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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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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掣带了几日虞承青,便发现这名刚刚成年的青年,似乎懂得很多。

明明自从他拜入傅聆门下后几乎从来没有来过剑修门旁听过,可他知道剑修最基础得剑法便罢了,看他与另一名弟子打斗之时,使出来的剑法飘渺无踪……不像是北斗门的剑法。

询问虞承青时,他的回答便含糊其辞,再仔细追问便开始与欧阳掣打太极,来来回回问不出一点破绽。

休闲之时,虞承青便去厨房待着,偶尔路过,便能看到厨房之中冒出的黑烟或者白眼,虞承青满脸灰尘,端着水跑进去。

欧阳掣便暗自感叹,自己教了那么多弟子,却没有一个弟子能够与虞承青和岳钰作比较——这两名弟子都是乖巧聪明的,傅聆应当能清闲许多。

可惜这名大汉还蒙在鼓里,他所认为的“让傅聆省心”的两名弟子,一个是魔族另派的人,另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偶尔虞承青也会去剑阁之中修习,不少女弟子都认识这名旁读的弟子了。偶尔也会有几名女弟子去攀谈,相处久了却总觉得虞承青疏远冷漠,芳心寄托不到,便暗自放弃了。

若是傅聆能够听到虞承青此时的待人态度,大概是要感慨一句的:这才像上一世的虞承青!

上一世的虞承青,沉默寡言,一身的骨头硬到诡异,对谁都不会笑,是个沉默的木头。

哪里像这一世,简直换了个人一般。

当然傅聆并没有考虑到其他因素。

但是虞承青并没有多留在剑修门几日,他便向欧阳掣请示了外出游历。

虞承青是个怪才,欧阳掣至今没有搞清楚虞承青究竟如何习得的那一套稀奇古怪的剑法,只约摸清楚是他在外时遇到的一名前辈教授的。

……至于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当然不是了。

虞承青上一世活到二十几岁,在剑法上隐隐有所造诣,在某日突发奇想,而后创下一套不完全剑法,直至虞承青上一世死去,也没有参悟完全,也便没有人知晓。

这一世从新来过,却给了虞承青不少时间去更加参悟剑法。如今这套剑法已经被虞承青融合进了北斗门剑法之中。

离开北斗门外出游历之时,虞承青去过一次医修门。

傅聆仍旧整日把自己关在房屋之中,似乎在修理什么东西,偶尔能够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

罗雨成在一旁无奈道:“眼睛不好,这几日头痛病又加重了,伤口也没有好完全……就非要去造什么东西,这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马上就要断气了赶着折腾呢……”

虞承青取过罗雨成端着要送进去的药,推开门走进去,便察觉到空气中断断续续的灵气。

傅聆赤着脚坐在地上,手边全是一些细小零件,打开门便不知从何下脚。

傅聆背对着他,道:“将药放在门口吧,我自己去拿。”

虞承青没有动作,端着药碗站在那里看着傅聆叮叮当当,伸出一只手在满地的零件中摸索,找不到又眯起眼睛去看。

虞承青叹一口气,将药碗放在门口,弯下腰将地上零件那在手中放在傅聆手边,道:“师父,你要拿什么?”

房间昏暗,傅聆只看到一个模糊身形走到他身边,直到听到那一句“师父”,他这才仿佛回过神来,手一抖,手中完成了大半的机关便又散架了。

傅聆猛地站起来,道:“你离我远一点。”

虞承青道:“师父,那晚我对您做了什么?为什么……”

他的话语没有说完,却听傅聆道:“……没什么,我教不了你什么,趁早去找欧阳掌门吧,像这几日一样,好好修习剑法,日后必有大作为。”

过了这么久,傅聆仍然抱着一些侥幸,想要趁虞承青劫难尚未来临将他推给旁人——他不是什么大能,自己的事都没办法好好解决,对于旁人更加爱莫能助,对于渡劫一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

虞承青皱眉道:“师父,究竟是我哪里做的不对,您总想将我送给旁人……”

傅聆缓缓道:“那你为什么要留在器修门之中?器修心法你上一年才勉强入门,你的天赋并不在器修这一行列。”

“那是因为——”虞承青话语说出半句,却突然没有了下文,他定定看着傅聆,“因为多年前我曾卜过一卦,显示师父命有劫难,我不能不管。”

傅聆终于扭过头,定定看着虞承青,道:“……什么?”

虞承青这句话的破绽实在太多,一来是他所说的卜卦是拜师后,那么如何解释自己为何在拜师时便紧抓傅聆不放呢?二来虞承青从不曾去符修门那边旁听,此时突然说出什么“卜卦”,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傅聆道:“你在骗我。”

虞承青没有来由的绷紧身体,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道:“是。”

傅聆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劫难经历无数,若是能死,早就死了,用得着你去操心?”

……可之前几次能躲过,不代表这一次可以,更何况这一次的劫难在二重天可谓前无古人,谁又来提供案例?

虞承青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他只轻微摇了摇头,道:“师父,我这一次绝不会松懈。”

傅聆现在对他仍旧是戒备非常,前几日那晚或许虞承青对傅聆做出了某些事情,虞承青自己也能猜到一二了。那名青衣男子说的或许是对的,他最近不太适合留在傅聆身边。

既然如此,那么虞承青便决定外出“游历”——探查摸索一番岳钰究竟为何对傅聆那么大的怨气。

傅聆也不是傻子,虞承青那句破绽百出的话语已经让他开始怀疑了。

再结合之前的种种,虞承青为何不愿意拜欧阳掣为师——要知道自己当初救虞承青时幻化成欧阳掣的模样,就是为了让虞承青对欧阳掣有印象,而后记住欧阳掣。

……可是不知道虞承青怎么想的,非要拜自己这个这一世从未见过面的器修为师。

之后虞承青又说出什么傅聆命中有劫难的事情,这难免让傅聆多想。

——莫非虞承青也是重生而来?

可他为什么要说傅聆自己命中也有劫难?这和黑白无常给傅聆的任务不一样。

傅聆只知道虞承青命中有劫难,却不知道自己也有什么奇怪的劫难。

虞承青离开北斗门时,天气有些闷热,下着蒙蒙细雨,远远看去,山脚下的小镇仿佛点进了水墨之中。

欧阳掣与傅仙仙来送他,说了一些“早点回来”云云,虞承青便离开了。

保命的符咒他没有拿走多少,却带走了傅聆在无极地给他的那朵腐骨莲花。

他偷偷背着傅聆去调查岳钰,只希望到时傅聆知道后不会生他的气……毕竟岳钰与傅聆的死有很大关系,相信傅聆也察觉到了。

虽然虞承青对岳钰家住哪里,具体有几个人并不清楚,但大范围他还是能找清楚的,再仔细询问,这一片地带中姓岳的人家并不多,只城中地主家姓岳。

岳钰确实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府邸大门便是十分辉煌了。守在门口的家丁向府中通报,走出来接待人的是个中年女子。

那名女子自称“岳家掌家夫人”,知晓虞承青为何前来后,深思良久,去翻了家谱。

掌家夫人道:“我家祖上确实有个名作‘岳钰’的人,可他是我祖爷爷那辈的,一生未娶,据说在十岁多少时便已经死了,说是死在皇宫大乱中,连尸体也没有找到,后来也只是立了个衣冠冢,其他的便不太清楚了……”

虞承青依稀记得,岳钰说过,他比自己大上两三岁,年纪应该是对不上的……虽说修仙者年龄少说也要有几百岁,但一时突然接受岳钰其实与傅聆差不了多少,虞承青确实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现在他无法确定此“岳钰”究竟是不是彼“岳钰”。

他又问道:“那后来你家没有人叫做‘岳钰’吗?这附近有没有叫做‘岳钰’的人?”

