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明天、后天,后天的明天,也就是大后天,都是晴天。
他起床起得太晚,发觉自己快要错过上学的时间,飞快洗漱完毕之后冲下楼,却看到这个时间段本不该在家的人。
李知鸿坐在一扇窗下,容不下半点阴霾的阳光顺便倾洒在他身上,可能他本人并不在意是否有阳光,但李亦行却实打实的因为这样的画面浪费了好几秒的时间。作为惩罚,他飞快地扑到李知鸿身边,捧住他的脸胡乱亲了两下,最后还不得对方抱住他,就轻快地离开,丢下一句“我去读书咯”。
李知鸿后知后觉伸手,想要挽住他,可是手指只碰到李亦行的衣摆。
轻轻划过一瞬,他收回手,直到对方离开家门后,才给出回应:“嗯。”
尽管处境相比十来年前读书时已经好了许多,但现在李亦行依然没什么朋友,整日在学校独来独往。可他觉得很好。他把自己的字迹留在书上,留在隐秘到也许自己都会忘记的字里行间里,有时他认真记下笔记,有模有样地当着一个好学生,有时候他在不经意里乱写乱画,只写自己最想写的,放空着自己。
可惜这样悠然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这天他感受到长久的注视,一直落在他身上,没有改变目标。这让他有些不高兴,原本写得好好的东西转为一团乱,李亦行抬起头,侧过脸去,对那道目光的主人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微笑。
岑尧声原本看得入神,因为他的一个笑容,变得不知所措。
他请他出去,借口有点烂,说来谈投资,听到有李知鸿家属在学校的传闻才来看看。
李亦行若有所思地颔首,好像信了,又好像还留有顾虑,他不加掩饰地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这个自己越想越觉得陌生的面容,同时也提出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和他的关系好像很好。”
岑尧声失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李亦行认真地看他,眼眸漆黑:“因为你是我来到他身边之后,第一个关心我存在的人。”
天真?还是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岑尧声不是李知鸿,所以他不知道岑尧声现在会在脑子里怎么想他,可是他却很清楚地看到,对方在疑惑和惊讶中有过一瞬的退缩,还好那软弱很快消退,不然他会觉得过分无聊。
“我觉得,你很像他。”
李亦行睁大眼睛:“那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事啊。”
可是对方只自说自话,“是像一个人的那种像。”
李亦行皱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接着摊手:“不太懂。”
在对方的沉默里,他又笑着继续补充:“我是说,我不太懂克隆学,可能没办法和你继续谈。”
这样的话并不好笑,但他装得很好,岑尧声识趣地不再就这个话题谈论,也没有主动地问他身份,大概他也知道那样很冒犯。但交流并没有就此停止,他们还有别的话可以说。
“你有在社团活动吗?”
“没有。”
“没有感兴趣的?”
“不想浪费时间。”李亦行说:“放学想早点回家。”
记忆里李亦行没有那么恋家,他不会一放学就回到家里,他甚至希望不回家。岑尧声想,这点不像。问别的有点僭越,他挑来挑去决定说些无伤大雅的话,甚至保守得不用称呼:“他父亲最近身体怎么样?”
“谁?”可是李亦行决定彻底当一个天真的人。
岑尧声仔细说:“知鸿的爸爸。李伯父。”
“哦。”李亦行恍然大悟,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反问:“那天,你叫他李亦行。”
岑尧声有理有据,仿佛适应得非常好:“因为他改名了,但是我是在他改名之前认识他的,所以有时还是会忘记。”
应李亦行的要求,他们走在学校的林荫道里,周围很安静,也容易让问话方自然转换。李亦行说:“他为什么改名?”
岑尧声答:“不知道,你可以去问他。”
烦,问当事人是最蠢的方式,李亦行用沉默表达自己不想再和他交谈的意愿,再没多久后,岑尧声熟练地找借口离开。
他来去似乎都没什么意义,还浪费自己这么久的时间,这实在让人不快。因为心情不再愉悦,李亦行决定提前结束继续在学校的乏味,出了校门回到家里。
路上他买了甜筒,吃着穿过街道,等待红绿灯时发现一家门店极小的花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从前没有注意过,总之记忆里第一次冒出这地方,一种意外发现的惊喜感来的突然,他跨进店里,却没有看到店主。
花店里布置温馨,白天也开着暖黄的小灯,好多干花被固定在墙上,灯架是剥去了皮的树枝,李亦行巡视周围一圈,才听到有人招呼他:“想买什么花?”
是个有些苍老的女声。他转过身去找声音的来源,一边答:“随便看看。”
目光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角落里的老人,李亦行继续打量着这里的花,种类似乎不算太多,不过很常见,玫瑰康乃馨百合桔梗菊花……都是可以拿去送人的。
老人说:“好。”
他三两下把手里的甜筒吃完,还是没想好要不要消费。似乎见他踌躇不定的模样,老人主动问他:“卖给谁呢?”
李亦行好像回味到了甜甜的冰淇淋,答:“自己。”
“自己?”她笑笑,佝偻着身体在地上翻找,最终拿出两个种球来,递向他:“送自己的话,那这个比较合适。二十天之后就能开花了,不用等待太久。”
李亦行问:“这是什么?水仙?”
