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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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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行被弄得半死不活,第二天本来准备赖床,却被老男人一把抓起来去泡温泉。

他整个人窝在水里闷闷不乐,双手抱着腿,抬抬眼皮:“你有病?”

他喜欢睡懒觉,当然不想这么早起床在这里陪他泡温泉养生,屁股还疼着呢。

李知鸿慢悠悠地喝茶,并不理会他。

李亦行轻哼一声,抬手朝问全面上用力一拍,水洋洋洒洒溅过去,不料李知鸿四两拨千斤,微微一侧身就成功躲开,还保全了他那杯茶。

“喂,”李亦行耍脾气不成,气恼下来,冷着一张脸:“我不想泡了,你陪我去吃早餐。”

“你自己说不想吃。”他的目光总算移过来,落到小孩身上。

李亦行这时候就不会心虚了,他理直气壮地将目光对过去,有恃无恐:“是啊,可是我现在又饿了,你陪不陪吧。”

“陪。”他站起来,踩着台阶走上去,背对着李亦行穿好浴袍,回过头时才看到,李亦行正端着他喝过的那杯茶,一口气猛然灌下去,见了他眼神还直愣愣望过来,好似很无辜般。

“这也太苦了。”他不去穿自己的浴袍,反而往李知鸿已经干燥温暖的浴袍下的身体上钻,施施然抱住他的腰,为对方带来潮湿的气息,一颗脑袋埋在他胸膛:“我不喜欢。”

“那下次就不要喝了。”李知鸿张开浴袍,把他和自己裹到一起,又拿起毛巾顺手擦了擦他的头发:“去穿衣服,然后吃早餐。”

“我又不想去了。”他蹭着李知鸿的身体,努力往上攀了攀,李知鸿看他动得辛苦,于是主动拖了他一把,可就是这样的动作让李亦行更加有恃无恐,更加干脆利落地蹬鼻子上脸,将两条腿也缠在他腰上。

“我不想吃早餐了。”他想一出是一出,再次重复,并为此发出恶作剧一样的笑容:“除非你就这么抱着我,一口一口喂我吃。”

不想李知鸿居然颔首:“可以。”

“真的?”他总是敏感多疑的。

“真的。”李知鸿已经迈出一步,拍拍他的背,哄孩子一样:“那就去乖乖吃早餐,不然对胃不好。”

李亦行沾着水汽的冰凉脊背迅速被他的温度感染,心满意足地将下巴抵在他肩上。

他向来言出必行,只是喂一碗甜粥喂到半碗时,李亦行就忍不住凑到前头来和他接吻,接完吻后还要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你也吃。”

李知鸿平和地擦干净他的嘴,又拿起勺子继续喂:“张嘴。”

李亦行爱和他对着干,嘴巴偏偏紧得像蚌壳。

“你要说亲亲。”小孩非常友情地提示:“明白吗?你要让我觉得你是很愿意和我亲亲的,不然好像我倒贴一样,表现得这么冷淡,这算什么——”

“不吃了?”

李亦行抱臂,并不搭理人,似乎很生气。

李知鸿放下粥,拿过备好的毛巾擦干净手,李亦行则是用余光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正当他以为对方是要和他讲道理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吻就降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我确实很想亲亲你。”他再度吻了吻他的眉间:“让你觉得太冷淡了都是我的错,不要不高兴,好不好?”

两个人牵着手走在弯曲的路上,李亦行跟他将自己昨天走到这儿的时候看到了几只麻雀,闻到了怎样的木头香气云云……忽然他停下话头,说:“等回去了,我还是去上学吧。”

“嗯。”李知鸿想了想:“是不喜欢和同学相处?”

李亦行好笑:“你读书的时候,也没见你和同学相处得多好啊。”

李知鸿看着他好笑的神色,忽然也想笑,但是笑容没出现在他脸上,他只是反问:“是谁刚到学校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是谁先嫌弃我穿短裤拖鞋?才不要和他们玩。”李亦行当然是先开口答话,才后知后觉,乐呵地伸出手指点到面前的男人鼻尖上:“你刚刚是不是偷偷在心里笑了?”

