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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休息(半人鱼小小偷吃了一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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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特早早称累去泰尔房间休息了,克雷格从屋里出来时,只有泰尔一个人坐在门边。

关上门,克雷格一眼瞧到右手边的家伙,心里就开始不舒服。

斯泰尔斯·杰莫纳和蒙特·卡鲁索同他是共享勇者的关系。这世上没多少人会因为看到情敌而欣喜的。

泰尔几乎是和克雷格对上视线那一刻,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嫌隙与敌意,尽管他好像有意掩盖自己的情绪,但神官先生实在太好懂了,就是面上不动,厌恶的感情都能从眼睛里射出来。

他灰蓝的眼睛,像翻浪的海面,相当会说话。

泰尔能理解为什么克雷格不想看到自己。某种程度上是他和蒙特逼神官先生就范,一个言语胁迫一个不加阻止,神官先生才会和勇者共赴巫山。

但坦白讲,神官先生也没表面看起来那么耿直啊,即便因为那面子上过不去的强迫,也不用乖乖从上午待到傍晚。

何况,他和蒙特、自己不同,根本没有因为外力失控。泰尔一直守在门外,所以很清楚,克雷格和诺森独处了没多久就搞起来了。

不时从房内传出来的奇怪嬉笑,也说明两人是你情我愿的性事,更能被叫做“情爱”的状况。再看神官先生被扯破的领子,脖子上数个暗红的吻痕,可以叫做“干柴烈火”也说不定。

对诺森,他和蒙特都是单方面的吃,克雷格却是双方面的,有所差别。只看跟前的人,泰尔甚至不好判断,到底谁吃了谁。

神官吃勇者的话,为什么他不像他们一样失控?又怎会被亲出那么多痕迹?蒙特脖子上一个吻痕也没有,最多也就是一两处齿印。虽然不想承认,但泰尔则只是单纯的施暴,身上完全没有爱痕……

反过来,勇者吃神官的话,有很多地方都能想通……因为做的方式不同,克雷格才不会失控;也因为是上位,才会在神官先生颈上留下那么痕迹……

但泰尔不太相信诺森那弱小的身板能做这么久,更不相信离开房间前还在熟睡的家伙会突然醒过来,并异常兴奋地把阴茎对上神官先生的屁……

思及此处,泰尔发觉自己似乎思考过度了,当即停下,朝克雷格尴尬地笑了笑,“辛苦了。”

辛苦什么?怀疑我的能力吗?克雷格只觉对方在嘲讽,更是心烦。就是有可能会和斯泰尔斯一起伺候勇者,他也没有心胸开放到能把自己和勇者的床笫之欢同第二个人分享,更别说炫耀了。

现下,他不与泰尔过多计较,“他还在里面睡觉,让他好好休息,今天都不要再打扰他了。”

“嗯,不会的,我对他本来也不感兴趣,”泰尔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尾巴,“蒙特也去睡觉了,一时半会儿估计都不会醒,也不用太提防他。”

而后问:“你饿了没?”

勇者小队从昨天中午之后就没再进食了,做爱和打斗的确耗费体力,克雷格不饿那只是没有注意到,现在泰尔一问,空腹感席卷而来。

“确实,勇者也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得替他准备食物才行……”

没人问过诺森饿不饿,泰尔见克雷格第一反应是这个,不得不说:“我问你呢。另外两个都在睡觉,等他们醒了再准备也没问题,你不用顾虑他们,我现在只关心你饿不饿。反正我是饿了。”

克雷格挑眼看了他一下,问:“你也没吃过东西吗?为什么?”

“这个嘛,我觉得先前商量好的监视制度可以废掉了。蒙特走开,我就走不了了,是既没睡上觉,又没能吃上东西。”

克雷格懂了,“嗯,那制度该废掉了,虽然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怨言,但确实不喜欢被你们盯着。”

一直以来?说得就像这个监管项目进行了很久似的,泰尔觉得有点不对劲,但逻辑上又说的通,便没多在意。

“所以,你到底饿不饿?”

“我会自行准备我和勇者的晚餐,你不用管。”克雷格又看了他一眼,而后朝罢手朝大厅走去。

泰尔快步跟上前去,问:“你会做饭?”

