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联系方式(2 / 2)
“听说了吗,上次隔壁学校的人两三下就被姜淳打趴下了。”
“姜淳又是年级第一!!他是最厉害的,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我好害羞呜呜,你陪我一起去找姜淳,我做的巧克力分你一份。”
姜淳、姜淳、姜淳。
他们的所有话题都围绕着姜淳旋转,他们是姜淳忠实的信徒。
能被这么多人喜欢,真的好厉害。
赵路好想让姜澈看他一眼啊,在又一次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搡在地时,他终于忍不住蜷缩在角落,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打湿了怀里给姜淳准备的方巾。
他哭得太过忘我,连什么时候姜淳踏下高高的台阶,站在他面前都不知道。
“真难看。”
那块方巾用在了他自己的脸上,姜淳没有控制力道,略显粗糙的布料磨得赵路脸生疼。
可是,这是姜淳在替他擦眼泪啊,那个对所有人都不在乎的姜淳。
姜淳抬起手下的方巾,看到了一张满心欢喜的脸。
自那以后,赵路就进入了追捧姜淳的内围。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十次的示好会得到一两次的回应,这就够了。
姜淳接受他,代表大家都会接受他,他再也不用在仰卧起坐时,为没人帮忙按住腿而担忧。
好幸福。
可惜姜淳对他的好并不稳定。
他在看到赵路被挤到一旁时,会停下脚步,侧过身等他,人群自发的让出一条路。
也会在赵路被嫉妒他的人阴阳怪气时,在一旁露出一个难得的灿烂笑容,这是一副鼓励的姿态,鼓励更多的人去欺负赵路。
每当姜淳对他好的时候,赵路就会获得一段十分顺心的日子,他也会像姜淳一样,下课被人围着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他们认真地听他说话,会在意他,这让一个从来都没怎么被关注过的小孩上了瘾,他好像也成为了姜淳。
对他坏的时候,他就被科学课上拿来做研究的蚯蚓砸,被堵在教室里做别人的值日,被撕坏书,被划三八线,被关在厕所,被所有人讨厌,再一次变成那个毫无用处的赵路。
直到姜淳重新允许他走在自己身边。
赵路的精神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下逐渐崩溃。
他模糊地感知到自已的状态并不正常,姜淳对他好,他会担忧下一次的坏是什么时候,对他坏,他又会期待姜淳什么时候能再次牵起他的手。
他的心灵被无尽的忧虑与病态的憧憬割裂得千疮百孔。
后来每每听到姜淳的名字,他的胃里就像翻江倒海一般,恶心得想吐,但同时,又无法抑制地去期待、渴望姜淳的关注。
他再也受不了了,人体的求生机制让他下意识逃离。
他小心翼翼地做着反抗,向老师申请了一个人坐在离门最近的角落,那么他就不会被同桌挡住路出不去,也可以在放学时以最快的速度逃跑。
姜淳身边,他就不去凑了。
他天真地想着只要他不再出现在姜淳面前,时间会淡化一切,再过一段日子,就可以做回他的透明人。
可是他与姜淳的关系,早已变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他想单方面抽身,只会让纠缠在一起的丝线更加紧密,仅有的空间被挤压着,牢牢束缚着他。
这天来得有点突然,他被他的同学们带到姜淳面前,在这之后……
赵路闭上眼,不愿再去想那段被当成教具的日子。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在初中时,姜淳就比同龄人高,如今的他,宛如一棵挺拔的松树,但又如此让他感到压迫与不安。
任凭赵路如何呼喊求救,姜淳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裹挟着怒气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赵路是被他拖拽着走的,脚步踉跄,身体时不时的与地面发生碰撞,每一次都让他感到深深的疼痛,因此也错过了姜淳脸上阴狠到令人胆寒的表情。
可他开口时又恢复了那副孤傲又冷漠的样子。
“三年,整整三年。”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冷的地狱深处挤压出来的。
“贱人。”
在说到这个词的时候,姜淳突然温柔了下来,是赵路听到过的,姜淳最轻柔的语气了,与不堪入耳的内容形成了剧烈的反差感。
他无暇思索里面隐含的深层含义,只想从姜淳的手里挣脱,他不放手,赵路便咬,他不停下脚步,赵路就用剩下的那只手抱住路边的路灯。
但是力量悬殊,他所做的徒劳无功。
普学区是学生聚集的地方,路上有许多学生捧着书,他们看着这一幕,不言不语,只是静默地注视着一路被姜淳拖到塔楼底下的赵路,等二人都瞧不见了才开口。
“姜淳刚刚拉的那个人是谁?”
“不认识,没见过。”
“姜少怎么又来我们这了。”
“靠你小声点!”
……
“宝宝,你怎么没死呢。”
姜淳将赵路的双手捆着,固定在了床头的铁杆上,说话声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赵路听得头皮发麻,用力拉扯手腕上的红绳,发出一阵碰撞的声响。
“怎么不说话,嗯?”