“也许吧。”

“也许?分明就是。”

李亦行扑进他的怀里,去勾他的嘴角,很大力,毫不留情。等他强行让原本面无表情的人露出“笑容”,自己也扬起嘴角:“好丑哦。”

李知鸿抓住他手掌,嘴唇张合,话还未出口,却被一个男声唤回神:“亦行?”

怀中的李亦行闻言也下意识抬起头,后脑勺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不让他回头去看,李知鸿独自抬眼,冷淡回应:“尧声,好久不见。”

原来是他。

李亦行闭上眼睛,脑中却不由想起先前那道声音所说的话。

现在所有的人都只知道李知鸿,没有人在意他从前叫什么名,从前怎么样,都“李先生”或“知鸿”地叫着,这个人居然还叫他李亦行的名字么?

……倒很符合他一贯以来的做法和行为。

脚步声慢慢靠近,岑尧声似乎不太自然,说话语速有点慢:“我听人说你也来了,但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好巧。”

“带家里的小孩子来逛逛。”李知鸿倒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话头,就像最寻常的寒暄:“昨天我遇到你女儿,她很乖,说认识我。”

岑尧声“啊”一声,而后无力地解释:“她也许是看到了我们以前的照片。”

他这句话说出后,李亦行不由抓住了李知鸿的衣服,他在示意他离开。其实这样的姿势也很怪异,哪有带自己家里小孩子出来不叫打招呼也不给人看的?但李知鸿就是安之若素,如实说:“我不太记得了。”

通过衣料,李亦行狠狠捏他,像警示。皮肉很紧实,其实捏不起来什么,但有力的作用,总是疼的。虽然和猫爪挠人的感觉差不多,但他又很清楚地表达出了,那不是猫爪挠人,那就是警告。

李知鸿面不改色地拿开李亦行捏他的手,牢牢握住,朝不知所措的岑尧声颔首,结束了这个话题:“有些事要忙,先走一步。”

说罢便干脆利落地转身,连带着李亦行一同,自始至终,愣是没叫岑尧声看到他家里小辈的正脸。

岑尧声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已经被人甩下。他站在原地,不由皱起眉头。

倒不是因为李知鸿对他冷漠疏离的态度,而是因为李知鸿的失态。照常来说,李知鸿无论在面对着多令他不快、讨厌的人时,在这种场合都能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一直应付到最后,绝不会是今天那样随便找个借口就打发掉他的人。

以及……那个背影好像熟悉又陌生,他是谁?

——

在岑尧声视线范围内时,李亦行都尚且可以保持配合,一路被李知鸿带着离开,但是一旦察觉到已经离开了被他人注视的范围,场面便失控起来。

李亦行将自己的手抽出,随之笑着说:“你握这么紧做什么?”

他微笑的神情下藏着一条毒蛇,准备随时给李知鸿致命一击。

他知道的。

他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会笑吟吟的说,然后在下一秒转换成淡漠的神色,当看到自己因目睹到他的转换而惊讶惊恐时的反应时,他就满足了,他就觉得自己报复到了。

他就是这样残酷的人,是的,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李知鸿捏住他的脸,不准他露出那样的神色,于是李亦行开始挣扎。

起初他越挣扎,李知鸿便越有力地去桎梏,李亦行在死命的摆头中胡乱地来抓他的手臂,试图推开,可是那无济于事。

但确实有那么一刻,对方的手指点在自己手臂上时,他心里产生了退怯的意思。

那样捏着的话,一定很疼。其实他并不忍心,在捏着李亦行时,他也许比李亦行更难过。

而后理智清楚地告诉他,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记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此时的心绪。

所以他没有停手,他不准李亦行在此时此刻露出唯有他们懂得的讥讽的笑容,他们是最清楚彼此的人,他怎么能拿恰好就插在他心上的刀来继续伤他?