“有什么难的。”

没实践过,但看其他人做过很多次,实际动手应该一下就掌握了,克雷格想。将那些食材放入锅里,再按一定比例放入调味料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但不知道如何搭配蔬菜肉类,也不懂得盐醋辣椒等调味品的用量。只是把一切剁碎,然后放到锅里加水煮热……这只会得到一锅色相极差的杂烩。

泰尔看着克雷格锅里的汤逐渐由红变紫,冒起黑泡,想起他以前看父亲调制麻药,反应过程和此景相差无几。再这么下去,往锅里加上一根库尔勒蜥蜴的尾巴或是三分之一古巢雀的喙,就能炼制出毒药了。

泰尔敢说,这东西给诺森吃了,他就是不一命呜呼也会“一泻千里”,总之肚子绝对不会好受。

克雷格也知道自己做的很糟糕,光是成色和气味带来的冲击力就让他没脸见人,只得黑着脸、僵硬地搅动手里的木制锅铲。

并且笃定即便拼命向上天祈祷,这锅东西最终也去不了神明所待过的殿堂。那里太神圣了,不是这种肮脏污秽的产物该去的地方。

甚至怀疑自己会因为创造出这锅东西沾染更多罪孽……

“还是我来吧?”

泰尔提议。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闻言,克雷格径直端起蒸锅,将其中的黑暗食物拿去一边倒掉,拧开水阀,刷起了锅。

“那拜托你给勇者弄些补身体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大受打击。

泰尔只觉好笑,站到克雷格原先的位置,娴熟举起厨刀,“真可惜,魔法不能在这种地方使用,不然西恩你应该能做得很好。”

“……别那么叫我,我和你不熟。”

“嗯?你之前说过我们会成为伙伴,那么得慢慢熟悉对方。称呼彼此的名字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泰尔,就像蒙特和勇者阁下那样。”

“斯泰尔斯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说到勇者,克雷格有些动摇,但他依旧不想和泰尔太亲近。他不喜欢轻浮的类型,表面轻佻但做事稳重的,他也只能给予一点点喜欢。拥有信仰的他喜欢纯粹之物,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喜欢表里如一的诺森。

那孩子也值得幸福快乐的度完一生……

“哈哈哈怎么可能哈哈哈哈哈。”

克雷格的内心独白令黑斗篷捧腹大笑。

那家伙不可能有个好结局,也别表现得就像真的是爱上了他一样啊,小树苗。

这也太好笑了。

不行了,他要跟克里斯分享这个笑料。

于是他把手搭上魔王的肩头,正欲开口,对方却抢先一步。

只见克里斯手背抵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铜镜中的二人。

“若他能破除你的诅咒,就把他和那匹狼抓回来吧。”

“怎么?不相信哥哥?”黑斗篷的语气冷了下来,“那只是蝼蚁的挣扎,这种凡物怎么可能真的破除我的「咒言」?”

“不、说到底你和我都不是神,能力有限,”克里斯冷静地说:“拉尔夫定下的准则,我们也不能打破。”

准则……黑斗篷一下明白过来,他侍奉过的爱神拉尔夫大人曾经定下过一条铁的准则,滑稽到他都不愿说出口的准则。

克里斯若不提醒,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了。

明明之前还妄言会宰掉与诺森·格林格心意相通的人呢。

哎呀,在克里斯面前出丑了。

不过,能换个法子用我的话来噎我,也算是进步了……黑斗篷倍感欣慰。

“说的是呢,是有那么一条特别的。”他按了按克里斯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以前都是一击必杀,也没见证过那条准则的真实性。他们若真能做到,的确适合抓回来研究呢。”

“嗯。”

“不过,你要是拿他们来研究复活诺亚,我只能说结果会让你很失望。”

“我知道,爱神从未追上死神。”

“好吧好吧,那就不勉强你叫我泰尔了。”泰尔耸耸肩,“不过,我不打算改口叫你神官先生了,西恩念起来比神官先生容易多了。”

“你嫌神官先生难读,一开始就别那么称呼我,再说了,你可以叫我克雷格先生或者克雷格。”克雷格只希望家人朋友恋人称呼自己西恩,泰尔和这几种关系相去甚远。

“因为我在选拔会结束,大神官宣布优胜者名单时才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

魔法能提供相当大的便利。厨房的橱柜连接着各式各样的空间,只需按下门板排列的按钮,内层竖板便会打开一个狭小异缝,把水伸到里面摸索几下,便能抓住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泰尔将鱼摁到砧板上,侧刀剥起鱼鳞。

“‘克雷格’这个称呼在我们狼族的文化里不文明,宣之于口挺冒犯人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只叫你‘神官先生’,不叫你‘克雷格’?”

“……还是请你叫我克雷格。”

“我不想把「偷鸡摸狗的通奸人」挂在嘴边啊,和偷偷骂你一样。”

这只有在你解释了狼族意味的“克雷格”后,才像骂人。克雷格暗想。在精灵族,“克雷格”可意味着「百折不挠」。

“「无人知晓的花」可比那好听多了,你说是吧,西恩?”

