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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搜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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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已经被问过太多次这个问题。”以至于一提起来,就让她头痛。

“我想还是等抢到晶核再考虑其他的事吧。”翡翠视线飘忽,犹豫很久才问道:“银月,你认为我应该离开103星吗?”

银月足挡住头,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样子。

“听从自己的心。”银月啜饮酒液。“我可给不了你答案。”

“我们一生会面对许多次抉择,大部分无论怎么选,最后都会后悔。”银月的足用力攥紧酒杯,而后猛地松开,推到桌面上,酒液摇晃。

“我希望你选择的答案,会在多年后回想起时,庆幸当初没有选择另一种可能。”

翡翠在心底默默叹气,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建议。

“别这么失落。”银月伸足抬起翡翠的脑袋,冕花也转过视线,盯着银月的足。“贸然给你过来者的建议,反而会打乱你的思绪。”

“你要知道,所谓的过来者都是失败者。”她把落寞藏进酒中,一口饮尽。

“最后,你还是要听从自己的内心。”她说:“距离垃圾投放的时间,还有一阵子,足够你慢慢想。”

翡翠无奈摊开前肢,夹住自己的脑袋。的确,能改变一生的决定,必须由自己想明白。

她带着冕花离开,冕花将空杯放回桌面,走时扭过头,她看见银月热情地和她挥舞足,用极轻只有落在后面的她才能听清的声音说:“留在翡翠身边。”

冕花若无其事,不作任何反应。

和翡翠回家后,又过了几日平静的生活,她看见翡翠心不在焉,偶尔就在床垫上发起呆,一动也不动。

临近垃圾投放日之前,金知传来通讯,战甲已经修复好,不过因为时间迫切,加上液态金属数量不多,除身体部位只能包裹住前肢,剩余四足没有战甲覆盖。

金知强烈要求翡翠独自前来取战甲,冕花就乖乖留在洞内。

趁翡翠不在家,捣鼓虚拟屏的画面,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之后,翡翠回来。战甲成了腹环样式,被她贴在冕花腹部。冕花僵硬地抬起身体,暴露出柔软的腹部,神情呆滞。

腹环一接触到肉体,立即融化包裹住冕花全身,然后退到前胸和腹部,形成美丽的银色花纹。

翡翠将上次冕花送来的剩余能源液倒入,并告知她如何启动战甲。

冕花有些不适地扭动身体,发现虽然是金属,却极为柔软地贴合住肢体,比她曾经捡到的那些碰撞几次就碎裂的武器好太多了。

转眼,又是垃圾投放的日子,天竟又下起雨,也许是冬季前最后一场雨。雨丝冰冷,似乎夹杂冰霜,有些上冻,砸在身上有微微的痛意。

出行时她们产生分歧,按照翡翠的想法,当然是潜行过去,躲藏在草丛中,等待从垃圾中发现晶核时,再突然出现抢夺晶核离开。

而冕花则认为直接飞过去,迎着垃圾飞船抢夺最好。

最后,小小争论几番后,冕花选择让步,穿行在草丛根系躲避雨水,再从树木叶片下飞过,然后躲进垃圾区附近的草丛中。

天气越发森冷,雨丝像密集的银针,成片成片砸下,将一些草叶折断。垃圾区很安静,早已赶到的雌虫,藏进垃圾堆中躲避雨水,远处一些雌虫加速向这里飞来。

空中出现熟悉的光晕,驱散黑压压的沉重夜幕。

一颗颗雌虫的头从垃圾堆中伸出,仰望苍穹放大的朦胧光辉。

直到那艘昆虫样式的飞船完全暴露,它开始沿着轨迹投放垃圾,接近南部时,翡翠注意到从高空大量坠落,只有一半残骸甚至有的只有侧翼的小型星舰。

那看上去像死去飞鸟的尸骸,一具具坠落。冕花视线穿过昏暗的雨幕,在摔得四处迸溅的残骸中搜寻晶核。

那是绿色的结晶体碎块,碎裂的可能大小不一,不过既然没有被柱尾蝎收回,铁定是小到嵌进机体,懒得费力去找的还没有她们复眼大的小东西。

冕花不擅长等待,有些焦躁地活动身体想要窜出去,翡翠只好抬起一条中足,轻轻按在她背部,很奇怪的是,她立刻就安静下来,头部直挺挺地抬着,伪瞳孔移向翡翠的足。

时间迅速流逝,十几分钟后,垃圾投放完毕,飞船离开。垃圾区依旧寂静,只有雨丝噼里啪啦的响声,那些雌虫在等待其他虫率先抢夺。

这也许将是冬季前最惨烈的一场厮杀,需要别开生面的冲锋号声。

落在垃圾山丘上方的雌虫,只能忍受雨丝的拍打,时间长了,身体都变得冰冷,仿佛要被冻住。

她们不愿再忍耐下去,纷纷飞下山丘,前往新掉落的垃圾中翻找需要的物资,最好是能源电池和治疗液等急需物资。

冕花压低声音问:“还不出去?”

