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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随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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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相当久,我也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甜的觉了。被黎深疏导过的大脑果然不可同日而语,相当清爽。当我终于悠悠转醒的时候,我,他的军衔是少校,跟蒋楠同级,比我这个中士要高好几个级别。所以,按理我是得跟他行礼的。随后我也向蒋楠行了礼,背着包直挺挺站着。

好在五点很快就到了,所有人集合完毕,坐上了前往车站的车。

在车上的时候,蒋楠对我们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次ak医院的心外科主任、同时也是我们的随队向导军医黎深少校也会和我们一起行动。大家应该欢迎向导吧?”她开了句玩笑,果然让车里有些沉闷紧张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哨兵实力的发挥离不开向导,一支哨兵小队里若有一名向导,实力可以呈指数级上升。这不光是因为向导对哨兵的精神疏导作用,而且向导本身强悍的精神力也可以承担侦查敌情的作用。哨兵的感知范围总是有一定限度的,但是高级的向导可以探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像一座灯塔,在黑暗中为哨兵指明方向。

蒋楠继续说:“黎医生是非常珍贵的s+级向导,这次我们小队有七人,所有人的评级都在a级甚至以上,但是黎医生只有一个。他不仅承担着我们所有哨兵的精神疏导工作,还要负责一线侦查工作。此外,我们的目的地在长恒山,黎医生曾经在极地当过军医,对山上的情况比较熟悉,是我们真正的当地向导。不管是行动,还是生存,我们都将非常依赖医生的判断力,所以,接下来的行动,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黎医生。都清楚了吗?”

“是,队长!”我们喊道。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排黎深的后脑勺,黎深竟然在极地那样的地方当过军医,这会和他的精神图景有关系吗?

没过多久,我们就抵达了车站,坐上了开往极地的特快列车。

蒋楠一一安排好了座位,我们小队是单数,而最后偏偏正好是我单独了出来。蒋楠正要换座位跟我坐一起,黎深却走上来对她说:“没关系,我可以和她坐。”

见状,蒋楠没有异议,让黎深坐到了我的身边。

我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想的是,怎么还不开车,让我不要只看着空荡荡的车站啊!

这时候,黎深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在我耳边响起:“恢复好了,可以出来做任务了?”

我悚然一惊,僵着脸,缓缓回过头。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去医院检查,不想和黎深见面……

没想到,我确实不用检查了,他却变成了一起执行任务的队友!而且现在要一起坐两个小时的列车到极地!

我呵呵一笑,眼睛盯着前面的椅背,说:“托了黎医生的福……”

“嗯,当时某个人在病床上大哭大喊着救命,还发誓自己以后一定好好遵照医嘱,绝不超负荷工作,好好吃饭按时睡觉的,我这才大发善心把她救了回来的。不然这么不听话的病患,我救回来之后,她也还是会再次踏上同样的老路。”

我心虚不已,鬼鬼祟祟地想转到后面看看队友们的眼色。黎深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哨兵们的听力又都好得很,我轻度狂化的事情应该只有蒋楠队长知道,他就这么将我公开处刑,真是……太丢人了!

黎深轻笑一声,抬手按住了我蠢蠢欲动的脑袋,说:“放心,他们听不见。但你若是此刻被他们看到了,我的精神力屏蔽可就不起作用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对,向导可以一定程度屏蔽哨兵对自己的感知,相当于营造了一个小的真空泡泡在我们俩之间。我放松下来,终于敢看他一眼,也敢大着胆子说话了:“上次确实是我不对,不应该这么胡来的,给你添麻烦了。”

黎深说:“你给我制造的麻烦也不差这一件了。”

我:“……”好家伙,我怎么不知道我给他制造了什么麻烦?难道和我轻度狂化有关?模糊中我好像捉住了什么,可是我又不敢问,只能战术性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当时答应我,等我醒了就告诉我那几只深海鱼雷一样的冰弹是什么的。”

这个困扰了我好多年的问题终于要在今天揭晓答案了,我激动地看向他。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黎深摘掉眼镜后,眉眼更显深邃,不复严肃锋利感,一双眼睛仿佛金绿宝石,在不同光线下有不太一样的色彩。在此刻车厢里的白炽灯下,它们偏暗灰绿色,但我记得在医院的时候他的眼睛是微微泛着金色,非常好看,我不禁看了一眼又一眼。直到被他回望过来,我才好像被兜头泼了一捧雪,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这时,他摊开了左手的掌心,右手在掌心中虚虚勾勒了几笔,很快,在他的evol作用下,又一只冰弹被捏了出来!

不等我说什么,他在最圆润的那一端又画了几笔,一张笑脸出现了。想了想,他又修饰了一下,然后把这团东西放在了我的手里。

“现在,它像什么?”他问我。

这一次我总算看明白了,很显然,它就是黎深精神图景中的海豹的q版。

我大惊失色:“居然是海豹?!”

黎深说:“一直都是海豹,和你看完水族馆,知道你喜欢海豹,特地给你捏了三个,没想到你居然以为它是深水鱼雷……”他无奈地扶额。

我抓抓脸,道:“啊……哈哈……可能是你以前捏evol小玩意儿的技术还不是很熟练?哈哈……”我默默地把锅甩回黎深身上。

黎深的回应是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立刻闭嘴。但是这只evol小海豹着实q萌可爱,不忍心让黎深把它毁了,我郑重其事地地把它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拉上拉链,保证它的安全。

“从现在开始,这只小海豹就是我的护身符了。”我严肃道。

黎深偏过头,一只手虚握成拳,好像是在笑。我正要发作,让他尝尝一个精力满格的s级哨兵的拳头的滋味,这时他轻咳一声,说:“你不是还有我当你的护身符么?”

我愣了一下,抬眼看向他,却猝不及防撞进那片在窗外的晨光熹微映照下变成浅金色的温柔海洋中。

两个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我们即将到达的时候,蒋楠站起来,和我们正式说明了这一次行动的任务。

黎深不动声色地将那层精神力屏蔽撤掉了,我们俩也再次自然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蒋楠说:“长恒山上最近出现了不明能量波动,是目前为止从没有探测过的。我们推测,它如果不是引力锚的话,就很有可能是一颗特殊的芯核。不管哪种可能,我们的任务都是抢在所有人之前查清楚这股能量波动的源头。进入长恒山之后,我们会在黎少校的帮助下找到合适的驻扎点,然后轮流组队行动。有什么问题吗?”

我举起手,蒋楠冲我点点头后,我问:“探测器可以探测到这股神秘能量吗?还是说我们需要其他形式的探测方式?”

蒋楠回答道:“我们的探测器可以探测到,但是以防万一,我们会随时和长恒山中驻扎的支部汇报探测坐标,与他们的探测器实时同步。”

我点点头。我自己的evol能力可以让我比探测器更加灵敏地捕捉到能量的波动,但是其他队员没有这样的能力,如果我需要组队和其他人行动的话,就需要有一个所有人都可以信赖的信息源。

接下来,蒋楠仔细讲解了我们几个人的分工,不知不觉,等她说完,列车也缓缓停下了。我们所有人背上自己巨大的行军背包,按顺序下车,离开车站后,坐上了将我们送去山脚的车。接下来,我们开始在黎深的带领下,深入山中。

尽管知道黎深曾经在长恒山中当过军医,尽管我知道他是个完全可以用精神力杀死哨兵的s+级向导,尽管他身后就是蒋楠队长、以及被队长下了命令要重点保护他的其他五名哨兵,但是看到他打头阵,我还是对他的安危不放心。保护向导,是哨兵的天性之一。

若再要深究原因的话,可能是因为我不希望我的护身符出事吧。

我走快了几步,直接跟在了蒋楠的身后,并且保证黎深的身影完全在我的两米范围以内。只要在这个范围内,不管出现什么意外,我都可以保证自己第一时间冲上去帮他。

起初走的路程,都还有前人开拓出来的道路。但是走着走着,越往半山腰走,路面变得越来越狭窄,积雪也逐渐多了起来。我们一行八个人排成了一列,后面的人踩着前面的人踩出来的坑走,才能保证自己没事。而我的警戒心也越来越高,黎深走在第一个,他是最危险的那个人。我的眼神几乎就要牢牢粘在他的背影上了,同时五感释放到最强,手放在腰包上,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只要黎深一步没有踩对,我就会立刻向他抛出绳索。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极地的太阳出来得比较晚,此刻将近九点了,它才懒洋洋地把金色的阳光洒下来,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镀上一层橙红色的暖光。