粗糙的麻绳在皮肤上留下痕迹,姜淳轻轻地拂过,好似万般怜惜。
但下一瞬他猛然扯紧绳头,毛糙的边刺入皮肉,让赵路控制不住地痛呼出声。
这疯子。
“才几年,就把我之前教你的规矩都忘了。”
姜淳低头,在赵路身上到处扫视。
最后评论道。
“瘦了,我好不容易养起来的。”
这句话倒让赵路回想起了姜淳微末的一点好——起码从结果上看起来是好的。
他会在对自己做完那些事后,叹息般搂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太瘦了。”
于是,他之后每天的一日三餐加水果点心,都被安排得清清楚楚,吃什么,喝什么,不是由他决定的,很快他便圆润了起来,无论姜淳对他做了什么,在吃食上从未短缺,可是很窒息,赵路甚至生出了一种,自己是娃娃的错觉,每天只需要被姜淳随意摆弄。
“凤言把你养得不好。”
他此时也俯身埋在赵路的脖颈处,做深深的呼吸,一瞬间,他们俩好似依旧在那个昏暗的体育馆,互相依偎着。
“没事,我会重新做的,无论是你的规矩还是
你的身体。”
“滚开!我现在是凤言的人,他不会放过你的。”
赵路狐假虎威,提醒姜淳现在他是凤言的情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依无靠的赵路了。胸膛不断起伏着,双腿被姜淳早早地压制住,使不上一点力,于是他扭头咬在了姜淳抚摸自己脸的手上,力道之大,在松口时,留下了一圈血印子。
姜淳也不抽手,就在一旁看着他咬,眼睫低垂。
他是感受不到痛吗。
他似是还觉得好笑,笑声先是低低的,断断续续地溢出,然后才逐渐放大,笑声在房间里持续了许久才平息。
“怎么着,觉得凤言会来救你?”
他用那只留着鲜血的手拍了拍赵路的脸颊,黏稠的血液弄脏了身体。
赵路一时被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震住,不敢再开口。
此刻他才回忆起眼前的这个人,做事有多极端。
他会报复我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咬这么重的,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姜淳听到他道歉,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真怀念。”
塔楼顶层的空间不小,只是空荡乏味,与古朴的外表不同,内里被改得面目全非,正中间的电梯贯穿整座建筑,运行需要特定的指纹,那是链接地面唯一的道路,不知道是哪一届人的恶趣味,空出这个房间作为对不听话情人的惩罚,就像长发公主故事里的塔那般,被关住了便无法自主离开。
可是赵路没有长发,也没有王子。
“我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只是害怕才不跟你说就走的,我以后不会了,你先帮我解开好吗。”
赵路挣扎着,衣摆堆在了腰间,露出一抹稍显脆弱的弧度。
“我现在有点怀疑你是真傻了。”
姜淳疑惑地看着他浸满泪水的双眼,满是不解。
“你不会是觉得耍我很好玩吧,还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傻子。你以前跟王哲他们说的话以为我不知道?”
王哲?
思索了许久,赵路才在记忆里找到这个人。
他是自己初中时的同桌,他们无话不说,他也是在全校孤立他时,唯一一个还会跟自己讲话的人。
可是,姜淳怎么会知道呢。
趁着赵路还在思考,姜淳又掏出了一跟绳子把他的腿绑上,这下能动的就只有头和那截嫩生生的腰了。
“你真的好天真啊宝宝,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在我面前说你白痴了。”
姜淳嘴角的笑意太过灿烂,让赵路恍惚了一瞬,他以前也是那么容易被牵动情绪的吗。
“原来你这几年,就压根没想过当年我那么对你的原因。”
赵路眼睫一颤,用来惹人怜的泪珠从眼眶流出,滑出一道水痕。
“……什么原因”
“啧,别哭啊,我都有点不忍心了,”虽然姜淳嘴上说着怜悯的话,但脸上又是一副恶意的笑容,十分矛盾。
血液不停从伤口流出,姜淳盯着看了会,皱着眉头似是嫌脏,忍无可忍地起身离开床铺,从抽屉里取出治疗箱给自己包扎,咬着纱布,眼神却紧紧咬着赵路,含糊不清地复述当年赵路所说的原话。
“姜淳?开玩笑,我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他。”
“都是为了和别人合群才跟他玩的。”
“你可千万别放太多注意力在他身上,他会给你下蛊。”
“等一毕业我就跟他绝交。”
看着赵路脸色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惶恐,快意与隐秘的酸痛在姜淳心底缠绕,赵路与他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赵路的离开就像一根刺一样横贯在心头,与他日夜纠缠的记忆,每每想起便会喘不过气,可自己爱他吗?这种情感是爱吗。
无论是不是爱,他还没放手,赵路有什么资格先离开,这些年他把能去的学校都去了,没想到原来早跟了下家,被好好保着,是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吗,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被他爱!
赵路注意到姜淳的呼吸声变得粗重了,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让他这样的原因一般只有两个,动情或者愤怒。
“你还真是蠢得离谱,王哲在你面前附和,转头就告诉我了,你猜他说什么?
姜淳的每个字眼,都像是带刺的箭矢,随着他回忆里的王哲,一起让他遍体鳞伤。
“他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就该被狠狠地教训一顿,怎么配跟在您身边的。”
原来这就是理由吗,就为了这几句话,自己毫无尊严地被随意玩弄,每时每刻不在胆战心惊,随时有可能被拖到哪个不知名的角落被打骂侮辱,一想到要上学就呕吐。
赵路放空脑袋望着塔楼顶部,那里有扇窄小的窗,一束强光直射进来,照在了密不透风的石墙上。
觉得恶心就该把我丢开啊,现在又来找我是算什么。
他恍恍惚惚地听着姜淳继续说。
“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不能像你表现的那么喜欢我呢,演习要演全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你该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他,对我好吗?
