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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这傻子往我嘴里塞内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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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又在撒娇。

傻狗知道我吃这套。

脑海里又浮出方才推开门的那幕,逼仄空间里斥满让人脸红心跳的腥臊味,我咬下嘴唇,最终还是软了心。

“……只能磨,不能,进去。”

身后人立马高兴起来,对着我的侧脸就亲了个带响儿的吻。

“阿季好爱哥,好爱哥。”他的嗓子被欲望熏得沙哑。下秒勃发的性器不容拒绝地顶进我的腿间。“哥怎么这么多水。”

疑惑询问的语气,可我觉得他是在故作不解。

鸡蛋大小的龟头不说分由往腿心撞,但肉缝里出了水,粘腻湿滑泥泞一片,身后人急躁地顶了几下都不得方法。

“磨不了,下面太,太滑了。”

口吻间竟有丝责怪的意味,我苦笑不得,仿佛把我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一样。

后颈被咬住,阿季牙齿整齐,此时却像张有犬牙般叼上露出的颈肉。短暂的麻疼后又被温热的舌尖细细舔弄。

腿间那根始终没停,即使磨不对地儿也要甩腰摆动,肉在眼前却吃不着的焦躁感让狰狞肉棍也情欲不满地抵着腿根一下下跳动。

“哥……”

我叹气,觉得自己注定是拿他没法子。

于是塌腰,一只手撑上洗手台边缘另只朝下探去,滑过腿间泛滥一团的液体,手腕朝上微弯,摸到根同样滑腻的阴茎,抵在臀尖处的坚实小腹突然随之猛一抽动。

我瞬间了然,又用指腹蹭揉两下,不出所料地听到加重的喘息。

后脖又被咬住,这次力道重了些,再识趣乖巧的狗子也经不起这么逗,我发笑,决定不再折磨他。

手指分开粘腻的肉缝,下移的高度让我看不见镜子,也看不见身后,但莫名感到有道灼热的视线正在打量。

“你,愣着干嘛。”感受到身后人毫无行动,天大的胆子也损掉一半儿,我红着脸,出声催促。

“啊,对不起。”

傻子又道歉,但下秒闯进腿间的性器毫无歉意礼貌可言。

不知道是不是激素失衡的原因,我的那处长得并不好看,是久经情事的媚红色,两瓣阴唇肥大得一只手难以盖住,突起的阴核也大,还敏感,一碰就出水,时常在前戏时就弄湿阿季满手。

“慢……啊哈……慢点……阿季。”

他撞得太快,肥厚的阴唇包裹住盘满肉筋的鸡巴,成根拔出又狠狠撞进,硕大的龟头粗暴地顶上突起的阴蒂,又擦上前面发育不完全半垂半勃的阴茎,快感兀然蔓延全身。

囊袋硬撞上阴户,响声燥人,这房子隔音不行,有时候出门和旁边那对情侣碰上,对方看我的眼神里写满了“我懂我懂“。

然而我无法出声提醒,一开口淫叫就收不住,让阿季听去跟鼓励他似的,更要狠狠操弄了。

被撞得几近站不住,打弯的腿被精壮的手臂有力捞起,下一秒双手被抓住束缚在后腰,掐在肩胛骨上的手湿热有力,随着身后的快速耸动阴蒂泛起酥麻又密又浓。

只是这姿势,我像被骑的马一样在挨操。

体位羞耻和性交的方式又十分粗俗原始,我臊得耳根通红,阿季又偏偏在此时说:“哥的那里好滑……哥……”

一口一个裹挟着性欲的“哥”简直不断往人伦道德的底线上戳,我有时候觉得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腾升出的禁忌感刺激得我几近高潮,肉缝里的黏水更加受不住地一股一股朝外泻。

“啊哈。”

突然,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勃发的龟头忽地频繁擦过穴口,有几次甚至随激烈的冲撞陷进半个头,穴口被异物塞堵的感觉分明。

“……阿季!不可以!。”

爽是爽,可我下面疼也确实疼,一想到明天还要去上班,要频繁走动,为了避免再一次体验到被裤子磨擦的肿痛,我慌忙出声制止。

只是傻子到底是傻子,藏不住情绪,那一肚子坏水没处撒地失落当真一点也藏不住。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进去的……阿季最听哥的话了。”心思再野,被“训”后也得老实安分下来,只能乖乖用鸡巴磨肉逼。

但很快,我又觉出不对,挺动的那根进是不进去了,然而这样也没好到哪儿去。情绪渐入佳境,快感也层层积累,我的呻吟几近要冲破咬住的下唇也出来。

“不要忍……”阿季忽然说,“阿季想听。”

想听?被怪异打量的人又不是你!我莫名有点生气,但火无处发泄。

“我有办法。”他说。“哥,嘴,张开一下。”

阿季很少用命令式的口吻跟我说话,一时间情欲当头我也没觉出不对,竟一时头脑昏胀地老老实实随他的话张开了嘴。

“唔!”

下秒口腔内毫无预警地被塞进团柔软的东西,我下意识用舌尖朝外顶,可捂住口鼻的手没有一点松力。

鼻尖嗅到股腥气,还夹杂丝淡淡的尿骚味,蓦然间,我反应过来!

这傻子往我嘴里塞内裤!

再低头一看。

塞的还是他的!

我羞赧,一时间用舌头顶也不是不顶也不是。满腹的害羞和小腹腾起那股诡异的麻痒压不下去。

“哥,要射了。”他喘息。

身后冲撞的速度加快,敏感的阴蒂被暴雨般的密集快感闪击。

嗯……

肉穴猛然绞紧,我的小腹无法控制地连片痉挛,腿间兀然感到股温热。

是阿季射了,射精之余操弄的动作还没停。

我又哭了。

这次和什么一百万什么离不离开的没关系。

纯粹是爽的,羞的。

阿季又被我吓到,不过这次没说抱歉,一副也知道自己错到哪了的心虚样子。

最后只能红着脸把我嘴里堵着的内裤拿出,然后抱着把我放回卧室的床上,从床头撕下纸巾一下又一下,沉默地,心虚地擦着。

堵着的内裤被抽出,接着整个人被抱起放回床上,积压着的羞臊委屈一下子泄出,我出声抽泣。

“你真的……”

真的怎样,我说不出来,痉挛还没完全消下去,阿季擦得又没个轻重,偶尔擦过的阴蒂刺激得我腰腹抽动。

“不要讨厌阿季。”

双腿间的泥泞被擦了个七七八八,后腰一空,阿季就坐着的姿势把我揽到怀里。

我的心情变得奇怪,心跳也如擂压不住。

明明比他大的人是我,此时却莫名生出被拥护的感觉。

我恍然,二十几年鲜少体验过,猛然经受一次,又来的太猛太汹涌,珍贵到我几近无措,不知以如何姿态去接纳这股能溺死人的温存。

“阿季。”我喊他,声音还有点哑。

“嗯?”他应声。

“你想去看医生吗,哥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温存陡然消失,箍在腰间的手臂也随之收紧。我转头去看他,神情微敛,是在生气了。

“为什么又提这个哥,哥不想和阿季呆在一起吗。”阿季五官长得立体分明,深邃的眉眼一压,正言说话的时候就充满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冷意和锐利的压迫感。“你又想要丢掉阿季了是吧!你又这样对我!”

我错然,以为他是指我之前提及去看医生的事情。

我被他的恼怒神情吓到,心底却又陷得更软。

从小打大,无论是手足家人,还是同学老师,比起亲近接纳,避之不及才是对我的常态。这种一点点压抑我人生,我梦想的排斥,忽然在阿季这里被击碎个完全。

“哥错了,不提了不提了,我没有不想要和阿季在一起的意思。”

我去亲他,自责又感动。

“这是你说的,我记着呢,哥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阿季低头回吻上我,舌头在温热的口腔内推搡又缠卷到一起。

-要永远在一起。

要和阿季永远在一起。

我和阿季吵架了。

原因是他想出去工作,我不同意。

我们鲜少对彼此生气,大多时候阿季都会迁就我,跟着我的想法走,但这回他仿佛下决心要跟我倔到底。

我们吵得厉害,我从来没有见过阿季这么冷的脸色和语气。

“为什么不让我去。”他声音闷闷的,下颌微敛,是在生气了。

“我不明白,哥。”

阿季本就长得英俊,眉骨立体眼窝深邃,平日的相处觉察不出,可现在正色压下来,瞬间压迫凛冽十足。

“哥每天那么累,有时候还会带着伤回来,我会难受,会着急。”可能是察觉到我的缩瑟,他的声音放柔了一些,“我也想为哥分担压力。”

我偏头躲开他直落过来的目光,不去对视。

寻人启事散播的面积越来越广了,纵使那边不主动找上门,阿季早晚有天也会自己发现。我不敢想那时的他会怎么看我,还会满腔蜜意的喊我哥吗,还会对我说我爱你吗。

不,他只会冷眼相持我这个骗子,穷鬼。

我蓦然对自己无比厌恶唾弃,就像一个不允许妻子外出抛头露面的封建大男子主义丈夫。

“阿季……”我凑上前,去亲他,哄道,“你现在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本,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名字,即使出去,会有人冒着风险聘用你吗?”

