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傅聆的脑袋尚且在眩晕中,耳边全是白无常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助翎阎仙君渡过劫难……”
再回过神时,面前的两拨弟子已经开始吵了。闹哄哄的对话中,傅聆听到“玉雀台”三字,这才反应过来:他确实是重生了,还重生到了虞承青没有拜他为师时。
北斗门每隔一百年收一次徒,每次收徒都是精益求精。而那些前来拜师的人便是在玉雀台上比试。
玉雀台是傅聆亲手造出来的精致机关,整个北斗门上下只有两个器修,其中一位还退隐游历去了。玉雀台是北斗门少见的场斗法宝,修一次要花费好半年好多精力。
傅聆记得玉雀台唯一一次坏,便是在他收虞承青为徒的收徒大会前几日。
临到大会前,掌门师兄派了几十名弟子前去帮傅聆清洗玉雀台,可是不知是谁笨手笨脚,居然把玉雀台的一个重要零件弄坏了。
傅聆不是什么老好人,他的坏脾气远近闻名。当天便发了一场火,将那几名弟子统统扔到了后山扫了整整一年的落叶。
那年的收徒大会格外热闹,不少人想趁玉雀台被破坏,偷偷摸鱼想要混进北斗门,都被现场监督的傅聆抓住了。
也正是那一次,他首次在收徒大会上亮相,随后便霸占了整整一百年的美人榜的成为北斗门弟子,再经过他一番操作,顺利拜入欧阳师兄门下。
但是他不能出面,要出面也是欧阳师兄出面……
傅聆当即奔向掌门殿,随即又站住脚。
——这让他怎么说?
“不好了大师兄,你未来的弟子被人抢去做媳妇了,你快去救他!”
……这什么鬼!
“我看那个皎月城城主不像个好人啊,还有点像变态,师兄咱们要不要下山去看看?”
……怎么更感觉像是自己看不惯那个城主,找师兄一起挑事?
傅聆总觉得再这么纠结下去虞承青贞洁不保,当即不假思索向山下走去。
解辛:“仙师,这么晚了还要下山吗?”
傅聆没有回答解辛,当即使了法决将自己幻化成欧阳师兄模样,直接横冲直撞去城主府了。
此时城主府也是一阵鸡飞狗跳。只见一名穿着红衣的少年从房屋中狂奔而出,后面是几名喜嬷嬷。
少年细胳膊细腿,饶是再怎么能跑也跑不过几名身强力壮的女人,当即便被喜嬷嬷一把抓住手腕,连哄带骗的送进喜房中。
“这小娃娃不知趣的很……嫁给城主哪里不好,吃香的喝辣的,日后有他享福的!”一名喜嬷嬷在后面絮絮叨叨道,“不过是个野孩子,能被城主看上也是不错的!……男孩,男孩怎么了?不照样长得比女人还好看……”
匆匆跑过来的傅聆听到的正是这句话。
最后那句他无力反驳,但前边的话他还是不太认可的。
前世他虽然并不怎么喜欢虞承青,但也听人说过,这个虞承青脾性冷傲,宁可被人打残也不愿意下跪。让他给人当媳妇……不太可能。
正这么想着,傅聆便向院中走去。
他此时用的是欧阳掣的外貌,北斗门名冠天下,掌门自然也是人人都认识的。此时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现场的人出现,还直奔喜房,守门的几个下人都呆了,不知如何该拦还是不该拦。
傅聆微微扬起下巴,道:“开门。”
“这……”一名喜嬷嬷汗如雨下,平时总听人说那位欧阳掣掌门为人豪爽快意,此时却丝毫不觉气氛轻松,只觉强大气息压得她快要断气了,大气不敢出一个,只战战兢兢站在那里。
“我说开门,听不懂?”