那种对待路边野猫的态度,喜欢了摸一下,不喜欢踢一脚,这叫好吗。
“不过你倒聪明了一回,”姜淳给自己简易的处理完伤口,向房间里唯一的床走去,气息逐渐稳定下来,“没毕业就走了,那时候我没能力,确实找不到你。”
他翻身压在赵路身上,失而复得,空荡荡的胸腔终于被填满,这种错觉让他幸福得发抖,埋头在赵路脸颊边,落下了一个又一个无比珍视的吻。
“被吓到了吧?都怪我不好,做得太过了,否则你也不会着急要走。”
【什么做得太过了,都是嘴上说的好听,要是真会反省就怪了。】
吻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唇上,赵路眨了眨眼,移开头,下一瞬被捏住了下巴,挤压的痛楚让他被迫张开了嘴。
“我不想再伤害你了,所以你乖一点,把舌头伸出来,我们好久没亲过了,你也想我的对吧。”
无论他伸不伸舌头,结局都是一样的。
“你就确定凤言会放弃我吗?”
虽然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被抛弃了,但在此时,他特别想拿凤言膈应姜淳。
“我是凤言的,我喜欢他,他也在乎我。”
果然,他又开始变得情绪失控了,从赵路嘴里撤出来,唯有那粘连着的一丝粘液证明他们刚刚做了多么亲密的举动。
“你再说一遍,你是谁的?”
姜淳沉着脸,拳头就在赵路侧前方悬着。
明知道是这种结果,但还是会产生害怕的情绪,身体对于疼痛的恐惧,已经刻在脑海了。
赵路闭上眼,早知道就忍一下了,之前不也忍了一个学期吗。
可是没想到那拳头最后却化成了春水抚摸自己的脸庞。
“我不打你,别怕。我想和你打个赌,如果他来救你,我立马放了你,如果他没来,你就跟我去清成,大学也得跟着我,这辈子都要在我的身边。”
“好不好?”
姜淳的语气又变得温和了,阴晴不定的。
他算准了赵路胆小懦弱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跟他打这个赌的。就算真的反常答应了,按凤言保全自身的德性也不会插手。
果然,赵路安静了下来,不发一言,一辈子实在是太久了,而且凤言确实没什么理由来救他,顶多一个上过一次床的情人。
意料之中,姜淳嗤笑一声,又开始解赵路的衣服。
“别难过了,凤言有什么好的,恋童癖,人又老,跟你一样是个胆小鬼,甚至还把亲弟弟玩死了,跟着这样的人,你最终也会被抛弃的。”
“什么亲弟弟?”
赵路抬眼看他。
“嗯?凤言没跟你说过吗,那个总是站在角落的男人,是凤言的亲弟弟啊,也对,他怎么可能认他呢。说起来凤言也真是不求上进,想当个什么医生,哪有手握权力好,被他弟弟毁了也是活该。”
一张默默无言的脸从眼前闪过。
他,死了?
“是李合吗?!他怎么会…不可能,我前段日子还见过他。”
姜淳闻言,感兴趣的挑高眉。
“啊,还没死吗,不过都差不多啦,你是哪里见到他的?”
“在——”
正要说出地址的时候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了,扭头紧紧闭着嘴。
姜淳掩唇轻笑。
“哈,还是比以前要聪明的,真可爱啊。”
衣衫堆叠在一旁,空气逐渐升温,时机恰好。
“你想玩铃铛还是糖果?”
姜淳捏着一颗硬糖,笑问赵路。
铃铛,糖果……
“不!我不要玩这个,恶心呜呜,我不要,你拿开,你不能再用这个捉弄我了。”
见他又重新反抗起来,姜淳皱起眉头。
“既然知道反抗没用就该好好听话,你又在这里惹我生气做什么,得寸进尺是没好结果的。”
赵路闻言,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不…什么都可以,不要玩这些,其他的我都能做的!”
讨好的表情不错。
也知道说点好听的话了。
可是为什么就是这么不爽呢。
“你还是要拒绝我吗,改正你这一点是个大工程呢。”
“既然你不选,我就替你选了,我们今天,玩铃铛。”
姜淳随手一抛,只听见几声碰撞声,那颗糖不知道滚落到了哪里,赵路的视线艰难地去追逐那颗糖果,他多么想变成那颗糖,被姜淳不在意的丢掉。
姜淳又从外衣口袋中抽出一条精致的细绳,上面串着若干小巧的金铃,他轻轻摇晃着绳子,那些铃铛立刻发出悦耳的声音,唤起荒诞的回忆。
“响一次多十分钟,你肯定记得。”
是啊,怎么可能忘呢。
“你抖什么,那种小孩子的玩法也能把你吓成这样,现在可要玩点大人的了。”
“嗡——”床的角落里传来震动声,是姜淳的手机,赵路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谁来救他了。
姜淳皱着眉头拒接。
“嗡——”电话很快又打来了,没有显示号码。
拒接。
“嗡——”
“该死,谁在这时候打我电话!”
姜淳被打断,烦躁地捶了下床板,捞起手机就是一声冷笑。
“喂?你最好是有十分要紧的事。”
“……”
“撤了你的继承人算不算要紧的事?丢人现眼的东西!让你去德兰签协议,你跑去玩男人,还想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就给我赶紧滚回来!”