半晌后,那只手放开了。李亦行下颌生疼,退开两步。

抬头还未来得及骂出声,忽然被揽腰拥住,猝不及防,他怔怔感受着这个紧密的拥抱,再然后脑子里想了很多的话都讲不出来。

李知鸿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李知鸿说,你想笑就笑吧。

从那里回去之后,他们没有再说话。

他认为自己从一个相对开阔的、自由的、有人记得他的世界,回到了人人都以李知鸿为中心的封闭国度,他们好像住在一个大城堡里,像他四岁时听的那种童话书,李知鸿是这里绝对的国王,所有人都围绕着他转,管家、佣人、司机,就连窗外有时落下的麻雀,也会在李知鸿这个统领者出现时变得安静。

他呢?他不像是故事书里远道而来的冒险者,眼里有星星、手上有宝剑,背后有红披风,虽然他们一样来自未知的远方。但说他是城堡里的莴苣女孩,那又未免有污蔑李知鸿的嫌疑,虽然他们也一样,有点像是被禁锢住了。他更不觉得自己真是他们在床上为了某些恶劣情趣而说的什么“小情人”,李知鸿也不算大变态,而且情人间的关系似乎还要高尚一些。

可是,那他是什么?

李亦行去上学,穿得很讲究。所以这次没有被排外。班级里政商勾结的小团体来找他玩,还有一部分人猜测着他的身份,然后他堂而皇之搬出自己的理由:跟一部分人说,他是李知鸿的弟弟,又同另一部分人不经意地暗示,表达他李知鸿私生子的身份,再让一些爱以恶意揣测但实际上最接近事实的人认为,他是一个下流的娈童。

他觉得这样的游戏很好玩,每天都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下开心地离开学校,坐在街边把一个甜筒吃干净,再步伐轻松地回到家里。

李知鸿这段时间也格外忙,他很少回到家中,赶上正巧的时候,能和李亦行对视一两眼,之后错开,各自进入各自的世界。

第二天李亦行趴在桌上乱涂乱画的时候,班级里一个人主动找他,轻声跟他说:“你爸好像不和沈落结婚了。”

“啊。”李亦行假模假样地表现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又诚恳答:“谢谢你告诉我。”

在这位同学这里,他是没了妈妈从阳城千里而来投靠爸爸李知鸿的可怜私生子,对方看他的眼神有怜悯,也有希望得到他感谢的期许:“所以你爸还是很在意你的。”

李亦行重重点头,好像受宠若惊,又跟他说了几句,最终找借口离开了教室。

好傻。

他想,好傻哦。

真的因为自己的不开心就取消利益关联吗?还是别有所图。

可是想着想着,他的笑容却不禁从唇角冒了出来,仍旧觉得好傻。

他不知道。不知道傻的是真的因为不开心的自己而做出选择的李知鸿,还是第一反应是觉得对方是因为自己才这样做的李亦行。但是,真的好傻哦。

李亦行拐进卫生间,他进入隔间,随手关好门,而后靠在门板上解开自己的裤子。

好吧,其实按他的审美来说,沈落是不错的,他想,如果他是李知鸿……不对,他就是李知鸿。

不用任何手段,性器自己就昂扬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把它握在掌心,脑海中又想到李知鸿。

等它三十岁的时候,就会是李知鸿的那个样子,更成熟,让人一眼看到就会直白地想到一些色情的念头。那他现在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会像李知鸿吗?游刃有余的、能控制情欲,选择是否流露,把人吊在空中不上不下……啊。

