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幻蝶振翅引蹊径前路漫漫透微光(四)(2 / 2)
寒暄过後,赖先生简单为上官映雪做了例行的问诊,而後两人便在赖先生的指示下开始帮忙。工作的内容多半是整理药材和协助问诊以及医馆一些琐碎的杂务,沁荷做的还算顺手,仍有余力忧心上官映雪是否不太习惯这样的工作。却见上官映雪虽然开始时还不太熟练,逐渐上手後虽然动作不算俐落,倒也未出什麽大错。更让沁荷惊讶的是上官映雪在医馆接待了不少人,却依旧未显疲态,正如此刻她正向一名妇人耐心的讲解着药方的服用方式,她穿着平日里不可能穿着的简朴衣裳,头发也只简单梳了个方便行动的发式,面上的神采与笑容却未因此失了se,反倒b平时要鲜活许多。沁荷愣愣的看着这样的上官映雪,恍惚间觉得绮嫣口中那个过去的上官大娘似乎又没有这麽遥远了。那头,妇人不知被什麽逗笑了,眉开眼笑地向赖先生道:「老赖,这麽惹人怜ai的娘子你早前都藏哪去啦?」赖先生笑着回应:「受人所托,借地方给小娘子长长见识。」妇人惋惜的看向上官映雪:「那下次来不就看不到了?太可惜了。」她有些眷恋的0了0上官映雪的脸:「不行,我得记住这麽水灵的娘子,小娘子你叫什麽啊?」上官映雪脸上仍是温婉的笑:「儿姓莫。接下来每个月都会再过来医馆找赖先生,您若是不嫌弃还能再见到的。」
收了工,上官映雪回了国公府,先是在自己的院落中换回了素日jg美的衣装,留守在国公府里的枫怜正细心地为她整理头发,隔着镜子望见上官映雪安静望着她动作的眸笑道:「娘子今天特别有jg神呢。」上官映雪愣了愣,跟着露出了笑容回应:「看起来是那样吗?今天不停的工作和说话,其实我现在好累。」见镜中的枫怜与一旁沁荷同时投来忧心的目光,她轻笑道:「虽然很累,不过的确蛮舒畅的。怎麽?有种久违的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是可以正常的和其他人交流的感觉。」枫怜愣了愣,似乎有些不解:「娘子平常不也和郎君们还有我们说话吗?」上官映雪顿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不太一样。」见两人困惑的神情,她闭上眼,柔柔一笑:「你们是家人啊,那怎麽能一样呢??」
晚间,和上官羿与两位兄长一同用过晚膳後,便匆匆的准备赶在宵禁之前启程回涟清苑了,送行的上官夜岚无奈感叹着:「有必要这麽着急?连在家过一夜都不行吗?」上官映雪轻笑道:「明天一早出发也来得及。」闻言,一旁的上官夜溟正要开口,又听上官映雪带着笑意接着说:「但这样儿要好早起,今天回去明天就能起的晚些。」见她久违的俏皮姿态,上官夜溟没有多想的就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愈发懒散了啊。」上官映雪有些讶异的瞪大了眸,好一会才缓过来,佯怒鼓起脸道:「儿就是想多睡会。」上官夜溟收回了手,表情亦不太自然,上官映雪佯装不察,只笑道:「不能再耽误了,儿先出发了,阿兄们下次见。」马车驶离,上官夜岚含笑看着仍看着自己双手愣神的上官夜溟问:「刚刚那个??我可以看作是你准备好跟雪儿和好了吗?」上官夜溟一震,握紧了拳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过了一会才闷闷的道:「我们本来就没有吵架。」上官夜岚有些无奈点了点头:「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上官夜溟不知想起了什麽,神情又放松了下来,望着上官映雪离去的方向道:「不过??她看起来很开心,很久没看到她这样了。」上官夜岚闻言亦柔和的一笑:「的确,看起来也jg神了许多,这样就好。」上官夜溟又抿起了唇,许久後才开口,近乎叹息的说:「是啊,这样就好。」