被我抱住的人身形一僵。

我继续道:“就一个办法,去医院,然后去派出所登记,只能这样。”

两个月前我法,胡作非为地乱舔一通。

没有技巧,但青涩鲁莽往往能逼升出最原始的快感。

我抬头,不去看,即使不看身体也能全然感知。

阿季吸得太猛,舔得太狠,我只感女器的穴肉要被那道外力吮吸地外翻,唇齿放轻,又颤颤巍巍地回缩。

“好滑。”

下面一片泥泞,大手包不住,阴茎一挺就能插进去,碰上软热的舌头更是滑腻,阿季又舔了两下,啧声。

我被这声“啧”耻得腰眼一抖。

像被责怪。

他在责怪我的女器。

责怪我的不知羞耻,不知淫荡。

“啊……不,不要。”我出声制止,然而已经晚了。

那是自出生起便伴随的生物本能,奶头入口要吸,食物入口会咽。

我觉出阿季全然没有逗弄的意味,动作直接干脆不拐弯,单纯是奔着要尝肉逼的味道。

突然,臀被抬起,那里的骚肉太多太软,被大手一裹便不知廉耻地往人指缝里陷。

“……别,别吸了,没了,真的没有了。”

上面的眼泪几近流干,下面的肉穴更是,阿季吸得太猛,肉逼里的穴水一股股地朝外泻,刚涌出来不及滑落便又被探出的舌头抓住时机一口卷下。

咕咚……

咕咚。

羞人的水声吞咽声没完没了。

虚空的几秒,逼仄的空间陷入怪异的氛围,斥满腥臊味和粘腻水声。

“我又硬了。”

阿季的嘴唇亮晶晶的。

“啊……”

又操进来了,没完没了,简直没完没了。

阿季是温柔,但在性事中时常容易把握不住度,操红眼了任我哭喊也不停。

“变得好软。”他叹息,埋在穴里的阴茎狠狠没入。

方才还没消下去的快感再度猛然腾起,一股推一股,堆砌得摇摇欲坠,阿季操进来,就涌出一股快意。

“不要了…真的…不……”

头昏脑胀,我再也守不住意识昏了过去。

醒来眼前已是卧室的天花板,空气中充斥着淡淡橘子清新剂味道,我动了两下,下身清爽。但使不上力,腿根打颤,腿间也颤。

“阿季?”

我不习惯醒来看不到阿季的感觉,很空,会让我很慌张。

“你醒了。”

虚掩的门从外推开,阿季站在门外,将近190的身高几近要顶到门栏。

“要,再睡会儿吗……”

极其不自然的语气,让我一下从方才睡醒的浑沌中醒来,一幕幕羞臊的画面跟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闪个不停。

“你……”什么,一开口我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尴尬问道,“你在干嘛。”

阿季随即“啊”了声,摸下鼻子,声音比方才还要虚,“我在洗哥的内裤和我,的裤子。”

他又抬眼看我,小心翼翼含着怕被责怪的怯,但又透出一股知道自己不会被重罚后兴奋打量:“湿透了,没法穿。”

像是怕我听不懂一样,他继续道:“后面几次没…那什么到沙发上,我的裤子垫在下面,所以——”

“阿季!”

我急哄哄打断,愣在门口的人兀然藏起,钻进旁边的厕所。

二十三年,头一遭,做爱做到尿床,昏迷。

又羞又闹,这股臊人的情绪直到阿季做完一切躺下在枕边叫我时也没消下去。

“不要生气了哥。”腰被揽住。

“我没生气。”我暗暗使劲。

“阿季下次不这样了。”

“我说了我没生气。”推不过,腰间的手反而箍得更紧。

“哥不喜欢我不做了,真的再也不做了。”

傻子见我哄不好,竟然也跟着急了。

我转身和枕上同一块儿枕头,和他对视。

“……也不是不喜欢。”

“嗯?”

“我只是,”又打磕了,阿季看我的眼神太清明真挚,反而让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如何开口说,自己是因为失禁羞的,不是他,那个的。

“那哥喜欢被阿季舔?”

“……”

“怎么又转过去了。”

“……哥。”

“对不起——”

“闭嘴睡觉!!”我忍无可忍。

“……”

“……哦,好。”后颈处又被吻了下,阿季的声音轻绕在耳边,“晚安哥。”

昏暗中只有松环窗帘透出的月光,打在床头,我动身,又往那温热的臂弯中缩了缩。

闭上眼睛。

阿季。

季鸣。

我快要分不清,分不清现在对我好的是这个会把挣到的钱全部塞进我帆布袋的阿季,还是那个报纸上,电视里,网络词条中,远在天边,西装革履的季鸣。

阿季。

季鸣。

阿季,我好爱你。

但你会爱我吗?季鸣。

那是一段足以填满我过去人生所有疮痍的美好日子。

阿季的临时网模很顺利,店铺老板也很体恤,又或者纯粹是看阿季那张帅得难得,大幅拉动店铺销量的脸,才会在这个以电子支付为主的时代不嫌麻烦地支付现金给他。

阿季每天回来总扬着眉梢,求夸似的口味跟我说自己今天又赚到钱了。

我笑,走上去夸他亲他。

法,求生欲望达到巅峰,手腕手臂划出的几道血口也全然不觉痛。

快点……

再快点……

太慢了…太慢了……

又一道闪电劈下,我推开卧室虚掩的门,走到客厅,漆皮掉落的灰土沙发上霖峰正熟睡着,鼾声起伏。

我冷眼看他,殷红的血珠顺着青白的手臂滴落在地板上,我不知道自己盯了多久,手中的玻璃碎片被攥紧又松开。

反反复复的。

某个念头摇摇欲坠地在脑海中闪过无数次。

窗外雨势减小,赶在彻底雨停前,我最终什么都没做地离开了。

我才17

人生还不到三分之一。

我不能,也不愿,把自己的一生赔给人渣。

像是赌着口气,我逃离了那里独身一人来到繁华的上城。

但一段时间后,我发觉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一个人,没成年,无依无靠,又拖着具畸形的身体,要在上城这样的大城市谋生简直异想天开。

街角烂菜叶的苦,过期面包的酸,天桥下的酷热与巨寒我全都知道,全都切身体验过。

我过得浑浑噩噩,吃了上顿就没下顿,那晚离开前的雄心壮志被名为现实的冷水浇透完全。

可痛苦不仅仅只有物质,精神上的空缺也日渐让我崩溃。

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像生活中阳光下的老鼠,有段时间餐厅的点单客人是我唯一的交流对象。

蛆虫般的生活,烂透,也糟糕透。

但我不愿回去,那里是生不如死,于是就这样叫着牙,我在上城,竟然也苟活了5年。

这五年我对上城最大的感触是,果然繁华,也果然冷酷。

成年后我找到的法的乱弄。

我没怎么自慰过,对这种事情算的上是一窍不通。

我抵触自己的畸形的身体,下意识的抗拒。

阴茎下面,原本应该是睾丸的地方平白无故多出一道不该有的细缝,那是我人生中绝大多数不幸的来源,是我被叫做异类,活在街坊邻居鄙夷目光的源头。

但此时那些过往像高叠起的积木,叠到一定高度,不用触碰,只是风吹便会摇摇欲坠地整个晃动起来。

我的指尖触到了一片粘腻。

……湿了。

因为阿季。

心跳如擂,喘息几近压抑不住。

这个羞人的事实只是想到便会让我脸红心跳,连痛呼吸都不知道如何继续了,我咬着被角,努力克制。

“哥。”

我浑身一僵。

“……我睡不着。”

被子里窜出股淡淡的甜腥气,是那里的味道。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阿季忽然坐起身,月光让屋子里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我咽了下口水,看着眼前的黑影,还是不敢回答。

“一闭眼就是昨晚看到的……哥的……”

阿季又哭了。

和上的眼泪不同,这次似乎含着气恼,自责……甚至于无措的意味。

我叹气,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

黑暗中,我拉开被子。

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意味着什么,那瞬间我脑子全然空白,浑身血液快速调动起来,心脏在旷荡的躯干里横冲直撞,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你……”

“要不要上来睡。”

阿季愣住,昏暗的屋子陷入诡异的沉默。

“你不想也,也没关系。”一瞬间害羞的人反倒成了我。

阿季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可偏偏他沉默了。梦境清醒后的余韵,方才念头下闪过的胆大淫荒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呼啸袭来。

“你,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我,我要睡了,晚安。”我翻过身,背对阿季不再看他,片刻后持续的安静中我干脆把头也蒙进被子里。

黑暗会放大除视觉的一切感官。比如气流的涌动,比如耳边的窸窸窣窣,再比如,头发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地被蹭过。

我躲着被子下抖了下。

短暂的冰冷气流后,是逼仄空间内多一个人的温度持续升温。好热,好热,刚才下腹腾起的熟悉的热度又再次涌了上来,甚至更猛,更汹涌。

“啊。”

我低呼,因为突然搭上腰间的手臂。

“哥,头闷到被子里睡着了会很难受。”

“……”

见我没有回应,他竟然揽着腰将我向上提了几分,接着那道温热更明显了,我后背应该抵上了他的胸膛。

说不清这是今晚的法,混乱一通。

但在这个拙劣的吻下,抵在我肚子上的那根竟然溢出滴精水,顺着我的皮肤下滑,埋入还在隐隐作痛,但又泛起痒虚感的女穴。

我本想问还能做吗。

但阿季的眼神,他掐着我的手,下面搏动的鸡巴,全都告诉了我答案。

我躺下,用方才被傻子捏出一圈红印的手去摸那根,将他重新抵上肉缝。

身前人的呼吸顿时放重。

我被他的反应取悦,酥痒感更加绵密地翻涌袭来。

“进来,像你刚才做得那样。”