李亦行挺动腰身,不紧不慢地抚慰着自己。

课后,四周都有声音,有人往来,有人交谈,有冲水声。

他手指摩挲着龟头,清晰地感受到情欲一点点高涨、呼吸一点点沉重,面容一点点滚烫。

手掌加快着撸动的动作。环境带来的刺激更明显,他觉得自己离一道白光越来越近,可是他不想,又努力将自己拉远,这样来来回回,反复牵扯,手握紧又松开。

好不容易等到上课,这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便把衣摆咬起来,再拨打李知鸿的私人电话,手掌继续快速地抚慰摩擦。

性器硬得发疼,呼之欲出,可是无人接听,所以他不想出来。良会难逢,他最想要在听到李知鸿声音的那一刻释放,达到顶点。

所以他强忍着松开手,身体已经有些微颤,继续拨打电话。

李知鸿。李知鸿。

他更用力地咬着衣摆,喘气声却压抑不住。

李知鸿。

没有人接听他的电话,白光一阵大过一阵,像受到反作用力的海浪,越被障碍阻挡,振幅越大,浪越急,越抬高。

李亦行再次抖着手强行松开性器,再度拨去电话。

无人接听。

浪会把沙子打湿。

无人接听。

浪会把海鸟和人类留下的痕迹,全部带走。

依旧无人接听,这次他却没来得及拿开手,快感终于到了濒临不住的瞬间,再阻拦不住地被释放出来,浪铺天盖地而来。

因神经强烈的快感,他腰身震颤,试图拿开手亡羊补牢阻止这一切,可无济于事,快要将他吞噬的电流自下腹阵阵传出,新一轮的电话却还未拨出。

他在本该被快意笼罩包围的瞬间,忽然感到无尽的委屈。

委屈甚至压过生理反应一头,他并紧腿,不住呜咽。

李知鸿。

李知鸿。

他鼻酸到快要落泪,肩膀却还在不住抖动。

好久之后,令人眩晕的快感散去,却未能带走情绪,他失力地滑坐在地,失神片刻。而后默然抱住自己的腿,顾不上脏污,只蜷缩在地。

热闹、寂静。

他闭着眼睛,不想动弹。又是很久很久,久到他都觉得自己要和这里融为一体,电话突然回拨过来,惊醒中,他不敢接听。

在恐惧什么呢?

可是他在害怕,害怕听到的不是李知鸿的声音,而是助理跟他说:“李先生很忙”。你看,太懂得彼此的坏处就是这样,太聪明的坏处也是这样。他们天生多疑,善于揣测,玩弄恶意。他知道怎样使他不快,他也同样,他们都很擅长伤害彼此,也很自私,如果有任何不快,哪管先前有怎样的浓情蜜意,都要想尽办法把那一刀给实实在在地捅回来。

他没有接电话,李亦行从地上爬起,拿卫生纸擦干净精液和大腿,回到教室。

他给自己和别人都很好的借口,他说自己不舒服,他私自请了假,漫无目的地在外行走。他不熟悉这个时空,这个城市,当然,对于时空和城市来说,他也只是个陌生的人。不知道走到哪里,好像终于逃脱了繁华,还下雨了。

他浑身淋湿,在一个不显眼的巷子里,他找到那种看起来很廉价的小旅馆,连身份信息都不用提供,只需要钱就可以躺进去。

破旧逼仄的房间,暗淡的灯光,因为雨天所以散发着湿潮的被子。

他将湿黏的衣服脱下,连身体上的水都没擦干净,就匆匆将自己裹住。其实他不困,但他可以很快睡过去。

在阳城的时候,这样的雨很常见,他们叫它回南天。墙壁是湿的,外界是水雾蒙蒙的,被子是需要烘干机才会干爽的,否则就和现在一样潮湿。他在阳城读书的时候,看到过木质的桌子,因为腐烂而在雨季里长出蘑菇,气味……就像现在这样。

李亦行想起自己来到这里,和岑尧声很熟悉之后,他跟对方袒露心事,他说他不喜欢除他以外这里所有的人,他想念阳城,北方好干燥,没有阳城的潮气,他有时候睡在太干爽的环境里,会觉得烦躁,他是个怪人。

岑尧声没有和他爸一样说他奇怪,他把李亦行推到浴室里,两个人淋得湿透,不擦干头发,也不去擦拭身体,就这样直接躺入被中,侵蚀着原本干燥舒适的环境,真丝被因此晕出一团团深色的水渍,两个少年相视而笑的时候,他问李亦行:“这样是不是很像?”