“算了,随你便。”克雷格懒得争论了。

泰尔笑了笑,开始剖鱼肚。“那么,西恩,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我不一定会回答你。”

“没事,只是闲聊,不回答也没关系,你可以当做打发时间。毕竟炖鱼汤还是要花些时间的,而且你看起来也没打算走。”

“嗯。”

“有件事我特别在意,之前看你对蒙特‘欺负’诺森的反应……你该不会是喜欢同性吧?”泰尔用手指抠出鲤鱼的内脏,接着拿水冲洗鱼肚内部,“噢,别担心,就算是,我也不会歧视你的。”

“嗯。”克雷格顿了一下,承认了,“虽然也没提及过,但我也从没掩饰过。”

看泰尔处理鱼无聊了,于是他抽来餐桌下的木椅,坐到泰尔背后,“说什么歧视?我喜欢雄性还是雌性都只是我的事,和谁都没有关系,你们的看法跟我也没有关系。我只要坚守我自己的准则就好了。”

“再说了,爱神可一直迷恋着死神呢。”克雷格一脸无所谓,“我喜欢雄性,有什么值得歧视的地方吗?”

“我对月神以外的宗教故事,涉猎不多,抱歉。”

“你不知道?”

克雷格很惊讶,爱神对死神的迷恋可是众神的传说中最出名的,街知巷闻,没道理泰尔不知道啊。

“不清楚,你可以和我说说。”

难不成是为了引出话题,才说不知道的吧?克雷格想。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闲聊不就是东说说西谈谈吗?

何况,神官的职责之一就是布道。

即便所宣扬的不是自己所侍奉的神明,克雷格还是很乐意和泰尔聊聊爱神与死神的传说。

神明最具现化的表现,即为权能。

他们从未亲临凡尘,却对世间万物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他们的意愿将决定世界的色彩。

创世之初,神明们聚集在高天之庭入口,立在云彩之上,对凡间送上他们的祝言。

花神给予凡间遍布山野的繁花,雨神给予凡间慈润大地的雨,火神给予凡间烹煮食物的火种……

轮到爱神,他捧着红艳的玫瑰走到云边,高举双手,撒下不计其数的花瓣,“我为世间奉上最为真挚的情感,它将给予你们克服苦难的意志、共同进退的勇气、厮守终身的忠诚。有了爱,即便死亡也不能将你们真正分开。凡物啊,为爱欢呼吧~~”

死神在爱神之后发言,他一身黑袍走上前,对脚下的世界说:“我结束你们有限的生命,同时赋予轮回的可能。”

“轮回是什么?”爱神从没听过后半段话,他们已经创造过很多世界了,“轮回”一词还是头一回听说。死神一退下,他便迎上去询问,“新的规则?”

“嗯。”死神淡淡应了一声。

“哎呀~塞勒斯心情很好呀,居然会想创造了,以往都是终结我们的成果呢。”

拉尔夫特意抬高音量表示惊讶,同时说出了某个残酷的事实。虽有嘲讽的意思,却用他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举世无双的容貌,抹薄了几分。

站在他周围的其他神明,并未解读出他话语中的不屑,就算有所察觉也选择无视,按部就班地走去云端祝福,祝福完就退下。就是有那么几个想看热闹的,也是躲远了偷看。

即使同为神明,权能也分大小。爱神和死神是众神中的佼佼者,谁也不想卷入他们所形成的漩涡中。

早在几个「世界」以前,爱神拉尔夫就和死神塞勒斯就结下了梁子。一句话概括他们矛盾起源即:爱神热爱创造,死神带来终结。

职能与性格的差异,造就了爱神对死神的不满。

“可以和我解释一下那条规则吗?我想听~~”

此刻,爱神想了解死神制定的规则,是出于兴趣。对他嘲弄,则是出于长久以来的习惯。

死神性情冷淡,原则性强,谁也无法撼动他根植全身、冻若冰霜的肃穆,。对比他年轻几个世纪的爱神的“胡闹”,他素来板着脸,爱搭不理。

不过,创造的确不是自己的长项。拉尔夫带来的变化不计其数,倒是可以参考一下他的意见,塞勒斯想。他斟酌了一会儿,抬手对拉尔夫做出“请”的手势,“我额外创造了一样东西,若你想知道什么是「轮回」,不妨先同我去看看?”

