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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外漫无目的地转悠了许久,直到即将关寝,才灰溜溜回去。
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磕碰的印子。这里甚至比原先还要整洁,物品的摆放遵循了某种死板又熟悉的规则。只需看一眼,我便知道那是罗束的作风。
等再观察,又发现一些家居被整套换了新的。我想是打架留下了些痕迹,所以出手阔绰的陆净尘便随手处理,重新布置。
他们各自都在房间里施展风格,但最后呈现的效果却南辕北辙,让人感觉纠结又矛盾。
一如我此刻的心境。
罗束和陆净尘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只知道二人向学校请了假,等再回来时,身上不是裹着纱布,就是伤痕未愈。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们之间定是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于是有人在背后冷言冷语,说罗束和陆净尘已经过了甜蜜的新婚期,正式步入了动荡的磨合期。
而按照一般规律来说,伴侣在磨合期互殴,是离婚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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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一般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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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后的日子里,罗束总是或远或近地跟在我身边。旁人大都以为他是特意来寻陆净尘的,因为凡是我在的地方,必有陆净尘的身影。
这对伴侣过去在外人面前,至少还要装模作样地维护婚姻假象,但现在这种和谐场面荡然无存,即使两人处在同一空间,也视对方为空气,绝不给予好脸色。
我有时甚至觉得他们像是两块同性相斥的吸铁石,因有我的存在,不肯翻脸离场,只能以我为中心,互相推拉。
陆净尘是我的同学,和我相处时间自然要多些。所以罗束只能乘着对方偶尔忙碌的空隙,将我抓去角落私谈。
我原以为这种情况下的私谈必定充满了斥责和谩骂,或是干脆与我一刀两断,再对我施以惩罚。
可罗束并没有这样做,他只字不提陆净尘,对于我出轨和偷情的事也不做评价。他的态度一如往常,没什么情绪起伏,一言一行间甚至有些公事公办的冷淡意味。但他递给我的那些表格和文件,又与他的表现全然不符——那是出国和留学的申请,前期准备已十分完善,其中虽然修改了些细节,将执行时间大大提前,但整体是份可行的计划。
这竟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私奔。
我感到震惊,一时不知如何答复。我从没考虑过要和罗束单独生活,或许曾经的某一刻有过这种妄想,但眼下是绝对没有的,今后也不会再有。我不敢当面拒绝,生怕点燃罗束那压抑在平静外表下的怒火。我来回翻看着文件,以此来拖延时间,只等陆净尘忙完回来,便立刻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顺势将材料塞回对方手里。如此一来,我便像是碍于陆净尘的存在,才不方便做出回应。
陆净尘打量我一眼,便察觉到我是在拿他做挡箭牌,于是大步流星走向我们,一边表情自然地向罗束打招呼,一边探头偷看他手里的纸张。罗束眼疾手快,立刻收走所有文件,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净尘顺势盘踞我身边的位置,直到确定对方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后,才迅速抽身,打开最近的窗户透气通风。
我后来才知道,罗束在与陆净尘争吵后,就不再遮掩身上浓烈又强势的信息素气味。周围人都以为那是陆净尘在罗束身上留下的标记,殊不知却是陆净尘最厌烦的气味。
他曾愤愤不平地告诉我,说罗束像只撒尿的狗一样,故意在我寝室和衣服上留下气味,宣誓主权。
陆净尘这样向我抱怨着,可表情里却满是不甘,似乎是觉得,自己甚至还不如会撒尿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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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的某天,罗束破天荒的,一整日都没有出现在我附近。
他之前总来找我,自作主张地替我决定出国和留学的事,实在让人为难,可现在突然一整天不见踪影,又叫我有些心神不宁。
陆净尘看穿了我的心思,于是揶揄我,“怎么,一天不见,就想他了?”
我瞪他,刚要回嘴,却发现对方脸上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下添了新伤。
“你们又吵架了?”我扭过他的脸察看伤势,下意识问道,“罗束呢,他伤得比你厉害?”
陆净尘抿了抿嘴,没有立刻答复我,那样子好像在衡量是自己的面子重要还是取得我的安慰重要。犹豫片刻,他终于开口,“我伤得重,我伤得重多了。”
“那他为什么不来学校?”
“他有他的事。”陆净尘似乎有意隐瞒什么,可最终经不住我追问,只能无奈透露,“他昨晚来找过我,发生了些口角,但不至于伤得来不了……”
“你们说了些什么?”
陆净尘瞥我一眼,反问,“他没和你说?”
我摇头。
对方见状,表示理解,“也是,低声下气求人的事,不方便和你说。”
我一愣,随即抓着陆净尘要他把昨晚的事全部告诉我。
根据陆净尘的叙述,昨晚罗束是去找他摊牌的。他坦白了自己所有的计划,告诉对方,自己原本是打算在我大学毕业后,与陆净尘离婚,然后带着我离开这里。只是现在计划有变,不得己要提前。
陆净尘对此并不惊讶,他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不屑于大张旗鼓地出面阻止,于是便利用了一些人脉,在罗束整个计划的细节处稍作手脚,以此让对方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罗束大约是发现了谁在从中作梗,走投无路之际,只能恳求陆净尘能放过我……
我无法相信这是罗束会做的事。
印象中,他自视甚高,又因为过去的种种经历,自尊心极强。这样的他,竟会放下脸面,去央求一个与自己水火不容的人。
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罗束直到现在,仍然认为我是无辜的,是被胁迫的,是思想毫不扭曲的。
但也许罗束并非真的一叶障目,只是没有勇气面对真相,这才死守着假象,自欺欺人。
“那后来怎么样了?”