岑尧声,曾经他最好的朋友,对于李知鸿来说并不熟悉的陌生人。他觉得莫名其妙,其实他已经认清事实,他知道世界上只有他爱自己,可是他还是很贪婪。

在这时,枕着廉价洗涤液香气枕头的他,想到了自己算什么。他不是冒险者,不是莴苣女孩,不是小情人。他是阳城回南天里长在腐烂木质上的蘑菇,和这里格格不入。

本质里,他不止想要自爱。

他想要母爱,想要父爱,想要亲情。

他想要友谊,他也想要来自别人的爱情。纯粹的,不带有利益的,爱他本身,爱他的灵魂,无论如何都会爱他,他好像一个黑洞,他要源源不断的感情来喂饱他。

他好想知道,后来的李知鸿是如何割舍下这一切的,怎么做到放下这一切的?他在这个城市生活的很好,他不会想念阳城,他的床干燥而温暖,他整个人理智正常。

他好厉害,他怎么做到的?

等他彻底从爬满水雾的墙的包围中清醒,睁眼看到李知鸿坐在他身边。

对方注视着他,没有开口说话。李亦行也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脑子里好突然地冒出几句看过的诗。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去,

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

打住思绪,不再去想那种很文艺的东西,他从被他弄得足够潮湿的被子里爬出来,赤身裸体地滚动到李知鸿身边,然后露出一个笑容,不知道算是打招呼还是认错。可惜李知鸿的神色并没有因为他明显的讨好而改变,他拿起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他,李亦行垂眼看着,并没有去接。

不用去思考,他就会知道,这衣服的面料一定很好,穿上去一定很舒服。柔软的,干燥的,有淡淡的香气,自然而清新。

但是,他不想穿。他忽略对方递来的衣物,伸手去抱李知鸿。李知鸿并没有躲开他的拥抱,而是在这个亲密接触的间隙里,抬起他的手,为他穿好衣服,又往后退了退,抬起他的一只腿,将内裤套进去。

李亦行双手撑在床上,不再反抗这动作,等待着下一步服务。

他抱着他,帮他套好裤子,又细心给他穿上袜子、鞋子,好像他没有手脚,又或许是完全在照顾自己本身的样子。

直到他由赤裸又变得衣冠楚楚,李知鸿抱住他,语调和缓:“受寒受潮会得风湿,下雨天和换季时骨头会疼。”

李亦行感受着他的体温,“所以你有风湿病,在哪儿?腿上?手臂?”

就这点李知鸿没有回答他,继续说:“我在和别人谈事,事后回电话,你没有接。”

……那真的是他?

不是报复,也不是回捅?真的是李知鸿?

李亦行眼睫微动,其实他踩在云端,可是他的话要落在实处,所以只答:“哦。和别人谈话?你不怕我找你有要紧事?也许我就死在你和别人讲事情的途中了。”

李知鸿拆穿他:“真的有要紧事,你会找秘书。”

好吧,他说得对。他会很自觉地找秘书,秘书才是会第一时间解救他的人,秘书比他更能代表李知鸿的意志。李亦行好想笑,莫名想到以前跟着同桌女生一起看的宫斗剧,他要见李知鸿,要李知鸿得知他的消息,还要通过一个外人。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就连本该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也要被这样阻拦吗?

他脱离开这方温暖,重新坐到那个潮湿的床上,问李知鸿:“你现在有时间吗?”

