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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聚会风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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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听错了吗…”歌和四处张望着,明明听到张阿姨的声音了,但是屋里仍是漆黑一片,这片地区比较乱,人来人往听错也正常,歌和没太在意,拾掇拾掇自己就赶忙去上班了。

歌和学习不好,人也不强壮,找工作挺难的,但是脸长得温温柔柔,特别是一双眼睛柔情似水,讲话也多为别人着想,很讨一些年长的女孩们的欢心,因此他理所当然的被招进了酒吧。

这个酒吧可不与平常的酒吧相同,它的名字是“失恋人”,是专门为受到情伤的人所设计的,店员有女生,也有男生。

他们干得可是正经的活,往大了讲,有些被情人抛弃,一橛不振的,在这个酒吧里待了一晚,心情就显着变好。

一家普通的酒吧肯定没有这么神,这家酒吧里的店员大多都是经过专业的心理培训,讲话技巧、神态,都要被一板一眼地纠正过。

但也说了,这样的只是大多,为了照顾各种阶层的客人,店里也有不是那么专业的店员,歌和就是其一,与能力成正比,歌和没有学历,没有才能,他的工资也只能勉勉强强过日子。

今天他接了一个“富贵”的女客人,身披貂毛,烫着大波浪,脸上画着浓厚的妆,哭得好不伤心。

歌和轻轻顺着这位女客人的背,并没有开口讲话,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只需要陪伴着客人就行。

“请问您需要纸巾吗?”似一阵清风拂过。

不得不说,歌和天生就适合这一行,即使他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这样轻轻淡淡的温柔,谁能拒绝呢。

女客人没有接,反倒趴在歌河的肩上哭了起来,歌和有些手足无措,但也只能伸出双手轻轻揽着给予客人安慰。

“你说,有钱的男人都是没有心的吗……我知道了,他的钱一定是靠心换来的,现在身体里装的,不知是哪里随手掏来的猪粪呐!”客人很激动。

歌和虽然天天都能见到这样的场景,可也是实打实地为她们难过,每个人过得都不容易,没钱的难过,有钱的也难过。

“唉——”歌和想叹口气,但立马止住了,差点忘了不能展现负面情绪的规矩。

戛然而止的叹气声反倒吸引了客人的注意,女客人重新坐好,询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歌和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看您哭得这么伤心,我也有点难过。我想说,有些人对待爱情十分随便,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徒留您一个人伤心真的很不值。其实我不太会说话,这些意思我对其他客人也说过,但它们好像不太有用,也不知道店长怎么同意我来上班的哈哈……”

说到后来,歌和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自己先笑开了。

“挺好的,”贵妇拿帕子抹了抹眼泪,上下打量了歌和几眼,“虽然讲话不太伶俐,但是胜在有股亲和气质。”

歌和听了,不自觉低头倒水,“谢谢您,喝杯水吧,应该很累了。”

贵妇接过了杯子放在桌上,思索了两秒,转头问他,“你们这卖酒的吧?”

“卖、卖的。”

“给我来杯最贵的。”

“可是最贵的要——”

“付的起。”妇人发泄过情绪之后冷静许多。

“……谢谢您,真的非常谢谢。”

贵妇买了酒却没有开,就像那杯水一样。她把那瓶酒寄存在了酒吧里。

歌和晕晕乎乎的,到下班都像在做梦,酒吧里的店员也一样,他们像才发现还有歌和这个人一样,新奇地观察他。

歌和摇摇脑袋,手心攥着老板给他的卡,走了几步觉得不放心,又把卡放到衣服的内口袋里,隔几分钟就要去摸摸,确定卡还在。

心惊胆战地到了家,才敢放松扑到床上,迫不及待拨出号码,刚一接通就说道:“哥哥哥哥!你猜今天我卖了哪瓶酒?”

语气洋溢着想与人分享的甜蜜与喜悦,也忽视了电话那头异常嘈杂的声音。

“……我猜,福文?”传来的是与哥哥毫不相干的,更偏磁性的陌生声音。

歌和呆滞了一瞬,“不好意思,我可能打错电话,打扰您了。”

“不不,”电话那头的人轻又反应极快的说道,“你的哥哥可能出了点麻烦。”原本温柔的语气里突然涌现出恶劣与兴奋,就像正在舔舐着血液的孤狼。

“我让他跟你说句话吧。”他的语气又突然平淡了下来。

哥哥出事了?歌和心里一紧,不自觉屏住呼吸。

“小和?”一阵悉悉索索,熟悉的声音终于传来,歌和立刻回道,“哥哥我在!你是不是碰到麻烦了,你现在还在学校吗,是不是学校里的人欺负你了……不行,哥哥我去你学校找你,你先别跟他们硬打,我马上来了——”

“小和你冷静点!”伏城有些焦急的打断,但是立马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保证足够低、足够柔,安抚道,“哥哥没事,只是有些问题要处理,小和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在房子里等哥哥,小和永远相信哥哥的不是吗?”

歌和不信,他的眼泪立马流下了,伏城越是温柔,越是想要他冷静,说明事情越加棘手,但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歌和深吸一口气,一边回应一边收拾东西,打算立刻去伏城的学校,“好的哥哥,我会在家里等哥哥的。”

“小和一定——”那头伏城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小和,”是刚刚那个人,“你叫小和吗?”

歌和突然停滞住动作,语气有些激动,但又转变成小心翼翼,“是的,我叫小和!请问哥哥是和您发生矛盾了吗?”

“矛盾倒不是他的原因,”另一边传来打火机打火的声音,想必是抽上了烟,他嘴里含着烟,有些模糊不清,“要不你到学校一趟,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对吧?”

歌和稍稍喘了口气,“对的,好好谈谈,把事情讲清楚就好,我现在就过来,麻烦您稍等一下。”

待对方挂完电话后,歌和背上背包急匆匆出了门。

“你想干嘛?”伏城冷硬的声音中蕴藏着怒火,“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恭沪按灭屏幕,抬头看向伏城,他被两个安保紧紧压在地上,嘴角被打出了血,跟他一样的还有赵运,赵运更惨,脸上几乎没一块好肉,此刻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晕倒在地。

恭沪吸了口烟,不急不缓地呼了出来,踏着满地狼藉走到伏城面前,蹲下身拍了拍伏城的脸,“那个叫小和的是你弟弟还是你情人?”

“是我爱人!”伏城用力挣扎,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在他脑中显现,“你别想对他做什么,你要是敢伤害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从头顶响起一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欢呼声、嘲笑声,即便如此,伏城也紧盯着恭沪的眼睛,不肯退缩分毫。

“呵,”恭沪回看过去,自始至终都是俯视,“你这个眼神倒有几分意思,可惜了,我恭沪浑身煞气,连鬼都要退避三分。”

说完站起身又吸了口烟,不再理会伏城,转而走向窗边,那里正对着花园,是走进这个城堡的必经之地。

“你带几个人去校门口等着,看到人来了带过来,记得温柔点。”伏城语气淡淡,吩咐跟在他身后的人,“对了,让外面的人注意点’小客人’的安全。”

文青栀他们被安排在了二楼,肃着一张脸看着底下那场闹剧,他终于明白凤言说的各在其位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在这场聚会前就有主了,底下那群是没主的,没主的野狗好欺负。

他在楼上看了全程,起因只是赵运不小心碰到了恭沪,甚至马上道了歉,可恭沪嫌他不够诚恳,抓着不放,赵运也就跟他们争执了起来,结果可想而知。

伏城想当和事佬但没成功。

思及此,文青栀又仔仔细细地看遍整个二楼。

聚会的灯光选用的是昏暗的暖色调,不甚明亮的光线,可见之处有流光溢彩的珠宝,昂贵少见的酒品,分散站立但隐隐又有联盟之势的小团体,还有……

四处散落着的微弱的红光。

抚摸着凤少爷只交予他一人的特制眼镜,这是想观察每一个人的表现?

紧张的同时也为赵路松了口气,幸好他不用来,那个傻傻又没用的家伙可不知道会惹到什么。

那恭沪所做的也是设定好的环节吗,赵运只是一个运气不好的倒霉蛋。

“青栀,公子让你去三楼。”

胡乱往裤子上擦了几把手心的虚汗,回应。

“好的我马上去。”

这场闹剧完完全全地呈现在三楼影播厅里,不过没几个人在意,恭沪做事向来想一出是一出,在意的几个人也只是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笑侃一声,“沪哥艳福不浅。”

更多的人是在划分人头,哪几个有潜力的就替自家少爷小姐招揽。

“伏城其实还行的,”蓝西装的人喃喃道,“不是愚蠢的出手,有义气,形象也不错,感觉明后两天的测试也不会差。”

“可惜看样子他跟恭沪结仇了,”坐在对面的人接道,“还是省些事端,我看兆积和周都不错,全程都很理智,懂得趋利避害……对了,我记得今年白、宫、凤三家都不要推选人员的对吧,那恭家选了吗?”