马车上,悬挂着的薰香球随着马车的行进晃动着,带着香气的烟雾从篓空的纹饰里漫出,逐渐盈满车内的空间。沁荷垂眸端坐在上官映雪对面,不时抬眼望向靠在窗边的上官映雪,许久,上官映雪才无奈轻笑着迎上沁荷的目光问:「沁荷,怎麽了?」沁荷一惊,这才吞吞吐吐地道:「沁荷只是在想??方才郎君说娘子懒散时,娘子为什麽不告诉郎君们自己是因为吃药才得起的晚些?」上官映雪轻笑:「不一样吗?吃药是为了让我睡得更安稳些,不也算是为了多睡会?」沁荷无奈开口:「娘子这样会被误会的。」上官映雪又笑,一手撑着地将身子前倾,另一手0了0沁荷的头:「真可ai。二兄没有阿兄心思重,常是话出口了才觉得不妥,要是我刚刚直接那样说他大概又不知道要自己懊恼多久了,但他只是没有想这麽多。」她又坐回原本的姿势,像是强调般的说:「我没关系的,沁荷。」说到这里她又笑了笑:「而且,阿兄们和阿翁都觉得我好不容易好了大半,再听到我因为睡不好吃药的事,他们又会担心的。」沁荷看着上官映雪,总觉得自己应该告诉眼前的小娘子这个年岁让家人烦忧并不是什麽错事,但开口指教似乎又显得太过踰矩,只能重新垂下自己担忧的眸。马车维持着原本的速度前进着,终於在涟清苑前停下。上官映雪搭着沁荷的手下了车,向车夫道了谢後目送车夫离开。刚踏入涟清苑,苑中系着铃铛的翠竹便摇晃起来,发出清脆的铃响。苑内仍燃着灯火,泠澈坐在檐廊的灯下看着书,听闻声响,泠澈从书中抬起头,视线触及上官映雪被沁荷手上的灯映着的面庞时微微睁大了眸,似乎是恍了神。直至上官映雪走近,向泠澈行了一礼:「先生,儿回来了。」泠澈这才恢复了如常的神se:「嗯,记得喝药,早点休息。」说着他就阖起手中的书,起身回自己的房间了。上官映雪看着泠澈难得显得仓促的背影有些疑惑,一旁似水迎了上来:「娘子回来了,娘子今日身t可还好?」上官映雪点了点头:「还好,让你久等了。」似水道:「娘子说过用完晚膳才回来的,倒是泠先生似乎放不下心,傍晚时就在这等着娘子呢。」似水不知想到什麽,笑道:「先生来回换过几本书,坚称今天天气不错,不肯在书房看书,可太yan都下山了还是让人点了灯继续等。」上官映雪闻言亦跟着笑了起来:「看来明天得泡杯好茶好好谢过先生了呢。」
翌日,泠澈刚结束今日的课程,前院的铃声又响了起来,而後是云逍遥打招呼的声音b身影更快出现在苑中。他脱了鞋走进廊下,经过上官映雪时他伸手r0u了r0u她的头发,面对她不满地瞪视,云逍遥将手上的纸袋放到她手上:「给你的糖果。」上官映雪表情转为无奈:「提醒您,儿今年就满十四了,再过一年就及笄。」云逍遥笑意未减,又r0u了r0u她的头发:「嗯,正在稳定成长的小朋友呢。」上官映雪还想说什麽,就听泠澈道:「我跟遥还有事要商量,你先回去休息吧。」泠澈鲜少支开自己,上官映雪此时有点困惑,却还是乖巧地行了礼後回了自己房间。留下来的云逍遥脸上有着和上官映雪一样的困惑,泠澈看了他的脸一会道:「我之前就想过了,你们长得可真像。」云逍遥挑起了眉稍:「我本来想说你这麽说对玉舟和霓珩都很失礼,不过他们也都不在了。」泠澈僵住一会才近乎叹息的说:「玉舟就算了,阿珩直接被你判了si刑啊。」云逍遥随意地在泠澈对面坐下,一边道:「虽然是失踪,但你们这五年葬礼也办了,墓碑也立了,连小家伙都守完了旧制的三年孝期,你们分明没有人相信她还活着。」泠澈摇了摇头:「那跟从你口中说出来是不一样的。」云逍遥轻笑:「能有什麽不同?」泠澈盯着他:「你们总是这样,明明好像知道的更多,却什麽都不说,也什麽都不做。」云逍遥看着他,笑意渐浓:「你埋怨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麽今天想起来要算帐了?」泠澈侧头看了看前院郁郁葱葱的竹林,春风徐徐拂过林间,竹枝与竹叶发出细碎的响声:「昨天她回了趟上官家,晚上回来的时候??我把她看成兮寒了。她们像到我以为自己正在做梦,毕竟只有在梦里,兮寒才有可能像那样回到这里。」