“好。”

死神创造了「灵魂」。

爱神完善了「灵魂」。

在爱神与死神一同工作的期间,爱神迷恋上了死神。

司掌世间亲情、友情、爱情与热情的神,对带来苦难、疾病、悲痛与终焉的神,产生了爱慕之情,并对他展开了追求。

为向死神求爱,爱神曾在摆满数千枝玫瑰的庭院里单膝下跪;整日整夜地歌唱、舞蹈、朗诵诗歌;寻觅、制造、绝世珍宝……

可是,这并没有打动死神。

他给他的反应不是沉默就是拒绝。

对此,爱神表面不气馁,依旧热切地表达着他对死神的爱,私底下却难过了好几百年。

他身边的一位天使见自己的主上这般执着,很是不解,同时感到又庆幸。

“感谢您并未赋予我们感情,正因为您是如此仁慈的神明,知晓情之苦,才会让我们远离了不必要的烦恼。”天使鞠了一躬,“但——我亲爱的主人,莫要再伤心了,请开心起来,再这样下去,您的眼泪就要填满云河了。为了让您开心,请允许我在此为您献上一支舞。”

爱神抹了抹眼泪,被天使的舞蹈所鼓舞,恢复了心情。第二日,他又去死神的窗前献花——一簇饱满的蒲公英。

“蒲公英的花语是无法停留的爱,送你这个是想告诉你,塞勒斯……”拉尔夫笑了笑,“若是有朝一日,你肯接受我,就说明你的爱有了归宿,到时候就把它扔掉或是随便怎样销毁吧。”

“……”塞勒斯接过蒲公英,神情终于有了微不足道的变化。

泰尔:“后来呢?”

克雷格:“之后的每一天,爱神都会为死神献上一束蒲公英。因为处理掉它就代表接受爱神,所以死神只好收着。爱神的坚持不懈下,死神的寝居很快便装满了蒲公英,再到后来死神殿外长出了一片纯白的蒲公英海,白净的绒球一直延伸到爱神的居处,向整个高天之庭扩散。”

“所以,一直到最后,死神都没接受爱神?”

一个不短不长的故事之后,泰尔将鱼汤端上了桌。克雷格也将木椅提了回去,重新坐下。

“就我所知,没有。不过,这已经是很久远的传说了。少说也有万年。”克雷格从泰尔手里接过碗筷,继续说:“出发之前,我在皇家图书室里待了很久,翻阅的典籍中并没有相关的记载,所以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

那之后……一直到抛弃我们的那天,塞勒斯都没有接受拉尔夫。

黑斗篷又回忆起了一些讨厌的事情。

谁能知道呢?我曾经那么尊敬的神明,现在想起他的模样,竟只剩下了恨意。若不是他,克里斯都不会那么痛苦,我也不会在这里……

注意到黑斗篷周身的气场变化,克里斯投来关切的眼神,并拉住了他的手,“我还以为已经没有什么能打动你了。”

“啊?”黑斗篷脸色阴沉,不可置信又略带焦躁地闷吼一声。

“你的角露出来了。”

“……”

一对弯曲羊角刺破兜帽,朝内延展耸立头顶两侧,幽暗的颜色犹如枯树枝未焚尽的表面,漆黑中透着部分火红。再俊美纯良的脸,搭上那对角,也难掩恶魔的本质。

想来也是,既然自称魔王的哥哥,那不是恶魔又怎么说得过去呢?就是曾经在爱神旁边侍候过,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犯下诸多罪孽后,属于天使的部分也早变了——这一点,和克里斯的黑翼一个道理。

黑斗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快速把角收了回去,然而两只金瞳已经变成了和魔王一致的血眸,说起话来也满含愤懑,“你不恨他?他可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不,我只是以为你最恨的是诺亚。”

“那家伙同样不可饶恕!”

“我们也一样。”

“怎么?你还想得到救赎不成?在被挖走心脏以后?在杀光我们的同胞以后?!在将那家伙……!”

一道劲风刮过,兜帽的边缘旋即裂开,黑斗篷的左脸瞬间破开三道口子,溅射出血。

克里斯收回手,尖长的指甲上流着鲜血,左脸相同的位置也多了三道伤口。

“你真的话越来越多了。”

他们的伤口同步愈合,很快就恢复了。

“告诉我,你这次到底为什么回来了?”

黑斗篷怒目圆睁,一把甩开拉着克里斯的手,后退一步,腾空而起。长角再度显现,身后两片翅膀一并张开,愤恨的眼瞳里透出一点点失望,他偏过头,刘海当即埋住难看的脸色。

“我去冷静一会儿。”

“你去那里,是原本就想调查爱神和死神的轶事,还是说另有所图?”泰尔割下一块面包,分给克雷格。

克雷格犹豫一会儿,还是决定和盘托出:“我想查证大贤者的说法,「乌尔克里斯的心脏」或许并不是他编造出来的故事。”

“何出此言?”

