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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筝用了些力道,仰头看他:“许完愿再去好不好,不然蜡烛要烧完了。”
周司惟盯着她拉住自己的细指,反扣住,坐回去。
她催促:“你快闭眼许愿。”
因为在黑暗的环境里,她声音刻意放轻了,听起来像棉花糖,丝丝腻进人心里。
周司惟顺从,闭上眼皮。
仍然扣着她的手。
愿望?没什么愿望,他的出生,就是不被欢迎的存在,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不大的破败房间里,整日整日都是酒气和男人的叱骂声,女人的哭泣好像回南天连绵不断的雨,寒冷刻进骨子里。
周征爱吸烟喝酒,喝多了打起人来,他只能护住陈云,任由滚烫的烟头灼烧背部皮肤。
左邻右坊都说,这个孩子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
后来周征染上毒-瘾,害她们家破人亡,于是那些同情又化为诅咒,说他贱命一条,合该一起去死。
陈云用玻璃割破自己手腕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过他。
也是同一天,周征车祸身亡。
所以他该有什么愿望呢,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活下去。
后来又多了一个,看到她。
看到她笑,就仿佛,昏暗的世界拨云见日。
周司惟甚至想不起来这六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一遍一遍,自虐一般,在深夜回想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好像那样她就仍在身边一样。
失眠是抑郁症的前兆,他知道,可是那又怎么办。
于他而言,时间不再有晨昏之别,他成了似睡非醒的囚徒。
他在灵普寺燃满沉香的房间里抄经书,白纸黑字写着“今虽无犯,是我宿作,甘心受之,都无怨忤。”
“宿因所构,今方得之,缘尽还无。得失随缘,心无增减。”
得失如何能随缘,心又如何能无增减?
在灵普寺山顶俯瞰雾气萦绕时,风声猎猎,周司惟常常想,跳下去会怎样?
她会不会为他流一滴泪。
还是算了吧,他舍不得。
灵普寺住持看着他的笔迹,叹气,说:不放下心中执念,抄再多经书都是无用。
他问住持,如何能放下?
住持转着手中珠子,闭上眼睛:执念太重,唯有自渡。
那现在呢,他放下了吗?
周司惟在微弱的火光中睁开眼,映入眸中的就是她的面容。
映在朦胧的光里,满脸期许看着他。
“你许好了吗?”纪筝轻声问。
不等他点头,她握紧了他的手,踌躇一下:“周司惟,对不起,我以前,竟然连你的生日都不知道。”
他抬手抚上她脸颊,淡淡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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