电话中传来男人暴怒的声音。
“滴——”
姜淳面无表情地挂断。
“我最讨厌打小报告的人了。”
“啊……真头疼,三年前死了或者再过两年被我找到都行啊,怎么偏偏是现在。”
他跌落在床上,额上冒出了细汗,眼眶里都是血丝。
“头好痛啊,我不想再把你放开,可是父亲他……好碍事。”
此时的姜淳像是陷入了梦魇,不停地喃喃自语。
“我可以把你装在行李箱里带走吗?那样他们就发现不了了。”
什么……行李箱
赵路惊恐地睁大眼,打断姜淳,“不,我不会跑的,没有他们的允许我出不了学校,你、你可以等安排好所有事之后再过来,我会等你的。”
听到赵路的话,姜淳内心烦躁不安的情绪才逐渐褪去,好像以前也是这样,混乱的情绪可以被他的一声哭泣轻而易举地抚平,这让他怎么能放手呢。
他靠在床角喘息,略带满足地眯起眼。
“好乖,以后多说点这种我也不会总是生气了,”叹了口气,无奈地捡起衣服穿上,“既然这样,你就先待在这吧,在这期间,希望你别做什么过分的事,不然就算是把你分成几块偷渡出去也是有可能的噢。”
不顾被吓得不停摇头的赵路,又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毕竟,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是吧?”
……
……
姜淳的出现,打乱了赵路的所有计划,也许是那三年的分别加深了他对赵路的羁绊,若是继续待在这,姜淳一定会按他所说的那样。
“一辈子在一起”赵路喃喃自语,眼下带了显眼的乌青,“绝对会被玩死的。啊啊啊好烦,到底应该怎么做!”
他脸朝下扑倒在床上,在棉被中争抢氧气。
不是没有做过努力,被人解救下来后,他一刻也不停,循着记忆寻找德委会办公室,把那些人抛在身后,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得找人救自己,他有一种预感,若是现在不找他们,很有可能自己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姜淳教过他,如何在他们的圈子里存活。
顺从、知足、畏惧,这是必不可少的。
顺从可以取悦他们,知足为他们规避风险,而畏惧,姜淳以为畏惧是赵路的枷锁,拴上了就断不掉,因此利用周围的环境不断打碎他,再组成自己喜欢的模样,乖顺的,不敢反抗的人偶。
不知道中途哪个环节出了错,本该依赖他的赵路,竟义无反顾地置身于金钱之中,让金钱替代他成为被依赖物是失误,但是无所谓,他拥有金钱,赵路喜欢金钱是好事,可是他没想通,赵路为何最终还是离他而去。
这几年的自由与独处,让赵路淡忘了过往的生活,也松懈了面对他们的姿态,再次与姜淳产生交集,他才回想起被他教导的“知识”。
在大楼底下碰到了散场的众人,他跪倒在在凤言面前,手腕上还留有淤青,脸上被眼泪浸湿的一塌糊涂,衣服也穿得歪歪扭扭,明眼人都能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所有人都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是的,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下跪了,这并不代表自己失去尊严,这只是一种博得同情的方式,把自己摆在最低的位置,做出依赖的样子,争取被怜悯的可能,他还没过上有钱人的日子,怎么能就中途失去自由,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几乎不用努力,眼泪便夺眶而出,以前每当自己跪在姜淳面前,抱着他哭的时候,姜淳都会很兴奋,不计较他的不敬,也会在事后送他许多昂贵的饰品。
但是好像不管用了,凤言只单单用那种怜悯的眼神俯视着他。
因为我只是个连情人都算不上的攀附者,我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玩具,他要是对我有放不下的感情才能另当别论。
确认过凤言的态度,赵路有些失力,跪坐在地,呆呆地望着地面。
在旁观看的文青栀终于忍不下去了,之前姜淳带走赵路的时候,他没有尽到朋友的责任,他已经伤害了赵路一次,这次无论如何他也要去帮他的。
他上前想扶起赵路,也因此第一次无视了凤君的命令,他为赵路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可是却没想到赵路会把他推开。
“你别碰我!你能做什么?走开!”
看着发红的手背,文青栀眼眶有点发酸,他离弃了赵路,赵路却在此时还担心牵连到他。
我确实无法做什么,我现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凤少爷的支持,而凤少爷的态度很明确,他不会帮,我现在所做的,是不是没有意义,反倒添乱?
不是的,这样是不对的。他的朋友正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衣不蔽体,在那段妈妈住院的日子里,只有他愿意借给他钱,这份感情不该被轻易地背叛。
文青栀缓缓收回手,皮肤上还留有刺痛的余韵,他换了方向,强制性地把赵路搂起来,为他披上了自己的外套。
起码,他不能让赵路就这样被当作乐子。
“小路,我先送你回去,我们想想办法好不好?”