“我小时候曾听族群中的长辈说过,她年轻时遇见过一位红发少年,他自称爱神的随从,名唤乌尔克里斯。”

“起初,我听到乌尔克里斯这个名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并未产生联想。后来听见大贤者说他受命下凡采花,我才记起儿时所听过的一段见闻。

我族中有一位名为艾琳叶的长者,她与我的曾曾曾祖父同辈。她是位园艺师,喜欢照顾花朵,也喜欢照顾孩子,时常为年幼的精灵们读书,讲故事。

她说距现今大约五千年前,她在整理自家的花园时,一位少年走进院中向她搭话。”

少年告诉艾琳叶,他的名字叫做乌尔克里斯,受爱神之托,正在收集凡间的花卉。

“我见女士庭院中尽是美丽的花朵,不禁驻足,想问问能否赠与我几支,让我带回高天之庭,供拉尔夫大人欣赏?”

艾琳叶对他的说辞半信半疑。

眼前的少年外表只有十五六岁,不由让艾琳叶怀疑他作为神仆的真实性。若为上天的使者,他洁白的翅膀又去了哪里?再者,爱神大人又为何不命他去花神殿,反倒来到这里呢?

“我两百多岁了,侍奉拉尔夫大人已有一段时日,他很喜欢我,对我并无怨言。”乌尔克里斯说:“拉尔夫大人叫我下来之后,不要那么招摇,我便将羽翼收起来了。若你不相信,我可以展示给你看。”

艾琳叶吓了一跳,她可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你不必惧怕我,我只是能听见你的内心,并作出了回答而已。”乌尔克里斯显然不想吓到她,“我并不清楚拉尔夫大人的用意,但他给我下达了这个任务,令我将我认为美丽的花带回去。

你园中的花真的很漂亮,应该被养护得很好……这个是叫紫丁香吧?”乌尔克里斯走到葳蕤的灌木前。

枝条上生有大片的卵圆绿叶,一簇簇繁花自叶间伸出。捏起其中一枝,仔细看,能发现那是由一朵朵淡紫小花紧挨彼此、相拥砌成的花序,整体呈圆锥形,花冠处有三个骨朵,含苞待放。

这丛花,只看其中一朵会被它的恬淡吸引,一整枝瞧又能因它的雍容迷眼。

乌尔克里斯相当喜欢。

“嗯,你喜欢的话,就裁几枝吧。”艾琳叶还在“所谓的神迹”的震惊中未缓过来,为人处世的圆滑先让身体行动了起来,她递给乌尔克里斯一柄园艺剪。

“谢谢,”乌尔克里斯没有接受,以指为剪,径直折了三枝,捧在手里。他站直身,向艾琳叶道别,“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若拉尔夫大人喜欢这些花,我会在他面前美言你几句的。”

说完,他便如烟雾般消散了。

三十年后的一个下午,艾琳叶在院前送别她的恋人之后,头顶传来了清冽的声音。

“看来,你得到了爱神的眷顾。”

她抬起头一望,发现乌尔克里斯坐在屋檐上。

“呀?乌尔克里斯阁下,好久不见!爱神大人喜欢我栽培的花吗?”

艾琳叶感到惊喜,她没想到能再见到这位天使。

和之前见面时相比,他的脸廓硬了几分,鲜红的头发也拖到了喉咙的位置,虽有所变化,但看起来还是比她要年轻许多。

“嗯,好久不见。”乌尔克里斯朝她笑了笑,从屋檐上跳下来,犹如一片枫叶轻飘飘地落到艾琳叶跟前,“拉尔夫大人说那是用心照顾出来的花,所以很美。”

“噢~能被爱神大人赞扬可真是太好了。”艾琳叶捂嘴轻笑,“我这就去摘些给您,好让您带回去。”

“我并不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那是?”

“我只是偶然路过。拉尔夫大人给我下达了新的命令,为了完成它,我接下来打算去人类的国度看看。”

“是吗?那祝您一路平安。十分感谢您还记得我,在此停留。”

“嗯……”乌尔克里斯踌躇了一下,还是挥了挥手,“再见。”

“再见。”

言罢,他像蒸发的水汽消失了。

两百年后的某个清晨,襁褓中的婴儿因外面的吵闹而嚎啕大哭,成为母亲的艾琳叶将她的孩子抱起来,一边哄弄着,一边朝门外走去。

推开门,她再度见到了乌尔克里斯。

这一见,他已出落成一名可以用“一见倾心、二见倾城,三见倾国”来形容的美人,身姿挺拔,俊雅倜傥。就是及肩红发用一撮头发随意捆着,发尖像杂草一般“此起彼伏”,他也能向外散发“凌乱”的魅力。

此刻,他正站在篱笆外,拽着另一名青年的胳膊,似乎要将对方强行拐走。

那青年则向左一记马步,宁死不从。

他浓密白发梳整到脑后,扎成一束小辫,只留苍苍两鬓随身摇摆。长相虽逊于乌尔克里斯,却也是仪表堂堂,黑衣难挡的一身正气。

第一眼,艾琳叶就认定了他们关系匪浅。

第二眼……

一个朝东大喊:“走啦走啦,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机会!你不去有什么意义?”

