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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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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聆从小到大,没有碰到过真心喜欢的人,直到二十六岁碰到岳钰。前世弄巧成拙,这一世又太小心翼翼。一堆复杂的感情,快要将傅聆折磨得不敢相信自己喜欢岳钰了。

他只好在这一世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喜欢藏起来,藏了整整三年。

此时岳钰应当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可傅聆只觉得自己耳朵突然烧了起来。

他微微低下头,妄图遮住自己的耳朵,又抽出手将自己的外袍褪下,扔给岳钰:“穿……穿上,再忍一忍。”

傅聆心脏跳的飞快,他又道:“坐以待毙是不行的……我出去看一看。”

说罢,便如躲避洪水猛兽一般飞快向洞口走去,一秒也不敢多待在这里,只怕自己色令智昏,对岳钰做出什么。

可下一秒,他便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一只手伸了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还没有消停,捏住他四根手指,又极其暧昧的穿入手指之间,十指交缠。傅聆听到岳钰在他耳边道:“师父,这里没有别人。”

傅聆只觉脑中一道白光闪过,将他理智炸断了一半,另一半在寒风中飘飘荡荡,一吹就散。

“……岳钰!”他低声呵斥。

岳钰没有收回手,反而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他的嘴唇轻轻蹭了蹭傅聆裸露在外的脖颈,道:“师父,你这里好香。”

傅聆已经不会说话了,混似一根烧红了的木棍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岳钰丝毫不介意傅聆的呆滞,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已经在脱衣服了。

傅聆的外袍还在岳钰身上,内袍也轻而易举被岳钰剥下,扔在一旁。

就在即将褪去他的一层衣物之时,傅聆脑中突然一阵清明,傅仙仙对他说的话不断盘旋出来。

“小聆,你对岳钰的心思师姐都明白,但是不可误了你与他的前程……”

是的,岳钰的前程。

既然他拜入自己门下,那便是希望能够一心一意学习器修心法,而后称为大能的,自己不能因为一时心动而误了事。

只这么想着,傅聆只觉小腹一侧刺痛传来,气府震荡不安。

法器穿麟鞭自己从气府之中飞了出来,倒刺大张,如同被激怒的大蛇一般,毫不留情的朝身后岳钰赐了一鞭。

岳钰痛呼一声,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洞穴墙壁上,歪头吐出一口血。

此时傅聆终于发现事情不对劲,一手按住小腹伤口,另一手将穿麟鞭收了回来,指向岳钰:“你不是岳钰。”

“岳钰”没有回话,手中紧握傅聆的外袍,只深深看了他一眼,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傅聆被人抓住弱点,差点动摇意念,险些丢了气府元丹,此时心情爆炸,难看到了极点。

他以为那个岳钰是真的,灵气丝毫没有查探到异常,他的小动作也十分相似。

……更可笑得是,他把那东西的表白当真了。

傅聆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脑门突突直跳——鬼知道他方才刚刚收到“岳钰”的表白有多开心!

正这么想着,傅聆突然听到洞口处有声音传来:“师父?”

虞承青跟随那片白色烟雾走了许久,突觉一股灵气从他面前直直冲来,将那白色烟雾震得险些消散,停在原地不动了。偌大的无极地之中灵气是十分好查探的,虞承青担心是有弟子遭到了魔族另派的威胁,便将白色烟雾放入乾坤袋中,匆匆向前而行,却发现是傅聆。

此时傅聆外袍被岳钰带走,内袍也被岳钰扔在一旁,看起来并不算多整洁,算是颠覆了一下虞承青平时对他的认知。

虞承青快步走过去,将地上内袍捡起交给傅聆,又看到傅聆小腹一侧的伤口,惊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傅聆黑着脸拿过内袍披在身上,挡住了伤口,“魔族另派之人有所行动,你要小心。”

虞承青道:“我方才斩杀了一名魔族,其神魂似乎有意指引我前往另派大本营……。”

傅聆撇了他一眼,道:“白色烟雾?”

虞承青从乾坤袋中取出那只被傅聆灵气震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白色烟雾,放在手心道:“正是。”

傅聆:“……你怎么把它的神魂剥出来了?”

人死如灯灭,魂魄自然会到地府转生。饶是这只妖精也有下地府的权利,但被虞承青抓着,便无法前往地府了。

虞承青也面露了然:“原来这是神魂?”

傅聆:“……”

他道:“快把神魂放了吧。”

虞承青点了点头,松开手,便见那白色烟雾颤颤巍巍飘了起来,又如脱弦的箭般向前飞去。

这方向可不是地府。

虞承青道:“师父,我猜的可能没错,它可能真的被另派人士控制,死后神魂也会回到另派。”

傅聆大啧:“追上去!”

且说岳钰被傅聆法器赏了一鞭,胸前皮开肉绽,一路跌跌撞撞前行,险些跌倒。

一双手自其面前伸了过来,将他扶住。

那人身着黑袍,面容也被遮盖起来,声音听起来却温润舒适:“阿钰,你受伤了。”

“先生,”岳钰见自己衣物破损,面露窘迫的将还披在身上的傅聆的外袍裹紧了一些。

那名被他称作“先生”的男子伸出一手按住岳钰拉扯外袍的手,道:“害羞什么,你有什么是我没有见过的?”

那只手轻轻抚摸过岳钰的胳膊,向他背后伸去,黑袍男子道:“这是你那位师父的衣物?”

“是……”岳钰话语未说完,便见对方用力一扯,将傅聆的外袍扔到了地上。他小声惊呼一声,不知为何面庞便红了。

“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黑袍男子还是笑着的,却让人心生恐惧。只这么说着,便又伸出手将岳钰已经破烂的上袍撕了下来。

“先生,先生!”浑身皮肤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岳钰只觉胸口伤口生疼,同时一股羞涩情绪将他包围,“我们回去……”

只见黑袍男子将自己外袍解下,又披在岳钰身上,温和笑道:“这里这么多人来往,让我家阿钰丢了面子可如何是好?更何况你身上还有伤,我又怎么好下手?”

听到先生这么说,岳钰暗自松了一口气,便听到先生又道:“你的伤口可是傅聆打的?痛不痛?”

听了他这一番话,岳钰竟在心中生出一丝不详,先生能够窥探他的心思,撒谎也只是撒谎,还不如实话实说来得好。

他道:“是。”

先生一手揽过他的腰,道:“先回去吧。”

傅聆与虞承青追着那片飞快飘着的白烟跑了不知多远,便突然察觉到一股厚重魔气。

虞承青先察觉到的,他的嗅觉似乎十分灵敏,猛地扯住傅聆手臂,道:“师父,前面大概就是另派大本营了。”

被虞承青如此一扯,傅聆脚下堪堪停住,也察觉到其中魔气,道:“你不必再往前走,我一个人前去便可。”

他方才带着一名“假”岳钰离开,或许岳钰本人还在其中,于公于私,傅聆都不能将自己的弟子留在魔族另派之中。

这么想着,傅聆便暗暗隐去身体,打算向内里走去。谁知下一秒便听到虞承青在一旁道:“师父,你受伤了,应当先处理伤口。”

未等傅聆再说什么,便见虞承青伸出一指,将傅聆隐身诀点破,一手扯住他的胳膊,让他走动不得。

虞承青双目清澈,却无端有些瘆人,空着的一只手直接伸过去扯开了傅聆的腰带。

……实在太不对劲。

傅聆的伤口血迹早已结痂,皮肉与衣物粘连在一起,此时虞承青动作不知分寸,直接将衣物扯了下来,引得傅聆暗骂一声,伸出手给了虞承青一巴掌。

傅聆道:“撒手!”

“师父还想着去找师兄?”虞承青没有松手,但到底回过神来,手中力度轻了不少,低着头将傅聆伤口处的衣物撕了下来,缓缓道,“另派抓到师兄的目的便是为了引师父你上门,此时师兄不会有危险,倒是师父你带着伤前去,打斗要吃亏。”

傅聆深呼吸一口气,道:“我自己来。”

虞承青装作没有听到。

傅聆这么急着去找岳钰,无非便是担心他在另派之中受苦,可虞承青什么脾气自己清楚,正是傅聆这副模样,是他不想看到的。

虞承青从心底讨厌岳钰。

什么都做不好,还偏偏最得傅聆的喜爱,上一世也是这一世也是,什么都要傅聆去牵挂他。

傅聆小腹一侧的伤口是被什么东西直接刺进去的,只差丝毫便能触及气府,不难怀疑对方想要做什么——取得傅聆的元丹。

在他赶到那个山洞之前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傅聆一个字都没有告诉他,但虞承青似乎也能猜到什么。

能让傅聆在无极地放松警惕的,便只能是亲近之人了。

虞承青只觉一股酸味从喉咙中溢出来:“师父,倘若另派抓到的是我,你会不会担心?”

傅聆正心烦意乱,听到虞承青这么说,愣了一愣。

他道:“你?”

虞承青道:“是。”

傅聆:“……另派能抓得到你?天方夜谭,大笑话。”

虞承青:“……”

虞承青的动作不快,磨磨蹭蹭似乎在拖延时间,手指时不时蹭过伤口一旁的皮肤,令傅聆只觉又疼又痒。

他不耐道:“能不能快点。”

虞承青:“师父伤的太深,徒儿只能慢一些,防止血痂裂开又流血。”

伤口已经包扎一半,此时傅聆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小腹的痒肉敏感,忍着总是十分辛苦。

他还想说什么,低下头却看到虞承青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含义,只是匆匆对视一瞬,虞承青便继续低下头包扎。可傅聆突然想到他刚刚回到人世时,在皎月城时与花轿中的虞承青对视的那一眼。

那时傅聆用的是另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可虞承青双眼的震惊却是不加掩饰的。当时的虞承青气府与灵脉完全未开,他又怎么能够认得自己?

