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靳姐说:“我在想,我要从这里离开了。如果给错表格的是我呢?我自己会怎么想,大家会怎么想?所以那天之后不久,我就跟陈述提了离职。”
闻又微呼吸都放缓了,她像是听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靳姐:“我现在的工作还是述哥介绍的。我们也一直有点交情。所以,算我为陈述说一点话吧,话说你现在生陈述的气吗?”
闻又微想了又想,说:“当然。”
靳姐道:“你的成本算在他的团队里,如果你有什么决定,他不愿意承担这个部分。再往上,因为公司不愿承担这个部分,所以你们谁的团队里有这个情况就谁自己吞了吧。再往上……”她停下,笑了,“你看到的唯一在做选择的人是陈述,所以他是一个唯一具体的大恶人。”
靳姐微微挑眉:“怎么样?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的事,一次都贡献给你了。”
闻又微几乎是趴在了桌子上,艰难地找回言语:“我……我没有别的原因要结婚,只是跟周止安已经七年了,该有个说法。我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
靳姐用一种美好的笑容听完她的话,然后说:“这句话里,陈述一个字都听不懂。对他来说,结果也没有区别。他只要确定有人能稳定地干活。”
闻又微长长叹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很可惜。没有人认为她的结婚决定跟爱情有关,或者就算认为了,又有什么不同呢?所谓爱情,所谓安全感,那太私人了。在此刻她意识到,她把事情想得简单,结婚还伴随社会身份的转变。
她开始痛苦。她唯一觉得要结婚的理由,是她喜欢周止安,而他想要一个更密不可分的联结,想要一个家。
她在愤怒的顶点想过要去找 hr 投诉陈述的行为,理性的那一面告诉她,拿到结果的概率微乎其微。太和需要陈述做业务,这里的精神跟陈述一致。最悲伤的故事是,太和已经算是一个……相对,好的选择。
那一周见到周止安,闻又微问他有没有跟老师同学说起结婚的事,周止安说导师知道他有计划。
她问:“他有什么说法吗?”
周止安说:“他说恭喜,很为我高兴。”
闻又微低头想了一会儿心事:“我知道我们说过晚的那个选项是你毕业之后,但是……依然有点太早了。我们,再推迟可以吗?”
周止安多半天没说话,似乎在分辨她的情绪,他没有问具体的原因,只是说好。
闻又微解释:“因为,项目很重要。我不想在这个时间段分心。”
“嗯,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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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又微知道,周止安想要的家,至少是比两个人眼下更亲密的生活状态,还有更深的具有社会意义的联结。她想,其实我给不了他的。眼下是这样。再往后呢?说不清是两年三年,还是五年十年。或许跟那个项目已经关系不大,是她想要的成就感在另一条路径上。
而矛盾在于,她无法把自己捏碎了揉进他的生活梦想里。
闻又微终于意识到用结婚来解决安全感的问题,并非明智之举。她可以说服自己一切都很好,很正常。这只是每个人在必做的人生大事上,必经的小小困难,痛苦难免,但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她要学习的只是克服。
但……结婚这件事越清晰,工作对她来说就越重要,这是近乎直觉的念头。说起来可能不是很对得住周止安,近期在闻又微脑海中占据主导的是拿回项目。
陈述回来就被她请进会议室。
闻又微跟他直说:“我不愿意协助松松,因为他领导不了我。如果协助就是把他做不了的事都包圆,那和我直接来 p 有什么区别?”
陈述沉吟片刻:“出去说。”
“就在这里说吧。”闻又微坐在椅子上不动,她的态度坚决。
会议室有摄像头,平日无事没人会去调这些资料,影像权限等级也很高,相当于保密。但若有人投诉举报,原始影像会被拿出来作为证据。陈述知道有些话放在明面是不对的,所以他不会在这里说。
他静默半晌:“那你怎么想呢?周期持续一年,高投入度,做得到吗?”
“我当然可以。”
“你知道口头保证对职场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真出了问题谁来兜底?”陈述甚至露出笑容,脸上写着和气,“我也不想今天当了好大哥,明天就当傻逼了。”
闻又微没笑,转而问:“如果有更合适的选择,也不会是松松来带队,对吗?”
她说:“我知道自己要什么。这个项目我们一起争取的时候我投入了多少,你看在眼里,述哥,你不该觉得我会半途而废。”
陈述看起来有点愁了,眼中甚至有了恳切的意味:“姑娘。你得想清楚自己要什么。有些事一头扎进去,再抽身就难了。我把它给你,我也要冒风险的。”
闻又微不想再绕圈子,她声音不高,语气惊人平静:“我不会在这期间有任何个人重大变动。”
“诶诶,诶!”陈述连忙提高了声音打断,字句清晰,差点被吓出播音腔,“跟这没关系,我们只说工作。我们只是在聊工作的专注和卷入度。我充分支持员工的所有个人决定,这也是太和应有的人文关怀。”
闻又微看着他,笑了:“述总。我在立项期间的贡献度最高,没有人比我知道如何让它落地得更好。项目 p 应该是我,我需要这个项目,这个项目也需要我。这是我的诉求,也是业务导向的考虑。”
她又说了一句:“如果不能成为它的 p,我会选择离职。”
陈述就这样松了口:“接过去就好好做,我们每个人都要有被替代的危机感,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闻又微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心想,换 p 这一出只是个敲打。陈述如果真有心换人,她三言两语根本掰不过来,他只是想告诉她,不要觉得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无可替代。
靳姐走后陈述能放手丢整个项目过去的人就剩闻又微,这谁都看得出来。但这份倚重有限定前缀,是给能随时在线、对工作保持高投入度的闻又微。
她没有跟周止安提起这件事,也不知该怎么提,于是就毫无交待地比从前更忙。
或许是项目太重要,或许是陈述有意试一试她的决心,这位上司变得比从前更加使人有压迫感。她体验到了靳姐所说的“不敢出错”。平日里尚在容错范围内的事,放在“即将结婚”的设定下,她的专业度忽然就变得可疑,要用更及时的响应,更周密的计划去自证“我依然专业”。
熬过艰难的头两个月,陈述逐渐松了松那根弦,他毫无意外地给了闻又微又一次晋升的机会,薪酬福利更上一层楼。在同年进太和的人当中,闻又微的晋升速度已是第一梯队。
她曾在厌工情绪到达顶点时,把陈述这个人翻来覆去琢磨。最后她发现只要用“一切为了工作”就能把他想明白。此人诉求十分稳定——要好用的能做事的员工,像打磨一把刀,他不在意小钱,只希望工具好用。
某种意义上说,“工具人”这个词形象生动,需要功能稳定、耐摔打,还有尽可能少的个人情况,把作为“人”的部分抽离出去,剩下一个不给自己找麻烦的“工具”。
闻又微曾爱屋及乌地选过心理系的导论课,她想如果有机会扫描一下陈述的大脑,能发现他缺少某些功能模块也说不定。他看起来也没有对家庭的需求,只有拿下新的项目,获得更多资源能令他两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