“哥。”阿季咽了咽嗓,他的下巴有一滴汗水,随着他挺动的动作滴落在我的小腹上。

熟悉的充盈感出现。

我拧了拧眉。

原来刚才他娘的没有全进去啊。

“怎么办,下面好像又开始痛了。”

“……”

你那哪是痛。

我抬起被分到两旁的腿,欲求不满的淫蛇缠上阿季精壮的侧腰,用大腿轻蹭。

埋在穴里的鸡巴顿时跳动两下。

总不能是条中看不中用的大肉虫吧……

“这次别,别那么快。”

阿季抬起我的一条腿在上面咬了下,泄愤似的,专用牙齿磨,再看我的眼神似乎除了害羞竟然还有些恼怒。

我有点想笑。

“哥。”

“好了好了,不笑不笑了。”

今晚已经耗掉太多无用的时间,方才的疼痛彻底消失,硬挺的男根此时正埋在我的穴里,一副动不是,不动也不是的样子。

我拉起阿季的另一只手,往乳首上带。

灯光的摇曳,像玻璃杯中的酒,于是我的笑容也变得醉醺醺。

“摸我。”

“然后操我。”

阿季的那根实在是大,我只感觉整个穴道都被塞满了,他一动,就牵连黏肉,带起夹着疼的爽。

“好舒服,哥的里面在吸阿季。”

他喘着粗气伏在我身上,是性欲当头的兴奋沙哑。

我不知道阿季之前有没有和别人做过,但就目前看来他似乎跟我一样生涩懵懂,初尝禁果的兴奋,不懂技巧,不懂床上的情话。

鸡巴来感觉就往肉逼里捅,每一下操得又深又重;我喊疼了,他就亲亲我,似乎把亲吻当成了安抚的良药;我说爽,说舒服,喘息呻吟,他就脸红,不敢看我,眼神羞恼,下面的硬热阴茎又重重捅进来,像要治治我的淫骚。

“啊,那里,好……好爽……阿季……”

我伸手去环他,阿季全然沉浸在性欲,手又不安分地摸上我的突起的阴蒂。

“啊……”

有那么一瞬间意识不在了,脑海中好像真的有白光闪过。女穴高潮了,肉唇哆哆嗦嗦地打颤,阴茎颤巍巍地射出一小注,喷在阿季的小腹,又滴落在我的身上。

“等,等下,现在先别……”

我不知道什么是不应期。只觉得刚高潮完的下面经不起一点碰撞,一碰就酸痒,像有个注水的开关按钮,阿季全然不知地用鸡巴狠狠往那里撞,按钮被频繁按下,水蓄积起来,直到积满,全然倾斜出。

“……酸,下面好酸……嗯!”

下面变得潮湿,眼睛也湿了。

昏黄柔和的小夜灯也变得刺眼鲜明起来,感官被无限制的放大,再放大。

好像有处酸点,被不间断的高频顶弄着。我相信阿季不懂什么g点,可下面那根鸡巴实在大,他不需要懂就能把我填得满满当当,毫不费力地刮蹭到那处酸点。

“别……阿季……不行……”

没完没了。

简直没完没了。

穴内的鸡巴又开始冲撞起来,他仿佛全然看不到我颤抖的身体,带着哭腔的声音,又或者知道,坏心眼地要放大肉体拍打声去盖过我。

“……嗯,哥好坏,说阿季快,又要夹阿季。”

他又开始扮起抱怨委屈,可嘴上的一百个不满意不乐意,一点都没耽误身下的操弄的动作。

我只感觉有处要被阿季顶坏了,顶得我仿佛置身在悬崖边上的秋千,推杆的人是阿季,他一动,我就会悠荡出去,脚下是无底深渊,耳边呼啸狂风,在这种紧张逼仄感之下浑身拧起,被源源不断地送到临界点。

阿季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身下的动作也进入到可怖的频率,我被他操弄得哼哼哈哈,像被抽魂的淫娃娃,被性欲浸透。

这傻狗,一身肌肉还真不是绣花针头,尤其是下面那根把我捅得死去活来的,是绣花铁柱。

“真的,真的不行了阿季,先抽出来好不好……”

我用腿去蹭他的腰,发出求饶的信号。

阿季到底听我的,尽管鸡巴又胀大一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抽了出来。不知道怎么的,我鬼迷心窍了般偏头看了眼,这一眼看得不要紧,顿时羞赧横生百倍。

带着透明的黏丝,跟水帘洞似的哗啦啦滴落在床上。阿季的鸡巴也被淫水浸成水亮一根,肉筋狰狞,龟头肿胀,跟他主人一样正一起一伏地跳动表达不满。

“不让阿季弄下面,那阿季弄这里总行吧。”

“嗯……”

乳肉又被握在掌心,这一个晚上它简直是被超负荷的玩弄了。我法胡乱擦去脸上的水珠。

很疼。

粗硬劣质的颗粒划过皮肤很快带起一片红。

“……那个,是阿季找到了吗。”我还是没忍住。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手机被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我就着这怪异的姿态穿好了鞋。

短暂的沉默后,那边又有了声音。

还是那道女声,平稳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字眼被打碎又拼凑,顺着心脏缓缓下坠,砸出一声闷响。

“是的,季鸣先生已经找到了。”

地板上人影不动了,连同呼吸也顿住,阳光急不可耐地钻进刚开一角的门缝,打在白色的硬鞋头,晃得我眼球昏胀。

季鸣?

季鸣。

为什么会是季鸣。

“过去半年是否察觉到过失踪人的精神有碍?”

“失踪人是否主动表达过离开的意愿?”

“这期间有过帮他找家的念头吗?有过的话最终没有实施的原因是?”

灯光亮得晃眼,白光晕忽明忽暗地扩大又缩小,我挤起眼,干涩的眼眶胀痛,我像听到别人的声音一样听到自己的回答

“因为……没钱。那时候我失业了,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

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审讯警察抬头睨向我,眉头拧起。

“那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报警求助?”

“……嗯……因为……”

水泥地板吞没掉铁椅的晃动声,脖子低垂太久已经隐隐作痛,过长的刘海扎进眼眶,很痒,刺得眼圈通红。

审讯的两名警察对视一眼,指间的圆珠笔跳跃在笔记本上。

啪嗒。

吱呀。

东巷的公安局设施不如西巷新亮,门一开带起不小的声响。

走廊上的灰白地板映过一道又一道影子,时快时缓,深蓝色的铁长椅吸走热源,我的四肢躯干冷麻一片。

进去审讯室前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三点,过去了多久,现在是几点了,我全都不知道。我就这样垂头盯着地面上的一点,密密麻麻的黑白点很快在眼前交织一片。

“你是霖扬。”

地板上“我”的身旁突然多出一道黑影,是方才那些中唯一一道停下,站定到我面前的影子。

我抬头,顶光视线内晃进位穿着驼色风衣的女人,她的脖颈上系着一条丝巾,是我这种老土冒都认识名贵品牌。

她嘴角挂着浅笑,眼尾处有几条不明显的细纹,但丝毫不影响岁月在她眉眼的轮廓间留下的韵味美。

心脏的血液在慢慢回流,我吞咽了下口水。

女人的眉眼,简直和阿季一模一样。

“我是季鸣的母亲。”

方才在审讯室待了太久,头昏脑胀,耳膜鼓鸣,现在听到的每个字都需要揉碎再拼凑。

季鸣,阿季的……

“您,您好!”

人是从座位上弹起的,没有任何迟钝,动作像被抽帧。“对,我叫霖扬。”掌心在牛仔裤上狠狠攥了两下,才伸向她。

但手僵在半空,像定格生锈的机器人,女人并没有接。

她侧身,转向正朝这边走来的的年轻警官。

“小吴警官辛苦了,东巷这些天的警官都辛苦了。”

“哪里哪里,为民办事。”

“还是要感谢的,这份恩情季家难忘。”

“夫人您严重了,都是职务内的事情。”我看到那位警官接过了女人手中的名片。

我的手里什么都没攥,掌心空荡荡的,只有汗水垂下一路风划过的凉。

女人和那位年轻警官的对话还在继续,我像裹上了层黑罩子,被全然无视。

这样的情形出现过很多次,但我头回感到这般不自在,可能是刚从审讯室出来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眼前的女人是阿季的母亲。

眼球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掉漆的墙壁,吱呀呀的旧门,灰扑扑的地板砖,季家是打算把这些都翻修下吗?是笔不小的费用……

“霖扬。”

女人在叫我,我立马收回视线,看向她,手又攥上牛仔裤边。

“如果现在不着急,和我聊一下吧。”

我看向她身后站着的警官,疑惑写在脸上。就结束了?还以为今天铁定了走不出这里。

女人捕捉到我的视线,顺着也回头,然后又扬起笑,和刚才的一模一样,嘴角提起公式化的弧度。

“不用担心,我很感谢你这些天对小季的照顾,事实上整个季家都应该感谢你。”

女人口中的某个字眼让我不禁晃神。

……小季。

原来他们叫他小季。

小季。

“我想和你聊聊有关小季的事情,你现在应该也很想知道他的现状吧,如果不忙的话,我的司机就在外边。”

阿季于我,像引诱飞蛾的火堆里最高窜起的那苗。毫无疑问,我近乎急迫渴求地想知道他现在的一切情况。于是猛点头,也顾不及先前的种种疑惑担忧,飙升的激动让我有些破音。

“我,我有时间,不忙的!”