云逍遥轻飘飘的应和了句:「毕竟霓珩跟萧兮寒长得很像,她的nv儿会像萧兮寒倒也不让人意外。」泠澈回头看着他的表情,仍旧无法确定云逍遥的话语究竟是不是出於真心,只能继续道:「我想把那本书给上官映雪了。」云逍遥又笑了,但看起来明显高兴了许多:「那你就给啊。」见他如此,泠澈尝试继续试探着说:「你这次倒是没有阻止我。」闻言,云逍遥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难掩笑意道:「你当初可是想把它拿给我,我总可以拒绝吧?」泠澈看起来有些无奈:「遥,我很认真在烦恼这本书的去向。」云逍遥耸了耸肩道:「萧兮寒托付的对象可是你,这本就该由你全权决定。如果你还有顾虑就先再想想吧,反正你现在给小家伙她也还用不到。」
结束了和泠澈对话的云逍遥来到西侧的檐廊,就见上官映雪正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晒着午後的太yan,刚才交给她的糖果袋正开着口放在柱子旁的y影中。云逍遥见状笑道:「刚不是还嫌那是小孩子吃的?」上官映雪睁开了眸,又因yan光而眯起眼,含着糖果有些含糊的应:「你不也说了我也还是小朋友吗?」云逍遥笑道:「你现在更像一只懒洋洋的猫。」上官映雪一笑,睁开了终於适应了光线的眼睛看向云逍遥:「我本来想睡觉的,但我觉得你可能会过来找我。」云逍遥在她身边坐下,道:「你什麽时候这麽在意我了?」上官映雪答非所问的说:「先生今天有点奇怪。」云逍遥看向院子里枝枒上的点点新绿道:「不都说伤春悲秋吗?现在时节也差不多了。」上官映雪看了他一眼,明白眼前的人没有打算认真回答这个问题,於是道:「??就当是那样吧。说到这个,院子里的树看起来快开花了,我之前问先生那是什麽花,先生说等花期到了我再自己看看。」云逍遥闻言仔细看了看,这才看到绿叶间零星的花ba0:「这麽说起来,这种花跟你也算有点关系。」上官映雪困惑的皱起眉头:「什麽关系?」云逍遥看了看她的表情後道:「我不确定你是不知道这件事,还是不知道那是什麽花。但不管是哪一种,由我来告诉你都不太合适,还是等时候到了再说吧。」上官映雪闻言,轻叹了口气後又靠上柱子:「是因为我年纪还小吗?总觉得你们一个个都喜欢吊我胃口。」云逍遥轻笑出声,又r0u了r0u她的头发,上官映雪皱起眉头瞪他,却只惹的云逍遥笑的更高兴。
这段於她而言不过是cha曲的对话很快便被她抛在脑後。正值天真年少之际,手里捧着的韶华太满,就这麽看着它从指缝流逝也不会感到可惜,是以度日和处事都带着奢侈的漫不经心。或许是这个缘故,便是日後回想起来,上官映雪也觉得自己学医的这段时光过得飞快。她只是如常地在课前为泠澈沏茶,课後为自己煎药,和不知为何三天两头上门的云逍遥聊聊京城内的近况。但泠澈书房里她没看过的书越来越少,回春医馆里会亲昵地唤她「莫娘」的人倒是越来越多。随着每月往返国公府带回来的衣服越来越厚重,待上官映雪惊觉时光流逝,已是初雪落在她熟睡的脸庞上时。感受到脸上突如其来的冰冷,靠在檐廊柱子上睡着的上官映雪蹙起了眉,抬头看向满布着云的天空。只见又是一片雪花飘落,在落地之际化成水後消弭。她看着院子里不知什麽时候又变得孤零零的灰褐se枝g发起了呆。直至身後脚步声渐近,泠澈道:「丫头,下雪了。」上官映雪回过头道:「先生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泠澈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没有。只是提前跟你说,过两天你去回春医馆帮忙之後就年後再回来吧。」上官映雪愣了愣:「这样儿会在京城待上三个月喔。」泠澈点了点头:「我会派功课给你,你每月也还是要去回春医馆帮忙,剩下的时间你自己安排。想多帮忙医馆几天也没问题,有什麽问题找云逍遥,他联络得上我。」上官映雪问:「儿知道了,这几天再写信回去说一声。先生是要去哪里吗?」泠澈顿了顿才答道:「去到处走走。」上官映雪笑道:「那预祝先生旅途顺利。」泠澈轻轻0了0她的头:「好。但雪天你别坐在这,当心打sh衣裳。」