还好,他没有过于地去践踏李知鸿的劳动成果,他只是解开裤子,想弥补一下之前在厕所里被委屈代替快感的自己。可是手粗暴地抚摸两下后,性器一动不动,一点没有要抬头的趋势,李亦行在心里骂废物,手上动作更加焦躁,但没有用,它好像铁了心地要让他丢丑。

十几下之后,他泄气地松开手,表情不太好。抬眼想示意李知鸿帮他时,对方却无动于衷,还告诉他:“强乐无味。”

“我就要强乐。”李亦行被这话激起来,他抓住李知鸿的手带向自己的下体,咄咄逼人起来:“我有滋有味,乐在其中,你帮我,快点。”

可能真如他所说,他要李亦行记住“他爱他”,所以他没有拒绝,依照他的要求去做。

李知鸿俯下身,用嘴唇去触碰李亦行的性器,只在感受到他的呼吸时,那东西就情不自禁地把头抬了起来。

他很温柔,珍视地舔舐,再吞入口中,再带起李亦行的手,放在他头上,要李亦行用他自己最觉舒适的节奏去掌控这一切。

李亦行揪着对方的头发,一面被快感侵袭,一面皱着眉头思考,最后笑出声。

他面色潮红,很怪异地在被服务的时候痴痴笑起来,像小动物,像小狐狸,不是太像人类,总之这时是这样。

“……喂,不要再口了嘛。”他在情欲里,竟然露出和情欲丝毫没有关系的笑。再松开手,让李知鸿抬起头。他亲手包裹住精神起来的性器,说:“你说‘喂’,好不好?”

“喂。”

李亦行的呼吸沉重了些。

他空出另一只手,去找寻李知鸿的手,很快被顺利握住,但是他只要勾小指,停止自慰,仿佛在讲很庄重严谨的事:“这是电话,不可以挂掉。”

说罢,又抬起头摇晃他紧紧勾住李知鸿小指的手,询问:“听到没有?”

“不挂。”李知鸿答。

李亦行心满意足起来。

他重新躺下,躺回潮湿的床里面,不在乎会不会把刚穿上的舒适衣服打湿,又将腿分开,快速上下讨好着那根,语调越发急促,声音也变小:“然后你说‘什么事’。”

李知鸿从善如流:“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我想你了。”李亦行又笑起来,笑容没持续太久,他因为积压的快感和空虚皱起眉头,眼睛也微微眯起,张开的双腿微抖,在这样的重围里费精神地想李知鸿的下一句台词。

要他说什么好呢?

在忙?不可以,这样的话有点扫兴。

你在哪儿?可是,他不想被李知鸿知道自己在厕所自慰。

嗯?这个回应倒最有可能,不过,他不喜欢。

至于再其他的,他想象不出来,这好像不在范围内。

可是他说:“我也想你。”

李亦行哭了。流泪的时候达到高潮,不知道是为自己贫瘠的想象力感到悲哀,还是为在团在地板上不敢接电话的自己而默哀。

他的身体仍旧在猛烈颤抖,他埋头在被褥中,胡乱将自己脸上的泪水蹭了个干净,然后说:“我想要你。”

他被环抱住,双腿紧绷。李知鸿把被子垫在他的膝盖上,让他跪得没那么难受,然后一下下往里顶弄,挤逼进这具身体。

两边乳头被依次玩弄,下方昂扬的性器不断抽送,他张着唇啊啊出声,不加掩饰。

欲望是湿咸的,他回过头要和李知鸿接吻,对方的唇瓣贴在他的唇瓣上,开始只是随着对方腰身挺动的频率厮磨,绵长而温性。

直到腰身被手掌牢牢抓住,性器的操干忽然加快,疾风骤雨,他被全然打开的身体颤抖,两唇也在动作之间分开再碰撞。身体里的甬道并不舍得对方的离开,次次都纠缠着挽留,咬得好紧,好贴和,他也进入的好深。