又走了半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这里是一片平整的平地,积雪很浅,处于背风坡的位置,虽然相对迎风坡比较陡峭,但是可以减少暴雪正面袭击的可能性。

黎深示意我们暂停前进,走到平地上,然后彻底展开精神力在四周仔细探寻了一番后,他点点头,对我们说:“这里可以扎营。”

蒋楠打开探测器,将他们此刻的坐标与之前能量异动的坐标进行对比,说:“好,这里也离上一次能量波动的坐标不算太远,我们就在这里扎营。行动吧。”

我们所有哨兵一起行动起来。团队需要的用品每个人都分别带了一些,这时候就需要我们齐心协力搭帐篷,建立据点。我们队伍里加上黎深正好四男四女,男生女生各一个帐篷,每个人一个睡袋。生活区域一个帐篷,供我们洗漱、吃饭等,帐篷外搭起了火堆,然后还有一个帐篷放置我们此行维持生存所需的物资。

所有帐篷搭起来之后,我们在生活帐篷中,快速地就着水吃了点压缩饼干,结束用餐后,蒋楠就把我们所有人进行了巡逻的分组,目的是探明那股神秘能量波动传来的方向。由于这里再往上走都是没有人踏足过的地方,我们需要带上大量工具辅助我们爬山或者凿冰。同时,因为这里环境严寒,我们哨兵本就五感超强,对寒冷的环境也很敏感,出去巡逻时必须要将自己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所以,当第一对出去搜寻波动的哨兵整装待发时,我们得以见到自己将会变成一个多么臃肿庞大的雪人。

而我们这些留在营地里的哨兵也不是闲着什么也不做。我们需要往其他方向巡逻,探测地形,包括搜索可能潜藏的敌人。因为,在这种不熟悉的地方,多一分信息,遇到危险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我和队友小许在距离营地大约800米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天然的山洞,继续往前走,又发现了几个被自然侵蚀出来山洞,大小不一,大的可以容纳四个人,小的可以勉强缩进一个人。我们拿着武器,一一探测过去,并没有藏人,让我们都松了口气。不过倒是找到了不少动物们的储备粮,如果发生了什么被迫要困在山上的话,这些食物可以让我们维持多几天的生命,等待救援到来。

回到营地后,我把这些发现都记录在了我们队伍中的巡逻日志中,同步到所有人的终端上。没多久,其他人也回来了,也把他们的发现同步给了所有人。

长恒山上很冷,在外面巡逻时浑身都要被冰雪冻得没有知觉了,但是回到营地后,在火边坐个五分钟,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山上天黑得很快,我们给营地口、帐篷里等各种地方都挂上了灯。我们另外起了一个火堆,把锅架在上面,烧开水,加入带来的一些浓缩蔬菜,煮了一锅汤,每个人分了一大碗,美美地喝了下去,暖身暖心。只不过主食还是压缩饼干和黎深带来的营养剂,好在有这锅汤,不至于难以下咽。

吃过晚饭后,黎深把哨兵们一一叫进了帐篷中进行思维疏导,做完思维疏导的哨兵们就准备洗漱一下睡觉了,除了第一班值夜的哨兵。

我是最后一个被叫进帐篷里的。

“下雪了。”我进帐篷后,对黎深说,随后随手拉起了帐篷拉链。

“嗯,山上的天气阴晴不定的,需要一直保持观测。”黎深说,随后他指了指他身边的那张折叠凳,说,“没有床,只有椅子,将就一下。”

我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能够被s+级向导做精神疏导,是我们哨兵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站着都能做疏导!”

黎深的嘴角弯了弯,他扬了扬下巴,说:“撤掉精神壁垒。”

我看着他,或许是因为昏黄的光线给他的五官都打上了一层柔光,他的眼睛显得尤为好看。我忍不住说:“黎医生,你真好看。”

黎深的眉毛扬了扬,脸上也带上了一点藏不住的笑意。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脸上的笑,抬手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调戏主治医生,能耐了?”

我笑着闭上眼睛,把精神壁垒撤走,让他用思维触手探进我的意识云里,清理着里面的灰色碎片。

黎深有条不紊地给我做着疏导,过了一会儿,我却有点坐立不安,于是我尝试着在脑子里喊了声:「黎深?」

黎深没有理我,我又叫了起来:「黎深黎深黎深~」

「……有什么指示,这位哨兵同学?」

「嘿嘿,就是想试试你会不会听见。其他人会和你在脑子里这样对话吗?」

「你猜。」

「……告诉我嘛!」

「以前你们军医给你做精神疏导的时候,有这样对话过吗?」

「当然没有!」

「嗯,那就是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美滋滋起来,得意洋洋地说:「哦~原来这是黎医生对我的特殊待遇啊!」

「是,也不是。好了,做完了。」

我重新竖起了精神壁垒,睁开了眼睛,追问道:“什么叫是也不是?到底是不是?”

黎深叹了口气,反问我:“哨兵和向导的知识,都被你当成零食吃了吗?”

“我……”我想反驳什么,哨兵的成绩我可是几乎满分!但是想起每次向导课堂上我都几乎是摸鱼过去的,得分堪堪及格,我就心虚起来了,说话的气势也弱了下去。“我……不能怪我嘛!整个临空市总共才差不多一百名向导,全世界的哨向比例比200:1还要低,反正作为一名奋斗在一线的普通哨兵,这辈子应该是没法找到自己的专属向导了,没什么了解的必要,就……就没听课了……”

黎深被我气笑了,跟我当年的班主任看见我向导通识知识考试分数的反应一模一样。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冷地说:“确实,如果你的专属向导知道你是这么个大笨蛋的话,他也不想告诉你他是你的专属向导。”

我也站了起来,没心没肺地说:“那就算啦,没有缘分!”

做完疏导的大脑神清气爽,我冲他挥挥手,说:“那我回去睡觉了!晚安!黎少校辛苦啦,你也好好休息!”

刚离开黎深的帐篷,我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黎深在里面叹了口气。但是他没有别的举动,我就返回了女生帐篷里,钻进睡袋里,很快就睡着了。

我们在这个驻扎点过了两晚,而从第一天晚上就开始下的雪竟然没有停过,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我无意中听到了黎深对蒋楠说按照这个趋势,很有可能会有雪崩的风险,我们必须要做好最坏打算,如果第三天早上再找不到能量波动,我们需要提前撤走。

而第三天早上,正好轮到我和小许前往探测能量波动。有了前两日队友开拓出来的路,我们其实没有多费力气就走了很远的距离。每一次都会往前开拓一段新的距离,而轮到我们的时候,就已经离坐标不远了。走上没有被队友开拓过的道路后,我们将五感发挥到极致,这两日的积雪都很多,而且还在下大雪,每一步我们都走得小心翼翼的,并且还要留心猎人探测器上面的信号。

忽然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能量异动的痕迹,然而探测器还没有显示,我的evol却已经提前一步感应到了。正当我纠结要不要和小许说前方就有我们一直在找的能量源头时,突然探测器尖锐地响起了提示。原来是那股能量突然间增幅,连探测器都收到了信号。

我们尝试着联系队友,但是山上信号很弱,等了会儿都没有收到回信,于是我立即对小许说:“小许,你马上返回营地通知拔营!”

小许着急地说:“那你怎么办!”