一个向西迈步,“陪你到这里已经够了,再不回去,塞勒斯大人该说我了。”

两位俊年意见与行为相左,头上却都戴着蒲公英编制而成的花冠。

艾琳叶没弄清门前这是个什么状况,她的孩子还在哭。她噢噢噢的哄了几下,施以安神魔法,年幼的女儿这才挂着泪珠,勉强睡去。

注意到两母女,打闹自是停了下来。两位天使若无其事的分开,立正,一同看向她们。

“好久不见,艾琳叶。”乌尔克里斯笑着对艾琳叶打了声招呼,指了指青年,轻声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诺亚。”

接着,他又介绍起了艾琳叶,“诺亚,这是艾琳叶·福洛,是这座花园的主人兼打理者。我曾拿给你看的紫丁香,就是她培育出来的。”

诺亚听了,对艾琳叶微微颔首。

艾琳叶同样回以点头,“您好。”

之后,他的目光在她女儿身上顿了一下,才回到她脸上,“这个孩子……”

“很抱歉,惊扰了你们。”乌尔克里斯打断了他,“天上正在举行宴会,花神大人为我们每一个都编制了头冠,不这么做,蒲公英就要把高天之庭铺满了。拉尔夫大人又因此哭得伤心,我的哥哥正在安慰他。”

他解释了花冠的由来,轻巧暗示了一下自身的失职,拉起诺亚的手,没有像之前那样靠近艾琳叶,只远远看着。

诺亚本想拒绝乌尔克里斯,手掌却被重力捏了捏,明白过来对方的用意后,也就作罢,闭上了嘴,不去看那位母亲。

“你的孩子非常可爱,和她的母亲一样漂亮。很可惜,我和诺亚要事缠身,不能停驻多久,无法见证她长大。允许我再次为打扰你们而道歉,请原谅我们的无礼。愿你乐观坚韧,战胜生活中的一切苦难。”

乌尔克里斯向她深深鞠了一躬,被牵连的诺亚象征性的再度颔首。

“那么,就此告辞。”

话音刚落,他们便化作朝雾向太阳飘去。

那是艾琳叶最后一次见到乌尔克里斯。在那之后没多久,她的女儿便害急病,不治身亡。享年九个月。

“如果说乌尔克里斯是爱神的仆从,那么另一位很可能是死神的使徒。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曾翻遍精灵谷中的文献,但是并没有找到他们的记录。”克雷格正色,“皇家图书室所收藏的书籍中,也鲜有天使的记录。我没能查出什么。”

“不过,艾琳叶奶奶所讲述的故事和大贤者的说辞,有诸多契合点。几乎可以推断,曾经确实有一位名为「乌尔克里斯」的爱天使存在过。”

“至于他的结局是否如大贤者所言那般,是个悲剧,不好说。他是否只是大贤者的借口,我也无法判断。”

“如果那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神的离席,被抛弃的天使……乌尔克里斯真的被同族挖走了心脏,他的朋友会作何感想……”克雷格的话引起了泰尔的沉思,“……不、爱神并未给予天使们感情……所以堕落之后,他们也没有真正来到凡世,而是聚集在了布洛姆亚,所谓的天空之城……假若……”

“你在嘟囔什么?”

念得又快又长,既听不清在什么,又跟不上他的思路。克雷格忍不住打断他。

“我现在有个猜想……”泰尔认为自己的结论没错,认真道:“魔王可能曾经是位天使,并且和乌尔克里斯有很大的联系。”

克雷格一惊。

他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斯泰尔斯这个猜测,并无道理,甚至十分合理。

明月高挂,月盘中央出现一道黑影。

马车在森林中奔行,黑斗篷看了看它前进的方向,从空降下。

来到一座山洞前。

山洞昏暗幽深,一眼望不到头。

要走到极深处,洞窟两边的石壁才会映照出火光,回荡起欢快的交谈声。

“正好,”黑斗篷脸上堆起假笑,俯视脚下巨大的椭圆形坑洞,那底下有个哥布林的村落,“在举行宴会呢。”

谁也没有考究过魔王的诞生过程,他的出现就像忽然掠过天际的闪电,接踵而来的轰鸣便吓得人躲去桌下捂耳朵。

他的故事最初是这样传开的……

某一日,一位旅者在北边的荒原野营,天空下起了黏糊带腥的红雨,紧接着是带着翅膀的尸体。他被吓得不轻,抱头乱窜,最终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歇脚。

旅者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惊又怕地从地洞中探出头去,只见一道黑影活动。

那是旅者从未见过的生物,状似人类却生长翼巨角,周身又像裹了一层未熄灭的火星,红光时隐时现。伴随奇怪的低鸣,他挪动身体,留下一地焦黑,像拔萝卜似的从一具又一具尸体上扯下翅膀,扔到身后。