这家子算是这地带的地主了,若是她说没有,那么可能就真的没有了。

掌家夫人道:“确实没有了。”

虞承青原本是打算调查岳钰究竟为何想要拿走傅聆的元丹,谁知突然知晓了另一个秘密:岳钰可能和傅聆差不多大,都是几百岁……

而岳钰每年过冬之时对傅聆请假“回家探亲”,恐怕是假的,他留的家乡地址或许是真的,但他从来没有回来过。

几百岁还能维持那副青年模样,也会一些灵气……岳钰恐怕在拜傅聆为师之前,就已经在修习灵气了。

那么岳钰为什么要拿傅聆的元丹?

正这么想着,虞承青便听到身后隐约脚步声传来,在一片野外中极其响亮。

不等虞承青开口,便见一名黑袍人走上前来,朝他作揖道:“这位仙师……”

“我不是仙师,”虞承青道,“阁下谬赞了。”

目前看到这种身穿黑袍在白天瞎蹦哒的,一般就能确定是魔族另派,恐怕是因为拉傅聆站队不成功,来拉他来了。

恰好,岳钰现在应该就在另派本营,虞承青很乐意再去一次。

“我看天色不早,阁下若是不嫌弃,便与我一同去品一品西施阁的茶吧,”虞承青见这名黑袍人很有兴趣拉他站队,便道,“据说西施阁的茶十分清爽。”

这名黑袍人见拉拢虞承青有希望,便爽快道:“好。”

谁知虞承青与他一同进入西施阁后,那名黑袍人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仙师,您那日可见到了寒山烛龙?”

虞承青疑惑道:“见到了,怎么?”

只见黑袍人大叹一声,道:“我家主子见您与寒山烛龙一见如故,特地想请您说服他在另派多歇几天……”

黑袍人口若悬河说了许久,虞承青只从其中听到了部分关键词,组合起来就是:寒山烛龙并不想管魔族另派暴动的事情,而那个什么良先生看到寒山烛龙对虞承青还算客气,便想让他来说服寒山烛龙,让他在另派多呆一呆,给另派撑腰。

“可我并不认识寒山烛龙。”虞承青道。

那黑袍人顿了顿,道:“认识不认识是另说,仙师您是不知道,我家良先生去请他时被请出来了好几次……”

魔族另派似乎在很多地方都有“大本营”,方便围剿时躲起来,狡兔三窟,如此道理。

黑袍人带着虞承青绕来绕去,在一片竹林前站定了。

竹林葱翠,一片青绿色在炎炎夏日中确实令人感觉十分静心清凉,但虞承青听力不错,听到竹林之中的声音后便更加无法冷静了。

黑袍人大致是也听到了,略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良先生大概还在忙,你先在这里等一等吧,我就先走了。”

虞承青及时抓住和他一起尴尬的黑袍人:“你去哪里?”

“我在这里听墙角?我找死啊我?”黑袍人飞快抽回袖子,扭头就跑。

于是乎,便只剩下虞承青一个人在这里听墙角。

竹林中的声音隐隐约约,可虞承青却总能听的清楚,若不是为了找岳钰,他也不会在这里留在这里听活春宫……

“一定要让傅聆付出代价。”

突然轻微的声音从他心底涌上来,甚至带着写蛊惑的意味。虞承青瞳孔一缩,脑海之中猝不及防回放了他曾经梦到的傅聆的模样。

他在很久之前曾经梦到过傅聆,他穿着一身红衣服,似乎是在娶亲。

那种模样是虞承青从来没有见过的傅聆,他笑得很温柔,站在床前,手中拿着红盖头——似乎是新娘子的,可新娘子不见了。

傅聆面露不耐的看着他:“你是谁?”

虞承青站在门口,看着烛火摇曳,他的笑容带着一丝诡异。他重复傅聆问他的话:“我是谁?”

说罢,虞承青将门用力关上,快步走向傅聆,抓住那双手,将人按在床上。

虞承青用力咬上傅聆的耳垂,道:“我是你的夫君——”

竹林悉悉索索的响声传过来,虞承青迅速回过神,便看到走过来的岳钰。

岳钰此时只披了一件外衣,该遮的地方一个没有遮住,深深浅浅的吻痕交错在上面。

看到岳钰这副模样时,虞承青很明显愣住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岳钰,连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忘了。

岳钰却没有太大反应,取出一根发带将身后青丝绑起,缓缓道:“你有意要加入魔族另派?怕不是来这里卧底的,我劝你最好不要胡乱搅和。”

见虞承青没有反应,岳钰又道:“都是男人,我可不信你不知道我刚才做了什么……”

话未说完,虞承青便动了,他一拳打在岳钰脸上,掐住岳钰脖颈,将人按在地上,面色阴沉。

他问岳钰:“那傅聆怎么办?”

听到虞承青审问,岳钰面容明显扭曲一瞬,随即又恢复原状。

岳钰笑着对上虞承青的眼睛,道:“师弟,师兄这不是给你腾位子吗?你不要以为旁人都是傻子,你看傅聆的眼神,可是比我下流得多……”

不等虞承青再多说什么,便只听到竹林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是良见影,却不见其身影:“让虞小友好等,只是在下现在不方便见客,所以要劳烦阿钰传信了。”

虞承青抬起头,又听到岳钰道:“你来这里,无非就是想知道为何我一直盯着傅聆的元丹不放。”

说到这里,岳钰突然动手,朝虞承青的小腹踹了一脚。二人很快又扭打在一起。

混乱中,虞承青听到岳钰低吼一声:“傅聆——他就是该死!”

虞承青并不清楚傅聆的往事,此时听到岳钰所说,只觉胸中一股怒火冒出。毕竟还是半大个孩子,听到人如此说自己的心上人,顿时来了气:“闭嘴!”