我说:“我先去探探情况,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乱来的。”

小许便点点头,没有多说,立刻快速行军往营地赶回去。

探测器上的信号时强时弱,我便动用了我的evol能力,凭直觉追着那股能量源头而去,一边前进一边留下给队友的记号。

等我走着走着,忽然面前的路断了。而源头还在我的上方大约30米的地方,于是我当机立断,拿出工具,开始爬山。

身上装备很多,而且衣服也穿了不少,即使是身体素质很好的哨兵如我,也有些吃力起来。我咬着牙,顶着在我身上肆虐刮过的寒风和大片雪花,在光滑的冰面上一点点攀爬上去,有几次脚上踩的支撑点都崩掉了,好险我立刻用冰刀插进了山体里,用双臂的力量拉着身体,这才没有失去平衡掉下去。

我不知自己爬了多久,但我看到自己离上面的平台越来越近了,不管是evol还是探测器都告诉我,等我爬上去,那里正好是能量源头的地方。

我心中一喜,加快了速度。

然而,就在我的头刚从平台上探出时,就忽地脑袋一阵剧烈的刺痛,令我两眼一黑,差点没有撑住自己。

是向导的精神力攻击!这里居然有敌人!

我立刻加固我的精神壁垒,将那名向导极具攻击性的精神力硬生生暂时压制了下去。我保持着双手撑在平台上的姿势,奋力睁开了眼睛。

至少……至少让我看清楚敌人的模样!

我把我的五感敞开到极致,目之所及所有细节被我一一记在脑海中,对方距离我大概还有两百米,他们共有六人,也搭了三个帐篷,我拼命集中注意力把所有能看到的细节都记在了脑海中。

在他们身后有一个好像是被炸开的山洞,偶尔闪过微弱的光,我猜那就是我们要找的能量来源。我听到了敌人中那名向导厉声通知队伍中其他士兵准备开火的声音,还有他们奔向我的脚步声。大量武器被组装了起来,子弹即将出膛。

身体快要撑到极限了,如果我现在加把劲爬上去,马上会被人扫射成筛子;如果下去的话,我没有任何缓冲,很有可能会摔死。

怎么办!

在即将告罄的体力和高度紧张中,我再次陷入了感官过载中,面前的敌方队伍看起来好像慢动作,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抬起手中的枪对准我的,但是我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往下跳。

要拼一把吗?我身上的装备那么多,说不定可以给我一阵缓冲!

就在这瞬间,我忽然发现对面的敌人毫无征兆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而唯一没有拿着武器的人,也就是他们的向导,忽然尖叫一声,捂着脑袋倒了下去。我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眼睛、鼻子、耳朵都流出了血,没过一会儿,对方就彻底不动了。

我僵硬着身子,艰难地回了回头。

透过护目镜,我看到黎深那穿着雪地迷彩高大挺拔的身躯,即使我离他有将近30米,他的身量和气场在一众哨兵中却仍然扎眼,是以我一眼就能认出他来。而就在这时,他的声音在我脑中温柔地响起:「我们已经准备好接住你了,你可以松手了。」

这时我的双手再也无力支撑,我听话地松开了手,任由自己自由落体。

我坠落的时候,在脑海中对黎深说:「我看清楚了敌方的情况,就在我的脑子里,我的脑子不会对你设防,你随时进来调取信息吧。」

我臃肿的身躯落进了一个缓冲垫中,巨大的冲力让我浑身一震,本就敏感的神经更是被迫承受了这数百倍的冲击力,让我的感官过载再度恶化。

而黎深清冷的声音再次在我脑海中响了起来:「你做得很好,接下来你就安心休息吧,我的哨兵。」最后四个字的咬字尤其轻,却非常清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宠溺。

在向导的暗示下,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做一个香甜的梦。我窝在一个温暖的地方,身体蜷起,好像婴儿一样。大脑中的紧张感一点点被抚平,意识云中大量的灰色碎片被清理干净,恢复了正常。精神的放松,也促进了身体的放松,我疲惫的肌肉也在一点点地恢复过来。

我在梦境中浮浮沉沉,好像泡着温泉一样,被水流抚慰着我的身躯,令人舒服的热气熏染着我的灵魂,让我感到身体越来越轻松。此刻的感觉很像那次我轻度狂化后被黎深彻底治疗,由内至外的放松,让我体内的什么地方打开了一个开关,用独属于哨兵的方式对向导表示自己的舒适和熨帖。

「……」

一道闷哼声响起,微不可察,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只是眼前的场景依旧一片漆黑混沌,我也不知身在何处,只是本能地心念一动,就听见我自己的声音问:「黎深!你一直在吗?怎么不出声呢?」

黎深声音无奈地说:「嗯。你……」他欲言又止。

我问:「怎么了?」

「……唉。」

就在我对黎深的吞吞吐吐一头雾水时,我再一次闻到了上次轻度狂化后接受黎深疏导时闻到的那股冰雪的味道。和真实的冰雪味道不一样,普通的冰雪就是冷冷的、凝结的雨水味;可是我现在闻到的这一股味道,却是纯净的、厚厚的雪味,可以让我自发地联想到冰川、雪山、海上的浮冰……

这一次我再不知道这是什么的话,我就要去医院看看脑子,而不是心脏了。

「黎深……你的向导素好好闻。」

黎深似乎笑了笑。他那把好听的声音低低地在我脑海中回荡:「不止是你,恐怕所有哨兵都要闻到我的向导素了吧。」

我立刻一惊,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涌上心头。不可以……其他哨兵不可以闻到黎深的味道!「你必须现在、立刻、马上暂停散发向导素!」

黎深无奈地说:「你果然没有好好上向导课……向导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而只有一种情况向导会不由自主地散发信息素的味道。」

「是什么?难道有哨兵勾引了你!」我大怒,恨不得立刻从梦中醒来,把那个勾引黎深的坏蛋暴打一顿——就算是队友也不可原谅!

黎深笑道:「嗯,没错。有人很喜欢用自己的哨兵素勾引我,害我被迫发情。」

虽然听到有人居然敢勾引黎深我很生气,但闻言我还是不由得担心起来:「怎么会这样?你……你被迫发情要怎么处理?」

黎深淡淡地说:「打抑制剂。」

即使是对向导的知识不熟悉,我也知道抑制剂虽然可以干预发情期,但长远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抑制剂会伤害你的身体的!」

黎深反问我:「怪谁?」

我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在想,对,两次出现他的向导素的时候,队长都在场!「队长!是队长害你被迫发情的?她怎么能用自己的哨兵素勾引你……」

我整个人瞬间像泡进了醋坛子里一样,不甘心萦绕在心头。好吧,其实我也没有任何立场可以干预别人,尤其是哨兵向导信息素这种完全无法人为控制的释放,他们若是匹配度高的话,那就是老天都要用红线把二人给绑起来,根本无法从灵魂之间的相互吸引中逃离。蒋楠队长很强,也是s级哨兵,我战斗经验不如她丰富,应该打不过她……她也很优秀,配黎深也不错……

黎深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半是真心半是无奈地说:「笨死你算了。」

我没理他,还沉浸在不知从何处来的伤心之中。这种好像无法掌控的感觉,占有欲得不到满足的痛苦,触到了我身为哨兵天性中最不爽的部分。

黎深又问:「你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吗?」

我的注意力被他的问题吸引走了。信息素的味道?我顿了顿,说:「不知道。我自己闻不到。」这是实话,哨兵天生没法闻到任何哨兵素的味道,包括自己的,除非有向导标记,黎深应该知道这点的才是。

正在我思忖黎深问这句话是不是有点奇怪的时候,他忽然带着笑意说:「是薄荷糖的味道。」

我顿时垮下了脸。「怎么会!一点儿都不酷……」据说有些哨兵的信息素是硝烟味,有的是山上雪松的味道,或者大海的味道。我以为我的味道至少也得是草本植物的味道吧,比如我精神图景中那片茉莉花田,可黎深居然告诉我是薄荷糖的味道?好失望!