“我问问,”蓝西装拿出手机翻了翻,“他们——”

“伏城和兆积大家都不要选了啊,恭家定了。”一人抬高声音喊道。

“看来不用我讲了”蓝西装摊摊手,“不过伏城以后日子不太好过啊,可惜了。”

对面听了他的话,皱起眉头,用指尖敲敲桌子,“恭家的事少管。”

“既然恭家已经选了,那周都我们柯家要了哈~”

一道柔媚的女声传来,听起来柔弱,可谁都不敢招惹,她可是柯乔,柯家唯一的孩子,她的母亲有轻微的被害妄想症,总认为生了辅继承人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她母亲姓白,白家主家的白。

因此柯乔父亲即使十万个不同意,也没有话语权,只对柯乔更加苛刻,从小让她学习各种武术,学校里想单挑她从来没有人成功过,可惜了一张胜似西子的脸。

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何她竟屈尊来了这里。

不过还好,上头几家都选完了,剩下的就是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文青栀上来的时候只听到一些或平静或激烈的讨论声,门没有关,他程序性地敲了几下,扶了镜框朝凤言走去,没有因为那些探究的视线而怯场。

“这是…凤家新招的人?”

“对,把他叫上来让大家认识认识,明后两天的考试可别为难人家了啊。”

凤言笑脸迎人,牵过文青栀的袖子,让他更贴着自己一点。

随后小声说道:“你就站这别动了,少在他们视线底下晃悠。”

文青栀不自在地捏着手心。

“明白。”

等那些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时,他才敢真正观察起这里,与他想象的大差不差,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屏幕,占据大面积的是一楼的场景,周边还有许多小窗口,一个小窗口对应一位二楼的人,所做的所有事都无所遁形,毫无隐私可言,文青栀甚至看到了有几个人的画面即使在厕所也不曾中断过。

他这时才回想起赵路当时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这所学校会不会死人?”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当然不了,有少爷护着咱呢。”

现在他动摇了,当初除了担心赵路没自己无法通过考试外,其实也夹杂着他的私心,他不想全然陌生的进入这个学校,有熟悉的人陪着总给他几分更大的勇气,因此他刻意忽略那些潜意识里已然察觉到的危险因素。

可是今天所看到的这些事,让他忽视不了,或许小路说的对。

这所学校会死人。

看着屏幕里赵运被硬生生折断的手骨,文青栀颤栗了一瞬。

“怎么?害怕了。”

凤言离他最近,当然察觉到了文青栀糟糕的状态,但他也只是形式性的安慰了一句。

“可不能被这点东西吓到啊,凤少可是很看重你的。”

是啊,凤少看重我,无论是之前对待自己的态度,还是现在戴着的这副眼镜,都说明了这一点,所以,我能保护好自己和小路的,是吗?

因为暂时不用上学,赵路一口气睡到了日上三竿,昨天晚上的男人已经自行离开了,连一张纸条都没给他留下,赵路有所预感,也并没有太过在意,他确信这个男人以后会有用的。

妈妈也还没出差回来,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徒生几分孤独。

起床洗漱,再收拾了一下自己,他今天可是有正事干的,他得在去二校前改变一下形象,变得无害一点,若是女人不行就男人,性向在必要时得为利益让路。

一边吃着昨晚剩下来的饺子,一边计算着手里的余额。

几次三番打开通讯界面,盯着备注“妈妈”的联系人。

“唉……还是算了,看来只能去便宜点的地方了。”

拿上房间的钥匙,打开门,正和门口的凤言撞上,他状似要敲门,视线从破碎的屋瓦移到赵路脸上,戴上习惯性的微笑。

“好巧啊,小路。”

……

等赵路坐在镜子前,看到那个焕然一新的自己时,才感觉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又哭又笑地回忆今天发生的事。

凤言来的目的可以说是跟赵路不谋而合——提升赵路的形象。

“为什么?”

面对赵路不解的询问,凤言露出他的一口白牙。

“当然是不能丢我的面子,毕竟今后你是我名义上的情儿了。”

…………

原来他想的好主意竟是如此。

德兰二校东边的园子里,建造着一所专门供这些天之骄子使用的情色场所。

那些家族为了不让他们的孩子被低级的情欲所影响,早早就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可以极大程度避免一些麻烦的事,例如不知道从哪冒出的私生子,或者是痴心妄想要追求些什么的人。

这座园子里大部分的人,通俗的讲,就是性奴。

性奴分为公用与私用。

凤言为赵路选择的是身份是比私奴好上一点的情人,不过同样要住在东边园区里,服从那里的基本规则。

性奴不用经受太多的考验,只要满足两个条件:身家清白、终身契约。

情人一般是由学校里的普通学生申请校外人员,进校前同样需要核查身份,签署协议。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这只是缓兵之计,虽然说要签协议,但是协议最后会交到我手上,只要等他们把你的学籍正式转到这,我就可以解约,把你安排到教学园区,过于溺爱情人而让他转为学生这种做法,以前有过很多例子,对我来说也不失为一个美谈。”

情人?

不不,我怎么能用这样的身份进去呢,就算最后变成了正常的学生身份,其他人也不会把自己当成同等的人看待的。

赵路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脸色苍白,张了几次口,半晌才发出声音。

“我能不能……”

“不能。”

凤言打断了赵路,转过身面对他,站在背光面上,落入了阴霾里,刚刚还带着笑音讲话的人此时语气冷漠地可怕,赵路看不清凤言的神色,阳光有些刺眼,他生理性地流了几滴泪。

“凤少的命令是让我安排你转学即可,怎么转随我,你不会是想像文青栀他们一样吧?那不太可能呢,凤家的每一位辅佐者都有各自的用途,是少爷未来不可或缺的帮手,你该知足的,你只要以学生的身份在这所学校毕业,没有公司敢不要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路努力压抑着身体上的颤抖,向眼前这个几乎罩住他的人询问。

“为什么?”

“哈?”似是没想到他真敢问,凤言弯下腰夸张地笑了,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你随便看看周围的这些高楼大厦吧,你能看到的都是那所学校里的人未来所拥有的,能在这里毕业的人,背后都有盘根错节的势力,他们自然不敢不要,情人虽然学籍在那,但毕业证与普通学生是不同的,性奴更别提了,可没有毕业一说,毕竟他们永远都毕不了业啊……”

“能让你以学生身份毕业已经是看在文青栀的面子上了。”

而对文青栀如此厚待,也仅因为少爷对他还算喜欢。

凤言笑够了,伸直腰抚平刚刚压皱的西装。

“辅佐人虽说也不算什么大玩意,但始终都代表着凤家的脸面,要完成各项交予他们的任务,凤家不能有丝毫被拿捏的弱点,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应对不了那些,以我的情人身份进入,既不用经历开学考核,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欺负你,你觉得怎么样?”

明明已经安排好了所有,却还来问他的意见。

“对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知道了这么多事情,如果你想着回一校的话,我倒是可以让人把你的棺材运进去。”

看到赵路一言不发淌着泪,凤言突然又担忧地牵起赵路的手,眼神透露出心疼,语气重新变成赵路熟悉的那副样子。

“别哭了,我所考虑的这些也都是为你好,你想想,武力与才学,哪一样你是较为突出的?况且,既不用履行情人的义务,也不用完成辅佐者的任务,还有凤家在保着你,已经是天底下最轻松的事情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

赵路擦干还未流出眼眶的泪水,仔细审视着镜中的自己,不得不说,凤言找的理发师技术很不错,剪短了刘海,但又细碎地保留了一些,那双圆钝清澈的眼睛在细微遮挡下显得更加天真不知世事。

赵路还是第一次那么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脸,他从前虽总反驳李冉珂说他丑,但心里是赞同的,因此也避免照镜子,梳头发时也只胡乱瞄几眼,更不会特意剪一个精致的发型,通常都由着毛糙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而今天那理发师先是柔顺了他常年杂乱微翘的头发,而后又丈量着他的眉眼间距与骨相,让头发去平衡五官的不足。

没想到自己的这张脸,打扮后还挺符合男人的口味的。

想起凤言抬头时被他短暂惊艳到的模样,赵路瞬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相比于其他难以接触的人物,凤言是他最有机会得手的,虽说概率不大,但总要尝试的不是。

“我想要的不止是毕业啊。”

赵路从没忘记过他最初的目的,入赘?亦或者是嫁。

抚摸着镜子里自己浅淡的唇,赵路不由自主想到了赵子今。

赵子今所劝说他的都是真实的,是不是也可以说明赵子今对他的好感也是真的,宫家……

赵路犹能记得爸妈离婚那天发生的所有事。

爸爸把手里紧攥着的照片一摔,面目狰狞,大声地朝妈妈吼,丝毫不见在外人面前的斯文样。

“是,我是出轨了,但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一样,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一样?!要不是你从十几年前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进步一点,我会跟你过不下去?”