“再等一等,她们并没有翻找星舰残骸,现在出去,她们误认为你要抢夺她们需要的东西,一起围攻你怎么办?”

冕花的声线微有一丝轻快,她说:“还有你。”

翡翠郁闷地想,没错,一旦冕花出去引起注意,她再紧接着出现,到时候无论如何,她都会被一同围堵。

这种命运共同体的特殊体验,很是奇妙。冕花腹部左右摇晃,分开滴落的雨丝。

躲藏在垃圾堆下的雌虫们也爬了出来,参与争抢,一些雌虫已经厮杀起来。

“出去吧。”冕花伏低身体。“你去翻找晶核,我挡住她们。”

翡翠摇头:“我挡住她们,你去翻找。”

面对冕花疑惑的目光,翡翠解释:“你拦截会招惹到其他雌虫,但我不会,而且你的战甲很费能源,能不用最好不用。”

翡翠说:“我数三声,你直接到星舰残骸那里搜寻晶核,我挡住她们。只要看见你找的不是能源电池,治疗液等之类的物资,她们也不愿意找你麻烦。”

冕花点头。

“3”

“2”

“1”

冕花冲了出去,在雨中划过一道锋利的粉色线条,使雨幕都仿佛短暂断开。

她目标明确停留在成堆的星舰上方,用前肢挥开碎裂的舰体,伪瞳孔灵活转动,搜寻晶核的身影。

翡翠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停在冕花勤奋的身影前方,警惕那些随时可能扑过来的雌虫。

然而形式不如翡翠所料,那些雌虫反而呆住,怔愣地看着她们这对组合。

她听见有雌虫茫然地低语:“那只螳螂竟然会和同族打配合?”

她们用惊奇的眼神打量翡翠,仿佛她是技巧高超的驯兽师,已经向世虫展现出她精湛的能力。成功驯服身后那只恐怖雌虫。

曾经被东部驱逐,又在南部大杀四方,引起追杀的无冕之王,竟然在勤劳地翻找物资,而不是直接抢夺!

有雌虫警觉地说:“那只绿螳螂一定会什么诡谲的手段。”

“她蛊惑了冕花。”

“真可怕,她将她训成嗅觉灵敏的猎犬了吗?她竟然甘愿搜寻物资。”

翡翠感到烦躁,这些雌虫的窃窃私语,一定要大声地喊出来吗?

翡翠忍不住喊道:“我们不准备抢夺生存物资,只需要星舰碎片。”不知为何,大声喊出‘我们’这两个字眼,让她有些羞耻。

一对愣神的雌虫中其中一只,悄悄伸出足将身旁的雌虫踹开,然后抢夺看中的物资,急忙飞离这里。

一只雌虫开口,她根本不搭理翡翠,直接询问冕花。“喂!你也变得懦弱了吗?竟然会和这只雌虫在一起?”

“因为她救了你,你就感动地追随在她身后吗?”

“真不敢置信。”她冷笑:“冕花,某一天你竟然也会甘愿俯身追随在其他雌虫身后。”

冕花翻找的动作顿住,翡翠并起前肢,小心翼翼转过头看向冕花,她怕这些雌虫激怒冕花,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她却只是扫了翡翠一眼,那只绿色雌虫,被雨水打得不时晃动脑袋,厌烦那些水珠。面对她总有些心虚和警觉的姿态很有意思。

像是渴望靠近猛兽的无辜幼崽,强壮的身躯使她畏惧,呼出的灼热腥气,使她惶恐。她却依旧慢慢挪动步伐,走到猛兽胸口,轻轻将头部靠在绒毛中。

她一言不发,继续搜寻晶核,连眼神都不愿施舍给那只雌虫。

身旁不远处的雌虫叫喊道:“她根本不搭理你。”她得意地笑着:“你都不配和她说话。”

“闭嘴!”那只雌虫气愤,与嘲笑她的雌虫打起来。

其余雌虫见冕花的确只在星舰残骸中翻找东西,当然不会有找她麻烦的想法。

偶有一些想在星舰处搜寻的雌虫也不敢贸然过去,想着等冕花离开后,去翻找她到底在搜寻什么。

翡翠确定雌虫不打算围攻她们,便慢慢后退到冕花身旁,和她一起翻找晶核。

眼神总是不经意间瞄向冕花,十几次后,冕花开口。“你要说什么?”