黎深又笑了笑,声音又轻又低,好像被羽毛拂过我的灵魂一样,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抖。他说:「是啊,一点儿都不酷,和小孩子似的。但是……我很喜欢。」

我感到自己的脸好像烧起来了,心脏也随着这句话而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然而没想到就在这时,他话锋一转,说:「鉴于有些人的信息素是我喜欢的味道,还总是不自觉地释放出来勾引我,我只能暂时把它封印一下了。我没有带抑制剂,这种关键时刻,还是工作要紧。」

我听得迷惑不已。不是队长释放信息素的吗?可是他又说喜欢我的信息素的味道?还有封印,怎么封印?我着急死了,很想抓着黎深问个明白。可是梦里我忽然感觉自己失去了掌控力,坠入了一片黑暗中。

就在这时,我只觉双唇贴上了一片柔软却略带冰冷的雪花。我吓了一跳,意识又回笼了一些,意识到这不是雪花,而更像是……人的嘴唇。我不自觉地在潜意识中分析着唇上的触感,对方有两片挺薄的嘴唇,与我双唇相触后,对方的嘴唇也逐渐变得温热了起来。随后,只觉对方轻启唇齿,有什么东西顺着探进了我紧抿的双唇中,带着我刚才所闻到的那股冰雪味的信息素的味道。

是黎深……黎深在亲我……

得知了对方的身份,我的所有防备都松懈了下来,自然地张开了双唇,任由对方的舌头长驱直入。我笨拙地用我的舌头碰了碰他的舌头,尝到了那股纯净雪水般信息素的味道。我不禁贪婪起来,追逐着他的舌头亲吻挑逗,甚至主动探进了他的嘴里,贪心地舔弄他的嘴唇,吮吸他的津液,细细品尝那令我无比沉醉的信息素的味道。

我很清晰地感受到,随着对方的信息素被我捕捉吞吃入腹,我的精神图景深处好像悄然发生了什么变化。紧接着,一股崭新的感觉席卷了我的大脑。若说之前黎深给我做精神疏导,是把堵塞的水管疏通、把电脑内存的垃圾清理干净的话,现在我的感觉便是被系统升级了,运行稳定,处理信息的速度飞快,且可以运行更复杂的程序了。

原来向导给哨兵这样一个吻,竟然就可以让哨兵的身体发生这样的变化吗?

本能驱使着我还想索要更多的吻,可是黎深却放开了我。我不满地下意识想要追逐上去,再次品尝这令人上瘾的滋味,只听见耳边清晰地传来一句无奈的谴责:“真是个不知餍足的哨兵,不过,封印完成,你还是暂时忘掉我们信息素的事情吧。”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睡袋里。天色已经昏暗下去,帐篷里亮着电灯。我闻到了帐篷外传来蔬菜汤的香味,饥饿感马上席卷了我的大脑。我从睡袋中钻出,迅速穿好衣服,打开帐篷走了出去。

“你终于醒了啊!我们可担心你了!”小许第一个看见我,她连忙冲我招招手,如释重负道。

我坐到她的身边,其他队友给我拿来了饼干和营养剂,又给我装了汤。我向他们道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东西的间隙,我问小许:“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小许压低声音说:“黎少校把那些人里的向导杀死了,精神控制了其他士兵,但是后来为了及时把你带回来,我们没有恋战。”

我着急道:“可是……任务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发现了那股能量源头!”

“黎少校当场就从你的记忆中提取了信息,但是你看到的那个山洞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加上他精神力爆发杀了对方的向导,还要同时控制那么多人,很费精神力。但凡他控制不了一个人,对方都可以轻易从上方射杀我们。所以为了保证安全,维持最好的战斗力,我们就先撤退了。”

我失落起来。

小许看出了我的低落,连忙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别伤心呀!你带回来的信息非常有用,现在少校正在跟队长分析那些敌人是谁呢!至于我们的任务目标,就在那一片区域没错了,跑不了!”

我蹙眉说:“对方离源头那么近,他们肯定也是来抢能量的,我现在就怕对方捷足先登把它夺走了。我们当时应该追击的,不管怎样,不该留对方活口!”

小许说:“没办法,我们也觉得这样很冒险。但是还是等队长的指示吧。黎少校说了,这三天雪一直在下,没有停过,随时有雪崩的风险,你今天昏迷着,在少校那里治疗了很久才被送回来,他说要先等你自然醒过来,否则你的大脑和心脏都有风险,所以我们不好直接带你撤退。好在你现在醒了,我们明天一早应该就会撤退吧。”

我点点头。片刻后,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问小许:“我在黎深那里治疗了很久?”

小许肯定地点点头。“两个多小时吧?”

我慢慢地啃着饼干,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划过了我的脑海。我只记得我睡了很香甜的一觉,在梦中感到全身心的舒服。

但是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可能啊,每次黎深进我大脑,我都肯定会抓着他说一大堆话的。为什么这次想不起来任何片段了呢?

我的豹猫或许知道点什么,等我一会儿睡觉的时候进入深层精神图景找找这只神出鬼没的小猫咪问问好了!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黎深从帐篷里出来了,也过来吃东西。其他队员吃完东西都陆陆续续离开了,该巡逻的巡逻,该收拾营地的收拾营地,小许也离开了,就剩我和黎深坐在火堆旁吃东西。

我主动坐在了他的身边,关切地看着他,问:“你还好吗?”

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矜持地咬了一口压缩饼干。

我说:“我记得我看到了那名向导死在我面前,还有被你控制住没有举枪杀我的敌人们。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但是用精神力杀人,应该很辛苦吧?”

黎深却朝我凑近了一些。我没有后退,与他直直地四目相对,因此得以清晰地看见他布着红血丝的眼白。“是有一点累,杀了另一个可能是s级的向导,还要给某个人做精神疏导和治疗。不过,跟我4时轮轴转的工作强度差不多,倒也习惯了。再说,这点难受也碰巧被治好了。”

“怎么个碰巧法?”我眨眨眼,不解地问。

黎深想起了什么,心情很好地翘了翘嘴角,问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哨兵的大脑可以被向导进入而进行疏导,那向导的大脑,又要怎么被疏导呢?”

这自然就是我的知识盲区了,毕竟我向导理论知识堪堪及格。于是我只能盲猜:“呃……自我调解?”

“正常情况下,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若是高强度的用了精神力之后,还需要一些特殊手段才能恢复。比如,”他偏过头,嘴唇几乎擦过我的耳朵,“靠近哨兵,闻一闻她的气息,躁动不安的灵魂便会平静下来,枯竭的精神力也会源源不断地被补充。”

他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轻声响起,把我半边身子都麻翻了。我竭力保持镇定,问道:“闻一闻味道?就这样?”

“就这样,是不是很简单?”

“那好办,你就好好跟在我身边,有我陪着你,保证你的精神力源源不绝!”我拍胸脯豪言壮语道。

他问:“怎么就是你,不能是其他人呢?”脸上却有狡黠的笑意,期待着我的答案。

我绞尽脑汁地思考我独一无二的优点,然而思来想去,好像确实并没有让黎深一定要选择我的地方。我不禁焦虑起来,不由得咬牙切齿道:“就凭我早其他人认识你十几年!”这一点,总不会有人和我抢了吧!

他拖长了调子,说:“哦——”

我紧张起来,直勾勾地瞪着他。

他却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顶,眼里狡黠的笑意散去,倒展现出几分真诚来:“好,那就是你了。从现在开始,你也是我的护身符了。”

火光中,他的浅金色瞳孔映着一跃一跃的光芒,让我不禁看入迷了。可是当我再仔细看去,却发现,不知为何,他的眼睛深处,好像有着被冰封起来的悲伤与绝望。当我怀疑自己看错了,还要仔细看去时,那昙花一现般的悲哀情绪迅速消失不见了。

“好了,快去休息吧,明天凌晨五点,我们就出发返回临空市。”黎深出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那我们的任务……”我蹙眉问道。

“这一次来不及了,我们下次再来。如果已经被我们碰上的那些人捷足先登了,再抢回来便是。”

黎深的话语总是很有说服力。很奇怪,他从不多加解释,可是我就是会不自觉地信服他的话。也许这就是哨兵遵从向导之令的天性吧?若他要我们把东西从敌人手中抢回来,我们必定排除万难,直到完成他的指令。

尽管我的心里还有很多谜团,但是眼下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就等我们都回到临空市再说吧。

我本想在睡着后去精神图景找豹猫聊聊,虽然精神体不会说话,但是它们可以通过意识沟通,它们听得懂主人的指令,也可以把自己的回应直接呈现在主人的精神中。但是,我入睡后,却没有如我所愿地沉入精神图景中,而是突然进入了一片陌生的黑暗中。

我还在暗自思索这是什么地方,下一秒,却猝不及防地眼前一亮,随后,我看到了“我”,躺在了一片茉莉花田之中。而在那个“我”的身边,是身上穿着有着奇怪花纹紫色长袍的“黎深”。

我懵了。这是哪里?