上官映雪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钻进自己许久未躺过的温软被褥之中,她抱着散发日光香气的被子,心满意足地道:「嗯??谢谢你们特地帮我晒了被子,果然还是自己家舒服??」见她将脸埋进被窝,似乎打算趁势入睡,绮嫣轻笑着提醒:「娘子,一会阿郎和郎君们回来可就要去用晚膳罗。」上官映雪贪恋的抱着被子蹭了两下,方从榻上起身道:「好,再麻烦你们帮我换身衣服了。」妆台前,枫怜为上官映雪簪上簪子,忽然惊呼道:「娘子是不是长高了?」上官映雪挑了挑眉:「有吗?」枫怜点了点头:「这几个月都没机会帮娘子梳妆,娘子确实又高了点。」枫怜用手b划了自己印象中上官映雪的高度,接着笑道:「娘子本就生得高,再继续长还让旁人怎麽追得上?」上官映雪跟着笑了笑,梳妆完毕後她站起身,绮嫣上前整理她身上的衣裳,道:「娘子确实是高了,袖子和裙子都短了些。绮嫣一会去和林管家说说,趁着新年将近,给娘子添些新料子,裁点新衣裳。」上官映雪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往常掩在衣袖下的银手镯此刻随着手腕暴露在空气中:「这样一说看起来还真明显。也好,一会晚膳後和林叔说一声吧。」走向餐厅的路上,回廊外的天空晴朗又乾净,倒显得前些日子下在涟清苑的新雪有几分不合时宜。
清晏十六年也像这样早早就下起了雪,但那场雪一直下到十七年的新春都没有停。十六年的除夕她躺在裂天崖下厚厚的积雪中,分不清哪些才是她坠落时溅起的雪花。那年国公府谁也没有添置新衣。倒是清晏十七年她量过几次尺寸,做了几件完全合身的衣裳。毕竟垂si的伤患无需预留成长的长度,而在那已注定不会合身的棺材中,若连衣裳都不合尺寸未免也太令人唏嘘。
「雪儿这次回来,就是年後才要回去澄思那里了?」饭桌上,上官夜岚的问句拉回她早已走远的思绪,她回过神,笑着点头回应:「对的,先生接下来似乎也要出远门,便让儿在家多待几个月,就当是让儿放长假了。」上官羿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连声道:「好啊,好啊,雪儿久违的住回家里,可要好好陪阿翁啊。你这段时间学得都好吗?」上官映雪点了点头:「先生很照顾儿,也教了儿很多东西。」上官羿笑道:「真的吗?最近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肩膀老是酸痛得不行,一会吃完饭你帮我看看吧。」上官映雪一笑:「好,一会儿再过去找阿翁。」几人笑谈着,话语间,上官夜溟突然问:「上官映雪,你学的开心吗?」上官映雪被问得一愣,顿了一会才漾开了脸上的笑容道:「儿喜欢现在的生活。」上官夜溟的神情变得柔和,伸手r0u了r0u她的头:「那就好。」
结束了晚膳,上官映雪如约来到上官羿的房间,她简单的问了诊,也稍微替上官羿检查了身t,道:「阿翁的身t没什麽问题,只是要注意看书和写字的姿势,可能也要麻烦林叔帮忙注意一下。也有一些伸展的动作可以教阿翁,阿翁有空就多做,应该会好上许多。儿今天先帮您按摩一下吧。」上官羿笑着道:「好,好。」上官映雪一边按着上官羿的肩膀,一边询问力道是否合适。上官羿连声应着,接着道:「好啊。我们雪儿这样也算是学有所成了吧。」上官映雪轻笑道:「阿翁说笑呢,儿还差得远呢。」上官羿脸上仍挂着慈祥的微笑:「慢慢来,也不着急。不过话说回来,看到你跟缁雨稍微能和好一点我就放心了。」上官映雪安静了一会才回应:「儿和二兄没有争吵,阿翁怎麽这麽说?」