虞承青当时看到自己想到了谁?

他当时是不是认出自己了?

地府之中,白无常对他道,虞承青是三重天的仙君,他来到二重天便是渡劫。

傅聆上一世助虞承青渡劫失败,便被遣返回来重来一次。

那么虞承青呢?他上一世渡劫失败,在坟头自盖天灵,这一世会不会也是重生?

傅聆只觉脑中灵光一闪,刚要开口便听到虞承青道:“师父,包扎好了。”

只这么一句话,便突然将傅聆的思路打断了。傅聆动了动嘴巴,愣在了原地。

虞承青额头有汗,他抬起头看着傅聆的眼神有些炽热,似乎要将他吞掉了。

傅聆只觉自己动弹不得,仿佛被虞承青所感染,耳朵尖尖便突然火烧起来了,他慌忙转过身去捡地上的衣物。

其实衣物已经不怎么能穿了,方才被“假”岳钰掏了一个窟窿,此时又由于撕开粘在伤口上的布料,已经完全坏掉了。

这不是在北斗门,也没有衣物可以换。这次匆忙赶来无极地,不少东西都在傅仙仙那边,傅聆打算忍一忍,便突然听到身后急促的褪衣声音,随即一件长袍便披在了他身上。

虞承青就站在他的身后:“师父……”

傅聆只觉这一切实在太不正常,他忍不住胡思乱想,又觉得想太多实在不好,一手飞快扯过虞承青的外袍匆匆束好腰带,道:“你留在这里,我进去!”

说罢不等虞承青再说什么,便拔腿跑了。

虞承青身着内袍站在那里,双眼迷蒙游离,他缓缓抬起手放在眼前,只觉浑身不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成年那一次从掌门殿出来之后,一切便突然奇怪起来了。

仿佛受到蛊惑一般,他看到傅聆便情不自禁,方才触碰到傅聆,便只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忍不住想要将傅聆所有的衣物撕开。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世与这一世的爱而不得叠加起来了,他对傅聆的欲望甚至超过前一世。

只这么想着,虞承青看着傅聆施下隐身咒前行,自己也偷偷跟了上去。

虽然二人在这两世之中迄今为止没有太多交流,但虞承青对傅聆其实太过了解——此时让他一个人进入另派本营,再看到岳钰,说不冲动那便是不可能。

傅聆不是一个很擅长冷静的人,他只是喜欢暴力解决事情……

而已。

思及此处,突觉傅聆停下脚步,虞承青快步走了几步,便看到前方站着一名黑袍男子,右手装模作样的端着一本书。察觉到傅聆到来,缓缓转过身来,道:“傅仙师,今日天气不错。”

面前这名男子全身藏在黑袍之中,声音温润有力,却又能令人不寒而栗。托着书籍的手掌修长,上面布满新旧伤痕。

这人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自面具中显露出来,浅蓝色的瞳孔仿佛有光。

他直直看向傅聆身后的虞承青,道:“长辈说话,小辈便无需留在这里了。”

虞承青心下一惊,尚未说什么,便看到傅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谁让你跟过来的!”

说罢,虞承青便只觉脚下一轻,整个人被他扔了出去。

那名男子似乎已经预料到傅聆前来,院子外已经侯好了许多魔族另派之人,看到院中出来一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其绑了起来,扔进了大牢。

且说傅聆,自知隐身诀瞒不住面前这人,便不再浪费灵力,解了咒语,看向那人,道:“我来了。”

黑袍人斯斯文文,将书卷收到袖中,说起话来令人如沐春风:“傅仙师,在下良见影。”

良见影这名字傅聆早就听说过,正是那名打着寒山烛龙旗号出来开了个魔族另派,将三界搅得鸡犬不宁的那个人。

此时看到这人,倒是与傅聆想象中的有一些出入。

他以为“良见影”少说也应当是意气风发话术了得的魔族人士,现在看来,这名另派首领似乎有一些过于阴郁了,柔和得令人不寒而栗。

而且他是人。

但傅聆来这里的一个目的便是将岳钰带走,更何况又有一个被抓走了,其他事情可以另谈,但徒弟得带出去。他道:“你以岳钰为威胁,命手下将我带入无极地,目的是什么?”

良见影一手背在身后,笑道:“傅仙师不关心一下岳钰吗?他在这里可是很担心你。”

傅聆眉头陡然皱起,道:“他怎么样了?”

“修仙亦是修心,”良见影摇摇头,语气中带了遗憾,“傅仙师,你犯了大忌。”

这些年里,多少人对他说过,岳钰是他最大的弱点。

但是傅聆控制不住……喜欢这玩意,谁能控制的住?

傅聆闭上眼睛又睁开,混做自暴自弃模样,一手召出法器穿麟鞭,指向良见影,道:“岳钰呢?”

“傅仙师不要着急,放岳钰走可以,但是是有条……”

良见影没料到傅聆敢这么早便动手,计划没有来得及说出来,便看到傅聆一鞭子甩过来了。

穿麟鞭这种法器毒辣得很,甩在身体上能刮走一片血肉。因此看到鞭子贴近他的面具时,良见影只防不攻,闪身躲避。

良见影一边躲避,一边道:“傅仙师冷静,请听我说完!”

傅聆懒得听他多嘴,鞭子缠上他的双腿,直接将人拖了过来,一脚踩上他的头颅道:“我没有太多耐心,把岳钰放了……还有虞承青。”

良见影的面具歪了一些,露出里面白皙的面皮来。他趴在地上,一张嘴便吹起不少灰尘:“傅仙师,轻一些,我经不起折腾……”

傅聆面无表情,弯下腰将他脸上面具扯了下来。

良见影还在哀嚎:“傅仙师,我这脸你见不得,会难受的……”

只一刹那,傅聆手中面具落地。

傅聆浑身颤抖起来,他道:“赵……”

但是现下状况没有允许他说完,傅聆只觉小腹伤口一疼,竟是良见影手握一把短刀,直直伸手,直接将他伤口再次割开。

短刀似乎还带着某些咒语,鲜血喷涌而出时,傅聆只觉气府震荡,灵气不受控制得爆发出来,直接将良见影震了出去。

傅聆手捏法决,打算暂时抑制伤口,却见良见影踉踉跄跄从地上站起,眼睛紧紧盯着傅聆,缓缓道:“阿钰,夺了他的气府。”

傅聆总是想不通,为什么魔族另派总是盯着他。

看到良见影面具下的脸时,傅聆便隐隐明白了什么。

当年的大火弥漫,尸臭遍野,不是就这么过去了,而是报应还没有来得及过来。

且说虞承青被一根绳子锁住后便只觉浑身灵脉堵塞,心口的鳞片发烫般生疼。他被一群另派人士扔进了大牢之中,一时间天昏地暗起来。

无极地本就昏暗,此时又进入阴暗地带,虞承青只觉皮肤升起一阵鸡皮疙瘩来,抬起头观察四周。

不知道另派是如何在无极地搭建大本营的,各个房屋齐全得很,连大牢也是占地极大,封锁性十分好。

虞承青坐在原地自行调息了一会儿,才察觉灵脉稍微有了一些恢复。

不消多说,只怕是另派中有某些东西的气息影响了他。

锁链沉重,但对于虞承青来说没有多大的问题,虽然周身灵脉与气府被控制住,但不妨碍抚浪剑出鞘,斩断束缚。

一名小兵站在门口,往虞承青这一边看了一眼,却只听到咔嚓一声,虞承青当着他的面斩断了大锁。

不消多长时间,整个大牢四周的小兵基本上便都没有了踪迹,尽数被虞承青打晕锁在了内里。

暗自吐槽魔族另派太过弱小,虞承青收剑入鞘,便察觉到胸口鳞片越来越烫,一时心燥,扭过头便呕出了鲜血。

此时四下无人,虞承青便寻了一处安静角落,一手扯开衣襟,便看到那两个显眼的黑色鳞片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鳞片四周的血管凸起,直接爬到了喉咙处。

与此同时,虞承青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音越来越大,一股从没有过的紧迫感压进他的神识。

虞承青对自己说,这里有很大的危险,快离开。

匆匆走出大牢,便见四周雾气更加浓烈了,外面似乎已经有人打起来了,不时传来一阵阵灵气与魔气碰撞。

思及傅聆还有伤在身,虞承青当即便要冲出去,却只觉脚下一阵紧迫,动弹不得。

扭过头去便看到一名男子站在那里,穿着青色外衫,上面隐隐用金线织着几根竹子,看起来既冷淡又骚气。

虞承青这一瞬间似乎才想明白,为什么大牢之中除了他没有一个犯人,为什么大牢的守卫这么脆弱,为什么他能够轻而易举逃出来。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那青衣的男子手握一根竹杖,虽然身材高大却面无人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吐血而亡。病弱得要靠着竹杖才能喘两口气。

青衣男子缓缓抬起头,看着虞承青,面无表情道:“真像啊。”

且说欧阳掣与罗雨成进入无极地后,便看到满天飞的魔物与一众拼命打架的弟子们。

弟子们修为尚浅,欧阳掣必须顾及弟子们,便写了一道符咒先行试探,倘若遇到傅聆便会响应。

无极地本就魔物众多,这也正是为什么无极地成为弟子们试炼的地方。但此时魔物数量似乎太多了一些,漫天黑压压一片,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

不少弟子们受了伤,药物已经快要供给不上了,更有甚者,被魔物险些挖了心脏。

此时魔物众多,很有可能是被魔族另派放出来的。前来试炼之前,欧阳掣并没有思考过魔族另派还能在如此危险的无极地驻扎,此时情况更是将他的脸狠狠打了一顿。

但此时无极地封印不能打开,倘若打开,魔物跑到外面,只能更加混乱。

欧阳掣佩剑敛冬剑出鞘,厚重剑气喷薄而出,顷刻间便见三只魔物哀嚎一声,身躯断成了两节。

敛冬剑这几年已经不怎么出鞘,此时迎魔而出,气势恢宏霸气,顿时令人恍惚看到了多年以前那个血气方刚没有烦恼的少年人身上。

且说虞承青面前的青衣男子,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挡住了耳朵。他低着头轻轻咳嗽了两声,又对虞承青道:“你叫什么名字……嗯,我记得似乎叫承青,姓什么来着?”