“没有进步是我的事吗?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努力吗?!上头的位置就在我眼前啊许飘屏!!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落到别人手上,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感受。”

“没有!落到别人手上是别人的本事,别人有后台,你怎么就不能有呢,平常让你去交际,交际到哪里了,我跟你说,我许飘屏不能一辈子做一个普通女人,为柴米油盐发愁,你不行,我得找个行的人去。”

“好,好,好。”

爸爸一连说了三个好,似是第一次才看清妈妈,抖着手指向她的鼻尖。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想必是早就想丢开我找一个有钱男人了吧,啊?嫌我碍事了?”

妈妈被这句话逼得站了起来,张口却没说话,只楞楞地看着爸爸,最后又默然坐下了,似是默认。

爸爸一时之间也不再说话了,面上有些懊悔,从兜里取出手机又放下,原地打转了几步,气氛僵冷地像是刚化冰的天气。

他平常鲜少听到爸爸说脏话,爸爸和妈妈都是有文化的老师,看来爸爸是真的很生气。

赵路趴在桌子的一角,试图用双臂掩藏住自己快忍不住的啜泣声。

耳边只能听到秒针不停转动的声音。

好半晌妈妈才重新开口,平静又沙哑的声音传到赵路的耳朵里。

“说实话,我刚开始跟你结婚,确实是看中你两年连跳三级的本事,又不是电视剧,哪有那么多纯真的爱情,但是结婚后你再没有升过一级,我等得够久了,这件事你怪我是对的,是我对不起你,我是为了利益跟你在一起的。”

妈妈肯定撒谎了,她若是真的对爸爸没有感情,又怎么会在知道爸爸出轨后把自己锁在房间哭了一天呢,又怎么会在每天深夜里,一遍又一遍怅然地抚摸爸爸的照片,又怎么会不断地跟家里人,一边说起爸爸的不好,一边又替他辩解。

她若是单纯的为了利益,怎么会等了爸爸十几年才决定放开。

或许妈妈到后来也分不清利益和爱情的界限在哪里了吧?

还好,他不会步妈妈的后尘,爱情是虚无缥缈的,钱才是能够踏踏实实攥在手心的,妈妈办不到的事情,他会努力去做的。

赵路合上整理好的行李箱,抽了张纸巾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难道我是泪失禁体质?”

说完自己先被逗笑了,摇摇头不再去想。

在赵路正式入学那天,他先是打了两个鸡蛋,给妈妈煮了长寿面,也没叫她,他已经很久没和妈妈正常说话过了,没讲两句就要争吵,不如不讲。

将面放在桌子上,后又去街角从小吃到大的面馆点了一碗面,果然已经比不上小时候的味道了。

等到那辆大巴后,他已经做好抛开一切的准备,伪装成新的自己,踏着小心翼翼的步子上了车。

不对。

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与一言一行,赵路找了最角落的空位。

除开他左边的空位,其他位置都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在他从前往后走的时候,观察了一圈。

都是些各有千秋的美人啊……看来是跟自己一样要进兰园的人,他们会是私奴吗?还是跟自己一样,某个人的情人?会不会影响到自己,成为竞争对手?

赵路暂时是无法得知了。

再往最前头看去,司机体格异常的壮,梳着寸头,面相有几分凶狠,离近的时候甚至能透过衬衫看到凸起的肌肉。

车上还有一个乘务员,不停来回走动巡视,三白眼,鹰钩鼻,看着十分不好相处。

赵路抱着自己为了装可爱特意换的嫩黄色书包,生出些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为了缓解压力,全程只往窗外看,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虽然凤言应该会打招呼,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自己目前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单凭文青栀和少爷的关系吊着。

若是哪天文青栀做错什么了,估计自己也就完了。

文青栀,最差最差,你也得撑到毕业啊。

赵路看着这辆公交越开越偏僻,周身的气氛也越来越阴森,到一处大坑的时候,车身剧烈抖动了一下,有一位穿着黑色衬衫的男生正在喝水,可想而知,他的水全倒在了身上,还有周边人的腿上。

赵路眨眨眼,觉得这只是件不起眼的小事,顶多湿衣服穿着难受。

但是那个乘务员看到这一幕时,变脸了,原本瘦削的脸因为怒气变得通红,大跨步走到黑衬衫男生的边上,右手高高抬起,在空中停滞一瞬,又狠狠落下。

“真是群麻烦的贱货!”

响亮的巴掌声在车里响起,被打的男生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赵路跟着颤抖了一瞬。

还没结束,那个乘务员揪起他湿漉漉的衣领,用力把他带到了地上。

“既然湿了,就脱,全部脱掉。”

脸上是恶心的垂涎,想必他完全清楚他们的身份与作用,敢这样做也有自己的底气。

倒在地上的男生怯懦又无用地发着抖,看了一眼周围那些盯着他的人,又立马低下,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被乘务员不耐烦地又踹了一脚,才哭着解开了自己的扣子。

一颗,两颗,三颗……黑色逐渐被肉色替代,其上还有些晕红。

乘务员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剥开的肉色上摩挲着。

赵路垂下头,不想再看了。

凤言,你最好能把你画的饼全部烧出来。

若说德兰一校的建造是一眼就能看到的极尽奢靡,那么德兰二校就是内藏乾坤。

这所建在巴固山最高处的学校,为了得到充裕的面积,竟硬生生铲平切开了山体。

比起古堡,称作古城更为合适,一堵十米高的围墙让人联想到关住千万人的皇宫,若是你在外面,从下往上看这面墙,会感受到肃穆和敬畏,若是你在里面,又大不相同,分人。

有些人从不会在意这堵墙,因为他们拥有随时进出的权利,而有些人会无助又绝望的站立于墙下,没有他人的许可,他们再想要也只能望梅止渴,这堵墙堵的是他的自由,也是命运。

越过城墙,其上的建筑带点欧洲中世纪时期的风格,塔楼、角楼、门楼,各种功能性建筑应有尽有,虽然放在如今科技发展的年代,作用应所剩无几,但是他们却依然保留了,目的几何无从得知。

之所以称它内藏乾坤,是因为它的外表再普通不过,是原始状态的石砖,未上过一点颜色,甚至可以称为残旧,在时光划过的日子里,墨绿色的爬山虎执拗地互相缠绕着爬满了整面城墙,在雨打风吹的作用下,那面墙也被迫雕刻上了岁月的痕迹。

任凭谁无意中发现这座古城,也只会觉得是曾经在历史长河中辉煌过的哪位权贵政要,忽然倒台,导致这座本应该承载重大意义的山中城惨遭废弃。

可是——如此宏伟又暗淡的一座城,寻遍那厚实的围墙,也找不到门的踪迹。

一束强光从远处直直照射过来,慢悠悠地靠近这儿,才看清是一辆车。

世间美色千万种,不及白子一点春。

作者不甚清楚,只这单句诗传遍了万户千家。

白子是白家家主的长子白宸,据说年少时偶然出现在宴会中一瞬,冰肌玉骨、仙姿佚貌,见过他的人无不神色恍然,念念不忘,可无论如何设法,再未见过其一面,缘是白家主家隐于尘世,由旁系暂代其位。

车窗大开,白金色的长发仅由一根墨蓝色的缎带绑着,细柔如雨雪的发丝随着泠冽的风散乱飞扬着,可惜,这样的颜色是鲜少见到的,让人一眼就能联想到那家隐世的贵族,连头发都如此矜贵,他们不该由着它与风作舞的,那些空气中的尘埃会侵扰到它。

但它的主人却毫不在意,此时正一边听司机跟他汇报近况,一边捏着不慎掉落的袖扣,伸手抬高它至眼前,月光铺洒在上面,反射出一道淡淡的光芒,照射在他月白色的高定西装上。

不仅如此,他微微仰头的面容因为月光的温存,更似人间月,画中仙,分不清是月色更美还是这玉人更美。

玉人收回留在翡翠扣上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司机。

“凤君最近在研究古酷刑吧,问清楚谁缝的扣子,给他送过去。”

司机忍不住苦笑,眼底水意漫出,果然还是逃不过。

缝袖扣的绣娘是他的表妹,当初求着他想到白少爷跟前工作,掺的是想飞上枝头的念头,他知道白少爷工作和私人生活是绝对分开的,最厌恶底下的人想爬他床,本想回绝表妹,谁知道一个月风平浪静后,这小丫头自己另寻了路子当上新一批的绣娘了。

昨晚突然跑到自己房里,兴高采烈地说少爷明天要穿的衣服上有她缝的扣子。

分不清眼里是爱意还是单纯由利益生出的喜意。

当时他便心头隐隐作乱,没想到如今成真了,表妹与自己相处的一点一滴在脑海中浮现,张口想求情,但瞬间那些个温馨的场景又被白宸那张美人面占据,想起过往的种种,寒意从心底渗出,开开合合,最后还是沉默了。

他安静地将车停在离围墙两三步的距离,地面隐约透出些红光,随后开始下陷,“咔”的一声传来,是到位置了,操控方向盘在这条地道里穿梭,弯绕了好一会儿才驶出地面。

还未开出一段距离,就见迎面开来一辆即将出校的跑车,火红的车身热烈又浓郁,正如他的主人一样。

“是恭少爷,要跟他问好吗?”