此时此刻,远在北斗门的傅聆打了个喷嚏,手里刚刚组装好的组件又散了架。

前来探望的傅仙仙在一旁继续絮絮叨叨:“不要胡闹了,赶紧给我上床……”

傅聆顶着一脑门黑线,默默上了床——这几日他总是打喷嚏,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罗雨成等人都不允许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他想要知道也没有办法知道。

而几天前他对欧阳掣所说的闭关一事,那么更不可能实现了。

他这几日一直在尝试新作一个腐骨莲花,却无论如何都再做不出来——依稀记得某本书上说过,腐骨莲花是逆天法器,一个器修一生只能制作一次,倘若再去制作,那可能就要看天运了。

傅聆明白这一次或许不太可能制作成功,可那一朵腐骨莲花他也不可能向虞承青要回——送出去就是送出去了,哪里还有要回来的道理?虞承青与上一世大不相同,哪怕脑子里揣着某些无法明说的想法,可傅聆并没有对他起过二心,身正不怕影子斜,傅聆不怕虞承青会对他怎么样。

他只是想再努力一次罢了,岳钰走的不是能回头的路,傅聆没有完全的办法去保护他,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岳钰了。

这两个徒弟,傅聆这一世,一个也不想伤害——哪怕带着对岳钰不能明说的喜爱,他也希望这两个徒弟可以平安。

傅聆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倘若有人对他千般好,他也会回报同样。上一世是他没有看到虞承青的努力,这一世他与虞承青也有脱不开的瓜葛——既然如此,那么为何非要相看两厌呢?

正这么想着,傅聆听到有人敲门。

傅仙仙还没有走,站起身去开门,便看到解辛站在门外。

傅仙仙惊讶道:“解辛?你怎么回来……”

没有等傅仙仙说完,解辛朝她作揖,随即飞快走到傅聆身边,道:“仙师,你要小心岳钰!”

傅仙仙一愣,便明白了:“岳钰果然在魔族另派之中。”

魔族另派的事情闹得很大,景华也一直在忙碌,解辛有一日突然接见了一名重伤的和尚,自称“修缘”,将魔族另派的事情说明白了。

蓝檀寺虽然已经避世,这几年却又因为另派的事情又派了几名弟子出来,方丈师父对修缘道:“去吧,你的道来了。”

修缘带着一颗不完全的心脏走进人世,见识三千炼狱,在无数的人们身上寻找自己的道。

他乐意帮助傅聆一把——因为这名曾是傅小侯爷的人也曾经救过他。

可他流离人间,不知为何惹到了另派,岳钰拿着一把短刃,见到他时温和的笑着。

岳钰道:“你想为傅聆送去机缘?你想让傅聆飞升?”

岳钰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当年朝堂风雨飘摇,昏君听信谗言,将朝堂最后的一个文武侯诛了九族。却不知道,朝堂最后气运已经被其消耗光了,文武侯之死掀起了民心最后的一点叛逆,浩浩荡荡的起义席卷而来,将皇宫夷为平地。

依稀有人提起过,最初起义的那支队伍的领头人叫做赵怀愿,似乎是什么山上的土匪头子,后来被文武侯灭了山头,对朝堂怀恨在心……

“管他是谁,只要把狗皇帝灭了,带着咱们过好日子,那就是好人!”一人如是说。

“什么好人,他可是土匪,要我说,还是文武侯爷好……”另一人如是说。

“行了行了,你们不用争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后来那个叫做赵怀愿的人去了一次皇宫,在断壁残垣下抱回来了一个小孩子,便再也没有出面了。

眼尖的一眼看出来,道:“我见过那个小孩,据说是外疆献给皇帝,要被炼成明妃续命用的……”

又有人发话:“看吧,我就说,都不是什么好人……姓赵的恐怕起了贼心……”

岳钰浑身是血,被赵怀愿养在一朵莲花里。

赵怀愿让岳钰叫他“先生”。

先生脾气很好,只是常常会在冬日咳嗽,偶尔也会见红。

小岳钰伏在先生的脚边,问他:“先生,你怎么了?”

先生便道:“没什么,是旧伤了。”

先生问他:“阿钰,你要不要与我修习道法?”

岳钰道:“什么道法,能救得了先生吗?”

先生对岳钰道:“阿钰,我要死了。”

岳钰道:“先生不会死的。”

先生便不再说话了。

后来,岳钰不知听谁说的,良先生久治不好的旧伤和心病,都是北斗门的一名仙师害的。

姓傅。

岳钰便决定,要拿那个仙师的元丹来炼化,去救良先生。

从北斗门拜师归家那一日,岳钰看到先生站在门口等他。

先生问他:“这是我与他们的恩怨,你去掺和什么?”

岳钰便笑,他道:“先生的恩怨,便是我的恩怨。”

傅聆没有想到过,当年傅家的死,是压垮旧朝堂的最后一根稻草,甚至由此,害了岳钰,也害了赵怀愿,更害了那些为赵怀愿卖命的人们。千千万万条人命堆在一起,已经不是简单的恩恩怨怨。

从那时起,赵怀愿从恩怨情仇中抬头,他恨傅家,更恨站在傅家身后的皇朝,站在三重天书写规则的上位者。

如今傅聆闭关已经是不可能,傅仙仙听完解辛所说,坐在一旁沉思良久才开口:“只凭修缘一人所说,无从证实真假……”

“可是他所说的事情,确确实实是对的。”傅聆此时只想为岳钰开脱,道,“岳钰确实有理由恨我。”

“旧朝覆灭是必然之势,关你什么事,又关傅家什么事?”傅仙仙沉下脸反驳道,“若是按你的逻辑,那傅老侯爷之死、你的头疼病,也要归功那皇帝。这么多年,我没有去掀了他的皇陵,真是对得起他了。”

一旁的欧阳掣一愣,突然暗自感谢夫人这些年不杀之恩。

几人正这么说着,只听安婳猛地推开门,面色苍白,朝傅聆道:“师弟,你那小徒弟怎么跑到另派去了?!”

罗雨成在一旁抗议道:“今天什么好日子,都往我医修门跑,我生辰时也不见你们来得这么全过……”

蓝云升在虞承青离开时受傅聆嘱托,在虞承青身上放了一道追踪符,用以跟踪他,以防出什么意外。

但是傅聆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很清楚——就是怕虞承青跑到另派单独去找岳钰。岳钰在另派时所作,虞承青是看到过的,只怕虞承青会暗自去调查岳钰,此时看来傅聆所想是对的。

傅聆叹道:“我去吧。”

傅仙仙第一个驳回:“不行!”

好歹也是当年北斗门掌门身边的二把手,此时见到傅仙仙生气,在场众人皆是抖了一抖。欧阳掣在一旁打圆场道“师弟,你此时的伤还没有好,就不要去了,师兄去,师兄去行不行……”

“我不是小孩子,”傅聆缓缓道,“岳钰与虞承青都是我的徒弟,作为师父,我有必要将他二人带回。”

欧阳掣在一旁抓到了重点:“嗯?岳钰?他也在魔族另派?”

傅仙仙难得没有回答,只捏了捏眉心,道:“你不能一个人去。”

安婳自小在瓜田长大,此时听到岳钰与虞承青都在另派之中,便嗅到了瓜的味道,道:“我与师弟一起去。”

虞承青仍旧在另派之中,只不过与岳钰差不多——互殴得鼻青脸肿,寒山烛龙恰好来到,看到二人模样,难得露出一点异样表情。

良见影站在一旁轻揉岳钰脸上的红肿,看到寒山烛龙到来,笑道:“寒山先生考虑的如何了?”