“一言不合,打了起来。”陆净尘极其简略地将之后的事概括。我本想再多问两句,可谁知他突然转移了话题,说道,“我和罗束不能陪你参加今晚的交流会,所以我通知了王晁,让他送你回寝。”
令人意外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发生,我几乎应接不暇。
今晚的交流会是辅导员早就安排好的。我之前连拿了两次奖学金,所以被推选为优秀学生代表之一,要向学弟学妹们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和相关经验。其实我压根没什么方法和经验,能考入x大甚至拿到奖学金,不过是比别人多了一层不可告人的关系罢了。让我站上讲台,夸夸其谈,实在令人感到心虚。
因此我才希望罗束与陆净尘能到场,作为共犯帮我分担这份压力。
可如今两人竟临时有事,要我一人独自面对。我感到失望,却听陆净尘在身旁解释道,“今晚是家庭聚会,我和他必须去。”
“家庭聚会?”我看着陆净尘脸上的伤,突然感到不安起来,“不会是发现了你们和我……”
“不会。”陆净尘立刻否定了我的猜想,安慰我道,“我和罗束之间的矛盾,绝不会牵连到你——在这一点上,我和他的想法一致。”
陆净尘向我如此保证,可不知为何我心中仍是忐忑。我沉默着垂下眼睛,却见着陆净尘正有意无意地磨蹭指节上新愈合的结痂。
修长的手指上添了新伤,却少了旧物。
“你婚戒呢?”我猛地抬头问道。
陆净尘装作没听明白的样子,只等我再问一遍,才干笑两声,说自己找不到了。
撒谎。
我脑海里不知怎么的,突然闪过那些所谓的“一般规律”来,眼皮随即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于是我连忙扭过头去,遮掩自己的表情,然后便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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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神不宁地站在交流会的角落里。身旁的王晁表面上是来陪我的,实际上是来社交的。只见他拉着我到处与人打招呼,不论是老师,同学,还是学弟,学妹,他竟都能与人聊上几句。
我无心交友,只反复翻看着手机短信,生怕错过谁的消息。
王晁一开始还以为我如此状态是怯场的表现,因此想方设法地给我加油打气,但直到我又一次摸出手机点开收件箱时,他才终于意识到我烦躁不安的原因,于是试探着问我,“是你那男朋友的事儿吧?”?
我不知该如何回复,只能沉默着不说话。
王晁见状,心领神会,他一把勾住我的脖子,大剌剌地劝我,“别想他了,放学带你联谊去。”
“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王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冲我道,“先说好了,我可不是让你偷情去的。我是希望你能认识更好的人,转换一下生活方式。”
王晁的一番话让我对联谊彻底失去兴趣,于是我连连拒绝,可惜还未成功,便听辅导员在不远处叫我名字,让我上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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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最后一个上台演讲的。
倒不是因为我足够优秀,而是因为主办方知道,大一新生大多没耐心,也不爱听说教,所以才让我这个beta最后一个登台,去面对那几乎走空的会场。
我明白辅导员的用意,也知道没人期待我的讲话,于是勉强将那满纸空话读完,便匆匆下台。
王晁此时正投入于与学弟学妹的闲聊之中。我不想打扰他,更怕他再提联谊的事,于是想乘他不注意,悄悄离开。
“周学长。”
我尚未踏出会场,便听到有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学校里认识我的人不多,会叫我一声“学长”的更少。所以我只当那是唤别人的,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赶路。
“周循学长!”
那人不死心,竟边喊着我的名字,边跑到我身旁。他想伸手拽我的胳膊,但似乎是怕这动作太过唐突,于是只侧身堵住我的去路。
我抬起头,眼前是个比我稍高些的大一学弟,戴着眼镜,面貌清秀,穿一身暖白色休闲装。
我记得他,在我演讲时,他是台下唯一一个抬头瞧我的。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我对他印象深刻。我记得他,是因为他的长相和罗束有些相像,刚才险些叫我认错。
可罗束绝没有学弟这样的坦率与主动,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和我对话时,耳尖通红——那倒是陆净尘才会有的样子。
“学长,你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学弟在我眼前挥了挥手,赶走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困惑地望向他。
学弟没有追究我走神的原因,他笑起来,指着不远处的王晁道,“王晁学长说你今晚也会来参加联谊。我想咱俩应该顺路,不如一起过去。”
“可是……”我企图编造个借口推脱,但学弟不肯给我机会。他热情洋溢地向我介绍联谊的活动内容,见我不感兴趣,又说活动时间自由,若是去了觉得没意思,可以随时送我回寝。
他挖空心思游说我,缠在我身边,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期盼。
我的托辞在学弟面前不起作用。
我不懂他如此执着的原因,于是忍不住问他,“你这么希望我来参加联谊吗?”
“是!”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很重要!”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