“继续开。”

白宸眼里闪过厌恶,神情恹恹地合上窗。

他讨厌恭沪身上的东西,明明树敌无数,内忧外患,却活得这么肆意开心,让人看了真是…想毁了他。

察觉到自己又滋生出那些阴暗想法,当机立断抽出暗格里的小刀,狠狠往手臂上刻了一刀,疼痛让他喘息了一瞬,鲜血涌出,滑落在所穿的休闲鞋上。

明明是昂贵的西装,却配了双休闲鞋,因为白宸不喜欢皮质的任何东西。

冰凉冷硬的触感会让他汗毛直立。

“哎,白少!赏脸吃个饭?”

恭沪眼尖地伸出大半个身子朝白宸招手。

“发情的公狗。”

白宸又划了一刀,跟上一刀组合了一个“叉”,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冷冷地看着恭沪。

“翁叔,兰园该来新人了吧?”

“是的少爷,今天下午就能到。”

“给他送几个质量好的。”

“是,少爷。”

刚开始赵路还是聚精会神地悄悄观察这些人,想要知己知彼,由此他也确实耳尖地听到了一些。

比如他们的年龄并不像自己尚在高中,几乎都是二十出头,有小部分只堪堪成年,又比如,他们都有着各自来这里的理由,迫不得已或是主动请缨,本想再多听些,耐不得路途太遥远,车子在山路中不断晃悠,又因为这段日子忧思过重,还受到了惊吓,赵路在半路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他是被失重感惊醒的。

惊慌地挺坐起来,发现自己在地道中,仅有的光线是车子自带的远光灯,借着光,隐隐约约能看到墙壁上繁复久远的花纹,类似于敦煌壁画,左右两边留存着安装石灯的痕迹。

几声压抑的哭泣声传来,很轻,只有靠她比较近的赵路听到了,是比他还晚来的,这辆大巴上最后一名乘客。

烫着梨花卷,穿着碎花裙,卷翘的睫毛,水盈盈的眼睛,还有柔软而饱满的嘴唇。

是赵路曾经最喜欢的类型,但如今是不可能了,天、地、人,哪个都不对。

虽然如此,他依旧心动了,心跳一瞬间的不规律让他手指都蜷缩了起来,不过也只一瞬。

听她哭得喘不上气来,犹豫着从包里拿出一颗奶糖递给了她。

看她略带诧异地回看过来,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

不该这样的,自己应该什么都不做,不清楚她的任何底细,你怎么敢妄自行动。

懊恼地闭上眼睛,惩罚般往腰上拧了一把。

直到感受到车停下后才重新睁开。

兰园,名取得雅致,园造得也雅致,第一眼看到会疑惑自己是不是步入了古时的皇家园林,殊不知里面隐藏了多少淫乱肮脏。

大门正上方有一块金色匾额,柔和温婉又暗藏凌厉笔锋的“兰园”跃于其上,一看便知是位书法大家所写。

赵路悄悄移到队伍的最后,用人群掩盖住自己。

“骚货们,看好了,这头大门,是你们的主人过的,你们要进去,只能钻它旁边的这个狗洞。”

乘务员趾高气昂地指着前方只能爬进的洞口,脸上是不掩盖的鄙夷。

看来他不仅是乘务员,也是给他们这群“新生”的一把火。

听了他浪荡的话语,当即众人皆发出不满的怨声,但也不敢太大声,直到看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若干调教师时,才彻底的屏声息气。

来这工作,多少都懂点。这些手持鞭子、身穿制服的人,很可能是自己以后的二主人。

赵路双手握拳,接受不了,眼见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真的开始弯下腰,跪趴着往洞里爬时,才肯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

首先是车上脱衣服的那个黑衬衫男人,他之后一直是裸体的状态,此时也依旧,身上还沾了些白丝,脸上红彤彤的,但并没有太多羞耻,略带局促地爬进。

第二个是不幸排在第二位的,坐在赵路身旁的女生,她本不愿,啜泣着向乘务员求情,泪水打湿了睫毛,显得分外可怜,被无情地甩了一鞭子后惊慌地也胡乱爬进去了。

赵路有些难受。

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人往里爬,到后来已经没人反抗了,顺从地跪下,爬进,像流水线上的产品。

赵路紧紧捏着书包带,盯了乘务员许久,他想问问,是不是忘记自己是凤言的“情人”了?

又或许……自己对于凤言来说实在不是个玩意,根本没给自己后门走。

头皮发麻地僵在最后,再抬起头已是满眼血丝,正当他想主动提一提自己的身份时,远处有人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

“等等等等!谁是赵路?”

来人身穿一身灰色工服,右手还牢牢捏住另一人的手腕,将他扯到了乘务员跟前。

“实在是不好意思,他也叫赵鹿,小鹿的鹿,我们那车工作人员搞错了,让他混到a车那里去了,你们这的赵路呢?赶快换回来。”

他看清当前的情形,着急地剁了好几下脚,狠拍自个儿的脑袋,自顾自又说道。

“完了完了,不会爬进去了吧?到时候被凤二爷知道,活不了了。”

见乘务员还没行动,着急地拍了他的手臂一下,“快呀!!!”

“哦哦哦…”

乘务员像才反应过来似的,再也没那小人得志的姿态,高声喊道:“赵路!”

果然!

喜上眉梢,松了口气,甚至是有点自豪地踏出那列队伍,“我在这!”

“哎哟我的爷,还好您没钻,快跟我来。”

一边走一边上手捏住赵路的腕。

好疼……

赵路忍耐着,听那个人继续讲道。

“算我求您了,千万别记小人的过,改天我张长弓给您送份大礼,别和凤二爷说哈,陈老酒——就是刚刚那个长得跟猴儿似的,他要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儿,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今天这事就当作没发生过,主要是万万不能跟凤二爷提起。”

一路上风风火火地反复道着歉,赵路想听点更多的信息,因此没应他,等看到不远处有一头小门时才朝他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来。

“没事的,我不会和凤公子说的。”

“哎哟!那感情好,那感情好!”

张长弓连道了两次好,放开一路上抓着赵路的手,点头哈腰地给他开了门。

“打第一眼看到您,我就知道凤二爷欢喜的人绝对不会像普通人一样。”

【还真是会拍马屁……】

赵路心里如何吐槽,面上依旧是一副被吓到的苍白样,本就淡如三月樱花的唇已无一丝血色,还带点安慰人硬挤出的笑容,让人看了很难不心疼。

“对了爷,给您介绍一下,刚刚您在的是南大门,一般还是不要靠近那儿,冲撞了贵人会很麻烦的,这头门是东小门,平时您要进出就从这头门,不过记得先禀告一下凤二爷,得凤二爷同意了,您才能出去。”

见赵路走进门了,张长弓锁上门,又不知道往哪摁了几下,这才跟上。

“刚刚陈老酒带他们的那个洞纯粹是玩儿呢,平常不会从那儿过的,也不怕那些人日后得宠了报复他,您呀,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会有人治他的。”

这人好像很喜欢带着儿化音说话,用的词也很有意思,总有种后宫争宠的错觉,赵路眨眨眼,看他满头大汗地跟在他后头,从那个小黄鸭包里又拿出一块方巾,不递给他,就亲手一点一点印着他额头上的汗水,完了才交到他手上,又朝他抿出一个青涩的微笑。

这下终于堵住他停不下来的嘴了。

不过也就安静了一会儿,走到一处种满梅花的园子里,又晃晃脑袋。

“完了,最近脑子怎么回事,到这儿来了。”

立马带着赵路往回走。

雷达响动。

“张哥,刚刚那里是干嘛的呀。”

略微睁大的双眼带着些无辜,安静地等待他解答。

“咳咳……爷您别这样看着我,刚刚那个地方是凤少爷小宠住的。”

“哦……那他是很喜欢梅花吗?”

“喜欢吗?也不算,是凤少爷喜欢,梅、兰、竹、菊…”张长弓掰着手指头,“凤少爷有这样的四个院儿呢!”

“四个?里面都住着人吗。”

“当然了,都是些一等一的美人,还记得何伊伊吗?”

何伊伊?

赵路从记忆里扯出一个人来,有些不可思议。

“是那个被雪藏的演员吗?”