触目惊心的场面令旅者不忍眨眼,他听见哀唤,循声望去,离他不远的一块土地上,一“尸”咳血,艰难翻身,挥舞着断肢爬向他。

黑影同样听到了声响,快速回过头,一个瞬步移到那人身后,踩上他的后背,将两片翅膀拔起。

凄声惨叫过后,数柄银亮长矛凭空出现在黑影四周。

矛尖划个弧度,对准地上奄息之人,悉数插下。

几滴血溅到旅者脸上,他一动不动,怔怔瞪看跟前的光景。

颤抖瞳孔中的身影越来越清楚,腥味逼到他的鼻尖,一只手摸上他的脸颊传来灼痛。他动弹不得,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死亡笼罩在他身前,通过坑洼黑面上那唯一完整、漂亮得可怕的红色眼睛与他对视。

“人类……你没事吧?抱……呵呵呵,不对,我有什么错?我没错,我没错!凭什么道歉?”黑影忽然大笑起来,一把甩开旅者,“滚!别妨碍我,我还没找到那家伙呢!也不晓得他飞哪儿去了,不过他逃多远我都会把他抓回来的,到时候……就让他看看这个吧。”

“救、救命!怪、怪物啊!”堆积到嗓子眼的尖叫终于迸发,旅者以他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逃走,没敢回头。

黑影径自朝天空张开双手,地上片片翅膀似被注入生命,剔除羽间泥泞血污,翩翩飞跃上他的头顶,排成一行。

“法拉、卡西迪特、莉亚、马可、赛利西亚、嘉莱盖尔、米纳斯……”

死里逃生的旅者没记住黑影的话,一个字都没记住,他捂着烧伤的脸,逃回人类的国度,沿途将他的见闻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其他生物。

「魔王」的模糊印象得以显现。

在那之后,是「魔王」概念的诞生,紧接着是他对这个世界毫无规律、毫无理由、毫无征兆,一切仿佛都是看心情的单方面蹂躏。

世人疲于负隅顽抗,根本没有闲暇去关心「魔王」为何出现。对他的研究,要么是讨好要么是讨伐。但很可惜,两样都不怎么管用。

……

基于“魔王曾是天使,且与乌尔克里斯有关联”这一观点,泰尔成型的推论有二:

一、他是乌尔克里斯的朋友。与其交好,被其感动,在朋友被同族挖走心脏后,为了替他报仇而屠杀同族。

二、他就是乌尔克里斯。假若乌尔克里斯没死,或者以什么方式复活了过来,那么「爱」很可能变成了「恨」,复仇也就开始了。

不成型的猜测也有十来个,但他均未分享给克雷格。

比起过程,泰尔更多是追求结果,所以在猜想成立的大前提下,他向克雷格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如何杀死或者囚禁一名神仆?”

克雷格被问住了。

没有神明的命令,神仆根本不会下凡。他们相当高傲,即便高天之庭的大门关闭,无处可去,也不曾落到这座大陆,而是在狮鹫也无法飞上的高空,修建了无时无刻不在移动的天空之城——布洛姆亚。

就我所知,那自愿下界的天使还被安了叛徒的名声——就这点儿不清不楚的情报,还是从大贤者那里得到的珍贵参考。

人们对神仆了解不多,少数的传颂中没有流传下来一个可以打倒他们的方法。

没有那种方法,又怎么打败由天使异变而来的魔王?克雷格给不出准确的答案,很不甘心,辩驳道:“不知道,不过,非神之物绝不完美,一定有它的弱点!”

我好像又要惹他生气了,泰尔观察着克雷格,直接跳到话题的终点,他们在谈论的无非是某种可能,在它完全变成现实以前都不可以加以妄想,“不论如何,做好两手准备。”

“在真的找到出路后,我们再好好讨论怎么处理诺森吧。现在还是按照原计划执行,将他护送到耶里纳。”这是最保险的手段,就这么因为几个猜测便放过他的话,天真得令人发笑,泰尔一只手按住克雷格的肩膀,“西恩,我可能显得有些无情,但我想你也知道这个判断是正确的。”

克雷格一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他咬了咬唇,问:“你是怎么看待勇者的?”

