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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闻宴祁现在想起他的妈妈,脑袋里很少有她受伤后的记忆,不是他不想记起,只是那半年的时间里,邹月即便在家也会戴着巨大的帽子,围巾能遮到眼睛就绝不遮到鼻子。
闻道升帮她请了三位护工,每天轮流照顾,他自己那段时间也变了,每天都在家里待很长的时间,陪邹月在房间里说话,推着轮椅带她出去遛弯。
他似乎已经尽量弥补了,可这一切终究还是来得太晚,邹月开心不起来了,他们换了房子,邹月搬到了一楼拐角的房间独住,不让闻宴祁进去,就连吃饭都不跟他一起。
那半年他每次在家里看到妈妈,她总是只露出一双眼睛,弯起来笑的时候,眼底也透着化不开的哀愁,闻宴祁想要亲近,总是会被赶走。
他第一次完整地看见邹月受伤以后的模样是在夏天。
那天放学,他和翟绪一前一后地背着书包往家走,翟绪要踢球他没心情,翟绪就一个人边踢边走,踢着踢着天上下起了雨,六月底的天气,雷阵雨说来就来,闻宴祁落在翟绪后面,刚走到家附近的小公园时,就注意到了不远处长椅上坐着的人。
邹月还是全副武装的样子,帽子和围巾都在,轮椅停在不远处,护工不知去哪里了,雨落下来她连躲都躲不了。
闻宴祁跑过去,跑到一半就看见一个胖胖的小姑娘,她穿着雨披,把轮椅推到了邹月面前,邹月用健全的那条胳膊去扶,挪位置的时候小姑娘帮了一把,没注意,把她遮脸的围巾扯了下来。
闻宴祁至今还记得他看见自己的妈妈时,心底是一种怎样的震撼。
邹月住院期间,闻道升一次也没让他去过医院,后来邹月回来坐上了轮椅,他又说只是还没恢復好。
闻宴祁从来没想过围巾下面是那样的一张脸,震惊、疑惑和惶恐填满了他的脑袋,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被钉在了原地,呆愣愣地看着,穿雨衣的小姑娘将他的妈妈推到了不远处的小卖部雨棚下。
然后伸出手,抱了他妈妈一下。
在那之后,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闻宴祁都恨自己不是那个第一个拥抱她的人。
当然,他更恨的是这些事原本都可以不必发生。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很清楚一件事,他不怪邹月选择自杀,他的生活剧变不是从妈妈自杀开始的,而是从那场她本不必经历的灾难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