他的声音有点发哑,他心想,真是对不起爸爸了,答应好的男子汉不能哭,他也对不起妈妈,说好的回报每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
在途中,他哭得越来越凶,无力与悔恨来得太过汹涌,让他控制不住,他现在才察觉自己曾经做了多么残忍无情的事情,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被欺负。
赵路反倒收了眼泪,木着脸走在前头,二者的状态仿佛颠倒了。
“不应该把你带过来的,是我害了你,要是你——”
“文青栀,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你就别管我了。”
赵路如何与他说呢,来这是他当时期盼不已的,倘若文青栀没帮他,他也会想办法,因为他是个贪心的人,而现在,他也为自己的贪心付出了代价,可是他并不打算怪自己的贪心,他只是悔恨没提前规避姜淳。
文青栀是无辜的,他不像他,他有才能,他可以靠自己的实力过得很好,跟着凤君前途无限,冷静下来一想就知道,这件事不是他能够解决的,他插手除了吃亏没有任何好处,这次,他不能像之前那般求助于他了。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了,没找到解决的办法,反倒被兰园的管理者收走了手机,还被派人把守院门,这下对于外界的信息,是一点也不知道了。
期间,柳云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进来看他,赵路挑挑拣拣,与他大致说了发生的事情。
尽管删减了许多,柳云澈显然还是被吓到了。
“没想到姜少爷是这样的人。”他如此说道,“有点麻烦,姜少爷不是德兰这边的,我尽力帮你。”
若说德兰是金字塔顶端的私立学校,那么清成就是最顶尖的公办学校,他们两是齐名的,他们既是竞争者,又是互相促进的好友。
二者井水不犯河水,所擅长的领域不相同,执行模式倒是相似,直属高中部在大学部的校区里面,在进入大学前会统一测试,只取最优异的百分之二十,剩下的百分之八十分配到分校。
尽管是分校,教育资源与人脉也不是普通院校可比拟的,况且,无论是哪种学历、哪个分校的毕业证,只要沾着“德兰”或“清成”二字,那么在社会上就必定会被另眼相待,例如:求职时免除笔试。
因此,才有人前仆后继地想考入,当初赵路没有犹豫,选的是德兰,因为清成名盛,也同样清廉自守,他并不是有才的人,能靠近德兰也是因为没日没夜的死记硬背,通过正规的途径达到自己的目的堪比登天。
“真没想到姜淳那种自私任性的人会去清成,清成不是最注重学生的品行了吗,怎么没人管管他啊。”
赵路憋不住气,翻身仰躺着,微微喘息。
“如果我假装跟他去清成,然后寻求老师的帮助会不会有用呢?”
清成的老师都是本校毕业留任的,肯定不会跟德兰这边一样,但是姜淳既然能在那边上学,说不定打草惊蛇后吃亏的是自己。
“不行不行,还是得换一种,还有什么办法能远离姜淳那个疯子呢。退学?不可以,从德兰退学估计没人会要我,而且退学之后更方便姜淳了。”
正当他苦思冥想之际,多日紧闭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柳云澈,他神情倦懒,侧身亮出身后的人。
赵路不解地看着他们。
最先开口的是那位陌生男人,他有着显眼的金发,稚嫩的脸庞,蔚蓝色的瞳孔让他看上去像是橱窗里那款最经典的洋娃娃。
是从北边的国家来的吗?只有他们那才有那么纯正的金发。
赵路盯着他猜想到,但逐渐又被他话中的内容吸引。
“您好,我是赵鹿,我一直很仰慕你,您的事迹都快在公奴院那边传遍了,作为凤公子的情人入校,还没上课就夜不归宿,不仅不用被惩罚,听说凤公子为了你特意申请了这次的德委会呢,一定把对方套得牢牢的吧!您真是个传奇,现在甚至姜少爷也对您特殊,您是怎么做到的,可以教我吗?”
他的语气狂热、兴奋又谦逊,赵路愣住了。
【这个人精神真的没问题吗。】
“您是怎么获得那么多人的欢心的?”见赵路没回答,他又不厌其烦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赵路向柳云澈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柳云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我是在涟水亭那边钓鱼碰到他的,他说他是你的粉丝,特别想见你,本来我想拒绝的,但是他说有办法帮你解决目前的问题,我才带他过来的。”
赵路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感觉眼前的这个人不太靠谱,但是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再看向那个金发男人时,显得郑重了许多。
“请问你说能帮我,是真的吗?”
赵鹿见他依旧不回答问题,略微弯下腰,金色的刘海滑落,逐渐遮住他精致的眉眼,发丝后的双眼正对赵路,谦卑又庄重,好脾气地换了个问题。
“您先告诉我,您对凤公子和姜少爷是真心的吗,”似是还担心赵路对他防备,后面跟着一句,“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
赵路不信他,斟酌着开口,“我和凤少爷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姜少爷他也只是因为之前的一些矛盾对我放不下而已。”
得到答案,赵鹿埋头低笑了几声,话语里也维持着笑音“这样啊果然和我想象的相同,那么,我和您就可以继续聊下去了。”
显然,他是满意这个答案的。
他直起身,转向柳云澈,“柳小主,可以先请您去客厅休息吗?”
赵路控制不住地脚趾抓地。
【难道就没有其它称呼了吗,非得叫这个!好奇怪的!!】
被如此称呼的柳云澈却十分平静,他好像最近睡得也不怎么好,在一旁直打哈欠,听到赵鹿说的,马不停蹄应了下来,丝毫不留恋的走了。
在失去赵路后的一年里,姜淳总是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他推开一扇门,空中扬起灰尘,周围很黑暗,行走的时候撞到了杂物,定睛一看是体育器材。
想起来了,这是器材室,每次赵路被欺负完后都会先躲到这里来平复情绪。
想到这,姜淳忽然感到一阵的开心。
他知道赵路在哪个角落,胸有成竹地向那里走去。
果然,在整齐叠放的瑜伽垫上找到了酣然入睡的赵路。
初中的赵路骨架比同龄人要小,很瘦弱,穿的衣服也总是起球,每次和他说话都会把他吓得瑟瑟发抖,像是路边没人要的野猫。
可他的头发很黑,姜淳蹲下身抚摸那些令他记忆深刻的发丝,耐心地将他过长的刘海理到耳后,露出了一张满是淤青的脸。
姜淳先是吓了一跳,过了会儿才想起这些伤都是他引导的。
盯着那张因营养不良而凹陷的脸,姜淳忍不住开口。
“你为什么要睡在这?”