最好是将他看作具有较高价值的货物。如此,才不必对他产生感情,下手也就方便多了。看人的话,只是觉得,没有这个稀烂的任务,他最多与他萍水相逢,根本不会对他本身产生兴趣。泰尔不太中意那种傻乎乎的大人,世人所谓的纯真无邪,在他眼里仅适用于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也就十五岁以下的孩童,缺乏学习而脑袋空空所呈现的“纯”,他真欣赏不来。

“硬要说的话,”泰尔开玩笑道:“夺走我第一次的男人。”

克雷格听了却不觉得好笑,他想起那晚诺森的模样,心里一阵泛酸,生起闷气,想骂泰尔又没资格骂出口,只“哦哦”了几下,起身想去查看诺森的情况。

“哎呀,杰莫纳没问,我来替他问好了。”另一只手压上肩膀将克雷格按回椅子上,他抬眼一看,不知何时蒙特站在了他的身后,“神官先生,您是怎么看待诺森的?”

克雷格心烦,不回答。

“你该不会因为和他睡了一觉就爱上他了吧?”蒙特语气沉稳,不像在讥讽,但听着让人不舒坦,“真那样,您也太容易陷入爱情了吧?”

“是不曾体验过禁果,所以感情一发不可收拾?这相处了没两周,那么快就在意起诺森了?”克雷格不说话,蒙特慢悠悠地问:“还是说一见钟情?其实见到诺森的第一面起就想上他了?那时只是故作高冷?”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克雷格动怒,一下拍开蒙特的手,握拳站起似乎要动手打他,“你知道什么就在这里乱说!”

“别生气,我只是合理猜想。”蒙特举起双手,无所谓的耸耸肩,走去泰尔身边。“毕竟,你对他的态度很暧昧。”

他两只手环住泰尔的脖子,目光紧黏在克雷格脸上,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咬字力度。

“你说是吧?斯泰尔斯。”

泰尔略微不爽,反手拍了蒙特额头一巴掌,力度不大只是提醒他收敛,“没睡醒?”

“没有,听见你们聊这些有点生气罢了。”蒙特嘿嘿一笑,很是欠揍的忽视掉泰尔的好意,抬起他黝黑的俊脸对准克雷格,说:“嘛,如果只是因为经验少而产生错觉的话,那不妨和这位试试,彼此涨涨经验,免得那么轻易就被感情绊住。”

“而且你看,他可比诺森俊俏多了不是?”蒙特像展示商品似的,摆弄几下泰尔的脑袋,“不光是脸,身材、体质也是一流,仔细想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夜喷到你身上的东西可又稠又多。只是中意雄性的话,这只怎么都比那勇者优秀。你说是吧?”

万千思绪凝聚成一股怒火,气得克里格皮肤都要冒烟了。可他还是虔诚的神职人员作派,再气也不动手,只怒哼一声:“我与你多说无益。”

接着一撇衣衫,转头就朝蒙特房间去了。

好脾气的泰尔同样有了怒意,在看不到西恩的影子后才嫌弃地拨开蒙特的手,瞪着他,“你在干嘛?”

“开玩笑的,别当真。”蒙特无辜的举起双手,迅速回到往常那看破红尘般的淡然脸,坐到泰尔旁边,“虽然有一点点报复的心思在,但总得来说还是为了大局好,泰尔,你应该明白。”

蒙特这人表面看起来懒散不靠谱,实际上心思非常细,且眼光敏锐得很,这也是泰尔和他谈得来的原因。他们的心思都沉,懂审时度势,只不过泰尔低调,蒙特则更多在于“漠不关心”。

心理成熟度上两人相差无几,但在生活阅历上,蒙特始终要比泰尔老练,更会看眼色。没什么紧要的,他基本选择视而不见。可才提醒过这只alpha狼不久,一转头就又开始摇起尾巴了,蒙特略感无语。本来诺森就很麻烦了,他可不想看泰尔和克雷格节外生枝。

何况,这要伸出墙外的梅花似乎还无知觉冬天的到来?

蒙特一只手撑着下巴,瞧着泰尔那不太明了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的神情,决心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我是说……”

“!”

屋顶忽然出现了翻转,骏马的嘶鸣闯入被隔绝的魔法空间,启程以来一直自动驾驶的马车被迫改变了行进方向。

还未来得及反应,蒙特和泰尔两人便腾空而起,从客厅的一端摔到了另一端,锅碗桌椅胡乱砸向他们。

地板瞬间倾斜到无法直立的地步,刚刚拧开房门把手的克雷格身形一歪,整个后背撞到墙上。他被敞开的门扇吊住,艰难往坡上的房内看去。

只见门正对的那面墙破了个大洞,月光映照出扒着墙壁上沿的暗绿拇指,一对殷红的三角眼直勾勾盯着门边,长鼻尖下的嘴痴痴邪笑。一具具佝偻瘦小的身体从那脑袋两边的空隙跳入,像蚂蚁搬食物一样,快速卷走了沉睡中的人类。

哥布林?!

克雷格震惊之余,两米多高的哥布林首领一甩手,整座车厢连同两匹黑马一起在无尽夜色中翻了三个整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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