“欧阳掣”身高极高,又配上魁梧身躯,此时脸一板便是个煞神修罗,将那几位喜嬷嬷吓得两股战战,只道“是是是”,又暗自使了个眼色,门口的一个下人匆匆跑去禀告城主去了。
傅聆懒得去管那几个喜嬷嬷,径直走向屋中,脚下清脆响了一声,低头便看到满地裹着果壳的合欢果。
这似乎是这一带地区的风俗,据说新郎新娘成亲时,将合欢果倒在地上,踩碎的越多,夫妻二人便越恩爱。
傅聆:……浪费食物,可耻。
他径直走向前方,便看到被绳子绑成一条虫一般躺在床上挣扎的虞承青。
傅聆一手掀开他脸上的红盖头,提着绳子将人提溜了起来。
那少年似乎知道有人来救他了,满脸欢喜抬起头:“师……嗯?!”
见其仿佛生吞一车黄连般的复杂表情,傅聆不禁皱眉:虞承青在拜师前就认识欧阳师兄?
“小友,你认识我?”“欧阳掣”道。
虞承青飞快否认:“不认识,我看错了。”
傅聆不打算和这毛孩子多说什么,只打算将他带出城主府带去北斗门招生点,就当是提前帮师兄刷一刷好感了。
据白无常所说,他是虞承青命劫不可或缺的一份子,那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是虞承青的师父?若是他将虞承青引导拜入欧阳师兄门下,那是不是这“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就成了师兄?
如此一来,傅聆便不需要管虞承青,然后他寻到岳钰,二人便能一同双宿双飞……这么想虽然自私了些,但傅聆发誓他绝对会在离开前把自己所知道的事写在锦囊里,拜托师兄有需要时就打开,或者直接喊他回来也行。
傅聆心情大好,没忍住笑出了声。站在门口不敢动弹的几名喜嬷嬷看到这络腮胡子的大汉笑得如此瘆人,纷纷胆战心惊,生怕此人下一秒便要将她们送进地府了。
“这位……仙师,”虞承青尚且挂在傅聆手上,困难的抬起头,道,“多谢仙师救我出去……”
“还没有出去呢!”此时那城主的声音传入屋中,将正得瑟的傅聆思路打回脑袋。
傅聆:糟了,他还没出去呢,这城主就来了。
早知道就出了门再得瑟了。
只见那城主走入屋中,手里还握着酒壶,看到屋中“欧阳掣”,虚虚拱了拱手:“欧阳兄,你不是说不来我城主府做客了么……前几日可是连帖子都一并送回来了。”
傅聆心道原来他们二人认识,随即又暗自后悔,心道早知如此直接请师兄过来不就好了吗。
可现在已经闹到如此地步,再多“早知如此”也没用了。
傅聆清清嗓子,呵斥道:“我怎么知道你居然罔顾人伦,敢娶一少年为妻!”
城主笑道:“这事我在帖子上写了的,欧阳兄怕不是没有仔细看?”
傅聆面上一僵,看着面前这笑得神似狐狸的男子,心中惊道:想不到欧阳师兄竟然知道这城主要娶男童?而且还不阻拦?
“欧阳兄,我取了一坛好酒,现在还在大厅中放着,不妨与我一同去大厅中喝一杯?”城主嬉皮笑脸凑过来,一手拍上傅聆肩膀,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酒免了,”傅聆只觉那只拍在他肩膀上的手仿佛是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浑身飞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厌恶道,“这个男童我带走了。”
“欧阳兄,这是我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怎么能说带走就带走?”那城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此时看到欧阳掣要带走虞承青,当即便急眼了,“人不能带走!”
“我若是就要带走呢?”
