。”
心里好像抓住了什么,沈欢颜一把抓住了七巧的双肩,水眸闪过一丝急切,“你把刚刚所见仔细的重复一下。”
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七巧勉强镇定了一下情绪,把所见的场景重复了一次。
缓缓的松了手,沈欢颜思考了片刻,可爱的小脸上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淡淡笑容,歉然的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再次稳了稳情绪,七巧慌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奴婢只是一时有些……有些……”沈欢颜的方才样子,她确实是有点害怕,可又不想让自家小姐因此而自责,想找出借口安慰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她语塞了半晌,精致的脸颊憋的窜上了一抹红晕,沈欢颜清浅的一笑,心里微微涌进暖意,“行了,别想了,你不是说要去帮我买药嘛?”
七巧如梦初醒的点了点头,望着外面的天色,时间确实不早了,便赶紧往侧院的方向走去,想来应该是去找许徽了。
 p;借着闪动的火光,沈欢颜把关着小黑蛇的笼子提着放到了书桌上,心头阴霾阵阵。
眼下她有了药方却是无药可用,皇宫里面那株玉雪芝兰,她没自信可以拿到,除了去北渊大海捞针似的找,就只有下毒的人可能会有,也就是那个厨娘。
眉眼间染上一抹忧虑,若是在这之前,沈欢颜根本不会把心思动到这上面来,可现在……她牢牢的盯着笼子里的小黑蛇,撕下一块儿白纸放在笼子缝隙中。
这小蛇果然如七巧若说的那样,把纸吞了进去。
难不成这个小东西真的是有类似信鸽的功效?
心中咬着牙,如果她真的可以联系上那个厨娘,是不是可以跟她讲讲条件,用来换取解药。
她真的太需要一具健康的身体了,否则她行动不便,想要赚钱也是个难事。
低垂的眼眸中,极快速的漾开一抹决绝。事到如今,她只能赌一把了,不然就真的只能再等几十年。
撕下一半儿的纸,她点了点墨汁在上面奋笔疾书了一会儿,问了差不多十多个问题,然后卷一卷,打开笼子,扔到了小黑蛇的旁边。
小黑蛇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把它吞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又吐了出来,灿金色的瞳眸里似乎有湿意涌动,好像是在委屈。
沈欢颜尴尬的抬头望天,难道是纸团太大了?于是她又重新开始书写,硬是把十多个问题,删减成了一个,纸条的体积果然小了许多,小黑蛇吃进去之后,也没有再吐出来了。
心里终于是松了口气,沈欢颜觉得自己的猜测怕是真的,她打开笼子,看着那小黑蛇慢悠悠的走出,她还在想着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到底是谁要害她。
哪成想这小东西的动作极快,出了笼子后,几下便闪得没影了,彻底的融入到茫茫夜色中消失不见。
沈欢颜长大了嘴,半晌没有回过神。这下完了,万一给她下毒的人完全不想搭理她怎么办?刚到手的线索竟然就这样让她放跑了。
颓然的低下头,现在只能希望这条蛇可以回得来了。
闲闲的躺在榻上,沈欢颜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毫无睡意。左等右等,那条蛇都不回来,她不禁在心里大骂它没良心,翻了个身继续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出去买药的七巧和许徽都回来了,那条小蛇还是没有回来。
沈欢颜心里一气,用被子把头一蒙,干脆不等了,直接睡觉。
其实,这一天下来她是累极的,能撑到深夜全靠毅力。
在门口,七巧与许徽柔声告别后,进屋把采购回来的药包小心翼翼的存放好,一眼瞧见她捂上了被子,似乎已经睡熟了,便没有出声打扰。
吹熄了蜡烛,七巧静悄悄的退出了房门。
就这样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被生物钟叫醒的沈欢颜在榻上伸了个懒腰,下意识的先向笼子看去,原来那条蛇仍没有回来。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沈欢颜叹息着下床。这沈小姐好歹也是有沈府嫡长女的身份,难道她就这么不受人待见,连谈个交易的资格都没有?