虞承青见此人似乎没有太多威胁可言,只以为他是被另派强行带过来的病秧子——大概是军师一类的,不然没有太多理由留着这么个累赘。

他道:“这位先生,我无意伤你……”

话语没有来得及说完,虞承青只觉一阵轻风飞过,淡淡的熏香味道顿时将他围了起来。

青衣男子站在他的面前,手中的竹杖按住了虞承青即将拔剑出鞘的手,另一只手捏住了虞承青的衣襟,随即用力一扯。

虞承青此时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青衣男子靠近他时,胸膛上的两片鳞片便顿时疼痛起来,钻心一般。

他闷哼一声,手中抚浪剑剑鸣声音刺耳,四飞的剑气将青衣男子按着他手的竹杖削成了碎末。

与此同时,剑气将青衣男子面前遮挡的长发吹起,贴在男子眼角的几片深黑色的鳞片便露了出来。

青衣男子一手按住了他的胸口,虞承青只觉口中一腥,一口鲜血便呕了出来。

鲜血落在青衣男子的手腕长袖上,对方却丝毫不在意,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捏住虞承青的下巴,似乎为了更加详细的观看。

青衣男子道:“你和他……真的很像。”

虞承青并不明白这名男子究竟是谁,他的样貌似乎也很陌生。

……自己应当不认识这种人。

只在下一秒,便察觉到那人的手似乎更加放肆了,直接扯开了他的衣物。

护心鳞片暴露在空气之中,黑色的硬壳之下似乎隐隐冒出红光。那男子便这么端详着,口中缓缓道:“有鳞……”

他又抬起头,看向虞承青,问道:“你认识白斯雪吗?白色的白,斯文的斯,下雪的雪。”

虞承青摇摇头。

“你不认识?”对于虞承青这一反应,青衣男子倒是出乎意料,他挑了挑眉,道,“你不认识他?他是……算来是你的母亲吧?”

虞承青沉默。

他自小无父无母,此时突然蹦出来一人说什么雪是他的母亲,他该信还是不信?

答案自然是不信了……虞承青只依稀记得他在地府时有人提过几句,他是什么仙君,但这些不重要。

此时还在危机重重的无极地,魔族另派与他只隔着一道墙壁,傅聆还在一旁苦战……他还带着伤。

当下不是什么了解家人的时候,虞承青只知道他得过去将傅聆捞出来。

毕竟北斗门唯二的器修了,不能就这么没了。

只这么想着,手中抚浪剑随心而动,径直刺向男子。对方却不怎么闪躲,任由抚浪在他肩膀上扎出了一个血窟窿。

他却只对虞承青道:“你似乎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过几日,你便彻底成年,到那时……”

青衣男子声音一顿,只见虞承青定定脚步,飞快向前走去。

前世的虞承青成年之时也没有太多反应,他自然不相信这一世还能出什么岔子。

毕竟目前为止,出了魔族另派之外,一切都与前世相同,岳钰还是牢牢吸引傅聆的视线,傅聆也还是一样的待他无感。

可一叶障目,虞承青没有发现,这一世已经出现太多变数了。

匆匆赶过去的时候,虞承青虽然已经想到岳钰可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但还是被震惊了。

傅聆珍视了两世的心上人,此时正一手握短刃,另一手抓着傅聆的手腕,面色苍白的看着傅聆。

另一位便是那名带着面具的人了,抱着双臂坐在一旁悠哉悠哉,还不时道:“阿钰,这个决定的权利我交给你了,取不取元丹看你。”

虞承青当即没有来得及思考,便已经冲出去了。

他是剑修,打起架来自然不会输,轻而易举将岳钰踹到了一旁,一手扯住傅聆的腰带,将他拖到了身后。

良见影是个没用的,岳钰也并不是虞承青的对手,此时只要魔族另派的大军不冲进来,他便有十成十的把握离开。

不过魔族另派不傻,自家主子良见影还在院子里,都是神经绷紧了守在门外,只等有个风吹草动便冲进来了。

正在神经紧绷之时,便见一名青衣男子走过来,伸手推开了院门。

他肩头还有血,此时竟然丝毫不在乎,也不看周围场面,只径直对虞承青道:“承……青,是叫这个名字吧,你给我一剑冲进来,就是为了这人?”

说罢,他又指一指傅聆。

傅聆此时似乎已经站不稳了,腰侧被人捅了两刀,气府灵气都要漏出来了,他只觉四周晕头转向,实在撑不住便将额头抵在虞承青后背上。

虞承青正神经紧绷的盯着四周,突然察觉到傅聆的动作,耳朵便飞快红了。

青衣男子突然轻轻微笑了一声,道:“你喜欢他?”

岳钰站在一旁,想要将傅聆抢过来,却被良见影拉住了,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青衣男子这个问题与此时场面实在不相符合,虞承青也没有打算回答他,只想带着傅聆快点离开这种地方。

而且……而且。

他有反应了。

青衣男子站在虞承青面前,“嗬”了一声,阴沉道:“只是碰了碰你,你便这么欢喜?你这师父对你也不怎么好啊。”

傅聆还站在他身后,半个身子都要靠着他了,虞承青不敢动弹,忍不住在想,傅聆会不会听到。

……大概不会,按他的性格,此时若是听到了大概就要蹦起来抽这个青衣服的男人了。

青衣男子对虞承青道:“我做主,放你走。不过奉劝一句,你师父留在这里吧,若是跟着你更加危险。”

危险?

虞承青细细咀嚼这句话,心中不禁冷笑:将傅聆留在魔族另派本营?他的元丹都要险些被爱徒掏出来了,留在这里岂不是找死。

更何况这名青衣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并不清楚,更有大几率是另派的人,他的话不可信。

青衣男子见虞承青不动弹,道:“我说了将你们放了便放了,还留在这里,是喜欢这里了吗?”

他正这么说着,便见门外守着的士兵们如同被控制一般,纷纷向两边散开,为他们让出一条道路。

岳钰不可思议看向良见影,却见对方仍旧一动不动,只紧紧盯着青衣男子。

虞承青不敢多留,一手抓住傅聆便要离开,却发现对方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师……师父?”虞承青问道。

傅聆没有说话,转过身指了指良见影,语气虽然虚弱到极点,虞承青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怒气。只听他缓缓道:“姓赵的,别让我看见你。”

虞承青其实并不知道那个戴着面具的人究竟叫“良见影”还是“姓赵的”,此时听到傅聆说的“姓赵的”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

那位“姓赵的”还端坐在凳子上,回敬道:“傅仙师还是当心自己吧,指不定您两位弟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傅聆大哼一声,一手甩开虞承青握着他手腕的手,道:“走。”

待二人离开后,良见影压制着岳钰的手才松开。

岳钰道:“先生,他……”

说罢他指向那名青衣男子,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青衣男子道:“我对傅聆没什么兴趣,不过此时放他与……承……承青?与承青一起走是必要的。待七日后,你便可以去无极地找一找,将傅聆带回来了。”

“为什么要等七日?”岳钰皱眉道,“那时试炼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这一次可不是他们说了算的,”青衣男子笑道,“承青刚刚成年,法,但虞承青仍旧感觉到隐隐肉疼。

傅聆这手法,不像是有规律的除魔,更像是在泄愤。

魔物不是傻子,看到傅聆这般不要命的打法,自然不会前仆后继冲过来找死,来了几波之后,便不再有魔物过来了。

虞承青这才趁机冲了过去,想要阻止傅聆:“师父,不要打了……”

话没说完,虞承青便被傅聆抽了一鞭子。

虞承青:“……”

傅聆:“……滚远点!”

虞承青:“师父,你的伤……”

“滚远点,”傅聆狠狠瞪他一眼,“不然别怪我没提醒你!”

虞承青不知自己究竟如何所想,便伸出一只手,扯住穿鳞鞭,道:“师父的弟子现今只剩下我一个了,师父舍得?”

此时他才清楚看到傅聆面容,他的面色几乎惨白,眼眶与鼻尖红得有一些突出了。

便是一眼能看出这人下一秒要哭了。

毕竟这种伤心谁也憋不住。

“用不着你管,”傅聆用力扯回穿鳞鞭,奈何对方握得太紧,根本抽不动,“器修心法晦涩,我不勉强你,恰好欧阳师兄就在此处,你大可重新拜师……”

傅聆此时言行完全不如平时模样端正,可虞承青看到了傅聆另一副面孔,心上人不开心,虞承青不禁道:“弟子能做师父想要的岳钰。”

傅聆拉扯鞭子的手突然一顿,眉头便狠狠皱起来了,他抬起头看向虞承青,嘴角抽动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突然傅聆呵斥一声:“虞承青!”