“欧阳掣”微微低头,双眼在烛火中迸发出凛冽的光芒,伴随着他略带怒气的话语,令人顿觉如坠冰窟。
在场众人纷纷打了个寒噤。
皎月城城主此人,为人处世圆滑至极,手下门客千千万,就连难请的北斗门掌门欧阳掣都会让他几分薄面。
但谁都有一些不能外说的小癖好,譬如欧阳掣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到演武场练弟子们撒气,傅聆喜欢收集一些用不上的玉石。
这名城主也有不能说的秘密。
“欧阳掣”手里提着的少年是他在山中打猎时遇到的。
这少年虽身着烂布,但双眼清澈,虽然还没有长开,但已经可以看到其中的美人身骨。于是城主便心动了,直接将这少年带回了城主府,第二日便决定成亲。
喜帖也是匆匆忙忙送出去的,只要请的动欧阳掣,那么便不怕其他人不敢不来。
但是欧阳掣拒绝了,回绝的理由也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你要娶的是少年,老子看不下去,不去。
欧阳掣已经回绝,可城主还是没有想到此人会直接闯进城主府来抢人。
……虽然看不惯自己的这个小癖好,但面子总是要留的吧?!“欧阳掣”此时的举动简直就是在打他皎月城城主的脸。
此时参加喜宴的宾客们纷纷派了仆人过来探查消息,却看到这么一副疑似“抢亲”的局面,谁又敢多待?便是匆匆跑去禀告自家主人——如此一来,那可不丢大发了?
皎月城城主也沉下了脸,朝“欧阳掣”道:“欧阳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过是娶了一名少年罢了,还值得你来抢亲?不说别的,也要给兄弟留点面子啊。”
傅聆一手解了虞承青身上绳索,将他扔在身后护着,缓缓道:“你说你娶他,婚嫁讲究的是你情我愿,那这少年他可愿意?”
虞承青当即道:“我不愿意!”
“不过十五六岁少年,他懂什么事?”城主笑得面容僵硬。
“你还知道他是十五六岁少年?”傅聆抱起双肩,朝那城主抬了抬下巴,道,“十五六岁少年你也下得了手,可见你病得不轻。”
听到自己的癖好被人直挺挺拎了出来,还直言此为“疾病”,城主当即大怒:“欧阳掣!”
“想打架?”
“欧阳掣”面容阴郁,又阴森的笑了一下,道:“你打的过我吗?”
若是真刀真枪打起来,其实傅聆并不确定自己能否打的过皎月城城主——毕竟他是一个器修,主管的也不是打架这一项。但此时顶着第一剑修欧阳师兄的脸,也能唬人一唬。
随即便听那皎月城城主咬牙道:“你欺人太甚!”
傅聆道:“我坐到第一剑修这一位子上,无论如何都要被你们说成‘欺人太甚’,那你说说,本第一剑修如何才能不‘欺人太甚’?”
第二个“欺人太甚”他咬得极重,隐隐带了威胁的意味。城主见与“欧阳掣”说不通道理,便直接打算动手,他一只手结了一个法印,直接朝“欧阳掣”打去。
傅聆没想到会真打,自己的家伙什全在北斗门内,此时召唤也要麻烦一些。他暗骂一声,一手提起虞承青的衣领,另一手召出一道结界挡了一下那城主的攻击,脚下一跃,向城主府外飞了出去。
身后传来皎月城城主的怒吼:“欧阳掣!别让我抓到你——”
傅聆笑道:“那你先抓住我再说。”
那皎月城城主虽然有灵力傍身,但并不是修仙之人,又被酒色挖空身躯,只能眼睁睁看着“欧阳掣”御气而去。自己在原地跳脚半晌,朝一名下人吼道:“愣着做什么,追啊!”
且说傅聆提着虞承青跃出两百里,见周围安静无人,便将虞承青放了下去。二人站在一片草地之上,一阵微风吹过,虞承青穿的单薄,不禁打了个寒噤。
随即一身衣物便被人披在他身上。
傅聆抬头看了看四周,道:“皎月城是回不去了,此时一定有不少人在找你。”
他又明知故问道:“你来此地做什么?”