在香甜睡梦中的人被惊醒,看到是他,反应极大地缩到墙角,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那双眼睛……
他好像没跟赵路说过,他的眼睛很漂亮,让他一下子就想起妹妹养的猫,那只猫后来做为训诫妹妹的道具而牺牲了。
“我……我……对不起,我不睡这了。”
赵路很害怕他。
这个时机很好,姜淳想说点什么,但他想不起这次是因为什么才惩罚的赵路了。
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
“你以后会听话吗?”
听到这句话,躲在储物箱后的赵路探出半张脸,像是不确定,仔细观察了他的神色后,才激动地跑出来,紧紧抱着他的小腿。
“我很听话的,我一直都很听话,呜呜呜你让他们别针对我了,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姜淳也不想继续这个惩罚了,他点点头,正想答应下来。
趴伏在他腿边的赵路突然不见了。
“去哪里了?”
刚刚还在这的。
他转身,沿着墙壁,仔细地摸索了一圈,好像是不见了。
“得出去找找。”
走出器材室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操场上人声鼎沸,他们面目狰狞地兴奋交谈着。
姜淳朝人堆走去。
王哲看到他过来了,像狗见了骨头,流着口水朝他挥手。
“姜少爷,快来看——”
透过那些人的身体,姜淳看到了赵路被扒了衣服。
那些人故意将衣服举高,引诱赵路跳起来争抢,舒展开光裸的身体,在火光中,无处可避。
他冷眼瞧着,觉得自己是个残疾人,他没有心,感受不到难过,也感受不到开心。
直到篝火中的火星子跳跃到赵路身上。
那真的是非常小的火星子,但是一碰到赵路瘦小的身体就着了起来。
“不!”
姜淳呼吸一滞,他不是很想玩了。
火焰席卷的非常快,白生生的赵路转眼间就被烧没了。
姜淳不可置信冲上前,在那块草坪上确认。
“宝宝?”
宝宝是那只猫的名字,也是他对赵路的称呼。
他细心地拨开每一簇杂草,但最终也没见赵路的踪迹。
“王哲?”他维持着蹲的姿势询问,“你看到赵路去哪了吗,刚刚还在这的。”
王哲脸上抹了红色的颜料,也学着他蹲下来,“不见了吗,不见了更好,他那种人留着也是浪费您的时间。”
姜淳平静地等他说完,然后将那些火棍按在王哲的脸上。
即使在这种时候,他的语气也依旧没什么起伏。
“你懂什么。”
等烧红的火棍变成黑色后,姜淳松了手,撇下凄厉惨叫的王哲,继续朝前走去。
“宝宝,你去哪了,你现在出来的话我们就和好哦。”
安静,没有任何响动。
赵路真的不见了,学校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无处可去,又回到了那间器材室,也学着赵路坐在瑜伽垫上,离近了,才发现垫子上有许多血迹,地上堆放着用过的纸巾,也渗出一两点血色,这些都是赵路的血。
奇怪,原来一个人待在这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有点想他。
“天呐,这种无聊的课程我在家里都学过了,怎么还得坐在这听,”在充斥着国家最新教育技术成果的教室中,一位银发男人靠在窗台上哀嚎,“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玩!该死的清成!”
教室里的其他人都已习以为常,但听到如此大的分贝,依旧忍不住开口。
“姜行均,你这么想出去玩,跟你堂哥说一声不就好了,他也是落花组的吧。”
清成的法则是强者至上,学生们自由组合,每支团队不超过十人,通过考评、获奖、替代执行等各类活动进行加分,分数最高的那组在学校拥有最大的权利。
每位进校的学生第一件事就是被强制带上一块只在清成内部流通的手表,那是通行证、资金、权利,手表内涵盖了一切在校生活的内容。
你的团队排名越靠前,手表内的权利开放程度就越大,学校对你的限制就越小。
落花组,是排名第一的团队。
听到这话的姜行均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李一甜小姐,你他妈,你让我去跟他说,还不如让我去跟我爸说呢,我爸还比他稍微有点人情味。我这个堂哥,你别说,不动的时候的还以为是死人,跟他待在一起浑身不自在。”
姜行均想起了偶尔几次家族会面,不得不跟他这位堂哥问好的情形,赶紧摇摇头,把那些恐怖的画面甩出去。
与姜行均对话的是位身材火辣的女生,即使穿着宽松的统一服装,也依旧性感撩人。
她身旁有一位长相甜美的学妹,正小心翼翼地拿着卷发棒替她卷大波浪。
“说的也是,姜少爷以前还是挺可爱的,我差点被他掰直了,可惜这几年越来越冷了,看不懂他。”李一甜无所谓地笑笑,展开手欣赏自己刚做的美甲。
“谁知道呢,”姜行均坐在最后一排,自然地顺着李一甜的视线瞧去,疑惑道:“上次你不是被那些死人脸强制卸掉了吗,怎么还敢做,手指不痛吗?”
“啪!”
被戳到痛处,李一甜砸了本书到姜淳桌子上,发出极大的声响。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昨天赢了场比赛,我们组一下子加了十分呢,正好把你们组挤下来了,我可以做美甲咯,你的头发倒是可能保不住了~”
“啊???”