傅聆受的伤不轻,加上四周魔物源源不断,二人只能暂时留在山洞之中。

但似乎是因为虞承青那句话,傅聆似乎更不喜欢他待在自己身边了。

包扎完伤口,虞承青便拿起抚浪待在洞口,二人便这么安静待了半晌,虞承青听到身后一声轻微的物体“咕噜”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滚过来了。

是傅聆随身带着的药瓶,此时滚到了虞承青手边。

傅聆在后面道:“自己敷药。”

虞承青剑法不如上一世精通,更何况方才硬闯另派本营,身上也难免有伤口。他转过身还欲说些什么,却发现傅聆已经闭眼调息了,便自己安静敷药去了。

岳钰如他所想,上一世乃至这一世都是直冲着取傅聆的元丹去的,甚至还是魔族另派的人。虽说岳钰这一次没有成功,难免日后也会有动作。

傅聆似乎很伤心……这是理所当然。

现在傅聆的身边只有他一个弟子了。

虞承青勾了勾嘴角,又想到了什么,面容扭曲一瞬,迅速恢复了。

无极地妖魔的声音逐渐减少了,傅聆便知晓是欧阳掣收拾得差不多了。果不其然欧阳掣很快便寻到了他二人。

“师弟,你说说你,一个器修,怎么每次出门都要弄出一身伤?”罗雨成剪开那一团被干涸的血迹黏在一起的布料,听到傅聆微小的“嘶”了一声。

罗雨成扫了一眼傅聆的伤口,又忍不住道:“你运气可十分太好了,处处致命伤,却能保住一条命。”

傅聆之前常常为了寻某些器材上刀山下火海,或许是点背,总能碰到某些奇奇怪怪又强大的妖兽,受伤便更是难免,每次拖着一身血回去时,总能将傅仙仙吓得半死。

后来带着法器也没有多大用——因此傅聆能活到现在,运气好也算是一方面。

欧阳掣为了寻傅聆直接闯进了另派本营,奈何似乎提前预料到了他的到来,另派只留了几只魔族留守门口,其他人尽数离开了。

欧阳掣似乎并不着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日后总得碰上……对了师弟,岳钰呢?他不是被另派抓走了吗?”

傅聆面不改色的接过罗雨成递过来的衣服穿上,系好腰带,缓缓道:“岳钰不在另派之中。”

虞承青坐在一旁,擦剑的手一顿。

傅聆不愿意让旁人知道岳钰是另派的人……他还觉得这件事是自己能处理好的吗?

岳钰亲手捅穿了他的气府两次,为什么他还是能这么云淡风轻的为岳钰撇清关系?

岳钰究竟有什么好?

虞承青隐约从嘴角尝到了酸味,与此同时,傅聆不是傻子。

岳钰确实是他很喜爱的人,但是一码归一码,此时甚至牵扯到了魔族和二重天三重天,这已经不是小事了。

或许他的内心之中还有一丝苟且,可以在另派全部覆灭前,将岳钰带走,哪怕带着他远走高飞,或者关起来……只要岳钰还在他身边,那么他对自己的伤害,可以慢慢听他解释,可以听他如何把那些事情编得富丽堂皇,然后大家皆大欢喜。

傅聆甚至在骗自己岳钰是被另派控制了。

可是眼神不会骗人。

那种眼神,疯狂的,血腥的,冷酷的。岳钰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傅聆似乎又头疼了。

这一次的试炼十分漫长,加上另派搅和,无极地无法再当作试炼的地方。众位弟子们便离开了。

虞承青这一次没有在无极地发现上一世名作“缠风候”的法器。

但这一世他却拿到了抚浪。

这把剑的名字虽然十分温和,但剑锋尖锐,灌入灵力后更加彪悍,莫名的对上了虞承青的胃口。

回到北斗门,傅聆便匆匆去了掌门殿探讨魔族另派的事情,而后又在半路碰到了傅仙仙,二人便去了茶水亭。

傅仙仙听过事情后,便轻轻一叹,道:“是不是有关岳钰的事情,你都要冲动解决?又不是不能商量,更何况,岳钰不在另派之中……”

听到“岳钰”二字,傅聆拿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洒了满手。他轻轻抿唇,道:“是我的错。”

“小聆,”傅仙仙从袖中取出手帕,将傅聆手上的茶水擦干净,缓缓道,“岳钰是不是在另派之中?”

“没有。”傅聆道。

“我算着日期,告假回家的弟子这几日也该回来了,岳钰很少迟到,”傅仙仙道,“小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骗了欧阳?”

见傅聆不再说话,傅仙仙似乎从中察觉到了什么,还欲再问,却听到傅聆道:“魔族另派已经为祸多年,我不会因为私心就手软的。”

说完这句话,傅聆不再等傅仙仙问出什么,便匆匆离开了。

可话说得轻巧,傅聆面对岳钰真的能不手软吗?不可能。

今年的器修门不会再多出谁来。

解辛不会回来了,岳钰也不会再回来了。

似乎是由于刚刚开春,路上的积雪刚刚化开,踩上去会带着些水声,泥泞难行。

走上山门时,傅聆便看到站在门口等着他的虞承青。

门口的桃树勉强挺过了冬天,滴滴答答掉水,在树根处积出了一个小水洼。

虞承青看着他,笑道:“师父,你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傅聆的错觉,他发觉虞承青较上一世笑容似乎更多了些,更加神秘了一些。

可再深一些探查,傅聆却又什么都不清楚了。

他隐隐约约想起虞承青在无极地时说的话,只觉耳朵微微发烫,他点点头,快步走过虞承青,不去看身后人。

傅聆其实想过究竟为什么自己会喜欢岳钰,或许是岳钰身上的气质吸引他——幼时见到的教书先生也是温文尔雅的,让人很舒服。

或许是自己活着的世界太过冷酷,岳钰是唯一一个不同的人。

……可是为什么虞承青会喜欢他?

这或许是自作多情但是傅聆不得不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了。

因为虞承青看他的眼神,自从从无极地出来后便逐渐不可描述。

虞承青的眼睛很好看,但这不是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理由。

满含火热,丝毫不加掩饰的看着他。

傅聆猝不及防梦见那双眼睛,眼睛的主人抓着他用力亲吻。

……傅聆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杂乱无章的呼吸声,全是他自己的。

心烦意乱的醒过来,傅聆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手腕被人抓住搁在头顶之上。

面前那双眼睛炙热无比,在漆黑的房屋之中十分明亮——正是虞承青。

虞承青弓着脊背看着他,像一只随时进攻的野兽一般,沉重的呼吸砸在傅聆胸口上,他梦里的心跳声音与此时重合在了一起。

傅聆张了张嘴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傅聆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看着虞承青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从心底便升腾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那次假扮欧阳掣把虞承青从皎月城带出来时说的话,“谁都能喜欢男人,你不能。”

他似乎还当着虞承青的面说皎月城城主“有病”。

虞承青似乎还问他,为什么喜爱男子就是有病呢?

傅聆似乎没有回答他。

如今看来,那时虞承青并不是出于天真好奇才问的问题,很有可能就是那时他自己也喜欢谁……

喜欢谁?

傅聆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可他不是什么自视甚高的人,向来不会把什么高大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更何况那个时候他是以欧阳掣的身份出现的,虞承青当时甚至没有见过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就在傅聆大脑一片混乱之时,一只手突然探上他的小腹细细摩擦,甚至还有向上的趋势。

如此突如其来的荒唐举动,将傅聆本就混乱的似乎彻底搅成了浆糊。接下来虞承青的举动,将傅聆所有的猜想都打碎了。

虞承青突然俯下身来,用傅聆梦中的姿势吻了他。

虞承青似乎不会亲,只咬着傅聆的嘴唇不放——更像是啃。手上的动作也不消停,只用蛮力去掐傅聆的侧腰,姿势像只捕猎的野兽。

傅聆稍加冷静,便召出穿鳞鞭,将虞承青绑了起来,一脚踹到了床下。

小腹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傅聆一手按住小腹,另一只手擦了擦嘴唇,发现也流血了。

这个时候,再好脾气,那就是有鬼了!

“虞承青!”傅聆脑门青筋突突直跳,扶着床榻又将虞承青踢远了一些,“你搞什么鬼!”

虞承青自从被傅聆绑住扔下床后便一动不动,任由傅聆又踢了一脚。

傅聆担心虞承青发生什么事情,便向前又走了几步,却只听到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随即虞承青伸出手来,将傅聆扯了下去。

这样还不算完,傅聆只小心护着伤口,被虞承青用力一扯单膝跪地,随即便见虞承青空着的手将穿鳞鞭扔在了一旁。

……穿鳞鞭已经断了。

被虞承青硬生生扯断的!

傅聆险些断气:“虞!承!青!”