上官羿又笑,这次却有些无奈:「前年,你十三岁生辰那天,你两个哥哥送了你一把新的剑,你没有收,当场就跑走了不是吗?」上官映雪停顿後才低声道:「??是。儿当时既不懂事又失礼,让阿翁笑话到现在了。」上官羿背对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轻叹後道:「阿翁没有要责备你。阿翁知道你为什麽不想收下,也觉得你两位兄长那时选择送剑给你立意虽好,却也鲁莽了些。」即便上官羿看不到,上官映雪闻言後仍旧摇了摇头:「是儿不好,儿那时候??」上官羿将手覆在她的手上,她止了声,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上官羿沉稳的声音传来:「我知道那时候他们两个追了上去,你们应该还说了什麽,在那之後你突然就变得对两位兄长很有礼貌,看到他们的时候绝不忘行礼,说话时也从不踰矩了。对此晓雾应对得还算不错,可缁雨明显就对此无所适从了对吧?」上官映雪沉默以对,上官羿似乎不在意,继续说:「你们从小就是这样,不高兴的时候,缁雨有点笨拙,常是把最直接的话说出口了才发现那有多伤人;晓雾就不是了,反而是jg明过了头,知道什麽话就算包着包装也还是伤得了人。跟他们吵架一定又累又很让人生气吧?」他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上官映雪的手:「上次我说你像你阿娘,但不对,阿珩平常温软是因为她真的觉得那些无所谓,但若真惹她生气了,她必得让对方加倍奉还的。你好像更像你阿婆,温柔过了头,什麽事都往里吞,便是发了脾气也只能做到划清界线这种自己也会受伤的方式。」他回头,身後的上官映雪正紧咬着下唇,眨着眼努力不让眼泪落下。上官羿0了0她的头:「你们温柔,但也很残忍。你们总放任自己受伤,我们看了也会心痛啊。」他伸手轻轻擦掉上官映雪脸上不断滚落的泪水,自嘲道:「我最近老是弄哭我们雪儿呢,等等被方蕊知道又要挨骂了。」说着,他将上官映雪拥入怀中,安抚的轻拍着她的背,怀里的人哭到止不住地ch0u搐,却仍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只发出了细碎的呜咽。上官羿耐心的不断安抚,直至怀里的人挂着泪水沉沉睡去。
几日後便是月底,在和靖建朝前,北部地区便有在初雪後聚会的习俗,村落里家家户户在深冬前相互确认彼此是否有足以度过严寒的炭火和粮食,在白雪堆积到人们无法互相拜访前完成一年最後的相聚。和靖王朝定都北方後便沿袭此一传统,除了期间派员巡逻查访都城内家家户户过冬物资之余,更於g0ng中举行冬藏宴,相邀官员与其眷属入g0ng相聚。上官映雪穿着林管家一收到消息就派人匆忙赶制的新衣,和祖父一起坐在即将驶向g0ng中的马车上。上官羿道:「雪儿许久未参加g0ng中宴席,莫要勉强自己,想回家就跟阿翁说一声,冬藏宴不b其他宴席,对与会者本就更为轻松。」上官映雪微笑道:「知道了,儿会注意身t,不会勉强自己。」
宴席进行至下午,是众人可以在宴会场中自由活动的时间。二位兄长早前yu向旧识打招呼便离了席,原yu守在一旁照看她的祖父此刻也正与他人寒暄。她向长辈们打过招呼,便也yu寻一处更清闲的所在歇着。在充斥着人声的会场中,她没来由的想起清晏十六年的盛yan宴,彼时她方被测出没有灵力,每一道人声听在她耳里都盈满尖锐的嘲讽,未婚夫与旧友的刻意疏远更加剧她的不安,於是她逃也似的跑出了会场。现如今两年多过去,除了她已长高些许,盛夏也几经更迭至初冬,一切似乎也未有明显的改变,就是不知道那座荒废g0ng殿里的海棠花是否真如墨问所言四季不凋。思绪至此,她突然想再去看看那一树盛放的海棠花,看它是否在这寒凉的季节里也燃烧着满树的yan红。
