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想到这里,庄北宁突然又想笑。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韩蔺又不是笨蛋。再说了,火车一直在运行,连跳出去都需要勇气,谁能有本事跳进来?
“还好你叔叔没在,不然,他就算在火车外,为了救我,怎么都会从火车外跳进火车里来。就算是爬,他都会爬上火车。”在一旁的赵沐芳心有余悸。
庄北宁惊讶:“叔叔这么……有勇气吗?”她竭力忍住,才没把属于年轻人理解的“炸裂”和“牛叉”说出口。
“是疯癫。”赵沐芳纠正庄北宁。
庄北宁恍然大悟。原来,韩蔺的冲动行为在遗传上是有迹可循。这俩父子,都足够令人不省心的。
“bertha,你在哪?”警察高喊庄北宁的英文名。当下,庄北宁的英文名成了警察口中叫得最多的名字。
庄北宁立刻大声回应:“来了!”
她跑到警察身边,协助警察组织车厢里的所有人下车休整。火车预计至少停两个小时,警察与法医需要对现场进行勘察,所有乘客都被集中安排到了附近的一个体育馆休息。
庄北宁一边翻译一边觉得“两个小时”绝对不可能是准确的时间。警察需要彻查,法医需要确认,现在已经是夜晚,天色这么黑,以现在的人手,立刻把所有人送去巴黎根本做不到。最有可能的事情,便是让所有人都在体育场过夜,等天亮了,再送所有人离开。
庄北宁的猜想在看到体育场地板上铺成一排的军绿色大垫子时,得到了确认。在军绿色的大垫子旁,法国警方贴心地准备了充电插头与每人一根法棍。庄北宁突然想到了朱逸之,这个世界上,能被一根法棍就治愈的人,可能也只有他了。
能够幸福地拥有全世界的人,总是更容易感到满足。同理,对幸福地拥有全世界不抱有期待的人,也能达到一样的心境。这么想来,两个极端,都是殊途同归。
赵沐芳绝对称得上是一位能把自己照料得很好的队友。与其他还在颤抖的旅客们相比,赵沐芳已经与一些孩子的父母熟络起来,坐在军绿色大垫子上,情绪稳定地聊着孩子们喜欢什么样的童话故事。庄北宁不禁对赵沐芳刮目相看,真不愧是畅销书童话作家,连碰到这样的灾祸,赵沐芳都不忘做田野调查。
难怪赵沐芳会对庄北宁说,男人在某种意义上确实会阻碍女性前进的道路。毕竟,如果韩蔺的父亲在场,赵沐芳还得向他保证——你放心,我真的没事。
在把自己的行李都交付给赵沐芳后,庄北宁协助工作人员再次清点了乘客人数,并跟着警察与法医进行案件还原。
在诸多位目击者乘客的碎片式讲述与案发车厢的惨烈现场相结合之下,庄北宁才知道原来自己错过了看见罪犯一手端着 ak47,一手拿着一把尖刀,腰间还别了一把小手枪的样子。两位英勇的乘客直接冲了上去,可惜,一个被射伤,另一个被刺伤。
而当时,庄北宁还在饶有兴致地和赵沐芳讨论要不要考虑给韩蔺一个谈恋爱的机会。
等你回家
在案发现场,警方发现了 9 个 ak47 自动步枪的弹夹,将近 270 发子弹。
令庄北宁震惊的是,真正制服了两位歹徒的人,竟然是训练有素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士兵!他们刚从尼斯游玩归来,准备抵达巴黎后,去往机场。他们无意中听到列车的厕所中传来重型武器上膛的声音。长期训练导致的职业素质,让他们在犯罪分子试图展开血腥屠杀时,在警察到来之前,用实力将其制服。
庄北宁心想,这也算是中头奖了。如果没有碰到美国海军陆战队,恐怕一场血腥屠杀在所难免。并不是说法国警方有意姑息养奸,而是面对此类恐怖行为,警方的人手与财政状况都远远不能满足需求。一天 24 小时追踪 1 人,得需要 15 到 20 人,如果对 1000 人进行追踪的话,需要 15 万人到 2 万人,而法国国内安全总局只有 3500 到 4000 人。
实在是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忙完了案件复原,庄北宁又旁听了法国国内安全总局官员对记者的回应。
该位高官表示,局势已经完全控制,乘客们都安全。火车停车,紧急服务部门正在现场。事件发生后,除了几班列车晚点外,没有其他事故,交通也正常运作。火车站安检工作将会迅速加强,同时,他还呼吁大家停止在黑市买卖武器的行为。毕竟,大批量的武器通过货运卡车从东欧源源不断地夹带运过来,令不怀好意的人仅仅花几百欧就可以搞到自动步枪等杀伤性武器,这对警方来说是莫大的压力。
一直忙到凌晨三点,庄北宁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当???局决定送所有旅客即刻返回巴黎。
坐在回巴黎的火车上,庄北宁看着拿着本子写写画画的赵沐芳提问:“ona,你在写什么?”