姜行均反应极大地站立起来,“我靠!我靠!!!!我这个头发漂了好多次才染成功的,李一甜,我恨你!”
李一甜不管,只咯咯娇笑了几声。
教室里的其他人也都满面笑意,跟姜行均待在同个班,其他的不说,氛围是真的好,都没什么架子。
坐在第一排的是位带眼镜的小哥,他在进清成之前是个有学问的混混,他扶着镜框有感而发,“真羡慕德兰那群人,听说里面还开妓院呢。”
“妓院”这个词,引得整间教室哄堂大笑。
“小文啊,用词别这么粗鲁,说不定他们卖艺不卖身呢。”
“就是就是,别把人家想的太坏。”
“草你们别笑了,我是真羡慕,整天关在这,我又不是苦行僧,我都成年了。”
“怎么,你的五指老婆满足不了你?哈哈哈哈哈…”
“手指也有用腻的时候。”
“姐姐这有些玩具,你要的话拿去。”
“诶可别!我可不喜欢被捅。”
正当他们说着浑话的时候,手表上不约而同收到了一通短讯。
“拟定下周六与德兰进行联谊,具体内容如下:
xxxxxx”
与此同时,大大小小的教室都传出一片欢呼声,场面十分壮观,想必是都收到了同一条信息。
德兰有什么!
酒精,性欲,毒品,该有的有,不该有的也有。
他们已经可以想象到联谊会上的兴奋情形了!
“靠靠靠,外面的德兰还是里面的德兰啊。”
“不会是外面的吧,那也太瞧不起人了。”
“我去,说是会有特殊服务,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所有人都开始畅想未来。
但是——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学校为了避嫌一般都不会跟德兰有明面上的交流的。”
姜行均怎么想怎么不对。
“怎么这次突然要和德兰联谊了,还这么急,下周联谊这周通知,这种事一般要提前一个月的吧。”
面对他的这一疑惑,所有人都表示。
“管他的呢!爽了再说,还能把我们吃了不成。”
“淳哥,你刚去完德兰,就有了这个通知,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在清成洁白的实验室中,身穿白色制服的人一边混合着试剂,一边朝一旁闭目养神的男人询问。
姜淳眼睛都未睁开,只冷冷回了句。
“奉命行事。”
“啧。”
何幕饶是已经跟姜淳待上许久,也还未适应他的交流方式,总觉得是在给自己摆脸色似的。
缓了神,终究还是忍不住先递出橄榄枝,问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姜淳的回答依旧很简洁,“不去。”
他其实是要去的,但目的与他们不同,他也懒得解释。
“为什么?我们是一个团队,你怎么总是独来独往。”
这些情绪已堆积许久,在此刻喷涌而出。
但是何慕讲完便开始后悔了。
“团队?”姜淳睁开眼,低声重复了一遍。
“你是指,你的所有研究资金都由我支出的团队吗?”
果然!
何慕手背捂脸,恨不得扇死刚刚的自己。
才能需要金钱的加持才能焕发生机,他与姜淳是合作者不假,但最后的目的还不是找份好工作,姜淳是他物色已久的主子,他有心在姜淳面前表现,就是希望能在他家得到一份满意的职位,怎么现在反倒因小失大了。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我们是朋友,朋友间应该互相关心的,人是群居动物,总是一个人待着会出问题的。”
他赶忙补了几句,想挽回些损失。
说完后忍不住忐忑撇了姜淳几眼。
但是只看到他的背影,姜淳没有理会他,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走了!
他妈的姜淳。
何慕环顾四周,确定实验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后,才开始愤恨地咬牙切齿,“目中无人的…未来老板!!呼——不气不气,看我不做出无色无味的药…给您强身健体!淳哥,您怎么又回来了,丢了什么东西吗?”
何慕吓的瞳孔骤缩,东碰碰西摸摸,就是低头不敢看返回来的姜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借助桌子挡住发抖的双手。
“等新药研发完,你试着做一下可控的戒断药吧,我要百分之百的可控。”
没想到人回来是给他布置新任务来了,何慕手不抖了,心也不慌了,只不过气好像要没了,百分百可控的戒断药,真当他是神仙呢。
“知道了淳哥,等我好消息吧。”
“这样真的能行吗?”
赵路羞郝着扭过头,但又忍不住偷瞄镜子里的自己。
穿着只有成人电视里才见过的透视兔女郎装,绯色的脸庞上,纯与欲交织成一副矛盾又吸引人的景象,视线往下,毛绒绒又圆滚滚的小巧尾巴下,是一双掩盖在渔网袜底下的白嫩双腿。
自称能让他躲过这场危机的男人正蹲在他腿边,抚摸着他被网线勒出的一点嫩肉。
看到他摇摆不定的样子,不认同地皱起眉。
“希望您只是装成这副样子,而不是真的如此犹豫不决,”他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对吧?不然我会后悔帮助您的。”
赵路沉默着不作回答,与他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的金发男人又站起身,温柔地替他整理做了一次性微卷的头发,细致地检查弧度,末了,半强制地带起赵路的脸,让他直视镜子里的自己。
“很适合您呢,您的骨架小,皮肤又是我见过最白的,是不怎么晒太阳吗?穿着这身,没人会不喜欢您,不愧是能驾驭住姜少爷的人!”