嘴唇一样,舌尖会纠缠到一起,互相席扫着对方的唇舌口腔,鼻尖抵着鼻尖。

刚滚到一张床时的时候,他们都会极尽发挥自己的恶劣,说一些下流的话来刺激对方,再全盘收下。

而在隐秘或直白的互相明晰心意之后,现在他或者他们从开始的牙尖嘴利,床上的荤话连连,开始变得缄默无言。沉默地感受着一切。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好像你已远去。

你听起来像在悲叹,一只如鸽悲鸣的蝴蝶。

你从远处听见我,我的声音无法触及你:

让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静无声。

明天、后天,后天的明天,也就是大后天,都是晴天。

他起床起得太晚,发觉自己快要错过上学的时间,飞快洗漱完毕之后冲下楼,却看到这个时间段本不该在家的人。

李知鸿坐在一扇窗下,容不下半点阴霾的阳光顺便倾洒在他身上,可能他本人并不在意是否有阳光,但李亦行却实打实的因为这样的画面浪费了好几秒的时间。作为惩罚,他飞快地扑到李知鸿身边,捧住他的脸胡乱亲了两下,最后还不得对方抱住他,就轻快地离开,丢下一句“我去读书咯”。

李知鸿后知后觉伸手,想要挽住他,可是手指只碰到李亦行的衣摆。

轻轻划过一瞬,他收回手,直到对方离开家门后,才给出回应:“嗯。”

尽管处境相比十来年前读书时已经好了许多,但现在李亦行依然没什么朋友,整日在学校独来独往。可他觉得很好。他把自己的字迹留在书上,留在隐秘到也许自己都会忘记的字里行间里,有时他认真记下笔记,有模有样地当着一个好学生,有时候他在不经意里乱写乱画,只写自己最想写的,放空着自己。

可惜这样悠然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这天他感受到长久的注视,一直落在他身上,没有改变目标。这让他有些不高兴,原本写得好好的东西转为一团乱,李亦行抬起头,侧过脸去,对那道目光的主人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微笑。

岑尧声原本看得入神,因为他的一个笑容,变得不知所措。

他请他出去,借口有点烂,说来谈投资,听到有李知鸿家属在学校的传闻才来看看。

李亦行若有所思地颔首,好像信了,又好像还留有顾虑,他不加掩饰地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这个自己越想越觉得陌生的面容,同时也提出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和他的关系好像很好。”

岑尧声失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李亦行认真地看他,眼眸漆黑:“因为你是我来到他身边之后,第一个关心我存在的人。”

天真?还是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岑尧声不是李知鸿,所以他不知道岑尧声现在会在脑子里怎么想他,可是他却很清楚地看到,对方在疑惑和惊讶中有过一瞬的退缩,还好那软弱很快消退,不然他会觉得过分无聊。

“我觉得,你很像他。”

李亦行睁大眼睛:“那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事啊。”

可是对方只自说自话,“是像一个人的那种像。”

李亦行皱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接着摊手:“不太懂。”

在对方的沉默里,他又笑着继续补充:“我是说,我不太懂克隆学,可能没办法和你继续谈。”

这样的话并不好笑,但他装得很好,岑尧声识趣地不再就这个话题谈论,也没有主动地问他身份,大概他也知道那样很冒犯。但交流并没有就此停止,他们还有别的话可以说。

“你有在社团活动吗?”

“没有。”

“没有感兴趣的?”

“不想浪费时间。”李亦行说:“放学想早点回家。”

记忆里李亦行没有那么恋家,他不会一放学就回到家里,他甚至希望不回家。岑尧声想,这点不像。问别的有点僭越,他挑来挑去决定说些无伤大雅的话,甚至保守得不用称呼:“他父亲最近身体怎么样?”

“谁?”可是李亦行决定彻底当一个天真的人。

岑尧声仔细说:“知鸿的爸爸。李伯父。”

“哦。”李亦行恍然大悟,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反问:“那天,你叫他李亦行。”

岑尧声有理有据,仿佛适应得非常好:“因为他改名了,但是我是在他改名之前认识他的,所以有时还是会忘记。”

应李亦行的要求,他们走在学校的林荫道里,周围很安静,也容易让问话方自然转换。李亦行说:“他为什么改名?”