车厢外街道建筑匀速后退,从破矮楼房,到开阔大道,从单立的一个个,融成一条虚影。天色渐晚,但车窗外的商业灯光却愈发流彩明亮。

车子平稳地停在一家全英文的西餐厅前,门前两束的喷泉裹满闪光,梦幻晃眼。

“夫人请先生您下车。”

车门从外被打开,一身正装的司机帮我开了门。

解安全带时,我低头看向自己的牛仔裤,大腿处有亦个比昨天大了很多的洞,几根灰白线头杂乱的竖着。

它可以是当下潮流,也可以只是一个破洞。

下车后我跟在女人身后。

往常这个时候的东巷早已茫茫漆黑一片。空气中会裹挟着一股呛人的菜烟味,还有耳边难以忽视的歇斯底里争吵声。

但眼前的餐厅流光四溢,洁净的地面映着水晶吊灯的亮光,我听到路过人的笑声,他们带着似乎从未为生计担忧过的新活气和我擦肩而过。

悠扬的钢琴声舒缓地飘渺在餐厅上方,慢悠地飘进耳朵,我落座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缠上那几根线头。

方才在车上女人递给我一张名片,从上面我得知了她的名字,董琳。但我还是和司机,和审讯室的警官一样称她为夫人。

“你配合调查一天了,我们吃点东西慢慢聊。”

对面的女人脸上依旧挂着跟傍晚在警局里同一神情的笑,她的语调不紧不慢,姿态舒展,散发着与周遭融为一体的松弛感。

话落,身旁姿态挺拔的年轻男士转手递过一份菜单,朝我礼貌淡笑。

全是英文。

指腹下意识摩挲起菜单底部的锐硬边角。

“不合胃口?”

我低头,看到刀叉里映着脸色涨红的自己。

“……没有。”

其实我的英语原本还行,高中辍学那时只有两个老师给我发了消息,英语老师是其中一位。

但在上城的几年足以让我忘记太多,这座繁华都市磨走了过去的很多伤痛,同时东巷字里的生活也潜移默化地带给了我很多。

最终还是董琳点的菜。

我的视线虚飘飘地落向窗外的两束喷泉,依旧通体闪光,依旧晃眼明亮,它们比我更适合这里。

我突兀,生硬,用力,又粗糙。

餐品呈递上来,盘中食物精美,我看着,只感觉胃里泛酸,意兴阑珊。

董琳拿起叉子,动作不紧不慢地切下一块汁水鲜嫩的牛排,放入口中,咀嚼,下咽。然后抬眼看我,她仍是在笑。

“没有胃口?”

“抱歉,夫人……”我只得如实回答。

她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几块后也将手中的刀叉放下,拿起一旁的干净手帕轻拭嘴角。

西餐厅内的灯光不如大厅明亮,但在她的注视中我仍旧感到无处可逃。

“第一次带小季来这里的时候他八岁。”董琳看着我,话语有些跳脱地说。“那时他才回国,看他一副小大人的姿态点菜,道谢,顾全一切,我全程没有参与。”

她嘴角的笑不再公式化,那是一种自然的,陷入回忆后下意识露出的笑意。只是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从小适应力就强,回国后很快融入国内的教育,成绩优异,我为他骄傲,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国外继续完成他的学业。”

我听着,将她的话一字一言拆分又组装,咀碎了再滑进食道,眼角开始发硬。

“小扬,我很感谢这段时间你对小季的一切照顾,至少在我得到的信息里,你已经给他提供了现阶段自己能拥有的最好。”

“但有些东西,不是主观能够改变的,客观更是存在难以跨越的鸿沟。”

董琳从包里掏出一张灰白硬纸,推到了我面前,一张支票,上面的数字惊人。

“你不用有任何的愧疚心理,这是你应得的。”

她的笑容又切换回了先前,但看着眼前唾手可得的财富,我没有动作。

毫不犹豫地拿起它,向眼前人道谢,然后用上面的钱换掉现在生活里的一切腐朽,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应该是这样的。

从一开始就该是这样的。

我知道这是自己现在最识相的做法,只是……

董琳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投向我,既不烦躁也没有催促意味。

舌头顶上后槽牙,有点疼,那里有颗早就该拔掉的智齿。下面的话,我心知肚明会撕破明面上她精心打造的一切体面。

“夫人您一直在说过去,”

只是说了开头,她脸上的笑容便兀然掉落。我捏紧垂在桌布下的手,将话顶出唇齿间。

“但刚才在警局您对我说会告诉我阿季的现状,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我跟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这个。”

我和她对视上,目光不再闪躲。

“他想起了很多,现在很好,以后也会更好,不会再为生计做素描学校的人体模特。”

我收回视线,盯着支票上的数字发呆,然后换目点了点头,一副了然姿态,尽管对方回答过于简洁且刺耳。

“那。”

话堵在喉间,寻不出适当的语言将下面的话问出口,并且直觉告诉我即使问了也难以得到回答。

但还是想知道。

“阿季他有没有谈起——”

“霖扬。”

董琳突然打断我,眉眼下压,下颚敛起,阿季真的跟他母亲好像,尤其是生气的样子。

“上面的钱足够你开启一段新的生活,有时候过去很美好,但人是先前走,往前看的不是吗?不仅是小季,你也同样,未来的路很长,你的人生还有很多个半年。”

“这张支票,你拿与不拿,结果都一样不会改变,也不会再有意外出现。”

这些话是一位出身名门的上层富人为了体面能维持到的最大限度。

西餐厅的灯光很漂亮,盘中菜品比起食物更像艺术品,钢琴换成了我分不出的其他乐器,周遭的一切,这里的一切都很好。

但我的口中仍旧不合时宜地泛起那颗坏掉苹果的酸涩汁水。

“我……能不能再和阿季说些话,或者只是一句,一句就够了,夫人,这是我的全部心愿。”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盆景下演奏的人又换了一批,乐器又换了一种。很意外,歌曲我听过,是首中文歌的伴奏曲调,用小提琴演绎出来怪异又和谐。

小时候一霖华带着一身酒气回家,我就会躲进巷子的尽头,听那家老式唱片店一遍遍播放这首曲子。

歌词是什么来着。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阿季和水果店的老板关系很不错,老板会给他抹走小额,往他的塑料袋里放最红最大的苹果。阿季总拿这个和我炫耀,然后亲我一个带着果肉香的吻。

但还是坏掉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不会过期,苹果有保质期,午餐罐头会变臭,爱意当然也会,更何况它本身就是伪命题的存在。

歌曲的最后,我默声哼唱完最后一句。

然后天空,又涌起密云。

董琳说。

“这也是季鸣的意思,他希望你能收下。”

我开始思考如果将支票里的数额全都兑换成现金会有多少。

能填满那个帆布包吗?会多的溢出来。

我会拥有很多苹果,苹果坏掉了也没关系,我不用再削掉一半挑拣好的部分吃。

我妈活着的时候某天突发说想去北欧的一个国家看看。

活在农村的女人,孩童,青春,中年,一辈子的骨肉被农村吃干抹净。她连上城这样的都市都没来过,只是看到黑白报纸上的黑白极光,就嚷嚷着想去看看。

当时霖华怎么做的来着?他在没喝酒的情况下清醒地挥了拳头。

我躲在角落,缩瑟地看地上被踩上黑脚印的报纸,后来上初中,地理书上说那是芬兰的拉普兰。

那天之后我妈就自杀了。极光,另一个过度,全都离得很远很远。

这笔钱足够我在那个国家畅游一遍。

但我仍旧说。

“还是……不要了吧。”

董琳很不解地看了我一眼,难以置信又充满警惕,但在我的沉默中,注视下,她叹气,将支票收了回去。

起身前我叫住了她。

“夫人,阿季他要是……”

我摇了摇头,改口道。

“季鸣他,如果问起我,夫人您就说……说我已经离开上城了吧。”

不知道几点,白炽灯光填满整个房间。空落落的一个人,来去都干净,东西很好收拾。这间逼仄的小出租屋,我待了两年,但要带走的合起来也就一个行李箱。

手机上来了条新短信。

我叹气,董琳还是给转了一笔钱,虽然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到的我的卡号。数额没有餐厅里的那个惊人,不过还是给我留足了适应新生活的机会。

房东大姐,她原来很讨厌我,总说我是这穷鬼里最爱拖欠的那个,每个月都得晚几天才能交上。她不下数次斥声说“再这样一旦有新租客你立马收拾东西离开!”

可两年过去了,新租客没见影,倒是我这个瞧不上的老租客也要走了。

我站在客厅和卧室夹着的那道门前,目光流连于这间出租屋的每一处。两年前已经破掉的木地板始终没人来修,冰箱一打开一股冲鼻的沤味,沙发与周围是格格不入的干净整洁,上面套着我上个月才买的新沙发套。

然后我的目光定在破掉的墙面上,斑驳的白漆,隐隐约约看得见土块。很难看,明明和这间出租屋的破旧程度相符,但我还是觉得很突兀,很难看。

于是我打开行李箱,掏出之前自制的相框,取出一张,又找出双面胶。

嗯,现在和谐多了。

即使现在是深夜,但墙上照片里的午后阳光依旧明媚晃眼,我搓了下胳膊,恍惚间又感受到那股黏劲。

“阿季你要看电影就好好看,不要一边看一边喂我。”

“哥又凶我。”

“你看看我的胳膊,我的腿上,都是西瓜汁,好黏的!”