「叶柔?」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连忙扭头看去,却是身穿雪地迷彩服的黎深抱着双臂站在了我身边。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问:「你怎么来了?」

我糊涂了。「这是哪里?这两个人是谁?这里很像我的精神图景,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两个人出现?」

黎深若有所思。「你的精神图景……是茉莉花田?原来如此,‘在梦里跟着茉莉的香气走,就一定可以回到我身边’是这个意思。」

「什么?」

不等我再问什么,眼前的场景却倏然烟消云散。

凌晨两点三十八分,我的大脑忽然一阵剧痛,好像脑子被人用思维触手抽了一巴掌似的,我立刻睁开眼睛,发现帐篷里其他三位女哨兵也都捂着脑袋起床了。

还没等我们开口交流,所有人就听到黎深的声音在帐篷外响了起来:“两公里外,有敌人在朝我们的方向前进。来者速度很快,最多五分钟先头部队就会抵达,这么快的速度行进,不排除有s+级哨兵。所有人马上撤退,并做好应战准备!”

我们立刻在一分半钟内收拾好了东西,花了另一分半钟将武器组装好,挂在身上,随后我们立刻背上自己的行军包,打算往山脚的方向撤退回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连续下了三天的大雪,我们上山时走的路本就狭窄危险,此时被厚厚的大雪覆盖着,我们更是难以判断哪里才能安全落脚。一个不慎踩空,便是万丈悬崖。这样磨磨蹭蹭地下山不是办法,尤其是后面有追兵的情况下。

蒋楠当机立断:“回到营地,做好应战准备!”

与其被人追上陷入被动,不如留在原地做好埋伏,杀出一线生机。

小许和另一名队友小刘被派去找寻狙击点了,我和黎深被派去敌人来往的方向当侦查部队,蒋楠和剩下的三名队友,小方、小秦、小雷,在营地四周埋伏起来,准备随时拼杀。

我放出了我的精神体,小体型的豹猫灵活地在雪地中疾驰,搜寻着敌人的痕迹。我的手中紧紧地握着我的双枪,和黎深一起藏在了一棵大树后,我这才有机会问道:“敌人到哪里了?”

黎深一直在用精神力侦查着周围的情况。“快到了!做好准备!”他说。

我将五感的感官释放到极致,很快,我就听到了雪地中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有一个……两个人!

“黎深,你藏好了,不要出来!”我给黎深留下这句话,就从大树背后闪身出现。当第一个人出现在我手枪的射程范围中时,我发挥到极致的视力让我轻而易举地就锁定了敌人的身影。于是我当即扣下扳机,“砰砰砰”连射三发子弹。

与此同时,在两点钟方向又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的脚步更轻,冲上来的速度也很快,宛如鬼魅一样。但是我心中丝毫不乱,我的视线掠过那边,很快就判断出了来人的距离和身高,我马上扣下另一把枪的扳机,又是三发子弹连发。

两人都被我射中了,但是他们只是趔趄了一下,马上又跑了起来。

而我的位置也暴露了,两人都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对我发动了进攻。

一时间,两边枪声不断,我灵活地躲避着他们的子弹,手中的火力不减,因此在他们距离我大约一百米的时候就没有继续往前走了,而是与我陷入了火拼的僵持中。

虽然是一对二,但我从未经历过这样一种状态:无论我的五感进入到多么敏锐的程度,我都没有任何信息过载的征兆,而平常在这样高敏的战斗中,体力不仅消耗得很快,我还会因为信息过载而陷入疲劳中。相反,我仿佛进入了一种心流状态,周遭的一切动静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能感受到狙击手队友们的位置,蒋楠和小方等人的埋伏,以及敌人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只庞大的孟加拉虎从敌人的身后一跃而出,是敌方的精神体!

我神色一凛,精神体作为高维生物,无法被我直接攻击,它们却可以攻击我。可是我的豹猫不是攻击型的精神体,无法钳制对方。

而就在我尽力思考精神体怎么处理的时候,黎深忽然从藏身之处猫着腰到我身边,说:“精神体交给我处理,你好好对付那两人。”

我点点头,快速换好了弹匣,继续开火,掩护黎深的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我听到敌人那边有人说:“就是这个向导!”

电光石火间,我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放精神体出来了!他们是昨天那群盘踞在山洞前的人,他们的向导被黎深杀了,恐怕现在是来寻仇的!而只有放出精神体,才有可能引得向导出手,黎深的位置也就跟着暴露了!

然而还不等我开口提醒黎深,我就忽然看到了远远的,又有四个人影出现了。就在他们现身的同时,小许和另一名狙击手开枪了,一下子干掉了两个人。另外两个人立刻找到了掩体,一边躲避着狙击手的火力,一边迅速和先头部队的两人集合。我的压力瞬间就变大了许多,他们密集的火力让我甚至无法从掩体背后出来反击。

黎深抓住我的手臂,简短地命令道:“撤!”

我们立刻且战且退。

然而我低估了对方杀死黎深的决心。就在我一边护着黎深,一边往营地撤退的时候,对方突然举起了一把霰弹枪,对着我们撤退的方向射出一枚霰弹。

视线捕捉到霰弹的整个动线,我迅速在大脑里计算出了霰弹落下的时间和距离。如果不能在两秒内跑出危险距离,我们两人一定都会被炸掉半截身子的!可是我背后还背着一个笨重的行军包,如果要带上黎深,就只能抱着他跑了!

留给我的时间只有零点几秒,再犹豫我们俩都要完蛋。我没空去管黎深怎么想的,径直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把哨兵的体能开到极限,拼尽全力全速奔跑回去。

两秒后,巨大的爆炸声在我们身后响起,我有一瞬间被强力的声音和热浪冲击得失去了知觉,但是下一瞬我的大脑就恢复了正常。紧跟着霰弹而来的是对方用重型机关枪对我们俩的追击,此外我还清晰地听到有两个人在火力的掩护下向我们追来的脚步声。但是好在我们也不是毫无反击之力,我引着那两人跑进了我方所有人的射程范围内,狙击手正在对他们实行远距离火力压制,蒋楠等人也开枪,并放出了她那条体型巨大的森蚺,死死地缠住了对方的孟加拉虎,掩护我和黎深的返回。

然而,在敌方那样密集的火力攻击下,我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左小腿中了一颗流弹,但我咬着牙坚持回到了营地中,找了个安全的掩体,这才把全程被我护得死死的黎深放下,然后我跌坐在了雪地上。

鲜红的血迹从厚厚的裤子中渗了出来,方才一直紧张地逃命,肾上腺素飙升,让我没有感到疼痛。而现在一松懈下来,那钻心的疼就侵蚀了我的感官,尤其是在我的五感仍然处于极度亢奋敏感的状态下,疼痛也被放大了无数倍。

黎深没有废话,马上放下他身上的包,从里面拿出碘酒、纱布、镊子和手术刀,准备给我处理伤口。

“怕疼吗?”他忽然问我。

我咬着嘴唇,小幅度地点点头。

他却在这时靠上前来,抬起右臂将我揽进怀里,低头亲吻了一下我的发顶,柔声说:“这样你就不疼了。”

我原以为这是他在医院用惯的什么哄小孩的法子,可是神奇的是,就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我就仿佛被打了麻醉一样,痛觉神奇地消失了。

而黎深在给我说完那句话后,没有再说话,他戴上一盏头灯和那副银框眼镜,以及口罩和两层橡胶手套,接着有条不紊却迅速地给我把子弹取了出来,随后给我消毒止血,包扎伤口,缠上了厚厚的绷带。

我不禁看入了神。他居然一个人就把子弹给取出来了,好厉害……

等他把缠好的纱布打上结,剪掉多余的纱布时,他忽然抬头,说:“糟了,雪崩了!”

我心头一紧。“是因为那枚霰弹吗?”

黎深微微点头,他直起身,麻利收拾好所有东西后,他用精神力把自己的声音送进了我们所有人的脑海中:“雪崩即将来临,我们要马上找个安全的掩体等雪崩过去!”

这时我想到了在我们的侦查中,在大概800米的地方所发现的那几个山洞。我连忙问:“黎深,我们之前找到的那些山洞可以吗?”