心情有些烦躁,她胡乱的脱掉身上的嫁衣,又去了七巧整理好的柜子里寻了一件面料极好的大红色罗裙穿上,她几步就出了屋门。
呼吸着清晨略带湿意的空气,她开始做起了早操。鲜艳的红色衣摆随着她的动作摇摆飘逸,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引人注目。
回想起这身衣服还是舒柔给她挑的,心里就一阵无奈。她是特别喜欢这耀目温暖的颜色,可沈小姐似乎不太喜欢,她的衣柜里面尽都是些黄色,青色的衣服,她没得选了,才会挑舒柔送的这件。
“小姐,今日起这么早!”七巧端着一盆热水,步伐匆匆的进了门,想要伺候她洗簌。
目光定在她火红的背影上,七巧的笑容灿烂。自从见过沈欢颜穿嫁衣的样子,她就觉得红色特别适合自家小姐,如今小姐换了一套同色罗裙,看起来也是如此。
仅仅是一个背影,便有风姿万千,如果小姐的毒可以解掉,就又是名满京城的才女了。
想到这里,七巧止不住的叹息,可惜那玉雪芝兰太过珍贵,否则小姐……唉。
“七巧,你说咱们这院子里都没有厨娘了,总出去买着吃也不是这么回事儿,要不要买一个厨娘回来。”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沈欢颜做完早操,洗了把脸说道。
赞同的点了点头,七巧提议道:“也是该买些人回来了,伺候您的奴才人数,与其他小主子的院子相比,确实少许多。”
“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相信你比我清楚去哪里买人靠谱。需要多少银子,尽管找许徽要去,他的手下昨天应该卖出一些东西了。”瞟了一眼空出不少地方的院子,沈欢颜语气淡淡的吩咐道。
“奴婢明白了。”心里有了底气,七巧立刻抬脚去了许徽那边。
此时的许徽还在紧紧的盯着已经苏醒的顾成雨,脸色无聊到发白。一见七巧来了,赶紧换上了一副笑脸迎了上去,“巧儿。”
“许大哥。”漂亮的眼睛轻轻一闪,七巧开门见山的道:“小姐想要买几个奴才,要我来找你拿些银子。”
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许徽交到她的手上,心里特别想要陪她一起去,可一想到沈欢颜交代的事情,便只能强自忍下,目送着七巧离开。
到了热闹的集市,七巧没有任何的耽搁,当先窜进了一个朴素的院落。
院子里偶尔会传来阵阵美妙的歌声,有时候也会出现乐器合奏的音律。上前几步,她在大门口轻轻的敲了几下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美貌艳丽的妇人。
“您是?”那妇人上下打量了她片刻,即使觉得眼生也没有生出轻蔑之意,反而更加恭敬的问道。
“您好,我是沈府的,想要找林牙婆,替我家小姐买几个可用的奴才。”七巧分外有礼的回道,展现出了属于大户人家丫头的风范。
听到沈府两个字,美妇人
的眸子明显的一亮,京城四大世家的名声何人不知?心里念叨着有大单来了,美妇人的说话举止都照方才客气了许多,“原来如此,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七巧。”
“好,七巧姑娘,麻烦您跟我这边来。”美妇人推开大门,让开了一条缝隙。
七巧顺势钻过,一眼便看到了宽阔的庭院,还有各式各样的下人们在做着各种练习,场景比她上次来的时候都要壮观。
美妇人在前头引路,她赶紧收回了打量的视线,亦步亦趋的跟着,很快来到了一处花园,里面排得整整齐齐的队列,清一色的都是女孩子。
而当先正在训话的,就是在京城颇有名气的林牙婆了。
“林嫂。”美妇人向着她喊了一句,几步走上前耳语着,似乎是在介绍七巧的身份。
耳语结束后,林牙婆立刻跑到七巧跟前热情的介绍道:“七巧姑娘,您可是来对地方了,婆子这里什么样的奴才都有,您尽管说要求,婆子去给您找来。”
“我想要两个丫头,长相周正,细心温柔的。再要一个厨娘,做菜的手艺自是不必说,长相过得去就行。不过这三人的人品一定要好,不许有不忠之事。”
思量了一会儿,七巧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或许是上次厨娘的事情让她心里有了警惕,所以这一次她刻意强调了人品。
林牙婆听了,还没等琢磨出合适的人选,后面的一排就有两个小姑娘自告奋勇的道,说她们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