不远处雌虫们,纷纷闭上嘴,虽然依旧忙碌在垃圾堆,却仔细听着她们的谈话声。

翡翠踌躇。“你不生气吗?”

“气什么?”声音平静,比之一开始没有任何起伏的腔调,现在听着倒有了些许情感在内。

她发出一声气音,听着像含蓄地笑。“我的确住在你家。”

四周整齐停下的动作,使空气仿佛于瞬间凝固。

翡翠不适地挪动身体,来到冕花对面,正对那些雌虫打量的目光。

“我没有想要你跟随的意思。”她解释,也是说给那些雌虫听。

冕花会留在她家,完全是出于一种复杂且特殊的原因。

绝不是那些雌虫所幻想的那样。

前肢夹住一块星舰碎片,然后用力撕扯变形,丢到一边。

冕花不再回话,将一块块残骸掀开后,通通拉扯得扭曲变形。

翡翠压下心底疑惑,抬起残骸查看。她似乎兴致一瞬间变得沉闷,好像有一点生气。

有雌虫嘀咕,声音幸灾乐祸。“她拒绝了冕花。”

“那只雌虫根本不需要她。”

冕花松开前肢夹住的残骸,扭过头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那只雌虫顿住,急忙六足飞速滑动,跑远了。

在冕花拆解十几艘星舰残骸后,终于从损毁烧灼的断面,找到三颗碎裂晶核。嫩绿的不规则形态。被冕花放进翡翠的口袋。

翡翠也翻找出两颗,这里的残骸已经被她们翻遍,大部分还被冕花揉的扭曲。

翡翠不确定五颗晶核,能否支撑飞船所需能源,但是这里的确再也翻找不出了。

她压低声音:“我们回去吧。”

冕花点头,“回去。”她喜欢这个带有‘共同’含义的字眼。

我们…

翡翠与冕花腾空离开,一绿一粉的两道身影,在雨幕中化为两点斑驳的色块。视线扫过下方虫群,翡翠又看见那只豆芜菁,她站在一座山丘高处,遥遥地凝望着她。

不等雨停,翡翠就将晶核送到金知那里,他早已焦灼不安地等待好几个小时。得知她们很轻易找到晶核,没有受到攻击后,金知将晶核送入墙壁,翡翠的话点醒他,要想离开103星,不能抱有天真的幻想盲目去做,很有可能害了她们。

所以金知准备向银月交换星际路线,以及繁荣星球的生存环境和规则。他需要好好研究过后,选取对她们最有利的计划,再由翡翠做最终决定。

金知捧着一堆营养液交给翡翠,这是足够她和那只雌虫度过整个冬季的量。

这个冬季,他会特别忙碌,而且相互之间无法再见面。雪季是103星环境最严酷恶劣的时候,虫族无法离开藏身的地方。

忍了忍,金知还是忍不住说:“她遇见你后,违背本性的温顺的确出乎意料。甚至还会配合你去搜寻晶核,但不代表她就彻底对你没有危害。”

“我知道你心软,也许…对她产生某种特别的情感。你想把她留在家中,就留下吧。但我希望无论如何你能以自身安危为重!”

翡翠张开口器,想要说什么。

金知无奈笑了声。“别辩解了。我知道能接触同族的感觉一定很美好。何况她是那样一只强大特别的雌虫。”就像你一样。

你们有着相同又不同的闪光点,在我眼中,就像两颗散发不同光辉的启明星,也许是命运无意的推波助澜,使你们在无垠星空悄然相遇。

金知跳下悬浮椅,走到翡翠身旁,扁小的头轻轻靠住她的足。

“翡翠,我只希望你能活着。”一切如你所愿地活着。

翡翠拍了拍金知的头。“我们都会活下去。”

翡翠和金知告别。

朋友,冬季后见。

回去山洞,翡翠却碰到意外情况,冕花等在洞口,要与她分别。

她仰着头,显出一种特别的固执,但视线却不与翡翠对视,前肢也防备地挡在前胸。

“冬季就快到了,你有足够让你安稳度过的地方吗?”

冕花闷不吭声。

翡翠向前走了一步。“你为什么突然想离开?”

冕花沉声说:“我本就该离开。”她说:“战甲已经修复,晶核我也帮你拿到。”我没有再继续留下的理由。

“我知道了,你又想搞两不相欠那一套。”翡翠从冕花身旁走过,喘了几口气,仍觉得胸口憋闷。

这只雌虫总想和她划清界限。

“和我在一起就那么让你为难吗?”翡翠说:“还是你在意那些雌虫说的话?”