黎深略一思忖,点头说:“可以,我们就往那边撤退!”

前后不过半分钟的时间,我们所有哨兵都凭借着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从山顶传来的不详的隆隆声。两名狙击手率先放弃和敌人火拼,因为他们的位置最高,也离危险最近。蒋楠组织着我们所有人最后对敌人扔出手榴弹,然后在火光的掩盖中,马不停蹄地往山洞的方向赶。

手榴弹的爆炸进一步加快了雪崩的速度,已经有几团雪砸到了我们面前。

“不行,这样下去来不及躲到山洞的!”小许绝望地喊道。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猛的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

无数道如雪般纯白的光芒从黎深的手中升起,飞向了远处正在拼命落下的雪崩。在黎深evol的控制下,雪崩的速度变慢了,这样的话,我们完全来得及逃到掩体中去!

可是,黎深很危险!

那两颗手榴弹又炸死了两人,但是马上就有最后两人从雪地里爬了起来,他们的精神体,一只西伯利亚灰狼和一头公鹿,向毫无防备的黎深攻击了过去。

“——黎深!”我目眦尽裂,当即拔腿冲向黎深,同时拔出我的双枪,一把枪对着一人,疯狂扣动扳机。

“叶柔!归队!”蒋楠愤怒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你们先走!”我扯着嗓子大喊,随后奋不顾身地将黎深护在自己身后,直面那两位敌人。

我不可能放着黎深一个人在这里战斗。冥冥中告诉我,我是他的哨兵,保护我的向导是天经地义,为了保护我的向导而死,是我作为哨兵的最高荣誉。

双手被枪的后坐力磨出了无数的血泡,我的豹猫与两个精神体周旋,一有机会就冲上去挠它们的眼睛。

「叶柔,一会儿你听我指示,不要再和他们火拼,我会把雪崩引向他们。」黎深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好!」

「然后我需要你带着我用最快的速度向五点钟方向跑200米,那里也有一个掩体。虽然不是很完美,但是抵挡雪崩,足够了!」

「了解!」

「我数到三就行动,一,二,三!」

我立马停止了攻击,将双枪插回腰间,然后再次一把将黎深打横抱起,按照他给我指明的方向拼尽全力奔去。这时候已经没法顾及对付那两个难缠的哨兵了,我只能拼了命地奔跑。很幸运的是,在五感和体能开到极限的情况下,我险之又险地把敌人的所有攻击都躲避了过去。

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我的痛觉屏蔽了,不然我的左腿一定会更加拖累我的速度。

在我怀里黎深也一直牢牢控制着雪崩下落的速度,并且引着滚滚大雪往那两个敌方的哨兵们去。而就在我们俩闪进这个狭窄山洞的一瞬间,他收起了evol。早就被压制得狠了的雪崩没有了阻力,以雷霆万钧之势倾泻而下。

我气喘吁吁地坐在山洞里,山洞外是恐怖无比的雪崩之声,传进山洞里,变得绵延不绝,震耳欲聋,整个山体好像都在雪崩的影响下晃动。我难受极了,只得闭上眼睛,捂住了耳朵。

过了一会儿,耳朵被人碰了一下。我睁开眼,却见黎深拿着一个耳机。我松开了手,他便替我把耳机罩在了脑袋上。里面播着白噪音,一下子安抚好了我被疯狂折磨着的五感。

“谢谢。”我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

他笑了笑。

然而,他忽然脸色一变,左手死死地卡住了右臂。而他的右臂正以奇怪的频率抖动着,我敏锐的视线甚至看到了正在蔓延上他露在衣服外面的手掌、脖子和脸颊上的冰花。

“黎深!”我大惊失色,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不要……过来……”他咬着牙说道。

突然有一簇冰晶朝我溅射了过来,我往旁边一避,冰晶又追着我的身影而来。左腿上被麻痹的痛觉在苏醒,伴随而来的还有遍布全身的疼痛。我痛得眯了眯眼,但没有时间留给我去喊疼了,我在黎深猛烈的冰晶攻击中,在这个狭小的山洞中左支右绌。冰晶碎裂后,无数细小的晶片在空中变成新的武器,划过我的脸颊和手背,划出一道道细小的血痕。而即便是普通人所感到的微小疼痛,放在我们哨兵身上也会变得很痛,宛如刀割。

“黎深,你的evol怎么失控了?”我在躲避中,也一直在留意着黎深的反应。攻击我绝对不是他的本意,而evol违背了他的意愿攻击着我,只能说明他的evol失控了。我曾经听说过,evol越强的人,就越有可能陷入危险。我曾经还以为是那种会成为众矢之的的危险,看来,应该是他们的evol会像这样走向失控的危险才对!“是因为你控制住了雪崩吗?那样庞大的能量都能被你控制住,你一定很辛苦吧?”

黎深没有说话,他的脸因为痛苦而变得有些扭曲起来。我却对他只有心疼,本能驱使着我朝着他靠近,希望能够用我的力量去安抚他的精神,只要他的精神力被恢复,压制住evol也是有可能的吧?

“黎深,你说过的,我是你的护身符。请让我帮你,不要独自一人承受痛苦!”我一边躲避着他的攻击,一边朝他接近。

“柔柔……”他轻声唤了我的名字,像对待一件极为珍贵的物品一样温和,仿佛说得大声了一点就会把我震碎。

“我在,黎深,我在这……”

我终于奋力跑到他的面前,努力抱住了他。他的左臂揽住我,极力压制着要攻击我的右手。他喘着气,低头轻嗅我的发顶,随后吻了吻我的额头。

“柔柔,谢谢你。”

随着他的话语,我感受到了他的思维触手畅通无阻地直接进入到了我的大脑里。我疑惑了一瞬,我对黎深是从不设防没错,但我还没有来得及撤掉我的精神壁垒,他怎么就可以直接进入了?但是还不等我多想,他就继续在我脑子说:「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你受了伤,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已经很辛苦了。雪崩还要持续至少二十分钟,你就利用这二十分钟好好休息吧。等雪崩结束,其他哨兵会来到这里找到你,把你带回去的。」

“……等等,黎深?你要干什么?”我的声音颤抖着,想要抬起头看着黎深。可是黎深的手臂把我箍得很紧,左手死死地按在我的后脑勺上,我竟完全无法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

黎深继续在我脑海中轻声催眠:「你在这里很安全,有我在,雪崩无法伤害你。」

在向导的催眠话语中,我的思绪逐渐放空,身体变得沉重,竟真的要睡去!

不行!黎深不对劲!我不能睡!

“黎……深……”我竭力保持清醒,喊着他的名字。

黎深叹了口气,这次他直接开口在我脑袋上方说:“对不起,我的evol失控了,可我不想伤害你,所以离开的人,只能是我。”

不等我说什么,他放在我后脑勺上的手捏了一下我的后颈,下一秒,我立刻昏了过去。

混沌中,我听见黎深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我不想再伤害任何我在意的人了。」

「不……黎深……不要离开……」

“黎深!”

我猛地睁开眼,从地上弹了起来。

我仍然身处山洞之中,而此时山洞外风雪已经停了。我环顾左右,山洞中,早已没了黎深的身影和气息。我怔怔地摘下了我的降噪耳机,顿时,无数的感知化作信息碎片涌入我的意识云中。那种仿佛被升级过电脑系统的畅快感消失了,但是我仍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云被疏导过了,不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黎深……”我失落地喃喃着他的名字。

原来之前那种极好的状态,是因为有黎深在;而他在evol失控后,还不忘给我最后做一次疏导再离开。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时候,我的猎人手表短促地响了起来。我抬手一看,是队长在联系我。我点了接听后,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说:“太好了,终于联系上你了。你把现在的坐标告诉我,我们过来找你。”

我找到坐标,给她念了一遍。

“好,我们马上过来。”

在蒋楠挂掉电话前,我忍不住问:“队长,你有见到黎少校吗?”