“那阿季亲亲,亲亲就不黏了。”

“欸你!不是,唔!”

眼眶酸胀个没完,只得快速眨眼缓解,我搓了把脸,于是手心也变得潮乎乎起来。

根本不行。

明明这间房子的阿季只待过半年,但却哪哪都是他的痕迹。我已经很努力地去忽视,去假装平静了,我想淡然的离开这里,就像当初的到来一样。

可根本不行。

半夜起床总会不小心踩到的枕头,到后来卷走的被子;厕所里的物品更容易碰掉了,牙刷,水杯,毛巾将那方狭小的地方占满;老旧的风扇一开吱呀呀的,噪声满天飞,阿季总还是吵着要开,他不喜欢热,可又不愿松开怀里汗津津的我。

我顺着门框蹲落,哭得嗓子眼发紧,一吞咽连着整道喉管的疼。眼泪多得打滑,手臂上很快潮腻一片,水渍粘到眼角,很辣,很痛。

人是有阈值的,到点不出就会憋坏,满腹酸胀无处发泄,心脏又早已被塞得满满当当,我想起,我只得,将一切发泄在那个曾经明明自己也不完全相信,也觉荒唐找不到支撑点的誓言中。

最终还是食言了。

我没离开上城,从边缘的东巷换到更边缘的地方,或许总归对这座城市有些感情,也可能是单纯没那个精力再去适应一座新的城市。

托阿季母亲的福,我这次住的房子不算太糟糕。一室一厅,复式,灯光明亮,白天窗帘拉开整个房间都会被日阳笼罩。我好一段时间没去找工作,新房东是个大哥,右臂被青黑的纹身占满。

我就这样,困了睡,睡了睡,睡得头痛就醒。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窗外的清晨,朝阳,黄昏,夜幕,暴雨,晴天。

啪嗒。

玻璃杯摔在木地板上炸开花,凉水洒在裤脚冰得我一哆嗦。月光映在玻璃碎片上,亮晶晶的,我就看着这滩水,看着那道闪光弥漫,扩大,流进沙发角。

好没意思。

突然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

于是我起身出门,没换衣服,也没拿钥匙,这个房子虽然离市中心远了些。但远了就安静,临江,晚上吹着江风也很舒服。

直到斜草垛上的最后一堆咬耳朵的情侣离开,我才向江面走去,越走越近,风越刮越大,笼在脸上愈发冰冷。

银铁栏杆冰得我手一缩瑟。

“汪!”

我愣了愣神,片刻后才顺着声音和裤脚处的拉扯感低头。

一只脏兮兮的,豆大点的黄土狗。正咬着我的裤脚,像使尽全身力量把我往江面的反方向带。

我只需要轻轻用力,就能把小土狗松开,但我只是看着,看它抖动着尾巴,耳朵,牙齿整个呲出,扯拽那处。

于是我蹲下身,搓了把脸,风很快把潮乎乎的掌心吹干。我摸上小土狗的耳朵,那里动了下。

“汪!”它喊了声,身后那根脏兮兮的尾巴摇摆碰上栏杆,把栏杆打的啪嗒作响。

我蹲着身子摸它,指腹挠了挠毛茸茸的脑壳,小土狗在我手心蹭个不停,像是许久没经受到抚摸一样,雀跃,急奋,但又惶恐,又不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它已经在我的脚边眯眼斜下,我垂眼,拨出个电话。

很漫长的等待音,估计接起会听到房东大哥的怒骂,毕竟都这个点了。

果然,简洁滴声后我的耳边就炸起一道带着明显不耐烦的脏话。我等那边的火气发泄完,等大哥主动问出“你这么晚打电话干嘛!”

然后说:“……对不起,大哥我,没拿钥匙。”

“很晚了,我想回去睡觉,想回去来着。”

如果时间能够具象化,四季一定是它最热烈大方的表达。

冰雪消融,聒噪夏虫,晚秋黄叶,刺骨寒风,四季辗转过一遍,我又在上城待了一年。

一岁的小土狗出乎我意料。那晚太黑,它又太脏,洗干净喂胖后发现竟然还是只小金毛。

房东大哥也没初印象的那么暴躁,他不仅同意我养狗,还是除夕夜唯一一个敲响我门的人。

然后那晚我吃了盘热腾腾的饺子,腿边暖乎乎的陪伴下,我在春晚的第九个节目闭上了眼。

这一年我过得很简单,养活狗,养活自己。

第二年的开春,我碰到位很是意外的人,陌生又熟悉,是那位失恋喝酒在别人家门口撬走我一百的男人。

在餐厅,我上菜时他认出了我。

他更换了发型着装,左手腕上多出块蓝色的表,看上去不便宜。他拉着我的手开始哭,把我们经理都吓出来了。

“大恩人!大恩人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搬走了呜呜呜。”

在袖口即将沾上他鼻涕时,我眼疾手快塞过去一张纸。

“siu———”

男人将沾湿的纸团成团扔进垃圾桶。然后又拉起我的手,目光坚定。

“大恩人,我现在有本事了,我真的有本事了,我开连锁发廊了,不对,不叫发廊,现在是朗设计,大恩人你跟我走吧,环境绝对比这里好,薪资按这里的三倍给你开,不!我要让你当设计总监,当经理,大恩人啊!”

他越说越激动,我在经理发火前把他拉进后门的巷子里。

“大恩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李朗,你的恩情我一直记着呢,那一百块钱,不仅仅是一百块钱,每年年会我都会提到它,它是我人生的新开始,它是我命运的转折点,它是我——”

“我叫霖扬!”

我赶在他激情澎湃的演讲开始前急忙攥上他的手,用力地上下晃动了两下。

“啊!霖扬,以后年会不用再说那个陌生人了,整整少三个字,可太省嘴皮子了!”

“……”我很想告诉他以后能不能不讲了,但现在有更要紧的话赶在这前面。

我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火光映在脸上带起一小片的温热。烟丝划过嗓子,蔓进肺部的感觉很爽,我放松了些,吐出口白雾,看他。

“你说,能给我看三倍,真的吗?”

“真的!怎么!是不是三倍太少了,恩人你说个数!”

“……不,不用,够多了。”我忙摇头。“但我不会剪头发。”

李朗也掏出根,手外套口袋摸索了两下,然后拧起眉。

“我这里有。”我凑过去,笼着手给他点上。

“没事,恩人你慢慢学,不急,你可以一边做前台接待一边学。”

我应声。

目光定在不远处一对争吵的男女身上,挺激烈的,男人被女人推得连连后退,眉头也低耸着,看上去委屈又可怜。然后女人满脸脸红,涛涛的怒骂声聒噪地填满了一整条街。

“你为什么出轨!我他妈对你不好吗!贱男人,死白脸!”

男人手里的塑料袋被扯破,通红的苹果滚落一地

“这两年在外打拼我才知道,上面轻轻爱爱,都太小家子气,爱情不如事业,金钱才是王道!”站在一片的李朗很感慨地说,想起什么似的,啊了声。

“欸对你和那人咋样了,他那天凶得嘞,对你好不好,两个男人肯定很难,不过我相信世间有真情,只要肯——”

“李朗。”我收回视线,打断他。

烟撂在脚步,砸出几道星光。我踩上去,听到丝丝的灼烧声,然后捡起,丢尽身旁的垃圾桶,又拍拍手,看着他,晃出一个笑。

“谢谢你,我会认真学的。”

fa露台。

晚风卷走白日的闷热,吹来清透的凉,琴声悠扬。灯光下酒精在杯中摇曳,寻欢作乐,长沙发上坐着正咬耳朵,说些不入流骚话的男男女女。

空气中飘渺着各式各样的高档香水,这玩意儿要控制好用量,一多就呛人。

季鸣拧眉,将酒杯往空位的一边挪,身子也跟着斜坐过去。原本挨着他的男孩眉眼兀然耷下,唇上口红快被自己咬干净完了。

温元快憋疯了。

妈的,他今晚特定过来,就听说季家的小少爷也来,那个圈子里广为流传器大活好,出手大方,长得还他妈跟明星似的季鸣来了。

跟过419季鸣的朋友出招让他骚一点,说季鸣喜欢骚的。

他为此特地喷上平时都舍不得用的甜香,方才坐这儿半响也没敢塌腰,生怕臀腰不够人看。

结果这位少爷压根没看自己一眼。

不是说喜欢骚的吗?

死正经。

他无声中翻了个白眼。

坐对面的留文力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没忍住乐出声了。

季鸣瞥去视线,掐着酒杯抿了口,用眼神示意他有话快放。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不太一样了。”

桌上其他人闻言纷纷看向季鸣,和他不熟的不敢说,熟的就大胆打量,然后啧声,附和。

“欸,你别说,还真有点。”

染着黄毛怀里抱个包臀裙模特,扫两眼后也笑了。

“阿鸣这是从假正经变成真正经了?”