寒山烛龙道:“我没有想过去反魔族或三重天,你用我的名头去闹事,也不过是会惹天帝更加不想见我,对你没有多少帮助。”

“当年寒山先生主动放弃魔君之位,依我之见,可不是不想坐这个位子,”良见影继续道,“寒山先生对天帝的感情天地可见,可惜天帝不可见。”

魔族与三重天虽然表面和气了不少年,可暗地中的积压矛盾甚久,不是一个景华就能断了的,当年寒山烛龙离开三重天后,便被魔族拥护,可没人明白他究竟怎么想的,竟然自己放弃了,而后离开了魔族,隐居在无极地一带。

后来景华上位,再后来闹出魔族另派一事,良见影对外宣称领头人是寒山烛龙,才获得了一些支持——毕竟寒山烛龙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如今若是被那些支持另派的人们知道,良见影不过是冒用了寒山烛龙的名号,只怕良见影会成为他们恼羞成怒的靶子。

这也是为何良见影用尽千方百计想要将寒山烛龙留在另派之中的原因了。

良见影道:“寒山先生不想得到天帝吗?”

“那也不是用这种方式……”寒山烛龙眉头一皱,随即话语突然被良见影打断了。

良见影缓缓道:“寒山先生好觉悟,纵使被天帝砍了龙筋,驱逐出三重天,也是处处为天帝着想啊。”

站在一旁的虞承青明显便听出了良见影话语中的奇怪语气,却不想寒山烛龙丝毫没有反驳良见影,而是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方才我便想问,你怎么在这里?”

虞承青客气道:“晚辈做什么,与先生无关。”

自从寒山烛龙方才进入另派到现在,虞承青一路都听良见影唤他“先生”,虽然知晓寒山烛龙无意为另派做担保,但出于尊重,虞承青便也称他为“先生”了。

听到虞承青称他作“先生”,寒山烛龙明显愣了一下,道:“另派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出去。”

虞承青向来不是什么乖巧的人——在傅聆面前也最多是做做样子,他道:“晚辈所做有自己的道理,先生无需插手。”

寒山烛龙长叹一口气,飞出一掌,虞承青见势拔剑去挡,却在拔剑中途被寒山烛龙一只手按了回去。

随即虞承青只觉胸口镇痛,寒山烛龙道:“不要总是依赖这把剑,心中有剑,又何需去担忧手中无剑。”

不再等现场众人反应出什么,虞承青已经被寒山烛龙按住一边肩膀带了出去。

良见影这一计实在不怎么高明,仅从寒山烛龙与虞承青相见的一面便判断二人有所交集,妄想利用虞承青劝说寒山烛龙留在另派,如今弄巧成拙,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岳钰见寒山烛龙离开,立即要去追赶,却被良见影拦住了。

“另派是我一人带出来的,”良见影站在房屋之中,面容隐晦不明。他将茶水倒入茶杯之中,抿了一口,“既然寒山烛龙不愿掺和,那也无需再多费口舌。”

岳钰不太明白为何良见影突然想开,随即看到对方嘴角上扬。

良见影道:“咱们准备准备吧,傅聆来了。”

寒山烛龙此人,曾是三重天第一战将,倘若哪方能够拉拢到他,那便是获得了一半的胜利。但他与天帝曾有旧情,让他强行站在三重天对面确实不妥。

既然如此,良见影便放弃了将寒山烛龙拉拢在他身边的计划,转而计划拿取傅聆元丹。

傅聆在正统修仙门派修习将近三百年,元丹与修为都是他这等歪道所不能比及。倘若良见影吞噬了傅聆元丹,再与另派众人合力,擒抓寒山烛龙会有一些胜算……更多的愿意仍旧在于午夜梦回,良见影自满地血泊中惊醒时,对傅家刻骨铭心的恨意。

曾经最大的仇人已经化作飞灰,可恨意没有时间流逝中烟消云散,他从尸山中爬出,这具残缺的身体和灵魂……需要一个寄托,能够让良见影恨着活下去。

只有傅聆……只有扒开他的皮肉吞食他的心脏元丹,良见影才会笑出声来。

倘若说当年岳钰提及为他报仇,为他夺取傅聆元丹时,良见影或许在一瞬是不赞成的,他仅存的良心不希望他的爱侣为此身入棋局,可良见影从不保证,他真的没有期待过旁人理解他,帮助他。

他道:“阿钰,我们准备准备,迎接傅聆吧。”

且说虞承青被寒山烛龙带出后,二人直直离开竹林。

不知为何,虞承青被寒山烛龙按着右手,无法拔剑,却从寒山烛龙手中察觉到了源源不断的灵力。

正在思考之时,寒山烛龙突然道:“你今年十九岁?”

“是。”虞承青看着对方面带迟疑,收回手背在身后,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欲言又止。

虞承青没有兴趣去问清楚寒山烛龙究竟想要说什么,良见影那边他应当无法探查岳钰事情了,只能去民间探访。

……只能说,这次暗中调查实在很是失败。除了一些模糊的线索,其他几乎没有寻找到。

于是虞承青便拱手道:“多谢先生搭救,晚辈还有其他的事情,便先走了。”

不等寒山烛龙再说什么,虞承青便离开了。只留下寒山烛龙一人站在那里,皱眉深思。

虞承青刚刚走出那名黑袍人带他进入的地区,便看到外面无边荒凉,除却草地行人便再没有。再转过身去,便发现身后竹林已经消失不见了。

——应当是竹林有什么结界,此时一旦出来便无法再进入了。

正待虞承青思索走向哪个方向,便听到远处悠悠铃铛响声响来,逐渐靠近了。

他转过身,便看到几只白马向他走来,后面拉着一辆挂着琉璃的轿子,轿帘跟随风吹晃动。

白马走至虞承青面前便停下了,轿帘停下了晃动。

街上行人还在熙熙攘攘,偶有孩童举着风车跑过,虞承青听见柳叶晃动的声音,听到一些附近的人们讨论这辆马车如何如何耀眼的声音。

虞承青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虞承青也听见鞭子刮破空气,朝他飞过来的声音。

轿帘被鞭风甩起半截,虞承青一手抓住那根黑色长鞭,看到轿中撑着下巴的美人。

美人此时穿着一身金丝白锦长袍,三千青丝高高束起,被一根镶着碧玉的金簪子固住长发,眼角似乎还带着一些粉红色,腰带随意束了一下,便这么出来了。

美人撇了撇嘴角,骂道:“滚上来。”

虞承青掀起轿帘,一跃而上,道:“师父,你怎么找到我……”

傅聆仍旧那股模样,撇了一眼虞承青,道:“我让人在你身上放了跟踪符。”

听及此话,虞承青一顿,翻看了身上的衣物,果不其然,在腰封中捏出了一张极薄的符纸,上面字迹清晰,似乎是蓝云升亲手写的。

虞承青哭笑不得:他一介北斗门小弟子,何德何能让符修门现门主为他写符。

傅聆伸了伸懒腰,不再多说什么,道:“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便看着马车,回安府。”

安府是安婳在人界安置的一处房产,作为她二人暂时的住所。前几日北斗门出了急事,安婳不得不赶回去,便只好叮嘱傅聆好好养伤,碰到另派人士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见到虞承青也不要冲动……

傅聆确实没有意气用事,也没有冲动,他是在大街上看到虞承青的。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马车似乎是能够清楚回到哪里,虞承青不需要多做注意马车,反倒是傅聆更加引起他的注意。

傅聆此时穿着的一身衣物,看起来着实不像平时高高在上的仙师,却又平添了一身贵气,更像只金丝雀了。

傅聆看起来十分犯困,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似乎是这个姿势不令他满意,傅聆便扯了一把虞承青,将人拉过来枕着睡觉去了。

自傅聆滚进他怀中,虞承青便没有再多过动作,他屏住呼吸看着傅聆,轻轻捏起傅聆的发丝,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见傅聆没有醒来,虞承青伸出手,抚上傅聆的脸庞,缓缓移动,碰了碰他的嘴唇。

傅聆的嘴唇是软的,微微带着一丝凉意。

不知为何,虞承青的思路便飘远了。傅聆在他设下追踪符,究竟是为了防止他单独一人深入另派遇到危险,还是怕他进入另派,对岳钰不利?