岑尧声答:“不知道,你可以去问他。”

烦,问当事人是最蠢的方式,李亦行用沉默表达自己不想再和他交谈的意愿,再没多久后,岑尧声熟练地找借口离开。

他来去似乎都没什么意义,还浪费自己这么久的时间,这实在让人不快。因为心情不再愉悦,李亦行决定提前结束继续在学校的乏味,出了校门回到家里。

路上他买了甜筒,吃着穿过街道,等待红绿灯时发现一家门店极小的花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从前没有注意过,总之记忆里第一次冒出这地方,一种意外发现的惊喜感来的突然,他跨进店里,却没有看到店主。

花店里布置温馨,白天也开着暖黄的小灯,好多干花被固定在墙上,灯架是剥去了皮的树枝,李亦行巡视周围一圈,才听到有人招呼他:“想买什么花?”

是个有些苍老的女声。他转过身去找声音的来源,一边答:“随便看看。”

目光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角落里的老人,李亦行继续打量着这里的花,种类似乎不算太多,不过很常见,玫瑰康乃馨百合桔梗菊花……都是可以拿去送人的。

老人说:“好。”

他三两下把手里的甜筒吃完,还是没想好要不要消费。似乎见他踌躇不定的模样,老人主动问他:“卖给谁呢?”

李亦行好像回味到了甜甜的冰淇淋,答:“自己。”

“自己?”她笑笑,佝偻着身体在地上翻找,最终拿出两个种球来,递向他:“送自己的话,那这个比较合适。二十天之后就能开花了,不用等待太久。”

李亦行问:“这是什么?水仙?”

“风信子。”老人答:“你要吗?原本只卖一个,但我们很有缘,所以我可以送你一个。”

有缘?这该是几十年前的推销手段了?

但李亦行还是问:“它开出来后,是什么颜色。”

“我不知道,”老人说:“可能是粉色?白色?蓝色?也有可能是橙色。”

虽然很随意,但因为花并不昂贵,李亦行决定买下它,带回去消遣时间。种球接到手里,他听老人说着重要事项,比如要先拔去老根,才不会阻碍新根的生长,再比如前面不能见光,要让它在黑暗里沉寂足够的时间,水培需要水,却不能碰到水……

等后知后觉感到麻烦时,他已经回到家。

好吧,养就养咯。他捧着种球快乐地进入李知鸿统领的地域,原本是要等待着他的归来,然后一起参与进过程里。可却在蹦蹦跳跳都还没开始前,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过去十几年,可是他对于未曾见面的故人的记忆还留在过去,所以忽然见面时,震撼就尤为强烈。

对方变得苍老,陌生,让人连熟悉感都不愿意去寻找。

他爸……不是,李知鸿的老爹。

他未经许可就侵入了他的领地,把这原本好好的一切搅得一团乱,甚至还皱起眉头审问原住民:“你是谁?”

我是你爹。

李亦行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幸好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面前这个人还真是他爹。

他居然蠢到想用父权回击父权,真是冰淇淋吃太多给脑子吃傻了。

李亦行是有点慌乱的,他忘了有一个三十岁的自己,面对李远博审问的时候本能不太想开口。

总之十几岁的孩子,感情浓烈,没有什么黑白灰是灰的概念,对父母一般只有那么几种情绪,要不然爱,要不然恨,或者惧怕,要不然又爱又恨又怕。

很不幸,李亦行是后者。

我是谁?李亦行也在脑子里问自己这个问题。

但他的沉默和思考不被容忍,而看着这张脸,李远博似乎也想不清明,干脆直接叫来管家,再次问:“他是谁?”

管家低垂着视线,两个人都不看,直接答:“李先生说他半小时内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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