蒋楠语气如常道:“见倒是没有见到,但大概十五分钟前他给我发了信息,因为雪崩影响到山脚下的居民,他先行一步去参与救援了,我们也要去帮忙。”

我松了口气。“好。”

在等待队友们与我会和的时候,我再次利用了自己的evol去感应我们这次任务目标的神秘能量。可是一无所获,不知是不是被雪给掩盖起来了。看来,这次任务只能在这里中止了。

大概五分钟后,蒋楠他们就找到了我,我们这边七位哨兵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只是都不同程度地负了伤,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蒋楠循着黎深留给我们的安全下山路径,领着我们所有人往山下走。而直到到了山脚,我们才发现这场雪崩到底有多严重。驻扎在长恒山的基地无一例外都受到了严重影响,更远一点的镇子也受到了波及。来不及撤退的人被埋在了雪下,生死未卜。所有附近的极地猎人组织都在往长恒山赶来,参与救援。我们作为离这里最近的部队,而且是哨兵团队,五感敏锐,体力充沛,速度又快,当仁不让成为了首批救援人员。于是我也没心思再去思考其他事情,全副心思投入到了争分夺秒的救援当中。除了必要的生存和救护装备之外,我们什么都没有带,轻装上阵,力求最快速度救出最多的人。

救援工作持续了三天,能够救出来的人都应当没有遗漏的了。剩下的被雪埋得太深,就需要用其他工具慢慢挖开了,而这些工作也不需要我们这些临空市的猎人们来做,于是在长恒山没日没夜地挖了三天之后,我们终于得以坐着专列,回到了临空市。

不过回到军队后,蒋楠没有立即解散我们,而是给我们安排了向导进行精神疏导。

黎深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来,据说他这几天一直和极地派来的医疗团队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抢救伤员,忙得不可开交。即使我们临空猎人的工作告一段落,他作为医生,还是心外科的权威专家,担子肯定很重。没想到,山洞的那一别,竟然就是我们在长恒山的最后一面,下一次……或许就要等到我去医院复查心脏的时候了吧。

轮到我做疏导了,军队的向导医生让我躺在病床上,随后他伸出了思维触手,试探着进入我的大脑。

我努力撤掉精神壁垒,可是我的大脑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它牢牢地竖着壁垒,阻挡着军医思维触手的进入。

军医耐心地等待着我。

尝试许久也无法撤掉精神壁垒的我急得脑门冒汗。努力了几分钟后,我无奈地睁开眼,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军医思索片刻,问:“之前你轻度狂化后,是黎少校帮你做的疏导吧?”

我点点头。

军医又试着用思维触手接触了一下我的大脑,果不其然,被烧了一下,他立刻收了回来。他说:“看起来,你的哨兵评级应该比我要高。”

我心里一惊,我的评级,还是藏不住了吗?

军医说:“如果和我同级或者比我低评级的哨兵,我可以直接强行进入。但是对你不行,你坚固的壁垒会直接把我的思维触手烧掉。上一次我以为是因为你在狂化边缘,但是这一次你很正常,却还是没法让我进入做疏导,所以,你的评级至少在s级。看来,我们需要更新一下你的信息了。”

我有点紧张,没想到军医倒是很高兴的样子,说:“有潜力的哨兵都有提高评级的可能性,多一名s级哨兵,这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这样吧,s级以上的向导不好找,但是我会把你的情况和蒋队长说清楚,她给你介绍她认识的s级向导来为你做疏导。”

我的拳头慢慢地攥了起来,我抬起头对军医说:“不用了,我想,我的大脑只会对唯一一名向导敞开。谢谢医生,我先走了。”

如果说,之前把黎深单纯看作一名优秀的向导是一次刻意的引导,在长恒山雪崩中我对他燃起的占有欲和保护欲是作为一名哨兵的本能的话,今天军医的话让我彻底明白了一点——黎深是我的专属向导,我的身体和灵魂已经先于我的意识一步认识到了这一点。

我回到宿舍,慢慢地收拾着长恒山带回来的行李。我们的行动进行了三天多,随后又参与了三天的救援,这一周都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的东西。我左腿上的伤正在好转,多亏了黎深为我及时处理,后来参与救援的时候都有好好地按时换药,只是在医疗帐篷里,一次都没有碰上黎深,让我心中有些黯然。

我整理着需要拿去洗的衣服,在一件迷彩服外套的胸前口袋里,找到了黎深给我捏的那只q版小海豹。它好像真的是我的护身符一样,一直被我贴身放着,它一点儿伤都没有,我也平安地回来了。

凉凉的感觉从掌心传来,一些被遗忘的记忆片段也在缓缓重新被我回忆起来。

嗅觉、味觉的留存比其他触觉留存的时间更长,触碰着小海豹,我想起来了在黎深的精神图景中见到那三只海豹的经历。而这时,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个问题:向导随时可以把人拉进自己的精神图景中的吗?如果是我,我定然不会随便这么做。精神图景代表着我最最深层的隐私,也是精神体栖息的场所,若来者有敌意,破坏精神图景就等于直接破坏这个人的大脑。黎深若只是为了让我安静,方便他给我做精神疏导,他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同时,我又想起了我仍在他精神图景时,我闻到的那股纯净的冰雪的味道。随着这个味道被忆起,更多深层的画面又从脑海中被浮现:我在长恒山遇到了敌人,感官过载加上体力不支昏厥过去之后,在接受治疗的时候第二次闻到了这种味道。结合第一次闻到的经历,我好像推断出了那就是黎深的信息素的味道。我追问他为什么会忽然发出信息素的味道,他没有正面回答,好像还骂了我一句笨蛋,可是,随后黎深就对我说了什么……封印?

记忆就此中断,不完整的记忆令我感到烦躁起来。黎深为什么会一再地散发出信息素?而且他宁可对我进行精神暗示也不希望我知道那就是他的信息素?

若我要获得答案,就只能突破这层精神暗示。精神暗示并非不可逆,只是需要更多的引子,让我去一点点地把事实揭示出来。

但是我的向导知识实在太拉垮了,光凭我自己在这里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出来。而目前能够解答我的疑问的,且是我信任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好久没见你啦!你最近怎么样?听说你去了长恒山?”

这个人就是我在猎人协会的好朋友,陶桃,她是个b+级的向导。

“是啊,刚出了任务回来。”

我和她约了在一家保龄球馆见面。我们俩都好久没有玩保龄球了,而且我的腿受伤了也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可是光坐着也太无聊了,最终决定玩保龄球。见面寒暄后,我们都先兴致勃勃地拿了球先玩了起来。

几轮pk之后,我的比分遥遥领先于她。她玩出了一身汗,笑着摆摆手要求中场休息。“你们哨兵体力真好啊。”她一边喝水一边感叹道。

我只是脑门上出了一点汗,毛巾一擦就好了。我们一起坐在板凳上,我心不在焉地拿着一瓶水在双手中转了又转。陶桃看出了我的情绪,笑着说:“好了,赶紧进入正题吧。你今天约我出来,肯定不是为了单纯找我打保龄球的吧?你身体素质各方面都碾压我,若你真是找我来打球的,我可要说你欺负弱小了。”

我笑了笑,说:“你们向导虽然体能不如我们好,但是你们的脑子比我们好使呀,对吧?”

陶桃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重点:“‘你们向导’?哦~看来这次你就是为了问向导的事情而来的。”她伸了伸懒腰,语气轻快地说,“快说吧!是不是看上了哪位男向导,需要我给你场外补补课?”

我失笑道:“真是瞒不过你……”

她八卦地凑上来,眼睛冒着求知若渴的星星:“哦哦哦?帅吗?脾气怎么样?我跟你说,有些向导脾气可古怪了,哎,所以说哨兵可爱,虽然有时候脑子是有点笨吧,但是直来直往的,爽快!而且和哨兵交流的时候,实在解释不通,直接钻他脑袋里精神交流就好了!”

我的嘴角抽了抽。哨兵笨……直接钻脑袋里精神交流……这剧情听着怎么这么的耳熟?!我擦了擦冷汗,问:“所以你们向导都经常用这种方式和哨兵沟通吗……”

她摸了摸下巴,说:“唔,虽说向导是有这样的能力没错啦,但是实际上也要看级别的。”

“怎么说?”

“比如说……哎,对了,你的精神力评级是多少?”