傅聆一句话也没有解释,却更加加深虞承青心中猜忌。

他喜欢傅聆,可傅聆满心满眼都在岳钰身上,这不得不让他思索。

如果他进入另派,遇到意外了呢?傅聆会怎么做?他是会救自己,还是放弃自己,庆幸岳钰没有受伤?

既然傅聆已经在他身上暗中放下了追踪符,那么为什么傅聆没有阻止他进入另派?是因为他的生死无可厚非吗?只要不死,其他随意?

前世他在傅聆眼中轻如尘埃,哪怕这一世傅聆对待他有所改变,虞承青也不曾掉以轻心,他甚至常常在怀疑傅聆待他的所作所为是好的。

每次傅聆对他微笑后,虞承青却只觉后背发麻,他甚至问自己,傅聆为什么要对他微笑?是他哪里做的不对吗?

虞承青尝试过催眠自己,告诉自己傅聆其实还是喜欢他一点的。

可是傅聆什么都不解释……

他要骗不下自己了。

虞承青真的想问一问傅聆,我在你眼中算是什么。

虞承青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傅聆。

或许是崇拜……崇拜傅聆对器修的悟性,或许是嫉妒傅聆对岳钰的偏心,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喜欢傅聆的脸,也或许是上一世太过孤独,将傅聆看做自己最后活下去的固执。

可固执了这么多年,感情也会悄然变味,悄悄扭曲成一种占有欲,扭曲成一种异样的爱意——

虞承青脑海中有一片声音轰然炸开,顺着沸腾的血液震荡全身。

他深黑色的眼睛瞬间被金色填满。

虞承青听到自己对自己道:“傅聆现在是你一个人的。”

狭小的马车空间,轿帘把四周隔挡起来,虞承青心中愈加沸腾。

可在愈加轰鸣的感情冲昏头脑之下,虞承青却更加冷静了。他俯下腰,细细亲吻傅聆的额头,随即缓缓往下,狠狠咬住傅聆嘴唇。

这一次没有安神香,傅聆很快便醒了,随即便被虞承青按在马车墙壁旁,一片薄红很快爬满傅聆脸颊,他想要说话,随即舌尖被虞承青绞住,一缕银丝自唇边滑下。

虞承青发狠一般将傅聆周身气息全部抢夺,使得傅聆只能从他口中获取气息。

一时间,马车之中满是混乱的呼吸声音与接吻的水声。

意乱情迷之时,傅聆突觉虞承青的一只手伸到他腰边,随即用力一扯,腰带轻飘飘落地。

只听马车外白马嘶鸣一声,似乎收到了惊吓,向另一个方向狂奔。

傅聆呼吸不畅,一手掐住虞承青下巴,又惊又怒:“虞承青,你干什么?!”

虞承青一手按住傅聆的手腕,搁在他的头顶,额头互相抵住,对上傅聆的眼睛。

他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莫名其妙的勇气使他用力喘息,抓着傅聆手腕的手愈加用力。

他紧紧盯着傅聆双眼,空气如火,几乎要把他点燃了……虞承青缓缓道:“师父真的想知道吗?”

傅聆此时双手被缚,衣物已经褪去一大半,但他向来不是什么坐以待毙之人,只暗自召唤穿鳞鞭。

虞承青神智尽失,力气更是他无法抵抗的,只能靠穿鳞鞭勉强将人绑住了。

穿鳞鞭之前被虞承青扯断过,万幸器魂还算完好,能够拼接起来,但这一次之后,不知道穿鳞鞭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这一次傅聆没有留手,穿鳞鞭捆上虞承青的瞬间,便见鞭身倒刺竖起,扎进虞承青皮肉之中,可虞承青浑然不觉疼痛,仍旧以那副姿态将傅聆紧紧按压在身下。

旧伤尚且未好,傅聆此时难以动作,抬腿去踹虞承青,便被对方压制,更是捏住了外袍,直接扯了下来。

傅聆暗骂一声,随即被虞承青翻了一面,一只手抚上他的小腹,将他的腰身往上抬了抬。虞承青低着头不断在傅聆后颈处嗅闻,那只空出来的手四处摩挲,衣袍坠地的一瞬傅聆大脑空白,他连最后的动作都忘记做了。

第一次行事都是匆匆忙忙的,虞承青连扩张都没做——滚烫地捅进来时傅聆快要疼晕过去,他一瞬间失去力气伏倒下去,腿根不断打颤,眼前阵阵空白一闪而过。

傅聆心中恐惧万分,虞承青冒着血的胳膊按压住他的双臂,俯身下去亲吻傅聆的后背。直至良久之后傅聆才发出微弱的一声喘息,随即虞承青开始动作,大幅度地抽插几次后便开始加快频率,傅聆别在发上的簪掉了,头发散落下来,露出白皙的脖颈。

可怕的无助感席卷傅聆胸腔,鲜少流露的恐惧让傅聆眼眶通红,险些掉泪。腰肢的疼痛令他不得不大口呼吸,虞承青的胸口紧紧贴住他的后背,两颗心脏隔着皮肉依偎跳动。

——傅聆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小辈逼到哭鼻子。

“不……不要动了……”傅聆头晕眼花,话语中满是哽咽,被虞承青撞得向前一耸,又被抓着腰肢拖回来,他痛呼出声,“混账……我让你别动了!”