冕花把脸转向墙壁,在一起…

她的腹部垂下,又猛地高高翘起。

“也许救你时,的确是我昏了头。你救我也只是不想欠我。”

翡翠转过头,恰好看见饱满而肉嘟嘟的腹部,正有规律地呼吸着,黄色的纹路从尾尖一直蔓延向冕花后胸,她立即慌乱地收回视线,差一点撞到床垫。

“可…可是我们相处得不是很好吗?”她压住声音里不受她控制而泄露的一丝沮丧。

“103星也许只剩下我们两只螳螂了。”翡翠继续说:“也许我们能…”成为她和金知一样的关系。

她想这么说,冕花打断她,终于与她对上视线,却是冷漠与压抑。

“因为我也是螳螂。”

“什么?”翡翠不解。

“接近我,挽留我。”冕花缩紧身体,腹部慢慢放下去。“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同族吗?”

她转过身,足向后退去。

翡翠怔住,一时之间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透过冷风从洞口吹来的失望,她却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她知道自己必须解释,尽管她一时之间还没有弄清楚要解释什么。

冕花已经有了动作,注视几秒,像要把她的身影装进复眼带走,留着慢慢解气一样。她冲进雨幕中离开了。

翡翠追出去,在漫天杂乱的大雨中呼喊冕花的名字,飞在空中搜寻她的身影。

那只雌虫近日一直住在她这里,没有储存食物,也不一定有温暖的住所。冬季马上就要到了,她这样倔强的性格,很可能冻毙在某处坑洞内,也不愿回来找她。

冕花速度太快,如果不想被她追上,翡翠就根本不可能找到她。

翡翠在雨中气愤地用口器咬断草叶。

在雨中伫立一会儿,最后只能回去。雨丝越发冰寒,气温逐日递减,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她到底为什么生气?

翡翠没有关闭洞口,夜晚睡得不安稳,几次醒来听着外面的声音。

翌日一早,外面灰蒙蒙的,依旧下着雨,翡翠冒雨来到镜子酒馆,愤愤不平地将前肢放在桌面,面对惊讶的银月,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昨日的事说出。

银月捂住口器,会心一笑,又摇了摇头。

“你这么说,她会生气很正常。”

银月示意她先喝花粉酒,驱散身体的寒气。

银月解释,“看来她有一颗细腻敏感的心。”本来还在笑,接着仿佛想到了谁,笑容突然收起来。

“她希望你挽留的虫是她,而不是同族这个身份。”

“像冕花这样骄傲的雌虫。”银月托着脑袋,用挑逗的语气说:“我想,她想要的是成为唯一。”

“你将她带回去,治疗她,接近她,挽留她。”

“逐渐加深你们之间的联系。随着时间流逝,你必然要面对一个问题。”

“你需要亲自定义这段关系。”

银月郑重地说:“你知道冕花被东部驱逐,不单单是她到处抢夺其他雌虫的物资。还因为她过于强大,杀戮太多雌虫,不得不让她们共同围堵她,可纵使这样的情况下,东部仍旧有不少雌虫希望能追随她。”

银月轻笑:“她被东部驱逐那日,有不少雌虫叫喊只要她同意她们跟随,就与她杀穿东部,占领那里。”

“哪怕她来到南部,你去问一问,愿意跟着她的依旧不会少。”

她的语气变换,像是骄傲又像悲伤。“在虫族体内,掩藏一条根深蒂固的基因。我们追随强者,我们崇拜强大,最原始的母性,是慷慨,是猎杀,是我们亲手为女王奉上的桂冠。”

她轻轻托起翡翠的脸。“翡翠,你不能驯服一只骄傲的雌虫,又不愿为她戴上王冠。”

怦…怦

如琴键连续按动的嗡鸣曲调在她体内响起。她一时间不知是被这声音震慑,还是被银月的目光震慑。

“…我没有驯服她。”翡翠喃喃说。她只是救了她,并几次带她回家。

银月突然大笑起来,她想到与自己的女王初遇的时刻。

“翡翠,驯服可不是为她戴上枷锁。她已经愿意接受你的意见了,不是吗?”