皎月城临近的便是北斗门,虞承青能够来到皎月城,那便一定是来北斗门拜师。只要现在虞承青说一句“我来拜师”,那么傅聆就可以以大师兄的名义提前内定虞承青了。
至于大师兄那边如何,只需让大师兄在拜师大会上看到虞承青的天赋便可以了。
虞承青此时不过十五六岁,一身红衣裹着发育不良的小身板,外面又套着一身灰白色的北斗门弟子的衣物,此时抬起头,还能看到其嘴唇上隐隐约约搽上的红印。
他道:“这位仙师,那名城主喜爱男子,便是有病?”
“……”
虞承青这话问的出乎傅聆意料,他当即面容一空,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他方才确实情急了,此时再细细想一下他那句话,也把自己骂进去了——他喜欢岳钰。
他结结巴巴道:“喜爱男子……行,他喜爱就喜爱,反正落不到我身上,但是喜爱你,不行。”
“为什么?”虞承青问道。
“……”傅聆猛地扭过头,盯着虞承青道,“你还真想去给他当小老婆?”
虞承青摇摇头,一双眼睛还是紧紧盯着傅聆。
傅聆感觉再被他这么看下去,自己的化形都要被他看破了。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虞承青道:“仙师是北斗门的掌门?”
傅聆一愣,想到自己现在还披着欧阳掣的皮,道:“是。”
虞承青点了点头,站起身,拍了拍双腿上的泥草,又朝傅聆拱了拱手,道:“多谢仙师相救,日后必定报答。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不等傅聆给出反应便转身离开了,脚步飞快,似乎在躲他。
留下傅聆原地蒙圈:???
虞承青放着好好的机会不抓,都问出他“欧阳掣”是北斗门掌门了,不及时拜个师说不过去啊。
还是说,虞承青这个时候并不打算拜入北斗门?
傅聆对虞承青拜入师门前的事情一概不知,因此此时此刻不论虞承青做出什么事他都无所谓……但虞承青十分了解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虞承青在傅聆坟前自盖天灵,再睁眼便是阴森至极的地府。
四周茫茫空洞,连个出口都没有看到。
他又等了许久,才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高大男子。
那名男子外貌凶神恶煞,身高七尺有余,目若铜铃,高高在上。他对虞承青道:“台下可是虞承青?”
虞承青道:“正是。”
“你师父傅聆命有一劫,唤作黑白劫。须由你来助他破了这一命劫。”阎王缓缓道,“但傅聆突死,劫难未解,天帝命你重回一世,助傅聆过了命劫,你可愿意?”
虞承青对傅聆……有别样的感情。
且不说傅聆此人脾气如何,单是相貌便能让人倾心,但又说到他的脾气,像猫一般,摸一摸就要炸毛……
虞承青在这一事上简直毛头小子初开春,他只知道心仪之人需要自己,心中都要乐开花了。
于是他回答道:“好。”
于是他便回到了拜入北斗门前几日的时候。
那时他不过十六岁,是一个在人间晃荡的流浪儿,跋山涉水来到皎月城不过是听说了北斗门在收弟子,若是自己侥幸入了北斗门,那么剩下的一生便不愁吃穿了。重活一世的虞承青则是直接决定进入北斗门,为了傅聆。
虞承青看着天色已晚,便打算第二日再去招生点报名,谁知便被城外打猎的皎月城城主看上了,还被强行带回去成亲。
堂堂男儿,虞承青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披红盖头。奈何他只是个少年,连屋门都跑不出去,也更不用说去北斗门拜师了。
那样的话,他便碰不到傅聆,更不可能助傅聆渡过所谓的黑白劫。
黑白劫是什么东西,虞承青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劫难都是难熬的。
那喜嬷嬷还对他说,嫁给城主日后有的是好日子……
好日子什么?虞承青并不想过这种好日子!