虞承青垂着眼睛看他,眼睛格外得亮。他将傅聆面对面抱着,抬起一根腿挺身而入,一只手轻轻揉捏傅聆前端,只看着他浑身哆嗦快要软成一滩水。

虞承青道:“师父这里在流水……”

傅聆,傅聆的衣服,他别在衣襟上的玉佩,发簪,腰侧的伤口渗出鲜血,雪白的皮肉,发颤挺立吐出情液的前端,满是情欲与怒气的眼睛……虞承青亲一亲他的眼角,像捧着一尊玉器。

……喜欢,好喜欢。

马车不知奔腾到哪里,车轮碾过石子,将轿子颠一颠,傅聆被顶上高潮的一瞬终于从欲望里抓住一丝理智,一口咬上了虞承青的脖颈,还捆着虞承青的法器迅速用力,垂着头只知道操干的人终于闷哼一声,紧紧攥着傅聆的手腕,射在了傅聆体内。

这是一次不愉快的经历,马车还在不断奔行,却不知去向何方。嘈杂的风声穿行轿帘而过,卷起混乱的喘息声音,飘散在空气中。

傅聆嗅到了血腥味,不知道是虞承青的还是他的。

多年以前,器修门的门主还是某位喜爱种树的人时,他曾与傅聆说,倘若你遇到了你所想要追求的,那便不竭余力的去追求,不要害怕。

后来,傅聆遇到了,他看到岳钰的第一眼,心脏漏了半拍。

他小心翼翼的把岳钰护在掌心,像养着一只小兔子——可是后来,小兔子突然咬了他,然后跑了。

傅聆手心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突然看到躲在草丛里偷偷看他的脏兮兮的小狗,小狗跑到他的脚下,贴着他的腿转圈圈。

虞承青咬住他的肩膀,道:“师父,我爱你,永远爱你……”

小狗突然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掌心。

傅聆觉得他是个懦夫。

什么都想要讨好,可是什么都没有剩下。

小狗对他道,你是高高在上的仙师,只要你愿意,什么都是你的。

小狗道,我也是你的。

他的师父也看着他,笑道:你总是这样,连感情都分不清楚。

小狗问他,你爱我吗?

可是傅聆分不清楚了。

岳钰把他最后的热枕都消耗光了,傅聆看着岳钰离开,心脏中的悸动缓慢冷却。他慢慢摊开掌心,小兔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原来很多事情与他想的不一样。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可褪去这一层的感情,就什么都不剩了。

傅聆总是以自己所谓的喜爱,去淡化了岳钰所有做错的事情。

包括岳钰上一世暗中对解辛下的手,岳钰这一世对虞承青说的种种,也包括岳钰亲手捅了他两刀。

傅聆骗不过自己了。

他明明知晓上一世是岳钰害死的解辛,却仍旧将他包庇了。他明明知晓——

傅聆什么都明白,可他选择了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听。

无端的罪恶感突然袭来,傅聆只感受到无边寒冷。

师父对他说,你要学会正视一切,包括你的所有,包括你自己。

这一世解辛没有离开,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可是一切又是一样的,傅聆只是把遮盖在上面的布揭开了而已。

傅聆迷迷糊糊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得要命。

一团奇怪的东西将他围在里面,上面密布着一连串的黑色鳞片。再细细看去,便能看清楚这是只龙,将龙头搁在一旁,还在睡觉。

龙并不常见,傅聆所知的只有三重天的天帝与寒山烛龙——可此时这只黑龙看起来尚且年幼,甚至还没有经历第一次褪甲,鳞片看起来很稚嫩。

马车已经不见了,他现在是在空荡荡的野外的。

傅聆脑袋中猛然回想他昏迷前的事情,又结合阎王所说的话语,也不难猜测这只黑龙是谁了。

都说龙性本淫,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看来确实是这样。

之前他所了解到的消息中,虞承青是三重天的仙君,他尚且还在纳闷仙君渡劫不是很常见的事情么,为何天帝还要插手,现在如此看来,虞承青可能是天帝的儿子。

毕竟龙不多,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虞承青刚满十九岁,这一次大概是第一次化龙……

也就能解释虞承青为何突然的发疯了。

傅聆的衣物似乎不太能穿了,龙身将他团团围住,只剩很小的一片地方,也无法移动。

他试着站了几次,大概是很疼,就放弃行动了,靠在虞承青的鳞片上等他醒过来。

傅聆误以为他醒过来之后应当会很激动,或许会拿穿鳞鞭抽虞承青几鞭子之类的……可他现在没有力气了。

他甚至现在还没有分清楚究竟他被自己徒弟上了这件事情严重,还是岳钰根本不爱他一开始接触他就是为了拿走他的元丹其实岳钰是个混蛋这件事严重,又或者是上他的那位还是天帝的儿子他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这件事情更加严重,又又或者他喜欢的人是另派来的卧底更加严重一点。

阎王说他只需要帮虞承青渡劫过后就可以了,既然如此,虞承青现在已经可以化龙,那大概就是渡过劫了吧?那接下来就没有他什么事了吧?

那他现在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管虞承青了?

傅聆咳嗽一声,觉得有点冷。

傅聆本意打算等待虞承青醒来,再说清楚其中事情,可良见影完全没有给他这个准备。

在傅聆走神片段,便瞥到一旁走来一名男子,正是良见影。

良见影似乎并不在意傅聆此时模样,反而细细将虞承青瞧了一遍,笑道:“傅仙师,昨日好福气……”

傅聆懒得发火,但不代表良见影能随意口无遮拦——只见他手中当即出现穿鳞鞭,飞快朝良见影脸上刮过,便见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的脸上。

良见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笑得令傅聆心口发麻,他虽只见过此人几面,但其心性狡诈,傅聆不敢多做动作。

可只这么片段时间,便见良见影挥了挥右手,便听到四周一片轰隆声音,只见几根人身粗的锁链拔地而起,将虞承青的身躯困住了。与此同时,四周冒出许多另派之人,纷纷走向傅聆。

出此动静,虞承青不可能不醒,睁开双眼后便发觉自己动作奇异,再仔细看去,便察觉到他自己此时已经化成了龙身。

震惊之余,虞承青没有来得及多想,便察觉到自己被锁链困住了。

黑色的巨龙扭动身躯,引得满地锁链哗啦直响,巨大龙尾扫过探上前的另派群众,将傅聆护在了其中。

良见影缓缓道:“傅仙师,你可真是收了两个好徒弟。”

说罢,他不再等傅聆说什么,转过身,便看到岳钰站在那里。

岳钰的眼眶有一些红了,良见影站在他身边,在他耳边道:“阿钰,你想要先生活下去吗?”

天地风声乍起,另派群众的惨叫声伴随着锁链声音翻滚起来,岳钰看到他们被虞承青抬起的爪子拍碎,这个被压制住的青年还在威胁他:“你敢动傅聆一下——你大可试一试。”

岳钰向来认为傅聆做什么事情都是游刃有余的……除了做饭以外,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傅聆手足无措的模样。

似乎是害怕他看到什么,可他什么都看到了呀。

看到曾经偏爱他的师父,满身都是虞承青留下的痕迹,岳钰只觉得恶心。

——我的好师父,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吗?

良见影在他耳边柔声道:“阿钰,只有我是爱你的。”

傅聆此时气府大伤又经历交合一事,不可能有过大的动作,正是趁此机会一举拿下的好时机。让良见影更加意外的便是虞承青,这个北斗门的剑修,竟然还是一只幼龙。

良见影好像知道为什么寒山烛龙对待虞承青的态度不一样了。

如此,两只龙都在自己手中,岂不是一举两得?