【喂!不要在奇怪的地方敬佩我啊!】
“但是……”因为被固定住了脸颊,所以他只能用眼神追寻镜子里的赵鹿,“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又是怎么让我替代了别人的名额的?”
那天这个奇怪的男人自顾自地发表了一通奇怪的言论,完全理解不了。
例如:
“诶?凤公子也帮不了的忙吗,姜少爷对您很生气?”
“这样的话……那就找个新主人吧!”
“德兰最近会拿出一批调教优秀的公奴进行联谊,如果运气好,可以找到十分优秀的主人呢,像您那么厉害的人一定会遇到最好的主人。名额的事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为您找寻合适的人选的。”
【总感觉跟他完全不在同一频道上。】
但的确,目前来看,摆脱姜淳最好的办法,就是依附一位比他更强大的人。
赵鹿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痴痴地蹭了蹭赵路的脸颊。
“原因吗?因为我特别特别仰慕您,我想,您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您只需要,只需要让我一直追随您就好了,看到您成功我也十分满足。”
脸上的温热让他有些不习惯,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于是赵路伸手推拒了一下。
“可是你不是……又是怎么能做到这些的。”
未尽之言是赵鹿的身份,明明是地位最为低下的一类,如何如此云淡风轻地帮助到他。
“啊,您是在想这件事,您不知道吗,公奴院有多乱,每天来往的人有各种势力,他们在兴致高涨时总会说点什么,把那些主观的信息东拼西凑起来,再推论,就能得出比较靠谱的结论了,再加上我目前结交了一些还算不错的‘候选人’,换个人还是挺简单的。”
赵鹿笑弯眼,显得异常无辜。
【好……好恐怖,他怎么会沦落到做性奴的。】
“不过即使您十分有天赋,为了保护您,我还是得对您进行一些简单的培训。”
“别担心,都交给我。”
……
“喂,季零含,看那。”
珠宝玉器、香槟美人,巴洛克水晶灯下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雾气,这场联谊会举办得十分有德兰的特色,平常受到清成大大小小制约的学生们都像脱缰了的野马,一眨眼就四散开来寻乐子了。
独有身穿全黑制服的两个男人还依靠在大门附近,几乎与穿着黑金制服的侍者们融为一体。
“哪?”
季零含神情恹恹,他不明白这样肮脏的聚会有什么举办的意义,因此拉着他的好友躲在边上不肯上前一步。
“那啊!香槟塔前面的,戴雪芙纳墨镜。”
冯阳抬起下巴,鼻尖正对那处。
季零含转了小半圈终于找对了方向,说来也巧,冯阳说的那人在他看去时,正把一杯杯香槟往跪在他脚边的人身上倒,见酒水滑落到价值千金的手工地毯上,稍被勾起的兴致立马消散。
“不认识。”
“啊?”冯阳张大嘴,“白尘乐啊,那些人不一直把你们两放一起的吗。”
“他只是条被恭沪教坏的狗,我跟他不需要什么来往。”
余光中,白尘乐又踹了身旁的人一脚,伸腿的姿势与幅度都像极了恭沪,真不懂白家为什么要把白尘乐寄养在恭家,虽说只有一年时间,也足够一个孩子学坏了。
越深入他们的圈子,知道的不可理喻的事情就越多,季零含厌恶地挪开头,是一点影子也不想看了。
“是是是,我季哥行侠仗义、替天行道、正义凛然、气宇轩昂、国家栋梁,跟他放在一起完全被拉低了水准,还什么黑白双煞呢,我看他当我季哥的小弟还差不多!”
冯阳习惯性地顺毛撸,又拿了几块慕斯蛋糕,递给了季零含一块,鞍前马后地搬了备用椅子,就坐在安保人员后面,一边吃一边看这场宴会中上演的戏剧。
没过一会儿,冯阳又开始大呼小叫了起来。
“你看那!你看那!”
这次倒是好心地用手指了方位。
顺着方向看去——
一列列身着特殊服装的男女从大厅二楼走过,被安排着进入不同牌号的房间,朝着大厅的那面墙是透明的,因此经过此处时能被轻易看到,一楼的众人爆发出了目前为止最为热烈的欢呼声。
“哦,不就是公主王子么,你想去就去。”
季零含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邀请函,背面附着自己的房间号。
“我是503,你跟我一样么?”
冯阳也拿出自己的邀请函,一对照,挠挠头,“一样但是又不一样,我这多了颗星。”
星?
季零含接过,对比了几番,又去寻了几个同学交换信息,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带星的是未成年,没特殊服务,你今天晚上还是安分点,吃你的蛋糕吧。”
“怎么这样!”冯阳瘫倒在宽大的椅子中,“我就差一个月就成年了。”
“那也不行,小孩子别学坏,跟白尘乐一样我就不跟你玩了。”
“那我能喝酒吗?这里的酒看起来好贵,不喝很可惜。”
“不行,你大脑没发育好,喝酒会喝傻的。”
“你才大脑没发育好呢!谁管你,我就喝。”
冯阳作势去拿酒杯,但被季零含的动作吓得缩回了回去。
“你别打我妈电话,我不喝了。”
冯阳家的家主,是他的妈妈,大概无论什么人坐到那个位置上都会变得严厉起来吧,冯阳很害怕他的妈妈。
季零含莞尔一笑,开口想再逗冯阳几句,但是视线里闯入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神情突然变得僵硬了起来。
“我离开一下,看到熟人了,你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