万幸有人来了,熟悉的嗓音——可惜不是傅聆,是欧阳掣。
他把自己扯起来就要带出去,却被城主拦住了。
欧阳掣说什么?说城主这是有病。
这下换虞承青沉默了。
欧阳掣是傅聆的师兄,是他的师伯。他说喜爱男子有病……那日后倘若虞承青打算求娶傅聆,那欧阳掣岂不是一道难关?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欧阳掣站在草地上看着他,缓缓开口。
虞承青方才全在走思了,哪里知道欧阳掣问的是什么问题?他再也不敢多留,也不敢去看欧阳掣,匆匆站起身告了个别便离开了。
虞承青在夜空下走了许久,思量着自己应当去换一身衣服再去报名,这才突然发现,欧阳掣给他披的外衣他还拿着。
北斗门的衣服通体是白色的,十分不耐脏,此时被他拖着走了一路,袍角拿蓝线绣的花纹已经脏了。
……蓝线?
虞承青猝然站住脚,匆忙将那衣袍展开,便见宽大的袖口拿蓝线绣着一只仙鹤。
虽然北斗门的衣物不论师徒皆是白色,但弟子服的袖口上各自绣着分门的图案,分别是刀修紫豹,体修红雀,医修银云,符修黑犬。而剑修袖口则是是用金线绣的怒虎。
蓝鹤的袖饰十分稀少,因为这是器修的图案。
器修由于心法无聊,因此每年入门的弟子一只手便能数过来,虞承青作为傅聆弟子时,也曾穿过弟子服,正是蓝鹤样式。但整个器修门上下不过几个人,傅聆也懒得管,爱穿什么穿什么,因此虞承青其实很少穿弟子服。
可是方才来救他的不是欧阳掣吗?为什么他给自己的外袍会绣着蓝鹤?
虞承青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欧阳掣”,是傅聆?
可是为什么他不自己出面来救,非要用欧阳掣的外貌来?
那他刚才说的,喜爱男子便是有病……是不是就是真的?
虞承青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白色衣物,面色阴晦不定。
如果现在就告诉傅聆虞承青他是重生的,我要助你渡过黑白劫,恐怕就被他当做神经病扔出北斗门。最好是相安无事,倘若劫难一来,虞承青必须要在傅聆身边。
“那就继续装下去。”虞承青对自己道。
傅聆回到北斗门时,便看到欧阳掣等在大殿之中。一名男子站在下方,正与欧阳掣说什么。
那名男子自报了家门,正是皎月城城主府中的管家,此时大半夜爬上北斗门寻找欧阳掣,便是想要讨个说法的。
毕竟“欧阳掣”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将城主即将圆房的人带走,落了面子事小,坏了两人的关系就不好了。
更何况是“欧阳掣”抢走的虞承青,万一外人看来,“欧阳掣”也有特殊癖好,那岂不是坏了北斗门名声?
那管家站在那里,一字一句将其中利害告知欧阳掣,说得对方面上一片懵。
——也是,毕竟不是欧阳掣干的事情,而是傅聆做的,欧阳掣什么都不知情,又怎么能盼着他给个说法呢?
傅聆站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只听出那管家兢兢业业的向欧阳掣表示:快把虞承青还给我们城主,不然我这管家难做,你这北斗门更难做啊!
欧阳掣听完管家一席话,愣了半晌,道:“你先去城主府告知他,明日我定给他一个说法。但今夜太晚,说什么都麻烦。”
那管家见欧阳掣不同于在城主府时的强硬态度,微微一愣,擦了把汗道:“这……欧阳掌门,您若是在城主府时也如此态度多好,这样一来也不必兴师动众麻烦您,折腾了半天还不是费人又费力……”
那管家转身离去后,欧阳掣便看到站在角落里施了隐身咒的傅聆,道:“师弟,是你干的?”