虞承青不再多说话,伸出双手双脚混似八爪鱼一般缠在傅聆的脖子和腰上,见傅聆已经差不多连基本礼仪都不要了,便自己勉为其难为他护住了——

傅聆闷哼一声,紧咬牙关松动了一瞬,便被虞承青趁虚而入。

他一根腿还挡在二人中间,此时亲密接触,便察觉到了某些异样。

傅聆已经气到不会说话了,他伸出一只手掐住虞承青的脖子,用力将人按在了地上。

恼羞成怒之余的傅聆伸出另一只手就要赏虞承青一个耳光,却又悬在半空中没有下来。

——虞承青的眼睛成了金色。

傅聆面容空白了一瞬,见虞承青又要挣扎,只好打了他的后脖颈,将人打晕了。

此时的虞承青与平时截然不同,此时的他听不到人说话,只会一心一意的抱着傅聆啃……和平时的乖巧模样完全不一样。

这算什么?走火入魔吗?

走火入魔不应该是大杀特杀吗?哪有这样的?

看虞承青的模样,也不像是走火入魔的样子……他还把自己的鞭子扯断了。

傅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扯开衣物看了一眼伤口:又破了,又要麻烦罗雨成。

傅聆不想再多待在这里一秒,便匆匆在屋中下了结界,推开门去找罗雨成了。门外太阳已经冒出了头,仆从们也从山下走来收拾庭院。

厨娘玉兰刚刚从山脚下带来些玉米,打算对傅聆讲述一下如何在厨房中大展身手的计划时,却被傅聆推出门外了。

不仅如此,一些在院中扫地的仆从也被傅聆请了出来。

玉兰不解道:“仙师,你这是做什么?”

便见傅聆摇了摇头,道:“我出去一趟,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准进去。”

“要出去,也要将衣服穿好呀,”玉兰小声嘟囔着,突然嗅到空气中一股血腥味,“仙师……”

话没有说完,便见傅聆身形一歪,脑袋磕在了门口的桃树上。

玉兰惊呼一声,伸手去扶,却发现傅聆小腹一侧的伤口已经裂开了,鲜血将那层雪白布料染成了红色。

虞承青尚且在梦中,只隐隐约约梦到自己走进傅聆房中,看到他一身薄衣掩体,身形在其中隐隐约约。他顿时只觉手脚不听使唤,伸手去碰傅聆,却看到对方手中握着一把戒尺。

傅聆缓缓道:“《心法》第三十九页中,用来抑制灵石阵的武器是什么?如何打造?”

虞承青:“……”

哪里不对?

他猝然睁开眼,只觉一股奇异的恐惧感涌上心头。正这么想,便见罗雨成推开房门,撇了他一眼:“醒过来了?”

虞承青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罗雨成会在这里,也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罗雨成会来到他的房间。

罗雨成缓缓道:“日上三竿了。”

在虞承青印象中,罗雨成一般是带着笑容的,比较好欺负一些,脾气也是软乎乎的,一副任人欺负的模样——但今日的罗雨成态度似乎来了一个大转弯。

虞承青道:“师伯今日怎么会在这里?”

话未说完,便见罗雨成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便将茶杯重重砸在了桌上。罗雨成道:“你师父身有重伤,你让他好好休息就怎么了?”

虞承青:“……?”

罗雨成并没有理会虞承青的表情:“有什么事情不能天亮了再问吗?非要大半夜的打扰人睡觉……”

虞承青:“……???”

罗雨成继续道:“现在好了,你师父这几日都不用在这里待着了,跟我回医修门!”

这一连串话语说出来,虞承青愣神半晌,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昨夜去了傅聆房中,还将人伤口弄开了。

可他并没有去啊,这时不也在房中吗?

难道……昨夜根本不是梦?还是半梦半醒之中,他去找的傅聆?

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虞承青只想知道傅聆的伤口……

“不用看了,”罗雨成似乎明白虞承青的心思,道,“这几日你师父便在我那边,你跟随欧阳掌门修习剑术去。”

傅聆与虞承青一走,整个器修门便真正空了。

虞承青细细思索,自己为何会在半梦半醒之间,仅凭一丝仅剩意识,前往傅聆房间。

……其实虞承青更加好奇的是,他对傅聆做了什么。

不知是受什么影响,虞承青只觉得面对傅聆,他不但无法自制,甚至还有一些想要将人按在身下的冲动。

这具身体才十九岁,刚刚成年,便对傅聆的欲望如此之大吗?

虞承青扪心自问在重新开始的这几年中,他一直在按照上一世进行。

……但这不代表其他人也会跟随上一世进行。

譬如他被皎月城城主强行结亲,譬如解辛这一世没有死去,又譬如傅聆对他的态度不再那么冷冰冰……

还有他胸口的那两片鳞片。

以及那名青衣男子的话,他说,“你暂时不要留在傅聆身边”。

直到此时,虞承青似乎隐隐明白了为什么那名男子要这么说。

他现在对傅聆,确实有很大的威胁……在他某方面的感情上。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股冲动究竟从何说起,但此时自己留在傅聆身边,确实不太安全。

欧阳掣带了几日虞承青,便发现这名刚刚成年的青年,似乎懂得很多。

明明自从他拜入傅聆门下后几乎从来没有来过剑修门旁听过,可他知道剑修最基础得剑法便罢了,看他与另一名弟子打斗之时,使出来的剑法飘渺无踪……不像是北斗门的剑法。

询问虞承青时,他的回答便含糊其辞,再仔细追问便开始与欧阳掣打太极,来来回回问不出一点破绽。

休闲之时,虞承青便去厨房待着,偶尔路过,便能看到厨房之中冒出的黑烟或者白眼,虞承青满脸灰尘,端着水跑进去。

欧阳掣便暗自感叹,自己教了那么多弟子,却没有一个弟子能够与虞承青和岳钰作比较——这两名弟子都是乖巧聪明的,傅聆应当能清闲许多。

可惜这名大汉还蒙在鼓里,他所认为的“让傅聆省心”的两名弟子,一个是魔族另派的人,另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偶尔虞承青也会去剑阁之中修习,不少女弟子都认识这名旁读的弟子了。偶尔也会有几名女弟子去攀谈,相处久了却总觉得虞承青疏远冷漠,芳心寄托不到,便暗自放弃了。

若是傅聆能够听到虞承青此时的待人态度,大概是要感慨一句的:这才像上一世的虞承青!

上一世的虞承青,沉默寡言,一身的骨头硬到诡异,对谁都不会笑,是个沉默的木头。

哪里像这一世,简直换了个人一般。

当然傅聆并没有考虑到其他因素。

但是虞承青并没有多留在剑修门几日,他便向欧阳掣请示了外出游历。

虞承青是个怪才,欧阳掣至今没有搞清楚虞承青究竟如何习得的那一套稀奇古怪的剑法,只约摸清楚是他在外时遇到的一名前辈教授的。

……至于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当然不是了。

虞承青上一世活到二十几岁,在剑法上隐隐有所造诣,在某日突发奇想,而后创下一套不完全剑法,直至虞承青上一世死去,也没有参悟完全,也便没有人知晓。

这一世从新来过,却给了虞承青不少时间去更加参悟剑法。如今这套剑法已经被虞承青融合进了北斗门剑法之中。

离开北斗门外出游历之时,虞承青去过一次医修门。

傅聆仍旧整日把自己关在房屋之中,似乎在修理什么东西,偶尔能够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

罗雨成在一旁无奈道:“眼睛不好,这几日头痛病又加重了,伤口也没有好完全……就非要去造什么东西,这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马上就要断气了赶着折腾呢……”

虞承青取过罗雨成端着要送进去的药,推开门走进去,便察觉到空气中断断续续的灵气。

傅聆赤着脚坐在地上,手边全是一些细小零件,打开门便不知从何下脚。

傅聆背对着他,道:“将药放在门口吧,我自己去拿。”

虞承青没有动作,端着药碗站在那里看着傅聆叮叮当当,伸出一只手在满地的零件中摸索,找不到又眯起眼睛去看。

虞承青叹一口气,将药碗放在门口,弯下腰将地上零件那在手中放在傅聆手边,道:“师父,你要拿什么?”

房间昏暗,傅聆只看到一个模糊身形走到他身边,直到听到那一句“师父”,他这才仿佛回过神来,手一抖,手中完成了大半的机关便又散架了。

傅聆猛地站起来,道:“你离我远一点。”

虞承青道:“师父,那晚我对您做了什么?为什么……”

他的话语没有说完,却听傅聆道:“……没什么,我教不了你什么,趁早去找欧阳掌门吧,像这几日一样,好好修习剑法,日后必有大作为。”

过了这么久,傅聆仍然抱着一些侥幸,想要趁虞承青劫难尚未来临将他推给旁人——他不是什么大能,自己的事都没办法好好解决,对于旁人更加爱莫能助,对于渡劫一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

虞承青皱眉道:“师父,究竟是我哪里做的不对,您总想将我送给旁人……”

傅聆缓缓道:“那你为什么要留在器修门之中?器修心法你上一年才勉强入门,你的天赋并不在器修这一行列。”

“那是因为——”虞承青话语说出半句,却突然没有了下文,他定定看着傅聆,“因为多年前我曾卜过一卦,显示师父命有劫难,我不能不管。”

傅聆终于扭过头,定定看着虞承青,道:“……什么?”

虞承青这句话的破绽实在太多,一来是他所说的卜卦是拜师后,那么如何解释自己为何在拜师时便紧抓傅聆不放呢?二来虞承青从不曾去符修门那边旁听,此时突然说出什么“卜卦”,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傅聆道:“你在骗我。”

虞承青没有来由的绷紧身体,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道:“是。”

傅聆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劫难经历无数,若是能死,早就死了,用得着你去操心?”