“滚蛋啊。”被打趣季鸣倒也没生气,往后靠坐上沙发背,从烟盒里掐出支烟,点亮,重重吞了口,然后吐出。“看多了,看烦了。”

周遭几个顿时笑得更揶揄了。

从昨晚董琳发的两条讯息开始,季鸣心情就没再好过,留文力组个局问他来不来,他想着自己才回国,好久没见,见见也行,结果来了半天心情只减不增。

但一直被笑着打量确实挺烦的,他不想扫兴,于是用掐着烟的手往方才男孩的臀上轻拍了两下。

挺半天了,挺不容易,他看着也累。

矜持又骚动了一个晚上的温元顿时眉眼舒开,连赶带凑地就挨了过去。没在这位小少爷眼里看到明显的烦躁,他瞬间跟软了骨头似的往对方身上塌。

“得,是我多虑了。”留文力撂下酒杯,也从身旁环了一个,手不安分,直至摸到的喉间突起,才知道自己搂的是一男孩。

“我靠,你他妈你男的啊!”他被吓得一弹。

被搂着的那人也是有个性,当场翻个白眼回怼。

“我也没说过我是女的啊哥。”

一群人的关注中心转移,开始对着留力文乐。

季鸣看着眼底也浮出笑意,斜前方的黄毛注意到,说。

“欸,季鸣,你不在外面多待两年这么着急回来干嘛啊,我他妈可快羡慕死了,我天天期盼我爸妈放我到国外散养。”

“你在国内也一样散。”

“啧。”黄毛不说话了。

手还搭在男孩腰上,确实挺软的,放在上面倒也没什么不适。

掐着手里的烟又吞吐了口,白烟飘渺笼在眼前。季鸣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盏灯上,看光圈扩大又缩小,忽然说。

“没那事,去年就回来了。”

留文力眼见有空可钻,立马转移众人视线往他身上引。

“还是你失忆那事?”

“嗯。”季鸣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声。

关于他失忆这事,他们这圈人基本都知道,那会儿季家闹得留文力不在国内都听闻了。

但正儿八经了解也就这么多,至于流传的什么季鸣碰到个男人,还和人同居了快半年,哭闹着说离不开人家,这就没谁知道了。

可能是今天气氛不错,又或者是搂着人的季鸣看上去也没什么不耐,留文力没忍住好奇,还是问了。

“啊,怪不得,不过还有人传你是为了那人回来的,真假啊。”边说边去看季鸣的表情。讲道理,这应该是季鸣第一次被当众提及这事。

留文力很意外,对方脸上没有一点值得他八卦下去的表情,刚才什么样现在就依然什么样,神情毫无避讳。

“你信啊?”

季鸣听到后也乐了,挑眉看向留文力。

“本来有点信,现在不怎么信了。”怀着八卦没被满足的失望,留文力咂咂嘴,也摸出根烟,“还以为你先我一步碰到什么真爱,结果你看一这副谁都不挂心上的样子我就不信了。”

“说真的,你应该好好感谢人家,听说还挺穷的,人没把你送去下海卖身都不错了。”

季鸣还是那个表情。“感谢了啊,给了一笔钱,但没要。”

他抬手又抿了口酒,酒精划入咽喉,爽辣闷香。“我倒希望他收下,收了钱,事就少,我回国后是真忙,一天天的没工夫担心有的没的。”

他说完,留文力就愣住了,目光定在他好一会儿,半晌后才比出大拇指,语气古怪。

“……高,你是真高。”

这回他没再应声了。

左胳膊被腻得实在难受,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抽了出来。

那香水味太呛人,直往他鼻子里钻,熏得头晕。

他能看出那男孩不太高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季鸣抬手又给自己倒了杯,看着还打算问点什么的留文力,故意道。

“你没碰到?之前和林家那个真吹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整个聚会最活跃的留文力兀然噤声,拧着眉一脸怨气地看他。

“闭嘴。”

这下季鸣感觉自己心情好了点。

周遭一圈人又闹了回儿,他起身准备离开,除了留文力催他快走,其他人多少又劝留两句,尤其是刚才坐他怀里的那个男孩。

洗手隔间的门被推开,钻进凉风,自动冲水声吞没掉衣物的窸窣声。

季鸣手搭在一旁,想去摸烟,但身后来人缠得太紧,他动不开,只得就着原本的姿势,垂着眼看蹲在自己脚边的男孩。

“你没被我吓到啊?”

进来的人是温元。

方才季鸣一走,他坐在原地思来想去还是不甘心,其实他不缺钱,纯粹就是这位季家少爷的长相让他不甘心,不睡一觉他能遗憾到明年。

“你喷了多少香水自己不知道吗?”

温元闻言也没生气,伸手握上季鸣露在外面大一包的阴茎,依旧笑得甜丝丝。

见季鸣没打算推开自己,他心头一喜,随即也不嫌脏,张口就把季鸣刚释放过尿液的龟头含了进去,舌头灵活地在上面勾舔了两下。

东西很快是半硬起来了,即使半硬尺寸也客观,就在他打算进一步来个深喉时,肩膀被人掐着推开了。

温元不解,眼神含着水光去看身前人。

这一看不要紧,他才发现对方脸上哪有一点情动,脸色如常,眼底黑沉沉的,寻不出情绪,冷冰冰的。

季鸣拧眉,把自己那东西放回去,穿戴整齐,往外走。

“欸,你不是说看烦了吗?”

搭在门把的手顿住,他视线重新落回到身后人。

“嗯。”

“但我和他们不一样。”

温元凑上前,拉起季鸣没戴表的那只手就往自己的短裤里探,捕捉到身前人表情的怔神,他再开口语气多了几分把握。

“怎么样,摸到了吗?我说了我和别人不一样。”

确实,季鸣感受着手指传来的怪异触感。

上面那根寻常女人没有,下面的柔软细缝也不该出现在男人身上,很诡异,的确换成别人早就一身鸡皮疙瘩,新奇得不行了。

但他把手抽了出来,神情兀然多了丝烦躁,站定洗手池冲手。

“你不喜欢吗?我可比寻常的男人女人都好玩。”

季鸣整理袖口的动作没挺,低声应。

“然后呢?”

还是有些急了,温元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对他说:“要不你直接说对我没兴趣吧!”

这下季鸣是真乐了。

真有意思,他有说过今晚是过来约炮的吗?

“嗯,没兴趣。”赶在温元又要说些什么前,他先一步开口继续道,“我以为你八点那会儿就知道了。”

说罢,连个眼神也没留,开门走了。

八点?

温元反应过来脸都绿了。

他妈这个聚会不就是八点开始吗!

“过两天是小临的忌日,不忙的话记得回家。”

……

“看到回消息。”

……

“你到底要赌气到什么时候,小季,懂点事。”

……

收起手机,车厢中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殆尽,沿路退后的街道,折进的光源闷,暗。裹在这样的昏沉中,季鸣重吸口气,然后吐出。

“开慢点。”

“好的。”

车速应声降下,但心里的烦闷并没有散掉多少。

他已经回国一周了,董琳也已经快一年没见到他了,所以是该回家看看,就当为对方这些年提供给自己的优渥生活,他想,自己也应该“懂点事”,知恩图报地回家看看。

又一条消息,屏幕弹亮,季鸣瞥眼。

-我知道你恨我,但不要把对我的恨牵连到小临身上,他已经很可怜了,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比小临好,妈妈不要求过多,只求你懂得感恩。

“……”他快把胸腔挤干了。

“最近的酒店是哪?”

驾驶位上的司机神情一顿,借着车镜小心翼翼瞟眼,语气谨慎道。

“……拐个角,就是少爷您最常去的那家。”

黑暗在眼前扩大,手搭在额角有些沉,将外面光亮遮挡完全,季鸣眨了眨眼,手背掀起睫毛蹭过的轻痒。

“嗯,把我放那儿吧。”

浴室里水汽缭绕,白雾混进空气,笼得人眼前飘渺,发白。水纹波动,打在赤裸的躯干上带起柔绵的触感。季鸣躺在浴缸里,目光虚定天花板,雾气的遮挡让人看不真切。

-小季,懂点事。

这应该是从自己记事起董琳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那第二常的是什么。

想到答案,季鸣没忍住笑。

-如果小临还活着是不是会做的更好。

往往这句话后面还会伴随着女人的哭声,无休止的哭声。

那时候才八岁?他记不清了。

那个年纪对于情感认知的来源无非是课本和老师。课本说“人伤心就会流眼泪,”老师说“哭泣代表一个人不开心,如果谁欺负了别人,别人就会感到不开心。”

董琳流了眼泪,他的妈妈在哭泣,是感到不开心了……但八岁的季鸣不懂,他只是想要给分享母亲自己大赛拿奖的喜讯。这不是一个好事吗?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伤心。

这是八岁的小季想不通的难题,20岁的季鸣宁愿自己想不通的答案。

那个从自己出生起就没见过,活在董琳亲戚口中的“哥哥”,是这个家经常响起哭声的源头。比起兄弟间的手足情,季鸣自私又笃定地认为,对于“哥哥”,他的讨厌更多。

“哥哥”带走了母亲余留的全部爱,和自己原本的人生。是从几岁开始的,季鸣离自己喜欢的东西越来越远,董琳将它们全都锁起,束之高阁,然后将其他陌生的东西推到他眼前。眼底明明没有笑意,却笑着对他说。“我知道小季一定能做的更好。”

嗡。

瓷面上的水珠轻颤。季鸣擦了把手,滑开,兀然弹出数条消息。

留文力发来张他和那位“女人”亲吻的照片,然后配字——他妈看到没,那个什么林早就是过客了;他在英国认识的游戏合作伙伴发来最新的角色建模——你看看行不行,我还是觉得动作不够流畅;然后就是被他屏蔽掉的董琳漫天哭诉,酒色之友的组局邀约,还有联系人上刚冒出的红点。

不断叠加数字的对话框很快消失在屏幕里,季鸣看着最新的好友申请,挑眉。

-我们已经是好友了,快来聊天吧!