“对咯,她惹凤少爷生气了,这几年关着禁闭呢,住在兰院。”

这群人…还真是把自己当皇帝了啊。

何伊伊,影史上最应该留名的女星,有人曾这样评价她。

“貌若貂蝉胜三分,才比杨妃更绝伦。”

无数的作品流传于各大地区,其宣扬的美好品质令人动容,代表国家斩获了各项奖项,也令娱乐圈众多演员咬碎银牙,有何伊伊在的一天,她们就永远无法问鼎琉璃之星,这对于演员来说是最高的荣誉。

可突然有一日,关于她的热度慢慢退却了,也鲜少上映关于她的影视作品,始作俑者细水长流地让她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等有一部分人突然惊觉这件事有蹊跷时,已无力回天。

没有想到她竟被隐藏在这里,一股寒意顺着脊梁蔓延到头皮。

那这里的人呢,是不是也是一位家喻户晓的名人。

赵路回头又望了眼梅园,正好看到那棵最大的梅树上有一清俊男人靠在枝头,发丝长至肩膀,可能是刚洗过澡,还带着股潮气微微卷起,眉梢带春,身上胡乱套了睡衣,花纹是十分幼稚的小丑鱼,与他的通身气质一点不符,此时正好奇地看着赵路,手上握着一束折下的梅枝。

张长弓顺着赵路的视线看去,也瞧见了树上的人,恭敬地作了个揖。

“给柳小主请安。”

柳小主?

请安?

赵路憋闷着心中的笑意,但隐藏不了眼里晃悠的碎光。

那位柳小主肯定瞧见了,不然怎会也笑起来,这一笑便荡开了满池春水,美不胜收。

赵路一愣,又快速转过身不去看他,结巴地喊着张长弓。

“张、张哥,我的房间在哪里呀。”

张长弓又给那个叫柳小主的作了一次揖,才带着赵路继续走。

不知道是不是凤言为了让他明白自己已经很幸运这件事,他的院子竟是最靠近公奴院的。

一些淫靡的声响传来,有男有女,赵路脚步踉跄,逃也似的跑进房里。

“那爷您先歇着,我去向凤二爷复命。”

张长弓未跟着进房,只远远鞠了一躬。

等安静下来,赵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手机,原本手机是在上车时就没收了的,后来还是被张长弓拉着走时,陈老酒塞给他的,他的手机很好认,手机壳上就有一个大大的路。

路在脚下,但是还不明确。

卸下伪装后,赵路才感觉到心脏狂跳,力度大到生出闷痛。

按住止不住颤抖的手,打了几次都不对,在第三次时才按通了文青栀的电话。

“嘟……嘟……嘟……”

打不通,为什么打不通,急切地需要一个人跟自己说说话。

“啊!”

突然尖锐地一声嘶哑尖叫,赵路一颤,手机掉了下去。

是什么声音?

甚至忘记要捡起手机,惶惶然地凑到窗口看去。

看到了目前为止最污秽的场景。

他们怎么能这么多人一起?

在赵路院子的后方,有一处凉亭,几个身穿黑色校服的人或坐或立,带着三条杠的袖标,欣赏亭子地上一个男人发狂发浪的丑陋姿态,看他撕扯自己的衣服,露出肉体,又摆臀求欢。

那些黑色的恶魔不满足他,只人手拿着一根竹条四处抽打他。

地上的那个人嘴里含着东西,说不出话,但他眼里盛满了哀伤,痛苦万分地看着自己如此浪荡的身体。

又一个挣扎翻身,他的视线与赵路的视线交汇。

赵路急忙关上了窗,他不敢回应那人的乞求的目光,无论他是在乞求什么。

缩到床的一角咬着指甲,脑海里还是那人的眼睛,残存着过往温柔的双眼。

过一会儿又想到了那个狗洞,连李冉珂都出现了,猛然想起自己离校前太过兴奋忘记与李冉珂告别的事。

他和李冉珂是没有联系方式的——李冉珂厌恶地拒绝。

赵路开始担心这件事会不会被人推断出自己曾经对她的事都是逢场作戏。

“同学们,你们这样可不太好哦。”

一道不赞同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喜怒,但尾音又勾人的上扬,让赵路无来由地想起梅园里的柳小主。

再次推开窗,果然是他,已经换下了小丑鱼睡衣,换上米白色的毛衣,终于还上了五分雅致清澈。

“柳云澈,别管太宽了。”

说话的是中间坐在石凳上的少女,公主切、白长直,丹凤眼、平直眉,面上总带着些许冷意,是恭步尘,恭沪的妹妹,恭家的辅继承人,袖标上是两条杠。

恭家两兄妹,一个放肆如火,一个冷硬如冰,相同的是,都爱玩。

“不敢,恭小姐,我只是想您卖我个人情。”柳云澈笑的弧度大了些,凑到恭步尘耳边说了几句。

“这可是你说的!”

恭步尘眉头一扬,眼里透出些光亮,迫不及待应了下来,抬起右脚,露出了底下沾染灰尘泥泞的黑色解药,又起身扯起仍在痛苦中挣扎的男人,裙摆晃动,俯在他耳边,睥睨他满脸的红晕,厌恶又不屑。

“你呢,别以为恭少玩过你就会记得你,肖想些不该有的,你的好哥哥还在我手上呢,今天暂时放过你,陪柳云澈玩会儿吧。”

抬手一挥,带着身旁的那群人朝公奴院的方向走去,隐约还能听到什么“没玩够”“扫兴”之类的话语。

柳云澈等他们走远了,脱下身上穿的毛衣,露出里面大红色的保暖背心,给地上的男人套上,扶起他坐到刚刚恭步尘的位置,又捡起那颗黑色药丸,仔细地用指腹擦了几下,确认表面上的脏污都不见了才递到他嘴边。

“没事,不怕,把这个吃掉就好了。”

赵路这头见事情尘埃落定,才敢把窗户全开,提高声音朝那两人喊道。

“把他扶到我这来吧!”

柳云澈回头一笑,仿佛早已知道他在看,朝他抛了个媚眼,露出嘉许的神情。

等他们到了房间里来,那个男人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了。

低着头不敢看他们,自己最淫乱的样子被他们看到了,低低地道了谢,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似的。

“振作点啊。”

柳云澈抱他上了赵路的床,当事人在一旁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到床单上多了些沙砾。

“我的床!”

赵路惊呼一声,他还没睡过一晚呢。

“等会儿我会给你搬床新的,别急。”

柳云澈给男人盖好被子,又端来茶水让他喝,自在的像在自己房间。

赵路没想到明明住在象征着坚韧不拔,清雅高洁的梅园,他却十分随性。

事已至此,也寻了块毛巾过来替他擦身,看到一道道发红的鞭痕,有些不忍下手。

“别看了。”

那人尽管遭遇了那样的事,如今竟也能依旧笑着对赵路说话,可眼里全是赵路熟悉的自卑与怯懦。

“又不是你的错。”

没能力反抗不是他们的错。

男人介绍自己叫歌和,是被迫进来的。

“我不能死,还有人在等我。”

在讲过往时都缠绕着麻木,唯有在说这句话时他才有几分人气。

过不久他就睡着了,柳云澈拉着赵路走到门外,指了指房间里的人,悄声对他说:

“刚刚本想带你去吃晚饭的,现在看起来我们得打包带回来了,顺带给人家带一份。”

赵路应了下来,他连中饭都没吃,饿得已经前胸贴后背。

兰园有三个食堂,分别对应了三重身份,赵路和柳云澈皆为谁谁谁的情人,自然去的是最好的那个。

路上远远瞧见了一顶轿子,定睛一看竟是24人抬的方辂,这可是皇帝出行的规格。

“坏了。”

柳云澈扶额,马上领着赵路往角落藏着。

“那是谁?”

赵路也学着柳云澈的样子佝偻身体。

“凤君。”

“凤少爷?!”

柳云澈用手心堵住赵路的惊呼,红润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小声点!他是个疯子。”

看赵路冷静下来并点头示意后,柳云澈才放下手。

他们二人一直等到了看不清矫辇后才起身。

柳云澈一路上被赵路期待注视的没有脾气,无奈地主动解释。

“我真是……我只能和你说凤君是个超级大变态,这个什么鬼兰园和普学那边的积分制就是他最先提出来的,本来德兰还没这么恶心。”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这我怎么知道,反正他们家的继承人都挺不正常的。”

“哦…那他怎么坐轿子?”

“可能喜欢古文化吧,反正他平常都穿的古服。”

“你不是他的那个吗,”赵路扭捏着叫不出称呼,“怎么好像不喜欢他。”

“哪个?情人?他的每个情人都不喜欢他啊。”

借由柳云澈,赵路知道了凤君的许多私事。

比如兰园里的何伊伊原本是一名十分有天赋的美术生,最大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优秀的漫画家,在毕业那年,出国旅行、街头作画,好不潇洒。

正巧遇到了出国工作的凤君,彼时凤君穿着一身青色直裾大袖衫,后面的发尾留长绑了条小辫子,用根同色的青绸缎随意绕着,面容矜贵,气质风流,一眼倾心。

何伊伊是一位敢于追求爱的女人,她喜欢这个男人的“美”,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就要大胆追求,她拿起细心描绘他的画,自信又不失温柔小意的站在凤君面前,问能不能用这幅画换他的联系方式。

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魅力,这张美丽的脸庞带来了数不清的桃花。

果然凤君也是其中一个。

只不过现在应该只剩下恨了。

又说起竹院里的男人是白家的弃子,兰园匾额上的字是他写的。平常都不出来,偶尔碰到他时,也会像只惊弓之鸟,浑身筋挛,吓得他再也不敢去他那串门。

还说起菊院里的女人是早赵路几个小时来的,来时指甲盖都没了,一边走,血一边留,泪也一边流,脸上的表情像是死了爹似的,过了许久才有人给她包扎。

站在乘菜窗口前,赵路突然想起之前想问的一个问题。

“你怎么会想到和我一起吃晚饭的?”