……可之前几次能躲过,不代表这一次可以,更何况这一次的劫难在二重天可谓前无古人,谁又来提供案例?

虞承青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他只轻微摇了摇头,道:“师父,我这一次绝不会松懈。”

傅聆现在对他仍旧是戒备非常,前几日那晚或许虞承青对傅聆做出了某些事情,虞承青自己也能猜到一二了。那名青衣男子说的或许是对的,他最近不太适合留在傅聆身边。

既然如此,那么虞承青便决定外出“游历”——探查摸索一番岳钰究竟为何对傅聆那么大的怨气。

傅聆也不是傻子,虞承青那句破绽百出的话语已经让他开始怀疑了。

再结合之前的种种,虞承青为何不愿意拜欧阳掣为师——要知道自己当初救虞承青时幻化成欧阳掣的模样,就是为了让虞承青对欧阳掣有印象,而后记住欧阳掣。

……可是不知道虞承青怎么想的,非要拜自己这个这一世从未见过面的器修为师。

之后虞承青又说出什么傅聆命中有劫难的事情,这难免让傅聆多想。

——莫非虞承青也是重生而来?

可他为什么要说傅聆自己命中也有劫难?这和黑白无常给傅聆的任务不一样。

傅聆只知道虞承青命中有劫难,却不知道自己也有什么奇怪的劫难。

虞承青离开北斗门时,天气有些闷热,下着蒙蒙细雨,远远看去,山脚下的小镇仿佛点进了水墨之中。

欧阳掣与傅仙仙来送他,说了一些“早点回来”云云,虞承青便离开了。

保命的符咒他没有拿走多少,却带走了傅聆在无极地给他的那朵腐骨莲花。

他偷偷背着傅聆去调查岳钰,只希望到时傅聆知道后不会生他的气……毕竟岳钰与傅聆的死有很大关系,相信傅聆也察觉到了。

虽然虞承青对岳钰家住哪里,具体有几个人并不清楚,但大范围他还是能找清楚的,再仔细询问,这一片地带中姓岳的人家并不多,只城中地主家姓岳。

岳钰确实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府邸大门便是十分辉煌了。守在门口的家丁向府中通报,走出来接待人的是个中年女子。

那名女子自称“岳家掌家夫人”,知晓虞承青为何前来后,深思良久,去翻了家谱。

掌家夫人道:“我家祖上确实有个名作‘岳钰’的人,可他是我祖爷爷那辈的,一生未娶,据说在十岁多少时便已经死了,说是死在皇宫大乱中,连尸体也没有找到,后来也只是立了个衣冠冢,其他的便不太清楚了……”

虞承青依稀记得,岳钰说过,他比自己大上两三岁,年纪应该是对不上的……虽说修仙者年龄少说也要有几百岁,但一时突然接受岳钰其实与傅聆差不了多少,虞承青确实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现在他无法确定此“岳钰”究竟是不是彼“岳钰”。

他又问道:“那后来你家没有人叫做‘岳钰’吗?这附近有没有叫做‘岳钰’的人?”

这家子算是这地带的地主了,若是她说没有,那么可能就真的没有了。

掌家夫人道:“确实没有了。”

虞承青原本是打算调查岳钰究竟为何想要拿走傅聆的元丹,谁知突然知晓了另一个秘密:岳钰可能和傅聆差不多大,都是几百岁……

而岳钰每年过冬之时对傅聆请假“回家探亲”,恐怕是假的,他留的家乡地址或许是真的,但他从来没有回来过。

几百岁还能维持那副青年模样,也会一些灵气……岳钰恐怕在拜傅聆为师之前,就已经在修习灵气了。

那么岳钰为什么要拿傅聆的元丹?

正这么想着,虞承青便听到身后隐约脚步声传来,在一片野外中极其响亮。

不等虞承青开口,便见一名黑袍人走上前来,朝他作揖道:“这位仙师……”

“我不是仙师,”虞承青道,“阁下谬赞了。”

目前看到这种身穿黑袍在白天瞎蹦哒的,一般就能确定是魔族另派,恐怕是因为拉傅聆站队不成功,来拉他来了。

恰好,岳钰现在应该就在另派本营,虞承青很乐意再去一次。

“我看天色不早,阁下若是不嫌弃,便与我一同去品一品西施阁的茶吧,”虞承青见这名黑袍人很有兴趣拉他站队,便道,“据说西施阁的茶十分清爽。”

这名黑袍人见拉拢虞承青有希望,便爽快道:“好。”

谁知虞承青与他一同进入西施阁后,那名黑袍人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仙师,您那日可见到了寒山烛龙?”

虞承青疑惑道:“见到了,怎么?”

只见黑袍人大叹一声,道:“我家主子见您与寒山烛龙一见如故,特地想请您说服他在另派多歇几天……”

黑袍人口若悬河说了许久,虞承青只从其中听到了部分关键词,组合起来就是:寒山烛龙并不想管魔族另派暴动的事情,而那个什么良先生看到寒山烛龙对虞承青还算客气,便想让他来说服寒山烛龙,让他在另派多呆一呆,给另派撑腰。

“可我并不认识寒山烛龙。”虞承青道。

那黑袍人顿了顿,道:“认识不认识是另说,仙师您是不知道,我家良先生去请他时被请出来了好几次……”

魔族另派似乎在很多地方都有“大本营”,方便围剿时躲起来,狡兔三窟,如此道理。

黑袍人带着虞承青绕来绕去,在一片竹林前站定了。

竹林葱翠,一片青绿色在炎炎夏日中确实令人感觉十分静心清凉,但虞承青听力不错,听到竹林之中的声音后便更加无法冷静了。

黑袍人大致是也听到了,略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良先生大概还在忙,你先在这里等一等吧,我就先走了。”

虞承青及时抓住和他一起尴尬的黑袍人:“你去哪里?”

“我在这里听墙角?我找死啊我?”黑袍人飞快抽回袖子,扭头就跑。

于是乎,便只剩下虞承青一个人在这里听墙角。

竹林中的声音隐隐约约,可虞承青却总能听的清楚,若不是为了找岳钰,他也不会在这里留在这里听活春宫……

“一定要让傅聆付出代价。”

突然轻微的声音从他心底涌上来,甚至带着写蛊惑的意味。虞承青瞳孔一缩,脑海之中猝不及防回放了他曾经梦到的傅聆的模样。

他在很久之前曾经梦到过傅聆,他穿着一身红衣服,似乎是在娶亲。

那种模样是虞承青从来没有见过的傅聆,他笑得很温柔,站在床前,手中拿着红盖头——似乎是新娘子的,可新娘子不见了。

傅聆面露不耐的看着他:“你是谁?”

虞承青站在门口,看着烛火摇曳,他的笑容带着一丝诡异。他重复傅聆问他的话:“我是谁?”

说罢,虞承青将门用力关上,快步走向傅聆,抓住那双手,将人按在床上。

虞承青用力咬上傅聆的耳垂,道:“我是你的夫君——”

竹林悉悉索索的响声传过来,虞承青迅速回过神,便看到走过来的岳钰。

岳钰此时只披了一件外衣,该遮的地方一个没有遮住,深深浅浅的吻痕交错在上面。

看到岳钰这副模样时,虞承青很明显愣住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岳钰,连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忘了。

岳钰却没有太大反应,取出一根发带将身后青丝绑起,缓缓道:“你有意要加入魔族另派?怕不是来这里卧底的,我劝你最好不要胡乱搅和。”

见虞承青没有反应,岳钰又道:“都是男人,我可不信你不知道我刚才做了什么……”

话未说完,虞承青便动了,他一拳打在岳钰脸上,掐住岳钰脖颈,将人按在地上,面色阴沉。

他问岳钰:“那傅聆怎么办?”

听到虞承青审问,岳钰面容明显扭曲一瞬,随即又恢复原状。

岳钰笑着对上虞承青的眼睛,道:“师弟,师兄这不是给你腾位子吗?你不要以为旁人都是傻子,你看傅聆的眼神,可是比我下流得多……”

不等虞承青再多说什么,便只听到竹林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是良见影,却不见其身影:“让虞小友好等,只是在下现在不方便见客,所以要劳烦阿钰传信了。”

虞承青抬起头,又听到岳钰道:“你来这里,无非就是想知道为何我一直盯着傅聆的元丹不放。”

说到这里,岳钰突然动手,朝虞承青的小腹踹了一脚。二人很快又扭打在一起。

混乱中,虞承青听到岳钰低吼一声:“傅聆——他就是该死!”

虞承青并不清楚傅聆的往事,此时听到岳钰所说,只觉胸中一股怒火冒出。毕竟还是半大个孩子,听到人如此说自己的心上人,顿时来了气:“闭嘴!”