钢钉钉穿傅聆肋骨时,良见影听着那一阵骨骼扭曲的声音,竟然笑了出来。

良见影一手抓起傅聆的头发,看着他的眼睛:“小侯爷,父债子偿啊。”

虞承青此时气府尚且还在波动之中,灵气被锁链压制,变回了人形,被几名另派中人按在地上。

中途没有出现太多的意外,良见影带着虞承青傅聆二人回到了无极地。

无极地此时妖魔混乱,虽然无法冲破封印,却也十分危险。傅聆的元丹被强行剖出,交给了良见影。穿鳞鞭失去了主人灵力的供给,倒刺散落了一地,像是开败了枯萎的花瓣。

傅聆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虞承青见不到傅聆,因为他被岳钰带走了。

傅聆现在满身都是伤口了,虞承青无法想象岳钰会对他怎么样,可四周混乱,他连离开这身锁链都没有办法。

傅聆是个很好看的人,正襟危坐时便是令人十分敬畏,哪怕是现在这副模样,岳钰其实也有一些惧怕他。

似乎有的人的威压是与生俱来的,尽管傅聆从未朝他发过火,岳钰此时也仍旧会用布条遮住那双眼睛。

浑身是血的衣物已经无法再穿,岳钰便索性将傅聆的衣物褪了下来扔了出去,再仔细为傅聆擦洗身躯,将贯穿傅聆四肢与琵琶骨的锁链悬挂在床榻之上,就这么撑着下巴看着他。

元丹离开气府的人活不了太久,傅聆此时已是虚弱至极,除却胸膛扔在微弱起伏,便整个人都像断气一般。

他十分清楚自己在哪里,被谁带走……正是岳钰。

可是他没有力气再去说话了。

只能任由岳钰摆布,随意怎样。

岳钰拿来药瓶,为傅聆擦拭伤口,轻轻为他包扎好——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良见影大概是在努力吸收傅聆的元丹,这几日大概都不会过来,所以岳钰很乖的坐在傅聆床前,看着他的师父呼吸。

似乎就这么安静过着,岳钰已经快要忘却他对傅聆做了什么的时候,良见影将他带了出去。

“阿钰,这几日想我了吗?”良见影蹭蹭他的嘴唇,将岳钰抱在怀里,柔声哄道。

岳钰察觉到良见影周身隐隐约约的灵气,不算太稳固,应当是还没有吸收好。

他提醒道:“先生,提气固元,这几日我们还是不要……”

“乖,”良见影哄道,“你是我的明妃,你应当明白我有多爱你。”

良见影没有修习过正经功法,学的都是他那邪门歪道师父手中零零散散的书页,因此灵气也是十分稀薄,此时突然吞下傅聆元丹,灵气突然暴涨无法控制。

也便只剩这么一个法子,只能靠岳钰减少一些灵气的波动。

可傅聆的灵气十分浓郁,良见影吻向岳钰之时,岳钰只觉有人在看着他。

那个人站在他们身后,睁着一双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亲吻,云雨。一字不说,就这么看着,便足以令岳钰心惊胆战。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推开良见影。

可是傅聆是不可能在这里的,岳钰安慰自己,傅聆现在除了在那间屋子里,他怎么可能出来呢。

牢中灵气稀薄,更不要说这里是无极地,没有妖魔来添乱就已经很好了。虞承青在牢中待了整整一日,却连一半的灵气都没有恢复,身上的伤口可以勉强忽略不计,他只是有些担心傅聆。

傅聆身有旧伤,又加上他发疯,根本无法压制,更何况……

重活一世,虞承青确实发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虽然知晓是岳钰要抢夺傅聆的元丹,可他没有想到岳钰这么做,是为了魔族另派的良见影。他更没有想到,自己会是一条龙。

甚至由于初次化形,伤了傅聆。

正这么想着,便见门外走入一名另派人士,手中拿着一碗药汤,走近那层铁门,敲了敲道:“那个黑头发的人,你还活着吗?”

虞承青猛地抬起头,便看到那人将药碗隔着铁栏递进来放下,随后将身上宽大的斗篷摘了下来。

来者是名白发的少女,额头上长着两个犄角。

少女道:“你叫虞承青?”

虞承青并不清楚这名少女究竟是谁,因此没有多做回答,更何况他的四肢被锁链捆住,灵气被压制,根本无法多做行动。若是表明身份后对方意图不轨,谁都救不了他。

那少女见虞承青没有动作,便在那边道:“这大牢之中只有你一个体内带着灵气,我可是聪明着呢,你不要骗我。”

对于少女这种自问自答的奇葩行为,虞承青不再说话,索性闭了眼修养,心中计算如何跑出去。

“这药没毒,还是良先生要我送给你的,”少女见虞承青没有动作,也不气恼,自己选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继续道,“良先生说,不能怠慢你,就算你在大牢里也不许怠慢你。”

少女口若悬河半天,却不见虞承青说话,扭头问道:“你不好奇为何良先生对你那么好?就连北斗门的那个谁都没有如此待遇,药都是岳公子求来的。”

话音未落,便见虞承青猝然睁开眼睛道:“傅聆怎么样?”

自从少女进入大牢到现在,虞承青与她说的话不过几句,此时他突然主动问话,眼神凶的能杀人,将少女吓了浑身寒毛炸起。

少女站起来,道:“他好着呢他,有岳公子护着谁敢欺负他……你快点将药喝了,若是良先生知道你不喝药,被扒皮的可就是我了。”

良见影给的药确实没有毒,只是会在喝下后一个时辰内会烧及经脉,虞承青不得不分神将经脉护住,这样一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灵力又消耗光了。

一连几日,那名少女都会来送药,除此之外,没有人再过来了。就连送饭的狱卒都不多留一下。

一来二去二人便熟悉起来,虞承青也发现这名少女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权力,靠她其实是出不去的,这也就令他放弃了和少女多说几句的念头。

可少女并不知晓虞承青心中所想,每日都靠在大牢前与他谈天说地,哪怕虞承青并不搭理。

“良先生其实人很好的,”少女笑道,“为人谦逊有礼,对我们也很好……你们外人总说另派如何如何,可你们没有了解过另派,又为什么总要那么说呢?”

见虞承青不说话,少女又继续道:“另派之中,每一个人都是互相尊重的,谁也不欺负谁,比之前的地方好多了。虽然我们跟随良先生居无定所,总是跑来跑去,可我们是幸福的。”

窗外星光撒下来,虞承青缓缓道:“是魔君管的不好吗?”

“啊!你今日第一次理我。”少女欢呼一声蹦了起来,“你总是问我那个傅聆如何,可你们不是师徒吗?我记得徒弟不是要唤师父吗?你这么直呼你师父的大名,他要敲坏你的脑袋的。”

虞承青又不说话了,剩下少女又尴尬的站了一会儿,又坐了下去,她道:“其实不是魔君管的不好,只是……家族中的长辈都说他是个毛头小子,什么都管不好,还不如让寒山烛龙管呢。”

虞承青想问“你怎么知道魔君景华管的不好?”,可他又闭嘴了:这是魔族的事情了,关他什么事。

“你见过寒山烛龙吗?”少女问道,“寒山烛龙是不是一个老头子?”