不用他等太久,上面很快浮现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我就想和你睡,你当我犯贱也行,真的,你跟我睡一次你就知道我活有多好了,我有体检证明,你内射也行。

季鸣有点想笑,这个温元总是能忽略他的话,一个人自导自演地推进完整部戏。

他对发来的图片上的蜜桃臀和已经泛滥成灾的穴口没兴趣,手在屏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终于,想到什么,他起身,裹件浴袍,拭着头上的水珠,手一动,滑进了对方的朋友圈。

翻阅几下后,季鸣确定他和温元的共友不多,就算对方闹起来也无法给他的圈子造成不良影响。准备删掉时,视线毫无预警地落上屏幕一角。

一条温元上个月发的日常。

背景没什么特别,普通的高档理发店,灯光通明,环境优良,尽管温元的粉毛几乎占据全部屏幕,但季鸣还是通过对方泄出的一角,捕捉到了些意外的东西。

指腹划到右上角,盖住半晌,才小幅度摩挲起来。

季鸣对自己一下子就能认出对方这件事感到惊讶。

那张只占据了一小块屏幕的半张脸,乍一看容易错认成短发女孩。手上具体的动作被粉毛盖住,但露出的眉眼专注,眼睫垂下,印出一小片阴影。

霖,扬。那个把他捡回家,和自己牵手亲吻上床做了个遍的霖扬。

季鸣眯起眼,摩挲的动作停下。

这不是他恢复记忆后第一次看到对方。

当初醒来看到手腕上的淤青,他震惊,问站在床头一脸疲倦的董琳为什么绑着自己,却听到对方答非所问地说“你还闹不闹了?”什么闹不闹的……安眠药的劲还没过去,不等他问明白又迷迷蒙蒙地睡了一下午。

直到过去将近一周,他才在康复师的帮助下,慢慢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很震惊,也很复杂。那之后他为了防止董琳多疑,主动提出给那个男人一张数额不小的支票,后面随着生活节奏的恢复,他便出国,继续先前落下的学业。

出国后的第三个月,雨天,伦敦极少下大雨,多得是细密的雨丝,绵又阴,不知不觉沾透外套,季鸣沉气,鼻腔带着股挥之不去的雨腥味。手机响了,他掏出,是一个圈内好友发来的照片。

背景脏乱,他不太笃定地猜出是上城的东巷。杂乱的电线杆将天空割成几块,连成排的矮楼将画面灰扑扑地填满,巷子尽头有个穿着背心,风钻进背心顶起一个大鼓包,手里领着两袋垃圾。

白,瘦,短发。

季鸣不解,回了个“?”

对方很快回复。

-听说是把你带回家的男人,阿鸣你还没见过吧。

是没见过,但也没好奇过。季鸣知道自己这事闹得动静不小,基本人尽皆知,不过这段时间除去董琳和亲戚,这是第一个问到自己头上的认。

他又盯着照片里的背影看了会儿,目光落上那件白背心,不知过去多久,他的要拿铁好了,要撑伞,又要拿手机,没地儿,于是他收起还没回复的手机,抻了抻夹克外套,复又钻进雨里。

发丝撑不住的水珠凝结,滴落,落在屏幕,很快被他的手指晕出一小片。季鸣丢掉手机,莫名奇妙地捻了两下,指尖的湿,让他想起了伦敦的那场雨。

深夜两点,卧室灯光通明。季鸣躺在床上又辗转了个身,依旧没被睡意席卷,很奇怪,失眠奇怪,他接下来的举动也奇怪。

-发廊名字。

很快收到回复,是条语音,不知道温元是故意还是诚心的,特定发了条带喘,背景肉体啪嗒声响亮的回他。

“朗,朗设计……操……慢点!”

上城一连下了七天雨,日阳的滚烫被凉雨熄灭大半,但雨天的空气比晴天还要闷人,呼吸间鼻腔斥满湿黏。

“扬扬,我先走啦,你回去的时候路上慢点。”

刚拖干净的地面又多出道水渍,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拿伞的尤闲,吐着舌头朝他眨眼。

“……抱歉。”

霖扬依旧低着头,弯腰又推了下拖把,将那块水渍擦净。

“没事,反正接下来三天我都没有夜班了。”

“草!”尤闲反应过来笑骂了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叮——

空调缓缓关起,收起最后一缕凉风。周遭陷入沉寂,只有外面的雨滴垂落声,隔着一道玻璃门,听上去闷又沉。

霖扬把手机塞进帆布包,临走前又瞥到李朗没来得及收走的假人头。

看上去怪吓人的……

他想了想,还是走上前收进柜子。

雨声忽然清晰起来,密集的水落声争先恐后地挤进店内,将沉寂挤走。霖扬站起身,鬓角的发被门外吹进的凉风带起,他拍拍手。

“尤闲你这趟该不会是忘了手机吧。”

“……”

没有回应,雨声依旧清晰。

地板上的人影转动,灯光下依旧是虚虚的一团。目光顺着滴落在地面的雨水慢慢上爬,皮鞋,颜色深一圈的西装裤脚,透明的灰色雨伞,往上是正襟系在喉前的领带,往上……再往上……

雨腥味忽然没有了刚开始的浓重,雨声好像又变得飘渺起来。

所有声音碰撞在喉间,撞得稀碎,耳廓响起尖,细,线状的低鸣。地面上不属于霖扬的影子又进了一步,他下意识动作吞了下口水。

低鸣消失,声音,握力,听觉,全都慢慢归回原位。

“阿季?”

他听到自己声音里似麻帛的撕裂,看到男人一瞬间的怔愣,然后,蹙起眉头。

霖扬幻想过无数次和阿季重逢的场景。

夏夜露天电影场的偶然一眼,黄秋咖啡厅的窗角遇见,再或者某次的团队外出,某晚回家的不经意擦肩。

交叠到云端的幻想,甚至连同“根本没有重逢”的可能也考虑在其中。

可真正到这一刻,脑海中演绎的镇定一瞬间烟消云散。

手很抖,握紧太过窒息,松开又太过飘然。明明没有淋雨,但心脏连着四肢躯干全都潮湿一片。

对面人拧起的眉头仍没有放下,伞头朝下,地板上晕出一小片积水,映着吊顶,闪啊闪,霖扬咬住下嘴唇。

“阿季,是你吗。”

他看不完全季鸣,店里现在只吊着那一盏,不暗,但无法照亮全部的轮廓。风一吹,他又开始紧张。季鸣的默不作声,让惶恐不安扩大蔓延。

或许,只是偶然遇见,朗设计最近来了不少新的网红小明星;或许,自己认错了人,尽管那眉眼被他无声地描摹过无数遍;又或许,一年没见,季鸣早就不记得自己了。

霖扬希望自己没有猜中任何一种。

但还是深呼吸。

“客人,已经休息了,您,可以明天早上九点再来……”声音越说越低,目光越偏越斜,直到地上的两团影子凑成一团,他才抬头,晃进黑沉沉的眼底。

“霖扬。”季鸣垂眸,眼底看不出情绪,“我是过来找你的。”

他,

还记得自己。

阿季还记得自己!

雀跃的欣喜按耐不住地倾泻而出,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他现在应该走上前抱住身前人,紧紧地拥抱住,手腕痛了,红了都没关系。

但现实红得不是手腕,是被指甲紧紧嵌入的掌心。霖扬定在原地,看那张他抚过,亲弄过无数次的唇开合。

“但我叫季鸣。”季鸣看着他,一字一句地,“不要用那个名字喊我。”

一连下落快一周的夏雨,街道被暴雨洗刷翻新,天空寻不见过往几日的阴沉,夕阳红透半边天,炽热又暧昧。

即使这样的大好晴天,也冲不破墓园黑压压的沉寂。

“啪——”

董琳手疼不疼季鸣不知道,但半边脸麻疼兀然扩散开。脸被扇偏过去,他索性整个转身,和灰白墓碑那张五岁孩童对视起来。

“哥,对不起。”在道歉,但语气里哪有什么歉意,董琳也听出,估计是被他气极了,再开口带着哭腔。

“季鸣你懂不懂知恩图报,你对你哥什么态度!”

“……”

吸气,吐气。

再吸,再吐。

再……

“我他妈该什么态度!”

季鸣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这样吼是什么时候了,喉头猛然扩大又紧缩的感觉疼又爽,眼角鼓动,呼吸乱糟糟。

“妈,你告诉我,我该对这个我从来没见过,从来没对我好过的五岁小孩什么态度!”