此时此刻,远在北斗门的傅聆打了个喷嚏,手里刚刚组装好的组件又散了架。

前来探望的傅仙仙在一旁继续絮絮叨叨:“不要胡闹了,赶紧给我上床……”

傅聆顶着一脑门黑线,默默上了床——这几日他总是打喷嚏,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罗雨成等人都不允许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他想要知道也没有办法知道。

而几天前他对欧阳掣所说的闭关一事,那么更不可能实现了。

他这几日一直在尝试新作一个腐骨莲花,却无论如何都再做不出来——依稀记得某本书上说过,腐骨莲花是逆天法器,一个器修一生只能制作一次,倘若再去制作,那可能就要看天运了。

傅聆明白这一次或许不太可能制作成功,可那一朵腐骨莲花他也不可能向虞承青要回——送出去就是送出去了,哪里还有要回来的道理?虞承青与上一世大不相同,哪怕脑子里揣着某些无法明说的想法,可傅聆并没有对他起过二心,身正不怕影子斜,傅聆不怕虞承青会对他怎么样。

他只是想再努力一次罢了,岳钰走的不是能回头的路,傅聆没有完全的办法去保护他,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岳钰了。

这两个徒弟,傅聆这一世,一个也不想伤害——哪怕带着对岳钰不能明说的喜爱,他也希望这两个徒弟可以平安。

傅聆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倘若有人对他千般好,他也会回报同样。上一世是他没有看到虞承青的努力,这一世他与虞承青也有脱不开的瓜葛——既然如此,那么为何非要相看两厌呢?

正这么想着,傅聆听到有人敲门。

傅仙仙还没有走,站起身去开门,便看到解辛站在门外。

傅仙仙惊讶道:“解辛?你怎么回来……”

没有等傅仙仙说完,解辛朝她作揖,随即飞快走到傅聆身边,道:“仙师,你要小心岳钰!”

傅仙仙一愣,便明白了:“岳钰果然在魔族另派之中。”

魔族另派的事情闹得很大,景华也一直在忙碌,解辛有一日突然接见了一名重伤的和尚,自称“修缘”,将魔族另派的事情说明白了。

蓝檀寺虽然已经避世,这几年却又因为另派的事情又派了几名弟子出来,方丈师父对修缘道:“去吧,你的道来了。”

修缘带着一颗不完全的心脏走进人世,见识三千炼狱,在无数的人们身上寻找自己的道。

他乐意帮助傅聆一把——因为这名曾是傅小侯爷的人也曾经救过他。

可他流离人间,不知为何惹到了另派,岳钰拿着一把短刃,见到他时温和的笑着。

岳钰道:“你想为傅聆送去机缘?你想让傅聆飞升?”

岳钰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当年朝堂风雨飘摇,昏君听信谗言,将朝堂最后的一个文武侯诛了九族。却不知道,朝堂最后气运已经被其消耗光了,文武侯之死掀起了民心最后的一点叛逆,浩浩荡荡的起义席卷而来,将皇宫夷为平地。

依稀有人提起过,最初起义的那支队伍的领头人叫做赵怀愿,似乎是什么山上的土匪头子,后来被文武侯灭了山头,对朝堂怀恨在心……

“管他是谁,只要把狗皇帝灭了,带着咱们过好日子,那就是好人!”一人如是说。

“什么好人,他可是土匪,要我说,还是文武侯爷好……”另一人如是说。

“行了行了,你们不用争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后来那个叫做赵怀愿的人去了一次皇宫,在断壁残垣下抱回来了一个小孩子,便再也没有出面了。

眼尖的一眼看出来,道:“我见过那个小孩,据说是外疆献给皇帝,要被炼成明妃续命用的……”

又有人发话:“看吧,我就说,都不是什么好人……姓赵的恐怕起了贼心……”

岳钰浑身是血,被赵怀愿养在一朵莲花里。

赵怀愿让岳钰叫他“先生”。

先生脾气很好,只是常常会在冬日咳嗽,偶尔也会见红。

小岳钰伏在先生的脚边,问他:“先生,你怎么了?”

先生便道:“没什么,是旧伤了。”

先生问他:“阿钰,你要不要与我修习道法?”

岳钰道:“什么道法,能救得了先生吗?”

先生对岳钰道:“阿钰,我要死了。”

岳钰道:“先生不会死的。”

先生便不再说话了。

后来,岳钰不知听谁说的,良先生久治不好的旧伤和心病,都是北斗门的一名仙师害的。

姓傅。

岳钰便决定,要拿那个仙师的元丹来炼化,去救良先生。

从北斗门拜师归家那一日,岳钰看到先生站在门口等他。

先生问他:“这是我与他们的恩怨,你去掺和什么?”

岳钰便笑,他道:“先生的恩怨,便是我的恩怨。”

傅聆没有想到过,当年傅家的死,是压垮旧朝堂的最后一根稻草,甚至由此,害了岳钰,也害了赵怀愿,更害了那些为赵怀愿卖命的人们。千千万万条人命堆在一起,已经不是简单的恩恩怨怨。

从那时起,赵怀愿从恩怨情仇中抬头,他恨傅家,更恨站在傅家身后的皇朝,站在三重天书写规则的上位者。

如今傅聆闭关已经是不可能,傅仙仙听完解辛所说,坐在一旁沉思良久才开口:“只凭修缘一人所说,无从证实真假……”

“可是他所说的事情,确确实实是对的。”傅聆此时只想为岳钰开脱,道,“岳钰确实有理由恨我。”

“旧朝覆灭是必然之势,关你什么事,又关傅家什么事?”傅仙仙沉下脸反驳道,“若是按你的逻辑,那傅老侯爷之死、你的头疼病,也要归功那皇帝。这么多年,我没有去掀了他的皇陵,真是对得起他了。”

一旁的欧阳掣一愣,突然暗自感谢夫人这些年不杀之恩。

几人正这么说着,只听安婳猛地推开门,面色苍白,朝傅聆道:“师弟,你那小徒弟怎么跑到另派去了?!”

罗雨成在一旁抗议道:“今天什么好日子,都往我医修门跑,我生辰时也不见你们来得这么全过……”

蓝云升在虞承青离开时受傅聆嘱托,在虞承青身上放了一道追踪符,用以跟踪他,以防出什么意外。

但是傅聆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很清楚——就是怕虞承青跑到另派单独去找岳钰。岳钰在另派时所作,虞承青是看到过的,只怕虞承青会暗自去调查岳钰,此时看来傅聆所想是对的。

傅聆叹道:“我去吧。”

傅仙仙第一个驳回:“不行!”

好歹也是当年北斗门掌门身边的二把手,此时见到傅仙仙生气,在场众人皆是抖了一抖。欧阳掣在一旁打圆场道“师弟,你此时的伤还没有好,就不要去了,师兄去,师兄去行不行……”

“我不是小孩子,”傅聆缓缓道,“岳钰与虞承青都是我的徒弟,作为师父,我有必要将他二人带回。”

欧阳掣在一旁抓到了重点:“嗯?岳钰?他也在魔族另派?”

傅仙仙难得没有回答,只捏了捏眉心,道:“你不能一个人去。”

安婳自小在瓜田长大,此时听到岳钰与虞承青都在另派之中,便嗅到了瓜的味道,道:“我与师弟一起去。”

虞承青仍旧在另派之中,只不过与岳钰差不多——互殴得鼻青脸肿,寒山烛龙恰好来到,看到二人模样,难得露出一点异样表情。

良见影站在一旁轻揉岳钰脸上的红肿,看到寒山烛龙到来,笑道:“寒山先生考虑的如何了?”

寒山烛龙道:“我没有想过去反魔族或三重天,你用我的名头去闹事,也不过是会惹天帝更加不想见我,对你没有多少帮助。”

“当年寒山先生主动放弃魔君之位,依我之见,可不是不想坐这个位子,”良见影继续道,“寒山先生对天帝的感情天地可见,可惜天帝不可见。”

魔族与三重天虽然表面和气了不少年,可暗地中的积压矛盾甚久,不是一个景华就能断了的,当年寒山烛龙离开三重天后,便被魔族拥护,可没人明白他究竟怎么想的,竟然自己放弃了,而后离开了魔族,隐居在无极地一带。

后来景华上位,再后来闹出魔族另派一事,良见影对外宣称领头人是寒山烛龙,才获得了一些支持——毕竟寒山烛龙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如今若是被那些支持另派的人们知道,良见影不过是冒用了寒山烛龙的名号,只怕良见影会成为他们恼羞成怒的靶子。

这也是为何良见影用尽千方百计想要将寒山烛龙留在另派之中的原因了。

良见影道:“寒山先生不想得到天帝吗?”

“那也不是用这种方式……”寒山烛龙眉头一皱,随即话语突然被良见影打断了。

良见影缓缓道:“寒山先生好觉悟,纵使被天帝砍了龙筋,驱逐出三重天,也是处处为天帝着想啊。”

站在一旁的虞承青明显便听出了良见影话语中的奇怪语气,却不想寒山烛龙丝毫没有反驳良见影,而是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方才我便想问,你怎么在这里?”