“这个嘛……”柳青澈狡黠一笑,“当然是看你还是个小屁孩,却来做什么情人,又可怜又可爱。”

哼,我又不是真情人,还不知道是谁可怜呢。

“你还是快选菜吧,他那份也交给你了,我去门口等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真是个小孩子。”

等二人一路打打闹闹回到房间后,发现歌和双颊通红,额头滚烫,明显是发烧了。

“医务室在哪?”

于是赵路与柳云澈丢下刚运回来的饭,又马不停蹄背着歌和去了医务室,期间文青栀终于给他回了信息,说现在不方便多谈,让他再等等。

赵路:……

医生见怪不怪地给歌和处理外伤,又配了退烧药。

最后歌和的住处倒是犯了难。

“他回去公奴院那边肯定会被欺负的,他又发着烧,不能让他回那里。”

柳云澈斩钉截铁地说道。

赵路没发言,因为他不习惯与人接触的太近,也不喜欢唯一能放松的夜晚时间被他人侵占。

“你那估计凤言今晚会来,不太方便,把他先放我那吧。”

二人一拍即合。

来来去去,结束救人大事回到房中已是天黑,赵路推开门,却看到凤言正站在桌前,手里是那盒尚未开封的盒饭,好生端详着。

看到他进来了,也不好奇他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连饭都来不及吃,只缓缓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凤言的笑容总让赵路很不舒服,与赵子今相同,都是为了社交习惯性的微笑,不带一丝真心。

不过,他对他们也没多少真心。

“凤二爷,你怎么来了。”

微微上前走了两步,又局促地停留在三四米的距离,再也不敢前进半点。

“凤二爷?跟张长弓学的?”

“嗯。”

“晚饭没吃?”

“嗯……”

“走,我带你出去吃。”

“嗯?”

“不用不用,我把这份吃掉就好了。”

惶恐地摇摇头,流露出几分不安。

“别怕我呀。”

凤言捉住赵路互相攥着的手,赵路的骨架本就小,更别提年龄尚小,还未发育完全了,凤言的手竟差点包裹住赵路的双手,温热的体温从他手上传来。

赵路强忍着不适,装成一幅被吓到的样子。

“怎、怎么了嘛。”

牙齿一用力,狠狠咬了口舌头,痛苦逼他的眼睛染上水意。

明明惧怕,但又连抽出手都不敢,每次和自己待一块总离得远远的,想跟他多聊会儿,又好像自己在欺负他似的。

“没什么,我感觉心里痒痒的。”

笑意浸满了双眼,凤言嘴角的弧度终于显得真实了起来。

最终赵路还是被凤言带出了兰园。

凤言是自己开的车,可辅继承人怎么会没有司机呢,赵路问他为什么,他只说:

“我不信任别人。”

好吧,照电视剧里看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在激烈竞争中长大的,不像普通人才正常。

赵路想着有的没的,也不忘了记下路线的标志物,说不定以后能用到呢?

亭子、池塘、公园、塔楼、又一个公园、假山、又一个亭子……

记不住,头疼。

赵路收回视线,又坐不住地偷偷看凤言,脑海里却是响起柳云澈描述的凤君。

能让何伊伊那种大美人一见钟情的,长得也不会落于她之下吧。

从凤言饱满的额头,到清晰下颚线,不得不说,如今遇到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极为优秀的容貌,难道是世界进化没带上自己吗?

看到赵路苦恼地盯着自己看,凤言还以为是他想要什么,因为心情好,难得的询问了对方的意见。

“有什么想吃的?”

“嗯?啊啊,那个、我想吃烧烤……可以吗?”

所谓要想让人的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就必须创造许多个第一次。

黑色轿车在环山公路上缓缓行驶,凤言也没想到自己会真带着人,在大晚上跑到遥远的小镇吃什么烧烤。

学校里面可以说得上是所有食物应有尽有,可赵路非说语成镇上的烧烤摊是最好吃的,想让他也一起尝尝。

语成镇可是要开两个小时才能到啊!

凤言已经在心里想好一套委婉又不容拒绝的说辞了。

再低头。

赵路正牵着他的衣摆呢,仰着头专注地看他,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乞求的表情,灯火映照下的双眼里好似装了星辰一般。

“我、我就小时候去那吃过一次,后来我爸妈离婚了,我就再也没机会去了。”

凤言转过头,一咬牙,去吧。

可是如此长的路程总不可能一言不发吧,那也太过沉闷,也容易让司机疲劳驾驶。

于是赵路贴心地起了一个话题。

“凤二爷,我今天下午看到少爷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讲话习惯,凤言的习惯先说一遍关键词,再问一遍关键词,比如。

“少爷?哪个少爷?”

“凤少爷。”

刚刚还表情放松的凤言,下意识僵硬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赵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下班时间提老板不太好吧。”

凤言打着哈哈想略过这个话题。

赵路偏不让。

“可惜他坐在轿子里,我没瞧见他。”

“嗯,下次如果瞧见的话,得叫他一声哥。”

赵路反应了两三秒才听懂,狭小的空间突然燥热起来。

“哈哈哈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叫,我还不够格叫他哥呢,更别说你了,下次真碰上了,记得把头低得死死的,可别让他注意到。”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小情人啊,万一被偷了怎么办。”

可恶!总是用这些玩笑话作答,得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赵路闷闷地坐在副驾驶上,继续在脑中思索可以用的信息。

凤言看了眼后视镜,开口道。

“明天就是正式开学了,兰园有兰园的课程,也有它的规矩,在第一节课上老师会介绍的。”

没听到回应,又瞥了眼。

赵路正乖顺地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凝神看他,坐得十分端正,十足的学生气。

凤言心中一动,打算晚上多干点好事。

“有些课程你可能会不适应,接受不了你跟带班老师提出来就好,我会联系他的,有谁欺负你了就打我电话……”

忘了,自己到现在都没给这孩子联系方式呢。

凤言单手开车,抽了张名片给赵路,目光闪烁,眼神心虚。

两个小时后,二人终于到了烧烤摊前,赵路兴奋极了,他说的话半真半假。

这个烧烤摊确实是仅小时候来过一次,也确实味道令他念念不忘,但真正再也没来吃的原因是离家太远,他们家的人都有点懒。

因此没想到如今有机会再见,既能完成事业指凤言,又能满足口腹之欲,自是开心至极。

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点了许多,招呼凤言坐下,又拿起手机打算付款。

“等等,我可没带人出来玩还让他付钱的习惯,钱我来付,烧烤嘛,我就不吃了,我在车上等你。”

透过车窗,赵路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在那一大堆烧烤后,身影也渺小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也要吃的,点了好多……”

“吃不完剩着就好。”

“可是我想要你——”

“我先回车上了。”

赵路总是吃几口就要看向他,隔一会儿要来他这边问问是不是吃得太久了,要不要先回去。

凤言起初是想陪着他吃的,做事向来追求滴水不漏的他习惯不拂人面子,但这不代表他要自降身份。

烧烤摊是街角随意围着的一方天地,顶上是塑料棚,桌椅上扒着擦不干净的油污,地上随处可见的烟头与垃圾,争吵声、怒骂声、脏话连篇,空气里弥漫着廉价的味道。

这样的地方,他不会去。

“嘟…嘟……”电话的振动声打断了凤言的思绪。

“有什么事吗。”

凤言语气平平,面上神色也没有以往般带着假笑。

“凤二爷……没找到那位。”

张长弓尽管在电话那头,明知道凤言看不到,也弓着腰跟对方说话。

凤家这位二爷,虽说平时和和气气的,从来都笑脸迎人,但是出了什么岔子,生起气来也是会要你半条命的。

“没找到?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爷!再给小的几天时间,就算他死了也把尸体给您带回来。”

凤言冷哼一声,聊起这个话题通身气质都变得阴郁了起来。

“你最好别拎回来一具尸体,看了晦气。”

“哎!懂了!明白!”

张长弓冷汗直出,胡乱地应答着,只想多留点时间给他,东卫区这么大,他派了大半人力去也只搜索了三分之二,更别提那是个会动的人,东跑跑西走走,如何这么快地找到。

无论下面的人如何唉声载道,显然这些个主子是不会搭理的。

“还不快去?要不是你们防守松懈,能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跑掉吗。”

“是是是,那小的继续找啦?”