“可能是s级。”

她惊讶地看着我。“天呐!s级?!”她的声音有点大,引来了周围人们的注目。我赶紧尴尬地用眼神示意她小声一些。陶桃捂了捂嘴巴,压低了声音,又喊了一次:“你真的是s级?我的天,我本来还想示范一下,可是你这个评级和我差距太远了,我才b+,进入a级哨兵的脑袋还可以单方面传达一些简单的信息,但是s级……我可能精神触手一进去就会被你烧断吧!”

我摸了摸脑袋,说:“确实……我们军队的医生a+级,曾经被我烧断过几根触手……”

陶桃一脸蛋疼地看着我,想来是感同身受到了精神触手被等级碾压时的痛楚。“那种痛可跟肉体能忍受的疼痛级别不一样……而且不要看b+和a之间、a+和s级之间的差值好像一样,实际上a+级和s级之间的差距非常非常的大!用你们的全息流浪体模拟游戏打比方吧,b+级可能只差1000经验值就可以升级到a级,但是a+要升级到s级,可能需要10万以上经验值!”

我点点头,这一套评级系统在哨兵和向导之间都通用的。“我和那位向导之间可以直接精神交流,他也很强。”我刻意隐瞒了他s+级别的信息,因为整个临空市s+级别的向导就没有几个,向导圈子又小,她这么聪明,肯定会一下子就猜到是谁的。

陶桃说:“嗯,所以如果向导需要跟哨兵精神沟通的话,首先级别要匹配,两人差距不能太大,比如说一个s级一个a级。即使向导很强,但是如果哨兵不够强的话,也是没法沟通的,还是只能单方面传达信息。”

我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两人级别要相同?”

“对,其实到了s级甚至以上的时候,就算是同一级别中的人,实力差距也有可能很明显。用经验条来打比方的话,就是刚升级到s级的人,和快要升级到s+级别的人的实力差别肯定很大。但是只要还在s级里面,都算是级别匹配,可以进行精神沟通,而就算是很强的s级和刚刚升上s+级的人之间也没法精神沟通。”

我不禁一阵哑然。所有人都知道黎深是s+级别,而我可以自如地和他精神沟通……难道,其实我的级别也在s+?只是黎深是比较高级的s+,而我可能刚刚迈入s+级别的大门?

那我岂不是比蒋楠队长的评级还高?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我不由自主变得严肃起来,但是目前看来,应该不是坏事。但我还没有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的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向导怎么才能把哨兵的意识拉入自己的精神图景里呢?”我消化了一会儿信息,开口问了第二个问题。

“他还把你拉入了自己的精神图景?!”陶桃的嘴巴再一次张成了o型,好在她学会了压低声音,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的天,如果这都不算爱……”

“……啊?”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陶桃好像嗑到真的了一样,一直捂着脸狂笑。“哈哈哈……哎哟,你等我一会儿,我先笑一会儿……”

我尴尬极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干脆起身又扔了几个保龄球。球馆收费按小时计算,不玩就亏了。

等我玩完了一轮重新坐回去的时候,陶桃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她笑着说:“向导要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只需要实力的碾压、等级的压制。但是哨兵是没有精神触手的,所以你们只凭自己是永远不可能入侵到向导的大脑的。”

我点点头,这就是哨兵和向导之间基因突变的最大差别之一。

“所以要想进入向导的大脑、甚至是深层次的精神图景,姐妹,我只能告诉你,他爱你。”

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桃……你……你说什么啊!”黎深爱我?怎么可能?那次我和他的见面,也不过就是重逢后的第二面吧?而且不是很愉快,因为他是被抓来给我这个不遵医嘱、即将狂化的哨兵做疏导的。他这个爱是不是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了?

虽然……我不得不承认,在我们这段时间的相处后,我也对他产生了一些情愫……愿意把我的大脑敞开给他进入,而且只认准了他,不就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吗?

陶桃又说:“你不知道,把另一个人的意识拉进自己的精神图景中需要耗费多么大的精神力!如果是已经临时标记、或者精神结合、甚至最终标记的伴侣还好,向导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中,而哨兵也可以被动地进入向导的大脑里,只要向导愿意出一点力气。但是如果你们都没有建立任何联系……我的天,尤其是你俩都是s级的,他这精神力得有多强悍啊!如果这都不算爱,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才是了!”

我的心脏情不自禁地加速跳动了起来。黎深……他竟然愿意耗费大量精神力把我拉去他的精神图景里?他真的只是为了让我“安静”吗?我不由得想起,我在他的精神图景里和佛系的海豹们一起躺着的时候,我依然能感受到自己混乱的意识云被渐渐清理、疏导干净的感觉,说明当时他在一心三用:把我拉进精神图景、给我做精神疏导、跟我精神沟通。随后,我在那样精神舒适的时候,闻到了黎深散发出了向导素的味道。

“对了……向导素。”我开口道,“向导好像不会自己主动散发信息素的,对吧?那在什么情况下,我会闻到向导的信息素?”

陶桃看着我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你还闻到了他的向导素的味道?!说吧,你俩什么时候结婚?我一定捧场,给你随份子钱!虽然女哨兵基本不生育,但是我还是想要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危险,陶桃赶紧解释起来:“考虑到你们俩都是同级的大佬,我觉得用发情期不能解释这个事情。因为高级的向导通常都会打抑制剂度过发情期,那就只有一种情况了,那就是在抑制剂还在生效的时候,因为你俩的匹配度高到离谱,在一定的精神共鸣之后,向导会被迫发情。”

被迫发情……抑制剂……

随着新信息的补充,精神暗示又松动了几分,于是又有新的记忆碎片钻进脑海中。

「难道有哨兵勾引了你!」

「嗯,没错。有人很喜欢用自己的哨兵素勾引我,害我被迫发情。」

「可是打抑制剂会影响你身体的!」

「怪谁?」

「队长!……」

「笨死你算了。」

原来……那个害他被迫发情、需要打抑制剂的哨兵,原来就是我本人?

黎深说的没错,笨死我算了……

我自责不已。这下,我便能理解为什么他第一次那么着急地落荒而逃了,原来是为了回去打更多的抑制剂,否则他的向导素一旦在哨兵扎堆的军队里扩散,一定会出大事的。

那……第二次呢?我们在长恒山上的时候,他也是打抑制剂度过的吗?

直觉告诉我不太对,于是我决定开口问陶桃:“向导被迫发情后,只能打抑制剂硬抗吗?”

“当然不是。”她暧昧一笑,“向导的抑制剂,说白了,就是哨兵素,借用哨兵的信息素来缓和发情的痛苦。但是,有什么比真正的哨兵身上的信息素来得更加直接有效呢?”她的两根食指对在了一起,“啾,亲一口,可以抑制发情;啾啾啾啾,亲好多口,可以延年益寿……咳咳,开玩笑的。”

「鉴于有些人的信息素是我喜欢的味道,还总是不自觉地释放出来勾引我,我只能暂时把它封印一下了。我没有带抑制剂,这种关键时刻,还是工作要紧。」

所谓的“封印”,原来就是黎深亲我了,从我嘴里拿到了可以抑制他发情的哨兵素,又反过来让我们俩不再无知无觉地散发信息素。

所有的精神暗示到此刻被我完全揭开了,在长恒山上我昏迷过去的那一天,他与我说的话、他对我做的事,我终于全部想起来了,甚至包括他那双嘴唇的触感,他的气息,我也清晰地完全回忆起来了。

而哨兵和向导之间的亲吻,连我都知道,并不只是在向导被迫发情的时候抑制发情期这么简单而已。

仿佛是听见了我的心声,陶桃接下来就说:“向导会被迫发情是因为闻到了匹配度极高的哨兵的信息素,而如果向导在这个时候为了抑制发情而真的亲了哨兵的话,实际上也是建立了一次临时标记。这样哨兵也不会再随便散发信息素,而且临时标记好处多多,比如说向导可以更加自如地替哨兵做精神疏导,强化哨兵的五感,便于提升作战时的战斗力,精神沟通更是轻松简单的事情,我甚至听说有的s+级向导可以直接在临时标记的阶段就做到屏蔽哨兵的一部分感知,比如疼痛,这样可以更大限度地提升哨兵的战力……不过我也只是听说有过这样的案例,我还没有亲眼见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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