傅聆解去隐身咒,道:“是。”
欧阳掣哭笑不得:“看不惯便看不惯,也没必要非要将人强硬抢出来吧……”
用的还是他的脸他的身份。
“谁都能嫁给那什么城主,但唯独那个少年不可。”傅聆道。
“为什么?”欧阳掣问道。
因为虞承青他是天上的仙君,是有劫数的人?……不不不,这和嫁不嫁男人有什么关系。因为那个皎月城城主是个变态?……也不对,这连他也一起骂了。
那为什么?
傅聆道:“因为我见此人根骨奇佳,是个做剑修的好苗子。更何况……更何况那少年是被皎月城城主抢去成亲的。”
师兄是个惜才的人,而且他带的几届中出彩的弟子并不多,此时说一句“根骨奇佳”虽然有一些像话本中的算骗子了,但也能抓住师兄的注意,日后虞承青拜欧阳掣为师也会比较稳当一些。
果不其然,欧阳掣当即双眼一亮。
修士大多独善其身,便是由于七情六欲影响修道。因此大多修士进入一定境界后便会斩断情缘,不再接触红尘。
而心思纯净的少年便是大多数修士收徒的最佳选择。更何况一个根骨奇佳又没有身家束缚的虞承青。
欧阳掣当即便不计较皎月城城主得失,只说明日他自会解释,又朝傅聆道:“那你可告知他明日来我北斗门收徒大会?”
“……”傅聆对这个是有一点心虚的,毕竟虞承青根本没有对他说一个关于北斗门收徒大会的事情。但此时又想到前一世虞承青也到了收徒大会,便暗自笃定虞承青会来,朝欧阳掣点点头道,“告知了。”
只要虞承青肯来北斗门收徒大会,那么便不必惧怕皎月城威胁。他北斗门还不至于惧怕一个小小城主。
欧阳掣笑道:“那就好,还多谢师弟为我寻到了这么一个奇才!”
傅聆:……你还没见过呢就开始“奇才”了?
虽然虞承青根骨确实不错,但欧阳掣这熟悉的速度也难免太快了。
但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傅聆回到自己屋中时也是心情愉悦的,顶着头顶的月光泡了个温泉,便去睡觉去了。
傅聆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他梦到自己似乎在一场喜宴上,周围人纷纷朝他敬酒。他一低头便看到自己一身喜服。
解辛长得高了一点,钻过人群朝他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道:“仙师不要喝了,夫人要我请你去屋中呢!”
傅聆很好奇解辛所说的“夫人”是谁,便放下了酒杯跟着解辛去了。解辛将他带到一间屋前,推开门便看到层层红纱,里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不是女子,伸出手拨开红纱朝他走过来,递给他一杯酒:“师父,喝交杯酒吧。”
傅聆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他拿起旁边玉杆挑开那人的红盖头,露出里面的脸来。
是岳钰……
那双葱白的手指探上他的腰间,缓缓解开他的腰带。岳钰始终低着头,傅聆只能看到他的发丝与时隐时现的睫毛。
岳钰凑到他耳边,道:“师父,我们……”
傅聆尚且没有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人耳朵尖红了。为他褪下外袍,便伸出双臂缠上他的脖颈,蜻蜓点水般触碰他的嘴唇。
随即只听外面一阵混乱,傅聆猛地扭过头,便看到一身黑衣的人站在门口,隔着红纱帘看不清楚他的脸。
岳钰消失了,留在傅聆手里的只剩一丝温热。
心上人突然消失,傅聆自然心中不快。看向门口的黑衣人,不悦道:“你是什么人,来搅我的好事?”