张长弓迟疑地等待了一会儿,对面已没再回应,应该挂了,但是这手机怎么显示还连着。

“二爷,那个,要不您先挂?”

凤言一愣,又缓缓笑了出来,他习惯了礼貌性地后挂电话,此刻忘记对面的人不用如何在意了,心里又不由得夸赞这张长弓也是个懂规矩的。

挂了电话,再一转头,赵路拎着一大袋吃剩的烧烤站在车门外,瞧他看过来,抿唇牵起一丝微笑,鼻尖都被冻得泛了红。

语成镇大半面积都被绿化覆盖,冬天的夜晚更是寒风凛冽,也不知道他站那多久了。

凤言按了左手边的键,给赵路开了车门,在他要进来时,又忍不住皱起眉。

“你要想吃,下次我再带你来,那个袋子别拿进来了。”

赵路低头看了眼袋子,摇摇头。

“没事的,我带回去吃,这么多好浪费啊。”

没想到这句平常的话却让凤言的语气加重了许多。

“我说了,别拿进来。”

赵路如此才听出凤言的言外之意,闻着车内隐隐传来的淡雅幽香,面带羞郝,立马弯腰向他道歉,小跑着把袋子放回了桌子上,又向店家寻了地方漱口,在身上四处闻了闻,才小心翼翼地到了车边,手捏在门把上看着他,车门是开着的,但他不敢进。

凤言当即有些后悔,赶忙让他进来,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道上歉。

“……抱歉,我刚刚没控制好情绪。”

赵路连忙摆摆手,受宠若惊般。

“不不不,是我不好,差点弄脏你的车了。”

似是已经习惯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

凤言从毕业起便开始接手上一任辅继承人的工作,接触了多少形形色色的人,岂能不知道赵路那样的行为对于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甚至可以说是美德,只不过是迁怒罢了。

只要一想到那个背叛者,这十几年来辛辛苦苦维持的理智就像不见了似的。

一路上静默无比,赵路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刚刚的事情显然是对他造成了影响的,此刻他如鲠在喉,是说不出一点话的。

凤言也不像来时那样平和,心中郁结,眉头紧锁。

一时之间,谁也没再开口。

待终于看到那堵熟悉的城墙,赵路竟有几分解脱之意,也才晓得他们当初怎会进了地道。

含着好奇心,这次观察的愈发仔细了。

这地道顶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道黑黢黢的缝,过了好几条缝赵路才看出点名堂来,那是石门,这个地道可以用一道道石门隔开。

【万一哪天机关不灵了,不是在里面出不去了吗,这连信号都没有。真吓人。】

赵路上一秒还想着的事,下一秒就发生了,一阵剧烈的颤动袭来,灰尘漫天,被远光灯一射,更是连前路都看不清。

“怎么回事?!”

赵路也顾不上之前的事情了,害怕地看向凤言,见凤言一语不发,快速刹车后更是心中没底了起来。

“别怕,可能机关年久失修,我先下去看看。”

凤言语调语速未变,倒安抚了赵路。

他开了车门,疾步走到前后堵着路的石门下各看了一眼,正沉沉思考对策时,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那香味似陈年的酒酿,又隐隐透出来一股快要腐烂的血腥味。

熟悉的味道吓得凤言连忙后退了两步,慌张坐回了车上。

“不是机关年久失修,是人年久失修,看我那么多年来都笑着跟他们讲话,还真把我当成谁都能踩一脚的软脚虾了吗。”

凤言气得顾不上风度,大力关上了车门,车身狠狠震动了一瞬,似是还觉不解气,在方向盘上狠拍了几下,响起的喇叭声在狭小石室里四处撞着,十分刺耳。

赵路很想问怎么了,但是当前他是不敢去触这个有暴力倾向人的霉头的,只像个小媳妇一般,安静地缩在副驾驶上,用担忧的眼神望向凤言。

但还没维持到让凤言不经意看到他这一幅可人的样子,他身上就有如密密麻麻的羽毛拂过般,浑身痒了起来。

“好痒……”

赵路伸手去挠,却怎么也得不到要领,这股痒意更像是从肉里渗出来的。

凤言显然也是相同的处境,眼尾已然发红,原本斯文清朗的气质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与控制不住的欲念。

半晌,他眸光沉沉,用沙哑的嗓音轻声问。

“赵路,你知道我们这最厉害的春药叫什么吗。”

【不会吧……】

“一晌清欢。”

【。】

“出去后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别画饼了哥。】

“我查过你,身份证上的年龄小了是不是,你已经成年了。”

【?这你怎么查到的。】

赵路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件事,当初爸爸记错了他的生日,导致他身份证上的年份也是错的,可这件事他只对幼儿园、小学同学和一些好朋友讲过啊,凤言难不成还让人去问这……不会是文青栀吧?

“你喜欢在上面还是下面?”

“我……我之前只喜欢过女孩子。”

“真可怜啊,还是第一次吧。”

……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怜悯心,凤言选择了承受的那方,与只会纸上谈兵的赵路不同,他混迹在各种人群里,替凤家办事,早就见惯了藏于青天之下的黑,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实操起来竟十分熟练。

赵路觉得自己被分裂成了两块,对于生理欲望,他飘飘欲仙,如登天庭,可是在心理上又忍不住泛起恶心。

曾几何时也幻想过拥有一次美好的初夜,那人可以是青涩的,可以是不够完美的,但是却没有想过不是女人,还是自己并未交心的人,但这是自己选择造成的必然结果,时间早晚罢了,不该为了这点事而烦忧的。

“你哭什么?是不舒服吗,还是太舒服了。”

凤言喘息着说道,经他提醒,赵路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脸上的湿意。

在泪眼朦胧中,凤言的身影也显得虚幻了起来。

这不就是他正想要的吗,恍如雨降甘霖般大大加快了他的进程,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难过。

“这件事……与你有关吗?”

凤言的动作缓了下来,不知怎得开始怀疑起赵路,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眼睫垂下带出了阴霾。

有他的参与吗,可是,他没有任何势力的牵扯,看起来就是个清白的普通学生,起码表面是这样,是自己查的不够深?

赵路混混沌沌地在欲海里浮沉,见凤言突然停了动作,也不敢行动,只呆愣愣地看着他,泪水不停歇地滴落在皮质的座椅上,和凤言支在他耳边的手背上,还是温热的。

“没事,我乱说的。”

凤言低头一笑,若赵路真的有什么背后的力量,也无法做到装十几年。

后半段时间是有些磨人的,赵路不想再做了,但凤言又把他按了回去,眉眼有些狠戾,他只能瑟瑟地继续窝在那块狭小的空间里,囚于凤言的双臂之下。

做得过多了是会麻木的,他已然畅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了,头顶的凤言还在继续耕耘,正当他想着这事什么时候是个头的那刻,可能是石门下的缝隙,也可能是哪个通风口,他听到一声不耐烦的怒斥。

“靠,这傻逼门怎么掉下来了!”

这道声音里充斥着烦躁与愤怒,但你会因为他过于气急败坏的语气下意识觉得那人不是真的生气,而更像朋友间故作姿态的胡闹。

“我的车都差点被刮花了,今天谁值班的?!”

他继续怒骂道,在这样的疾言厉色下,终于有人回应他了,声音尖锐,又带着讨好。

“哥!今天是陈老酒,就是那个陈久,我上次去控制室还看到他喝了好几两白的,这酒鬼肯定醉了,看我出去不把他嘴给缝咯。”

这个声音赵路听过,在窗户外,亭子下。

因她之前所做的战绩,赵路此刻是害怕的,他挣扎着想从凤言身下逃出来,但由于他反抗的动作过于激烈,惹怒了人,又被凤言按住狠压了几下,立刻一片头晕目眩,无法再出一点力。

“他们一时半会儿进不来的。”

凤言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继续。

“你别做了!”

别做了别做了我一点也不喜欢。

如崩溃般地喊出了这一声,萦绕在心头的委屈也倒了出来。

凤言顿住,又低头仔仔细细地看遍赵路的脸与遍布痕迹的身体。

“真生气了?”

赵路没有回应,他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才不出错,理智与情感好似分割开来一般。

因此,到最后也只能回他一个软绵绵、没脾气的笑容。

是了,凤言愿意和自己做是好事,肌肤之亲是可以迅速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的,他应该开心。

“还好碰上我今天去进货了。”

同样被困在地道里的那人突然说道。

凤言暗道一声不好,拍拍赵路的肩膀让他穿上衣服,自己也拎起皱得不成样的衬衫往里套,还好外套是首先脱的,没有受到太大的摧残。

只听一阵刺耳的声音响彻耳边,那仿佛铜墙铁壁般的石门开始出现了裂缝,伴随的还有石屑掉落。

“轰”的一声,困住他们许久的石门碎裂了,勉强能辨别对方的车子是鲜艳的红。

“哎哟,这不谁的车吗,”破碎的石块堆积着,那两人只能步行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前方的车。

假规矩得不得了的,除了凤言还会有谁。

他的步子也跟他的人似的风风火火,女生则稍稍落后,努力地跟上他。

等他们敲响车窗时,里面的二人已经整顿好了,一个目视前方,一个低头装死。

凤言叹了口气,还是降下了车窗,轻声说道。

“恭少爷,恭小姐。”

赵路吸取了在赵子今身上的教训,也跟着念了一遍。

恭沪是何人,他对欢爱的味道再熟悉不过,可里面还夹杂着“药”味,凤言是不可能用这个药来助兴的。

眼珠一转,他就想明白了。

“被算计了?”