“你……”

季鸣觉得如果不是后面的那根粗树干,董琳应该已经被自己气晕在地了。

“这是你哥,你享受的优越生活,家人关心如果不是……”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哭泣,母亲没说完的话,他知道是什么。

树荫下的动静不小,震走檐顶的一排黑乌鸦。

季鸣忽然笑了,看看照片里满面笑容的五岁小孩,又看看气急败坏的董琳,他才发现自己两个都没拥有过,无论是笑容满面的照片,还是董琳足以表现至此的关系,他全都没有过。

他有什么呢。

“妈,你糊涂了,季临应该感谢我才对。”

他有董琳从小到大如影随形的病态控制,有亲戚长辈口中甩不掉的审视比较,有张不错的脸,不错的家境,最后两样让他不至于连纸醉金迷的快乐都体会不到。

“季临他应该感谢我,不然承受这一切的就是他了,他只待了5年,而我已经承受了二十多年了。”

他走上前,把董琳从树干上扶起,又蹲身擦去高跟鞋的尘土。

“你只是不愿意把罪过推到自己身上,即使那天导致他出意外的人是你。”

他看到董琳兀然睁大的眼睛,黑眼珠连着黄血丝,带着颤。

“这些年我没对不起任何人,季临坠楼,我把自己搞成傻子,你不敢直视你把两个孩子都养失败了的真相。”

就这样看着,鼻腔忽然有些痒,眼眶也被风吹得发酸,于是季鸣抬头看天空,去追逐天际一角的已经消散的夕阳。

太刺眼,他用手背遮住。

“妈,别这样对我。”

掌心潮湿。

“你也看到了对不对,不是我眼花对不对?!”

“嗯……虽然我上学那会儿数学个位数但十以内还是能算清的。”

“卧槽,第三次了!”

“雾草,第四遍了!”

“我去老板,第,第五回了!”

“握曹,尤闲第——”

剪刀摔落地板,音不大,但足以让身后的俩人噤声。霖扬回头,看对着假人刘海摸了又摸的尤闲,和神情闲适又往杯口啐了口茶沫的李朗。

见两人噤声,他弯腰,把剪刀捡起,然后继续整理推车工具。

“那个,扬扬啊,虽然都说老板对下属好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但我和你不一样啊。”李朗的声音忽然从左边飘来。“你是我的恩人,是我的朋友,是除夕夜送给我一碗饺子,是——”

又开始了。

“停!”赶在大文豪忘我前霖扬紧急打断,“如果是因为我早上迟到的事情,该罚多少钱就发多少钱。”

“哪能啊!”尤闲的声音突然从右边飘来,“我们只是担心你,有时候人可以不那么坚强,可以倾诉的。”

“担心什么?”他左右看了看将自己裹在中间的尤闲李朗,持续一头雾水中。

李朗啧声,一副你别装了的样子,语重心长道:“扬扬啊,你这个样子我就见过两次,一次是上一次,一次是现在。”

什么表情。

霖扬下意识看镜中的自己。

一番打量,他眉头拧得更紧了。

托长时间蜗居室内吹空调,下雨不淋太阳不晒,白天九点上班,下班时间不定,但每天八小时睡眠轻松保持的福气,用之前他接待过的一个小明星的话说,“卧槽鹌鹑蛋!”,现在的自己无论是皮肤状态,还是精气神,都很好啊。

所以有什么问题……

“你已经把桌台上的剪刀喷水卷发筒收进来放回去,放回去收进来,来来回回好几次了。”

看不下的尤闲终于点破。

霖扬一愣,低头,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卷发筒,和桌台上已经收纳过两次的剪刀。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心不在焉。”尤闲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想说也没关系,要是想说了我和老板随时都在。”李朗猛点头,尤闲补充,“不过九点以后别找我。”

李:“……”

霖:“………”

霖扬转头朝他俩露出个笑,把两人一起往外推。

“我真的没事,我就是昨天看了个恐怖电影没缓过来,真的没事,你们去帮吧,谢谢。”

身侧的感应门响了,一波新的客人,见霖扬都这样说了,他俩也不再问什么,忙活去招待了。

拉链拉上,又看了眼洁净的桌台,霖扬吐气。

-我叫季鸣。

-不要用那个名字喊我。

-霖扬,我是过来找你的。

他快要看不懂季鸣了,又或者是从来没有看懂过,他懂的只是阿季。心心念念过无数次的脸庞,季鸣在那个雨夜突如其来,和他打招呼,冷眼纠正他的称呼,最后又留下那么一句,

季鸣拍走肩头沉落的雨水,然后转身,影子落到门口又停下。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我也是,挺好的。

一颗心上上又下下,拳头松开又攥紧,

过得不错。

标准是什么。

睡得着就是过得不错吗?尽管那梦境似梦魇般的反反复复出现你。

褪黑素见底,又要买新的了,但新的又有什么用,褪黑素对他越来越不管用了,霖扬不敢想,等到完全吃完,完全免疫的那天自己该怎么办?

就那样再度回到难眠的彻夜,连表皮的体面也难以维持的糟糕状态吗?

“霖扬。”

他觉得自己幻听了,但听到那个声音他还是忍不住抬头,心口跟着一缩。

镜中,季鸣,比起那天换了套西装。

对视上的瞬间他兀然转身,步伐不稳地撞上推车,声响不小,李朗尤闲猛关心。但霖扬此时没有别的精力分给其他人,他看着季鸣,看着季鸣臭着一张脸,看着季鸣朝自己走进,看着那晚留下像告别一样的季鸣,说。

“现在需要预约吗?恐怖电影的主人公想要换个发型。”

“不需要。”

其实是需要的。

或许李朗尤闲都看出些端倪,没有戳破霖扬的谎言。

“跟我来吧。”

单人隔间的灯光很明亮,似乎不给人躲藏起来的机会。季鸣默声注视着镜中的人为自己披上灰色的围布,系上细绳,动作很轻,蹭得后脖颈有些痒。

霖扬从小推车挑选工具,指尖无目的地在平剪和翘剪之间来回转,“阿,”话顿住,“……有想理的发型吗。”

“没有。”季鸣看那颗黑发在灯光下晃出白色的波纹,始终低着头,从刚才进门到现在,始终没有正眼看向他。

“你觉得有什么发型适合我。”

霖扬微顿,片刻后才抬头,季鸣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睛,灯光落在下眼睑上印出团黑影,像燕翅。

“你的脸怎么了!”

那双眼睛睁大,震惊,无措,担忧,在一瞬间迸发。

“没怎么。”

尽管他这样说,霖扬翻涌的情绪也没有消失,他转到季鸣身侧,看已经红肿起来的半边脸,手摸上鼻尖。

“有,有点肿了,我去给你拿消肿的。”可能是怕自己的行为过于冒犯,不懂分寸招来反感,便又添上自欺欺人的解释,“……只是,因为有学徒练习,有时候会受伤,所以都备着药——”

“好。”季鸣不等他说完便打断,

霖扬在镜中和他对视上,镜中的季鸣神情依旧平淡。

呼吸都快要不会了。

霖扬拿着冰袋的手在抖,眼神无措地四处乱瞟,像不倒翁的晃动轨迹,最终还是定在了那一点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阿季了。鼻梁,眼睫,眉弓,嘴唇形状,每一处糅合地恰当好处,是他梦境里的看不够。

“怎么受伤的。”还是没忍住问了,声音很轻,生怕重一点都会让这段话变味,“……抱歉,不想说也没关系。”累积的思念让曾经脱口而出的关怀变得敏感又小心。

季鸣嗯了一声,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于是霖扬看得更大胆了些,一颗心脏也开始砰砰跳个不停。

他好想,急迫地想知道季鸣现在是怎么看自己的,他难以遏制又小心胆怯地想,如果季鸣没有忘记过往的种种,或许也曾有过一瞬间的思念。

“季鸣?!”

不是他的声音,声音是隔间门口传来的。霖扬下意识放下冰袋,将手背在身后。季鸣捉到这一幕。

温元的目光在季鸣和霖扬身上转了一转,话语讲说不说,表情惊愕又思索,最终陷入复杂。

“你怎么来了?”是季鸣的声音,他始终没有回头,只是隔着镜子看温元,然后蹙眉。

温元一愣,随即反唇道,“不是,什么叫作我来了。我是很想和你睡,但我也必要做出跟踪这种事情吧!”说着,向前一步还挽起霖扬的手臂,“我和小扬哥认识很久了,我还是他的第一个顾客好不好。”

下秒,霖扬感受到那道不太愉快的目光投落到自己身上。

季鸣在镜中睨着他,莫名其妙地重复着方才温元的话。

“认识很久了。”

“嗯!”挽着霖扬的那只手臂前后晃了晃,“小扬哥你说是不是。”

霖扬只得点头,但脑海里挥之不去地闪过方才温元的那句“我是想和你睡。”

随着朗设计的热度越打越大,临店的网红小明星也愈发多了起来。有时候帮这些人做造型,难免会听到圈内八卦。比如娱乐圈的潜规则,比如正在秘密恋爱的某某明星,还比如富二代很会玩,前段时间有个嫩模被喊去玩深水炸弹。

霖扬虽然没在这里面听到过季鸣的名字,但……

前几天温元想换个发色,说看腻了粉毛,尽管他话多,但小费大方也不刁难,所以霖扬还挺喜欢他的。

那天温元一脸愁容,对他诉苦说自己最近在追一个闷骚富二代。霖扬和他的关系比其他顾客要亲,所以也顺嘴接道,“闷骚的富二代?”,于是就听到温元说起那位富二代之前的取向,和自己那天挺腰一天也没得到一眼的气恼经历。

所以……

那个富二代是季鸣?

但不等他问,季鸣已经起身,解开围布放到了转椅上,手上不重,但霖扬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那动作带着股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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