“我有了一个新的童话故事的构思,我正在写作!”赵沐芳神采奕奕:“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庄北宁捏了捏自己僵硬的肩膀:“我啊,我回去之后还得看能否有时间了解一下西班牙语,也要精进一下意大利语。今天有位大叔说的几句话,我都没完全听懂,只能按照手势估摸着翻译。”
庄北宁与赵沐芳相视一笑。
这一场劫难,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翻译本就是遗憾的艺术。哪怕是技能再精湛,再天赋异禀的翻译人员,都无法保证在翻译的过程中不出差错。在情况如此危急的时刻,还能保持镇定,准确说出双方的意思,已经很难得。也是在这次的危急体验之下,庄北宁发掘了自己之前都没发现过的优秀品质——她足够镇定,远比她想象的要勇敢得多。
庄北宁用自身所学,真正帮助到了需要的人。这种不以谋生为目的的成就感,给她带去了莫大的幸福。原来,真的有些工作,能让从业者因为能帮助他人,能贡献社会价值,而令人神清气爽。
火车到站时,晨光尚熹微。韩蔺与其父亲还有朱逸之已经在火车站等候多时。
韩蔺租了一辆别克 gl8 商务车,希望能让庄北宁与母亲回家时稍微舒适一些。从新闻媒体里得知庄北宁与赵沐芳搭乘的火车被袭击的消息时,韩蔺本就吓得不轻,偏偏父亲更加不堪打击,当场就晕了过去。父母恩爱多年,父亲一直以母亲马首是瞻,从不以优秀的商人或企业家自居,而以能有赵沐芳这么好的妻子为荣。还好,赵沐芳及时打了报平安的电话,父亲醒来后的情绪才不算过于激动。
韩蔺还记得母亲在电话里又好气又好笑的语气:“你爸也太经不起事儿了。人家小宁又是组织人员撤离又是做随行翻译,别提多冷静了。还好你爸不在火车上,不然肯定哇哇抱着我哭。”
父亲不服气,又不敢顶嘴,只能喃喃着反驳:“我着急那是因为你在火车上。那到底什么时候解封啊?”
可能是父母的电话惊扰了还在沙发上与周公约会的朱逸之,他翻了个身,抱怨道:“姑父,你怎么这么晚还催婚啊。”
站在一旁的韩蔺一愣,清了清嗓子:“allen,是解封,不是结婚。”
不过,迷迷糊糊的朱逸之能把韩蔺父亲的话听错也不足为奇。要知道,在朱逸之还活蹦乱跳的时候,朱逸之的父母叮嘱他打架别犯糊涂,朱逸之满脸喜悦地反问“什么冰糖葫芦”。庄北宁安抚朱逸之没事心态要放松,朱逸之一脸疑惑地询问“什么青菜要放葱”。总之,在小吃货朱逸之的世界里,没什么是吃点好吃的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吃得不够。
相比于父亲见到母亲时的温暖拥抱,朱逸之几乎就是把自己挂在庄北宁身上。他哀嚎着,嗷呜呜地表达着担心,仿佛刚刚坐在别克 gl8 后座吃薯片看动漫的人不是他。
“啊呜呜呜,小庄,你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呀?你就算要当独立女性,也不用独立成孤魂野鬼啊!”朱逸之拉长了声音。
庄北宁把朱逸之推开:“你身上薯片屑太多了,别蹭我身上。还有,什么叫做独立成孤魂野鬼?就算我成了孤魂野鬼,我也会没事回来看看你是不是又偷吃我冰箱里的东西了。”
“啧啧,小气鬼。”朱逸之哼了一声,庆幸还好庄北宁没发现连他刚刚吃的这包薯片也是从庄北宁家里薅出来的。
“上车吧,我们回家。”韩蔺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庄北宁感到奇怪,明明经历恐怖事件的人不是韩蔺,他应该也没有嘶吼过,为什么好端端就哑了嗓子。
唯独赵沐芳笑着明了儿子的心事——他太紧张了。
赵沐芳无意去区分韩蔺究竟是担心自己多一点,还是担心庄北宁多一点。她与庄北宁都是韩蔺在意的人,赵沐芳才不会蠢到去和儿媳妇吃醋。那种老掉牙的老婆和老妈同时掉进水里,让儿子选择先救谁的问题,赵沐芳绝对不会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