「上官映雪。」在迈开脚步前,上官夜溟突然叫住了她,她看着兄长有些困窘的神se,不解地问:「怎麽了?哥哥。」上官夜溟有些yu言又止,支支吾吾的小声道:「你可以帮我个忙吗?」上官映雪看了他一会才点了点头:「好。」於是她跟上上官夜溟,两人安静的走着,上官映雪看着他的背影,问:「哥哥的披风落在哪了吗?」上官夜溟身躯一震,又显得十分无措:「没有,披风没掉。」两人间又陷入了一阵沉默,直至走到了一处假山造景的园林,上官映雪见到熟悉的身影後挑了挑眉:「温二娘子,许久不见。」独身一人於此的温良琇本因突然出现的人声而有些局促,见来者是她,又瞪了一眼上官夜溟,上官夜溟则是心虚的别过脸。见两人熟稔的互动,以及温良琇身上披着的那属於上官夜溟的深se披风,上官映雪压下心中的讶异,开口向上官夜溟问:「所以……是什麽事?」上官夜溟yu言又止的看向温良琇,温良琇早已失了方才瞬间扬起的气焰,细声道:「……我的衣服脏了。」话音落下,她的脸已染上cha0红,上官映雪了然的点了点头,走到温良琇身前,解下自己的披风拿在手上:「先换我的吧,省得一会招人闲话。」她示意绮嫣接过温良琇褪下来的披风,为她披上自己的披风,确认披风将她身後的红se血渍盖住後,上官映雪为她系上披风前的蝴蝶结:「谁都可能会发生,不是什麽丢人的事。一会去把衣服换下来就好。」接着又回头道:「绮嫣,披风让阿兄自己拿,你去帮我问问可有休息的地方,就说我来了月事不太舒服,如果可以帮我准备新的月事带就好了。」绮嫣应了声之後退了下去,上官映雪问:「身t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温良琇小声的道:「没有。」上官映雪点了点头:「那就好。」空气又陷入了si寂,上官映雪看向一旁的地上,yan光从假山间的缝隙透了进来,一会才又有脚步声与人声传来,然後是快步走来的绮嫣与g0ngnv,几人顺着g0ngnv的指引到了休憩用的厢房,g0ng人们将上官夜溟请至隔壁房间,接着领着上官映雪和温良琇进去。房里燃着令人放松的薰香,房中摆了一面大屏风,屏风後摆着刚热好的水,一旁放着两套衣裙。方才引路的g0ngnv上前来将温良琇带到屏风後换衣服,一名较为年长的g0ngnv留在原地,恭敬的向上官映雪道:「大娘子先坐一会,让他们去替温二娘子换身衣裳。」上官映雪落了座,道:「谢谢您,连翘姊姊。也请您替儿谢过独孤贵妃。」连翘低下头,道:「奴会替大娘子转达谢意。那位也说许久未见到您,甚是想念,见您身t康健,奴也好回去交待了。」说着,连翘温柔又慈祥地笑道:「收到g0ng婢来报时,贵妃还纳闷您向来从月事来前就十分不适,怎会勉强来赴宴,又听您与温二娘子一起,便有了猜测。但也怕猜测落空,还是替您准备了一套衣服。」上官映雪闻言微微一笑:「贵妃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慧又细心。」连翘笑应着:「贵妃也托奴转告二位娘子无需将此事放在心上,莫说贵妃向来将大娘子当亲妹妹疼ai,温家大郎向来照顾我们家郎君,温家娘子有困难稍微帮忙也是应该的。」上官映雪点了点头:「好。今日冬藏宴,贵妃身边不宜无人随侍太久,连翘姊姊还是快回去吧,儿和温二娘子在这没问题的,谢谢您们。」待连翘依言离去,厢房里便剩下g0ng人们为温良琇整理时的水声与布料摩擦声,一会才听屏风後传来温良琇的声音:「??抱歉,我耽误你参与宴会了。」上官映雪正喝着桌上的茶水,闻言淡淡的回应:「无妨,我本来也待得有些累了,正好图你这里清净歇一会。」温良琇换好一身新衣,从屏风後出来後行了一礼:「谢谢你,上官映雪。」上官映雪应了声,後道:「如果你还想休息也可以再待一会,我去隔壁找兄长,不打扰你。」温良琇愣了愣後说:「我和你一道去,和上官二郎道过谢後我想先回府。」上官映雪点了点头:「也好。」