“是个病秧子。”虞承青缓缓回答道。

“啊呀,病美人吗?”少女又道。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鸟鸣声,又很快不见了。少女还在惊奇无极地怎么会有鸟叫,扭头还欲说什么,却见虞承青站了起来。

青年站在那里,肩披月光,双眼之中仿佛有火光跳动。

少女被惊到,一时间忘了说什么话,却见青年缓缓向她走来,束缚四肢的锁链应声而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掉落在地上。

“抚浪。”虞承青道。

一把散发着青色灵气的剑自他身后而出,刺穿少女的肩膀,将她死死钉在了墙上。

惨叫声惊醒了大牢之中的囚犯,他们纷纷探出头去看,却见同属另派的女孩浑身是血,震惊之余,他们破口大骂虞承青。

虞承青再没有多想什么,抽出抚浪,向前走去。

魔族另派是三重天一直计划要抹去的,哪怕他现在心软放过他们,三重天也会杀光他们——与其让他们看着亲友痛苦死去,自己痛不欲生,还不如现在就结束了他们,往后还能在黄泉路上见一眼。

虞承青踩过一地鲜血时,这么想着。

天边的碎星闪烁,无极地鲜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可血腥味道是掩盖不住的,它们钻进泥土之中,将整个大地染成了红色。

傅聆看不到四周,只听到人走进来的脚步声,频率有一些急促,似乎有某些急事。

他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声呼喊:“快走,发狂的龙可不是好收拾的,先保命——”

还有人的惨叫声音。

似乎是岳钰拿着他手腕的锁链,想要解下来,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墙上取下来,傅聆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了,鲜血染红雪白中衣,落在床褥上。

岳钰似乎在发抖,他在低声说着什么,随即又有人走过来了,似乎在和岳钰拉扯。

岳钰道:“先生,为什么这个锁链解不下来?”

是良见影。

良见影道:“傅聆已经对我们没有用处了,为什么要带着他?更何况虞承青是他的徒弟,良心还在,就不会杀了他的。阿钰,我们走吧。”

岳钰道:“先生,你说过,敌人也是人啊!”

良见影便笑了,他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他抚摸着岳钰的脸:“阿钰,你听好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说给鬼听的。”

岳钰还想说什么,被良见影打晕了。

转身离开之际,良见影听到傅聆沉闷道:“赵……良见影,希望你带着岳钰躲的好一些,最好不要被我发现,下一次我便不留情了。”

良见影转身离去:“但愿下一次我还能看到你。”

房屋之中又安静下来。

又等了很久,又有人推门。

傅聆却没有多做动作。方才混乱之中他隐约听到了,虞承青现在正在发狂,他大概没有多大的概率能活下来……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个没有元丹的废人。

那人说话了,果然是虞承青:“师父。”

虞承青又道:“师父,你流血了。”

那只手抚摸上傅聆的胸膛时,他轻微瑟缩了一下,大致是因为某些原因。

虞承青道:“师父,疼吗?”

锁链剧烈响动,傅聆猝然睁大眼睛,惨叫出声,咬在白骨上的倒钩被虞承青扯了出来,牵扯出一连串的血肉。

虞承青再没有说话,他低着头抱住发抖的傅聆,咬碎舌尖,将口中鲜血哺入傅聆口中,与此同时,一朵莲花在傅聆身侧绽放,花瓣附着在他的皮肤上。

“我们马上回家。”虞承青抱住傅聆,轻声道。

北斗门最近也不安生,先是傅聆与安婳离开那日,体修门便出了事情,似乎是某位弟子渡劫,结果劫雷点了整个瓜田。随后又是各个门派被另派人士攻击,纷纷上北斗门请欧阳掣带头绞杀另派。

随后又在今日,天帝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欧阳掣最初没有相信。

“魔族另派的事情都够他忙了,有什么闲心思来这里?”欧阳掣坐在椅子上,给女儿梳头,在亲闺女一片嚎叫声中,抬头便看到站在门口的男子。

白斯雪是三重天公认的美人,不是由于仙子仙君们忌惮他的身份而将他捧到第一美人,而是白斯雪真的很美。

不同于傅聆的凌厉清冷,白斯雪的美是雌雄莫辨的,笑起来便是一个极大的漩涡,将人卷进去出不来。

这位美人天帝道:“欧阳掌门的千金十分可爱啊。”

欧阳掣当即将女儿送了出去——听闻这位天帝除了当年那位三月天妃后便没有再娶,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再说自己家女儿这么漂亮,万一天帝动个什么奇怪的心思……

不过白斯雪并没有多去看欧阳采月,而是径直坐到了欧阳掣另一边的椅子上,笑道:“欧阳掌门似乎不认为朕应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欧阳掣尴尬一笑,又听到白斯雪缓缓道:“魔族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了,景华这几年一直在忙这些事情。年轻人总要独自面对一些事情,这件事朕不便插手。”

话说到这里,便听到门外一连串的呼叫声音传来,一名医修门的弟子跌跌撞撞跑进来,双腿还在发颤。

欧阳掣撇了一眼白斯雪,却发现对方对于这名闯进来的弟子似乎并不恼怒,仍旧云淡风轻的端起茶杯,道:“这位小友,这么着急跑进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名弟子满脸苍白,抓着欧阳掣的袖子哭道:“虞承青……器修门的那个弟子闯进医修门,满身的血!”

他似乎是被吓到了,胡乱说了许多也没有说出所以然来,欧阳掣干脆赶往医修门,回头一看发现白斯雪也跟过来了。

“年轻人总要有一份担当,”白斯雪笑道,“朕是来这里为景华找帮手的。”

二人赶去医修门时,便看到一群弟子都被虞承青赶到了外面,一身血的青年站在那里,双目紧紧盯着罗雨成,一动不动。

罗雨成此时脾气也不好起来,拿着针的手都在抖。

他道:“拿盆水来。”

见四周没有反应,罗雨成突然扭过头朝虞承青吼道:“拿水来!”

虞承青便突然清醒过来,转过身去端水。

欧阳掣快步走向屋中,便嗅到满屋子的血腥味道,他道:“师弟,这是怎么……”

话突然卡住壳,欧阳掣说不出来了。

他仰起头掐了掐眉心,转过身将还围在外面的医修弟子们遣散了。临了又嘱咐道:“医修门这几日暂时封闭,任何消息都不许往外泄露……尤其是不许传到傅仙仙那里,谁都不许乱说!”

于是尚且安静的北斗门便突然乱套了,掌门和天帝在医修门留了很久,有人在外面传言,说是器修门的人都死光了。

这些谣言自然便传到了傅仙仙那里,她赶到医修门时,便被欧阳掣拦住了。

欧阳掣似乎没有睡好觉,原本便多的胡子更加茂密,他的双眼胀满血丝,脸色都有一些苍白了。

他拦住傅仙仙,哄道:“娘子,夫人,仙仙,这几日你先不要过来……”

傅仙仙便瞪他:“你让开,小聆早就回来了是不是,你为何不与我说?”

欧阳掣无奈道:“我只担心你情急冲动……”

傅仙仙一愣,眼眶便飞快红了:“我就不应当让他出门,总是惹一身伤回来,你也总是帮他瞒着我,你要气死我!”

北斗门一片混乱,白斯雪将虞承青叫到了侧房,直截了当道:“你喜欢傅聆。”

虞承青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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