银月艰涩的音线听出些许寂寥。可惜,她的女王早已不愿听她的话。一意孤行地与她背道而驰。

银月趴在桌面,大口大口喝下花粉酒,佯装出醉酒的样子,嘀咕道:“做虫要有始有终。可不能轻易就把别虫带回家。”

她腹部的亮斑的光穿过酒杯,让酒液中仿佛落进一轮圆月。

最后的话,不像是对着翡翠诉说。

“你带她回家,为她戴上王冠,一生都只为她。”虫族的誓言是飞蛾扑火,燃尽己身。

银月装醉,不再开口。

翡翠似懂非懂地转身离开。

她真希望年长的虫,能不说一些故弄玄虚的话。

翡翠凭借内心大致猜测,飞到那片阴暗森林,踌躇好一阵,还是大声呼喊起冕花的名字。

几声过后,冕花没有出现。

她回忆银月说的话,加大音量。“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我去问了银月,她告诉我。因为你不是我的唯一所以生气。”

高高耸立的树冠中坠落一道粉色影子,她完全僵住,砸进泥泞的土壤,足呆呆地立在半空。

翡翠先是警觉,看清是冕花时才惊喜地走过去。冕花急忙翻过身,抖落泥土,让雨水冲刷干净身体。

“她胡说。”她极力保持声音稳定。

“那你为什么生气?”翡翠说:“我挽留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同族。”

她语气诚恳。

“因为你是你。”

冕花默不作声,整理自己的前肢。“我不是在向你索取。”

在103星变化多端、喜怒无常的苦寒季节中,她早已被磨砺得不再会被多变的环境影响。她变成一把锋利,染有剧毒的剑,能忍受孤独,斩断一切。

如果不是命运的蓄意而为,她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直到某一天被其他更出色的雌虫撕碎。

可她将这把剑捡回去,擦拭,去毒,为她制作剑鞘。这样的剑绝不可陈列于暗室,不可使之蒙尘。

剑柄已经竖起,她必须有这个觉悟,握住这把剑,直到剑身断裂的那一天。

翡翠点头,“是我要这么做。”

“银月和我说了许多,我现在还不懂的话。”翡翠娓娓道来。“她说我要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说我不能驯服一只骄傲的雌虫,又不肯为她戴上王冠。”

翡翠深吸一口气,内心祈祷不要某一句话激怒冕花。“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驯服你。”

冕花抬起湿漉漉的头。

“我一直在仰望你,追随你的身影。”

“我希望能与你成为像我和金知一样的关系。”

“我要承认。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被你吸引。”她语速越来越快,像是要趁着脑袋没回神,就把所有话倒出来一样。“我悄悄地庆幸过很多次,那天能把你救回家。”

“虽然我总说自己是昏了头。”她的声音放轻。“但那也许是我唯一可以认识你的机会。”

“我不想和你两不相欠。”

“就欠我的吧。”翡翠目光坚定,挺起身体任由雨水噼啪敲打,仿佛在此刻抛却一切,像个要殉道的勇士。“一直欠下去。”

冕花分神给她微微不安,想要后退的后足。

“我会为你戴上王冠。”尽管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王冠。

滚滚滴落的雨滴,逐渐温柔。她听见自己的喘息声,紧张,躁动,还有一些此刻她未察觉到的愉悦。

冕花用前肢挡住头,胸部扭成弯,几乎要躲在腹部后面。呈现给翡翠的是粉红色的腹部侧面,也许是错觉,看着像是要熟透的果实。

冕花闷声闷气地说:“你说的话,像是求偶。”

她用前肢戳着泥土,还从来没有虫和她说过这么多的话。听上去虽然奇怪,却不让她讨厌。

翡翠生硬地干笑几声,慢慢转过身体。果然还是应该再问一问金知吗?银月有时候的确会说一些奇怪又过于成熟的话。

她想解释,冕花摆动几下腹部,若无其事地转身从翡翠身旁走过。

“回去吧。”

声音刻意平稳,几个音调起高了,听着像一只幼虫从一片叶子跳到另一片叶子上。

翡翠乖乖跟上,冕花放慢速度,只超过她半身。

几日后,垃圾区不再下雨。夜晚悄然落下片片雪花,初时浅浅盖住一层,气温却难耐地急迫地降到低温。

外面的草丛和枝叶很快会被冻烂,从枝头掉落抑或从根系折断,反哺给大地营养。

一旦彻底进入冬季,这一个月内,连垃圾飞船都不会进入103星。

“我得走了。”

镜子酒馆内,斗篷虫对着银月说。除她们两只虫外,酒馆内空无一虫。因此她也没有掩藏身形。

“谈判已经结束,柱尾蝎一族,将103星划分为战败赔偿款之一。一旦冬季过去,星球归属权递交到女王足中,就会立刻送来103星交给您。”

“她现在改变方法。喜欢用这种施舍一般的道歉方式了?”银月不屑。

“女王只是希望您能开心。”斗篷虫一脸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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