到了隔壁厢房,却见上官夜溟对面坐着另一副熟面孔。温良琇先是有些讶异的唤:「阿兄?」上官映雪也行了一礼:「见过温大郎君。」温良珏回了一礼,道:「上官大娘,舍妹受你照顾了。」上官映雪闻言,微微一笑道:「温大郎君还是一如既往的消息灵通呢。」温良珏倒也未多想,直言:「方巧撞见你们走在一起,探问後说是你不舒服後翼振让我来的,说时间对不上,不舒服的该是舍妹。」一旁的温良琇与上官夜溟皆蹙起了眉,更不用说随即沉下脸的上官映雪。她轻叹了一口气後迅速收拾好表情,抿起客套的笑容道:「……还请您得空转告王长子殿下莫要将无关之人的细节放在心上,这真的……令人作……惶恐。」温良珏闻言轻笑,附和道:「那是,我也觉得有点恶心。我会连大娘嫌恶的神情一并转告的。」上官映雪唇角笑意不变:「不过还请您替儿谢过王长子殿下的关心,也请殿下注意身t。」温良珏不知是被什麽逗笑,笑意愈发浓厚,他轻轻瞥过厢房掩着的门窗,而後带着笑意轻声道:「叫他去si,我知道了。」温良琇本就因兄长突然出现而有些紧张,此刻听闻兄长口出狂言更是惊讶的抬头望向对话的两人,却见上官映雪似乎毫不受影响,只近乎敷衍的接:「温大郎君莫要曲解儿的意思。」温良珏又笑,弯起的眉眼像只狐狸:「都是自己人,说话何必拐弯抹角?」上官映雪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道:「儿与温大郎君仅因王长子殿下而相识,以温大郎君的朋友自称未免踰矩,若还为此失了礼数,可就要招人笑话了。」温良珏看着她慵懒而近乎无jg打采的神态道:「总为恪守礼节与人划清界线,将来容易吃亏喔。」上官映雪抬眸看了他一会,轻叹一口气後道:「温大郎君说的是,然踰矩事小,前几年儿缠绵病榻久未与大郎联系,也怕这本就不深的交情??其实早已生疏。」上官夜溟有些意外地听着上官映雪言语中的埋怨之意,可看她面无表情,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否真觉得委屈。倒是温良珏收了笑,连忙反驳:「不是,你那时还没跟翼振解除婚约,翼振尚未提要上门,我冒然探访也於礼不合……」见上官映雪看着他轻挑眉梢,温良珏失笑:「行吧,被你反将一军,我就不该相信你会看在长兄在场而有所收敛。」上官映雪状似无意地瞥过门窗後才应:「如若不是看在兄长的份上,我刚看到你就会走人。」温良珏这次带着几分心虚与讨好的笑道:「真在怪我?夹在你跟翼振中间我也不好做,而且你不也不喜欢生病的时候被看见?」上官映雪淡淡的「嗯」了声,又开口:「怪你倒是没有。倒是你那块茶饼放在我这好久了,还拿吗?」温良珏有些讶异道:「我还以为你早就自己喝掉……想起来了,那种茶你不ai喝。」上官映雪点了点头,安静等待他接下来的回覆,温良珏见状应:「拿啊,我还以为没得喝了可惜过一阵呢。」上官映雪一颔首:「行,过两天送去给你,另外有份要给淼姐姐的礼物你顺便帮我转交吧,姐姐今天帮了不少忙。」温良珏点头道:「贵妃吗?好,我再请翼振送去。」见上官映雪抿起唇,有些不满的看着他,温良珏无奈道:「是你说先说要拿东西给翼振的长姊的。」上官映雪面无表情道:「所以我才没有多说什麽。」温良珏像是觉得有趣,试探的补了句:「说实话,我觉得翼振……」话还没说完,就听上官映雪不耐的「啧」了声,温良珏像是早已习惯了,倒也不恼,改口後继续说:「我觉得他要是知道你还会为此反感说不定会觉得有趣。」上官映雪瞪着他,警告的唤:「……温良珏。」温良珏压下想说她连这反应都与独孤翔如出一彻的冲动,摆了摆手道:「是是是,不说这个了。来谈谈上官二郎和舍妹怎麽会兜到一块好了。」上官映雪闻言收敛了表情,轻轻拉了拉准备开口解释的上官夜溟的衣角,道:「这确实是我们不够周到,对不起。」温良珏面上仍是礼貌的笑意,神态却b刚才要严肃许多:「看在大娘的份上,温某这次且不深究。公府与侯府未曾交恶,子辈间交好并非奇事,大可不必如此行事。温某希望今日之事不会再次发生,还望几位恪守分寸。舍妹今日不方便,温某先护送她回府,先向两位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