说完大声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不是精明的很吗,谁……哈哈哈哈…算计的你啊哈哈哈哈哈哈…”

霎时间,延误了路程的怒气都消失了,比起凤言吃瘪来说,那些都不算什么。

凤言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不是很想接这个调侃。

“不劳恭少费心。”

赵路虽然低着头,但是也会偷偷撇他们几眼,凤言这货他刚刚绝对是嘴角抽搐了吧!

恭沪扯出一抹了然的笑意,装作一副知心哥哥的模样。

“别不好意思了,正好白宸这段日子也回校住,哥替你做主,放到德委会,今天不查清楚这件事,不睡了。”

德委会,全称是德兰学生自治委员会,专由学生与其家族自行解决问题,起初学校是排了领导去管理的,但后来发现根本插手不进各个家族的事,那些个子弟也不听他们的劝阻,遂作罢,干脆放手让他们内部处理,除开省心不说,也不用得罪人,事情再大也不会闹到外面去,德兰给他们围了一块肆意挥霍的土地,他们那些纨绔子弟这样的分寸还是有的。

如今,这个圈子人才辈出,后起之秀多如牛毛,但白家作为建国的老牌世家,依旧占据强有力的一席之地,也被称作正统,旁人是轻易动不得的,这些年虽在外交给旁支管理,若你真信他们会移权的话可就错了。

每任家主在继承人培养完善后,都会逐渐放权,退居幕后,只在旁看着把握大致方向。

能妥善解决牵扯各个家族的纠纷,是继承人必上的一课,因此,德委会的会长理所当然的是每一任的白家主家继承人,如此也是大家都信服的,这也是恭沪提起白宸的原因。

凤言听到这些话只想冷笑,他原本便打算将这件事抬到德委会去说,好灭了这股刚刚冒头的邪风,况且这是凤家的事,哪轮得到恭家少爷来做什么主,废话连篇。还有你这只手,当真的是欠得很!

面上凤言还维持着体面,只身体微微向前倾,状似无奈道。

“恭少爷,虽然很谢谢你,但是您的肢体动作能小一点吗,我不像您那么强壮,也是会受伤的。”

赵路在一旁听得肉疼,暗暗想这个恭少爷的力气可真大,每次貌似轻描淡写拍打在凤言肩膀上的手却发出了沉闷的“咚!”声,害得他也共情得颤了一下。

还没缓过神,又见他屏了笑,露出背在身后的东西,向前走去,黑色风衣在身后掀起一抹凛冽的弧度,恭步尘亦步亦趋地跟上他,打破了第一印象的冰冷,面对恭沪时,她始终是依赖的态度,长至腰间的白发随着急促的步伐而摇曳,在这片昏暗的地方十分惹眼。

恭沪把那半人高的器具抵在墙上,按了开关,有类似蛛网的蓝光散开,铺满了整面墙,随后,那面堵了他们许久的石门就这样裂开了。

“…啊?”

来自于普通人家的震惊。

凤言经过刚刚一事,对赵路的态度多了点自己都没发现的亲昵,他安抚地握住赵路的手,一时间只觉触手升温,看到赵路唇色发白,眼里更是含了点怜惜之意。

“别担心,他不敢做什么的。”

“好的。”

赵路生硬地回答道,觉得被凤言摸到的地方都生了刺般。

前面二人交颈交谈着的样子又勾起了自己在车上的种种回忆,再一看四周,好似都充满着溅出来的水光,淫乱的、肮脏的、随意的、廉价的,还有残留着的异香,头脑本就因为地道中空气浑浊而昏沉,这下更是把自己想到反胃,额头上不停冒出细汗。

“凤二爷,我们快出去了么。”

他们所在之处光线是不明朗的,外面是沙土、石块,里面是爱欲留下来的残局,赵路饱经蹂躏,廉价的衬衫质量无法保证,凤言稍稍用力就撕坏了,就这样欲盖弥彰地掩住赵路的半副身子,粗糙泛黄的布料更显得赵路露出来的那部分肤若凝脂,一晃神,好像都能在黑暗中莹莹发着光。

凤言一时移不开眼,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赵路皮肤这么好呢。

“凤二爷?”

看到人不理他,赵路有些忐忑,生怕刚刚抗拒的态度让他不喜了,着急地反握住凤言的手。

赵路的体温是十分稳定的温热,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正午出生有关,最有代表性的是在大部分人都会手脚冰凉的大冬天,他依旧是温暖的,火热的,因为这个原因,他曾经在初中时,还替一个当时十分要好的朋友暖过手,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些不算好的事,如今也没了联系。

凤言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温度,终于从那片肌肤的引诱中逃脱了出来。

再看他的脸,是一张带着小心翼翼笑容的脸,眼里的东西简单的很,只有他一个人,散落的发丝略微遮住了眉眼,显得人温和又乖顺,此时正专注又期待地看着他,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露一丝不满,即使是因为如此啼笑皆非的缘由失了身。

凤言说不上心头的思绪,他算半个商人,平常也惯会用交易的手段,不欠人情,也不想别人欠他的人情,说简单了,欠来欠去,到后来是会说不清的,真正要算账时也总会顾及着这些个人情,因此,他开口了,看着那双水润清澈的眸子。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赵路快急哭了,这里的空气是被他们污染过的,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再待上一段时间怕是要吐在凤言车上了。

“我想出去!凤二爷我想出去!!”

焦急地说出来了,担心凤言觉得他语气不好,只敢用小声的气音。

【耳朵聋了吗!】

“哦…出去啊,确实该出去了。”

凤言的大脑仿佛是逐渐生锈的机械,转得比以往慢多了,一晌清欢的副作用上来了,他只能认栽地甩甩脑袋,让自己保持最低限度的清醒。

正好此时恭家二人也结束了交谈,经过他们车窗时轻描淡写地丢了句话。

“凤言,这些石块就交给你了,你的车是加固过的,这点小小阻拦肯定难不了你,努力开辟出一条道路吧!”

凤言迟缓地眨了眨眼,若是放在以前,他断不会如此轻易吃了亏,就算不得不答应,嘴上也要阴阳怪气几句,但放到现在,他只能轻轻地应一个“好。”

他无力去考虑这么多事情。

看到凤言如此“听话”,恭沪强压住翘起的嘴角,装作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坐回了自己车上,待关上车门后才控制不住地嗤笑出声。

“你看!我就说他不会反驳吧,一晌清欢这药是拿来练性奴的,药效中欲火焚身,不灭则亡,药效后头脑发昏,别人说什么他应什么,堪比听话水,用的次数越多,人就越听话……哎呀,也不枉我拖了那么久时间,这下我的爱车可保住了。”

“还是哥厉害!”恭步尘捧着脸作仰慕状,“早就看他不爽了,不就排名比我们家高出那么一点点嘛,平常看到我就摆着一副臭脸,恶心谁呢!”

“哎哟,”恭沪赶紧替自家妹妹捏肩,“别气别气,哥给你出气了。”

要说这恭家,也真是德兰里的异类,大家谁不是亲兄弟姐妹,确立了继承人之后还不是该恭敬的恭敬,该避嫌的避嫌,哪能像他们那样真混成了平常兄妹的样子,让人不得不怀疑起他们家培养辅继承人的环节是否正规。

就此事,恭沪在她妹妹刚入校时,没少替她立威的,牢牢将恭步尘护在他羽翼之下,就算如此,也过了整一学期才止住了风头。

他们俩一边吃着随手买的零食,一边大声嘲笑凤言被滑出纷杂线条的车子,直到入了德兰内还未收住笑。

见凤言停车了,默契地同时咳嗽两声装不知情,也停了车。

今晚彻查当然是玩笑话,凤言的状态要是真去了,第二天就能成为整个德兰的笑柄,只见过奴隶用这药,主子用还真是稀奇,更何况是凤家的。

所以恭沪秉着责任心,把凤言送回了凤家住所,又吩咐恭步尘送赵路回兰园。

赵路回到房中,整整洗了三遍澡,又刷了几十分钟的牙,吐出满口血,牙龈破皮了。

疲惫地躺在床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沉沉地往下坠,昏沉的打开手机,消息栏依旧没有红点,他点开文青栀的那栏,最近的一条信息是他发的。

{早上好}

文青栀没回他。

又点开妈妈的那栏。

{妈妈,我被选上去特训了,都在学校住,你不用……}

依旧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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