虞承青客气道:“晚辈做什么,与先生无关。”

自从寒山烛龙方才进入另派到现在,虞承青一路都听良见影唤他“先生”,虽然知晓寒山烛龙无意为另派做担保,但出于尊重,虞承青便也称他为“先生”了。

听到虞承青称他作“先生”,寒山烛龙明显愣了一下,道:“另派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出去。”

虞承青向来不是什么乖巧的人——在傅聆面前也最多是做做样子,他道:“晚辈所做有自己的道理,先生无需插手。”

寒山烛龙长叹一口气,飞出一掌,虞承青见势拔剑去挡,却在拔剑中途被寒山烛龙一只手按了回去。

随即虞承青只觉胸口镇痛,寒山烛龙道:“不要总是依赖这把剑,心中有剑,又何需去担忧手中无剑。”

不再等现场众人反应出什么,虞承青已经被寒山烛龙按住一边肩膀带了出去。

良见影这一计实在不怎么高明,仅从寒山烛龙与虞承青相见的一面便判断二人有所交集,妄想利用虞承青劝说寒山烛龙留在另派,如今弄巧成拙,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岳钰见寒山烛龙离开,立即要去追赶,却被良见影拦住了。

“另派是我一人带出来的,”良见影站在房屋之中,面容隐晦不明。他将茶水倒入茶杯之中,抿了一口,“既然寒山烛龙不愿掺和,那也无需再多费口舌。”

岳钰不太明白为何良见影突然想开,随即看到对方嘴角上扬。

良见影道:“咱们准备准备吧,傅聆来了。”

寒山烛龙此人,曾是三重天第一战将,倘若哪方能够拉拢到他,那便是获得了一半的胜利。但他与天帝曾有旧情,让他强行站在三重天对面确实不妥。

既然如此,良见影便放弃了将寒山烛龙拉拢在他身边的计划,转而计划拿取傅聆元丹。

傅聆在正统修仙门派修习将近三百年,元丹与修为都是他这等歪道所不能比及。倘若良见影吞噬了傅聆元丹,再与另派众人合力,擒抓寒山烛龙会有一些胜算……更多的愿意仍旧在于午夜梦回,良见影自满地血泊中惊醒时,对傅家刻骨铭心的恨意。

曾经最大的仇人已经化作飞灰,可恨意没有时间流逝中烟消云散,他从尸山中爬出,这具残缺的身体和灵魂……需要一个寄托,能够让良见影恨着活下去。

只有傅聆……只有扒开他的皮肉吞食他的心脏元丹,良见影才会笑出声来。

倘若说当年岳钰提及为他报仇,为他夺取傅聆元丹时,良见影或许在一瞬是不赞成的,他仅存的良心不希望他的爱侣为此身入棋局,可良见影从不保证,他真的没有期待过旁人理解他,帮助他。

他道:“阿钰,我们准备准备,迎接傅聆吧。”

且说虞承青被寒山烛龙带出后,二人直直离开竹林。

不知为何,虞承青被寒山烛龙按着右手,无法拔剑,却从寒山烛龙手中察觉到了源源不断的灵力。

正在思考之时,寒山烛龙突然道:“你今年十九岁?”

“是。”虞承青看着对方面带迟疑,收回手背在身后,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欲言又止。

虞承青没有兴趣去问清楚寒山烛龙究竟想要说什么,良见影那边他应当无法探查岳钰事情了,只能去民间探访。

……只能说,这次暗中调查实在很是失败。除了一些模糊的线索,其他几乎没有寻找到。

于是虞承青便拱手道:“多谢先生搭救,晚辈还有其他的事情,便先走了。”

不等寒山烛龙再说什么,虞承青便离开了。只留下寒山烛龙一人站在那里,皱眉深思。

虞承青刚刚走出那名黑袍人带他进入的地区,便看到外面无边荒凉,除却草地行人便再没有。再转过身去,便发现身后竹林已经消失不见了。

——应当是竹林有什么结界,此时一旦出来便无法再进入了。

正待虞承青思索走向哪个方向,便听到远处悠悠铃铛响声响来,逐渐靠近了。

他转过身,便看到几只白马向他走来,后面拉着一辆挂着琉璃的轿子,轿帘跟随风吹晃动。

白马走至虞承青面前便停下了,轿帘停下了晃动。

街上行人还在熙熙攘攘,偶有孩童举着风车跑过,虞承青听见柳叶晃动的声音,听到一些附近的人们讨论这辆马车如何如何耀眼的声音。

虞承青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虞承青也听见鞭子刮破空气,朝他飞过来的声音。

轿帘被鞭风甩起半截,虞承青一手抓住那根黑色长鞭,看到轿中撑着下巴的美人。

美人此时穿着一身金丝白锦长袍,三千青丝高高束起,被一根镶着碧玉的金簪子固住长发,眼角似乎还带着一些粉红色,腰带随意束了一下,便这么出来了。

美人撇了撇嘴角,骂道:“滚上来。”

虞承青掀起轿帘,一跃而上,道:“师父,你怎么找到我……”

傅聆仍旧那股模样,撇了一眼虞承青,道:“我让人在你身上放了跟踪符。”

听及此话,虞承青一顿,翻看了身上的衣物,果不其然,在腰封中捏出了一张极薄的符纸,上面字迹清晰,似乎是蓝云升亲手写的。

虞承青哭笑不得:他一介北斗门小弟子,何德何能让符修门现门主为他写符。

傅聆伸了伸懒腰,不再多说什么,道:“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便看着马车,回安府。”

安府是安婳在人界安置的一处房产,作为她二人暂时的住所。前几日北斗门出了急事,安婳不得不赶回去,便只好叮嘱傅聆好好养伤,碰到另派人士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见到虞承青也不要冲动……

傅聆确实没有意气用事,也没有冲动,他是在大街上看到虞承青的。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马车似乎是能够清楚回到哪里,虞承青不需要多做注意马车,反倒是傅聆更加引起他的注意。

傅聆此时穿着的一身衣物,看起来着实不像平时高高在上的仙师,却又平添了一身贵气,更像只金丝雀了。

傅聆看起来十分犯困,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似乎是这个姿势不令他满意,傅聆便扯了一把虞承青,将人拉过来枕着睡觉去了。

自傅聆滚进他怀中,虞承青便没有再多过动作,他屏住呼吸看着傅聆,轻轻捏起傅聆的发丝,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见傅聆没有醒来,虞承青伸出手,抚上傅聆的脸庞,缓缓移动,碰了碰他的嘴唇。

傅聆的嘴唇是软的,微微带着一丝凉意。

不知为何,虞承青的思路便飘远了。傅聆在他设下追踪符,究竟是为了防止他单独一人深入另派遇到危险,还是怕他进入另派,对岳钰不利?

傅聆一句话也没有解释,却更加加深虞承青心中猜忌。

他喜欢傅聆,可傅聆满心满眼都在岳钰身上,这不得不让他思索。

如果他进入另派,遇到意外了呢?傅聆会怎么做?他是会救自己,还是放弃自己,庆幸岳钰没有受伤?

既然傅聆已经在他身上暗中放下了追踪符,那么为什么傅聆没有阻止他进入另派?是因为他的生死无可厚非吗?只要不死,其他随意?

前世他在傅聆眼中轻如尘埃,哪怕这一世傅聆对待他有所改变,虞承青也不曾掉以轻心,他甚至常常在怀疑傅聆待他的所作所为是好的。

每次傅聆对他微笑后,虞承青却只觉后背发麻,他甚至问自己,傅聆为什么要对他微笑?是他哪里做的不对吗?

虞承青尝试过催眠自己,告诉自己傅聆其实还是喜欢他一点的。

可是傅聆什么都不解释……

他要骗不下自己了。

虞承青真的想问一问傅聆,我在你眼中算是什么。

虞承青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傅聆。

或许是崇拜……崇拜傅聆对器修的悟性,或许是嫉妒傅聆对岳钰的偏心,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喜欢傅聆的脸,也或许是上一世太过孤独,将傅聆看做自己最后活下去的固执。

可固执了这么多年,感情也会悄然变味,悄悄扭曲成一种占有欲,扭曲成一种异样的爱意——

虞承青脑海中有一片声音轰然炸开,顺着沸腾的血液震荡全身。

他深黑色的眼睛瞬间被金色填满。

虞承青听到自己对自己道:“傅聆现在是你一个人的。”

狭小的马车空间,轿帘把四周隔挡起来,虞承青心中愈加沸腾。

可在愈加轰鸣的感情冲昏头脑之下,虞承青却更加冷静了。他俯下腰,细细亲吻傅聆的额头,随即缓缓往下,狠狠咬住傅聆嘴唇。

这一次没有安神香,傅聆很快便醒了,随即便被虞承青按在马车墙壁旁,一片薄红很快爬满傅聆脸颊,他想要说话,随即舌尖被虞承青绞住,一缕银丝自唇边滑下。

虞承青发狠一般将傅聆周身气息全部抢夺,使得傅聆只能从他口中获取气息。

一时间,马车之中满是混乱的呼吸声音与接吻的水声。

意乱情迷之时,傅聆突觉虞承青的一只手伸到他腰边,随即用力一扯,腰带轻飘飘落地。

只听马车外白马嘶鸣一声,似乎收到了惊吓,向另一个方向狂奔。

傅聆呼吸不畅,一手掐住虞承青下巴,又惊又怒:“虞承青,你干什么?!”

虞承青一手按住傅聆的手腕,搁在他的头顶,额头互相抵住,对上傅聆的眼睛。

他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莫名其妙的勇气使他用力喘息,抓着傅聆手腕的手愈加用力。

他紧紧盯着傅聆双眼,空气如火,几乎要把他点燃了……虞承青缓缓道:“师父真的想知道吗?”

傅聆此时双手被缚,衣物已经褪去一大半,但他向来不是什么坐以待毙之人,只暗自召唤穿鳞鞭。

虞承青神智尽失,力气更是他无法抵抗的,只能靠穿鳞鞭勉强将人绑住了。

穿鳞鞭之前被虞承青扯断过,万幸器魂还算完好,能够拼接起来,但这一次之后,不知道穿鳞鞭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这一次傅聆没有留手,穿鳞鞭捆上虞承青的瞬间,便见鞭身倒刺竖起,扎进虞承青皮肉之中,可虞承青浑然不觉疼痛,仍旧以那副姿态将傅聆紧紧按压在身下。

旧伤尚且未好,傅聆此时难以动作,抬腿去踹虞承青,便被对方压制,更是捏住了外袍,直接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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