说话间,便见桌上红烛摇曳两下,熄灭了。
站在门口的黑衣人突然动了,快步朝傅聆走来,一只手攥住了傅聆的手腕。
这仿佛不是梦一般,所有可怕的感觉都如同身临其境,令傅聆害怕。
一股寒冷战栗从傅聆那只被攥住的手腕升腾而起,飞快蔓延他的全身。
傅聆仿佛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随即被黑衣人抱上了床。
那人欺身压来,轻而易举的脱掉了傅聆剩下的所有衣袍。
荒唐而可怕的感觉席卷傅聆全身,那只手捻过傅聆硬起来的前端,压抑混乱的喘息声中,傅聆听到那个人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是你的夫君。”
傅聆哆哆嗦嗦的痛呼出声,随即猛地睁开了眼睛。
与心脏跳跃的声音一同呼应的是窗外的鸟鸣声——外面已经天亮了。
他听到解辛哼着歌在隔壁小厨房炒菜,外面安静而热闹,却掩盖不住他心口的跳跃声音。
傅聆在床上坐了许久,脑门突突直跳。他盯着床褥看了许久,突然掀起被子下床,换了身衣服。将换下的衣服与床上被褥一股脑卷起来扔了出去。
端着炒菜走出来的解辛:“仙师,您这是做什么?”
傅聆烦恼道:“换被子!不行吗?”
解辛:“彳亍……”
北斗门弟子这几日都清楚,千万不要去招惹掌门和傅师叔。
掌门是被皎月城城主那事折腾的……据说城主要娶的人突然消失了,城主不干,便将这屎盆子扣到了掌门的脑袋上。
可掌门究竟是不是那样的人,北斗门上下有目共睹,因此看到皎月城城主府中的人便皆是轰了出去。更何况此事本就是皎月城城主的问题——据说他是抢的人成的亲,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
至于傅师叔……大概是因为那群笨手笨脚的剑修弟子们弄破了玉雀台,虽然师叔没有罚他们,但心中仍旧是不乐意的,毕竟是自己的心血。这几日看到傅师叔,脸都是黑的,谁敢去惹?
北斗门弟子们这几日都在缩着脖子做事,有气不敢撒。便苦了那些前来北斗门找欧阳掣讨说法的皎月城城主府的下人们——每次都要被弟子们轰下山。
就这么熬到了收徒大会,傅聆一连几日都没有睡好,又要去场上收岳钰为徒,便更加心情不好,做了个障眼法遮住面容便上了场。
北斗门的弟子们其实没有多少人见过傅聆真容,平时傅聆皆是以障眼法示人,此时也是见怪不怪。
欧阳掣心情并不太好,连最基本的讲话也没有说,提着一把重剑一屁股坐上座位便宣布大会开始了。
各个人士想要进入哪个门下,便选哪门的弟子交手,只要能过三招,便是入了门。
但这三招,也不是谁都能过来的。
而傅聆这边冷冷清清。他早已习惯了如此场面,撑着下巴快要睡着,便听到场下有人道:“在下岳钰,前来拜师。”
前几日的梦还环绕在傅聆脑海中没有撤去,心上人从手中溜走的滋味实在太不好受。此时乍一听到岳钰的声音,傅聆整个人都有一些恍惚,他满脸呆滞的抬起头,盯着台下看了许久,才道:“岳钰?”
站在台下的人道:“是。”
岳钰此时不过十七岁,面容尚显青涩,抱拳站在台下,听到台上的人唤了他的名字,便轻轻抬起头,看到上面的人。
那人有些神秘,面上用障眼法遮住,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眼睛。
那人道:“拜入器修门下的弟子少之又少,你可知为什么?”
“知道,”岳钰道,“器修心法繁复枯燥,心性不坚定的弟子无法入门。”
“那你呢?”傅聆道,“你是否心性坚定,能够将繁复心法运用?是否可以入门?”
岳钰出身商人世家,姐姐是人界君侯家的夫人,他本可享受公子待遇却非要跑到北斗门受苦,傅聆前世不懂,这一世也不懂。
纵使他根骨不错,也大可以浪费了这一身灵根,后半辈子也能放纵快活。
岳钰道:“我能。”
傅聆道:“好,你说的。”
随即他便朝解辛点了点头,对方当即示意,取了一块玉令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