“风信子。”老人答:“你要吗?原本只卖一个,但我们很有缘,所以我可以送你一个。”
有缘?这该是几十年前的推销手段了?
但李亦行还是问:“它开出来后,是什么颜色。”
“我不知道,”老人说:“可能是粉色?白色?蓝色?也有可能是橙色。”
虽然很随意,但因为花并不昂贵,李亦行决定买下它,带回去消遣时间。种球接到手里,他听老人说着重要事项,比如要先拔去老根,才不会阻碍新根的生长,再比如前面不能见光,要让它在黑暗里沉寂足够的时间,水培需要水,却不能碰到水……
等后知后觉感到麻烦时,他已经回到家。
好吧,养就养咯。他捧着种球快乐地进入李知鸿统领的地域,原本是要等待着他的归来,然后一起参与进过程里。可却在蹦蹦跳跳都还没开始前,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过去十几年,可是他对于未曾见面的故人的记忆还留在过去,所以忽然见面时,震撼就尤为强烈。
对方变得苍老,陌生,让人连熟悉感都不愿意去寻找。
他爸……不是,李知鸿的老爹。
他未经许可就侵入了他的领地,把这原本好好的一切搅得一团乱,甚至还皱起眉头审问原住民:“你是谁?”
我是你爹。
李亦行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幸好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面前这个人还真是他爹。
他居然蠢到想用父权回击父权,真是冰淇淋吃太多给脑子吃傻了。
李亦行是有点慌乱的,他忘了有一个三十岁的自己,面对李远博审问的时候本能不太想开口。
总之十几岁的孩子,感情浓烈,没有什么黑白灰是灰的概念,对父母一般只有那么几种情绪,要不然爱,要不然恨,或者惧怕,要不然又爱又恨又怕。
很不幸,李亦行是后者。
我是谁?李亦行也在脑子里问自己这个问题。
但他的沉默和思考不被容忍,而看着这张脸,李远博似乎也想不清明,干脆直接叫来管家,再次问:“他是谁?”
管家低垂着视线,两个人都不看,直接答:“李先生说他半小时内到家。”
此时此刻,管家的态度就代表着李知鸿的态度,而这种冷淡又不动声色表明抗拒的意味显然激怒了李远博。
“这个混账又要搞出什么来?”他自然地把自己放到了中心地位。
李亦行一言不发。
混账?他和李知鸿是混账,那李远博是什么东西?李远博就是超级无敌大混账。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你骂什么骂?乱吠什么?
李远博分明顾忌李知鸿,不然按他的性格,这时候就会直接把李亦行扔出去了,而绝非是还在这里张扬着自己的声势进行等待。
那当然。李亦行心里有点得意。这可是他们俩的堡垒,任何人都休想进犯。
他又有了底气,狐假虎威嘛。安静的房子里,传来他哼歌的声音,少年若无其事地放松,放好他的种球,哼歌,吃零食,要回楼上休息。
根据他对他爹的了解,不难想象他现在脑子里已经气到快炸,却不能表现出来,想到这里李亦行的心情简直上升到阈值,但外面传来动静,是李知鸿回来了。
等他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暗中观察时,楼下的骂声都传了上来。
“你私下怎么玩我管不着,和沈家的婚姻必须继续!”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事。
李亦行靠在墙上,把身体收了回去。其实他有点失望,他老爸,除了李知鸿外他最亲血缘的人都没认出他来,他甚至把自己当满足李知鸿变态嗜好的小男孩。
相比气急败坏的李远博,李知鸿的情绪显然要稳定很多,因为他的音量没有高到这么具有穿透力,所以李亦行听不见,只能在这个角落里思索他到底说了什么。
反驳声很快又来了:“你才能耐几年?李知鸿!”
最后这声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警告,听得李亦行好像都被拉回了从前,神经骤然紧绷起来。
他步伐迈得很快,小跑下的楼梯,目标很准确,看都没看李远博一眼,几乎直接奔向了李知鸿,然后藏在他身后,只露出半张脸来。
“……”因为他的忽然到来,李知鸿清晰有力的反驳话语暂停了。
往后轻轻抓住他的手握了握,李知鸿决定结束对话:“我让人送您回去。”
李远博还要说话:“你——”
“好了。”李知鸿说,一锤定音,不容置喙:“到此为止。”
我可真出息。李亦行想。这件事他已经想做了很多年了。
我真的做到了耶。
李远博被气得手都发抖,可最后什么都没说,扭头就走。
他走之后,李亦行终于再忍不住笑出声音,仰头看着李知鸿,李知鸿原本没什么表情,大概见到他的笑脸后,也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而后低头吻了吻他:“吃晚餐。”
手被他牵住,李亦行跟在他身后:“你一会儿还要回去吗?”
李知鸿颔首,没有回头,所以当然也没看到跟在他身后模仿他步伐的李亦行。等他意识到扭头去看时,正好和在研究学习的李亦行的目光对上——一只脚停在半空中。
李知鸿把李亦行拉到身边,干脆抽出手,将他拥在怀里带着走。
“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变这样的?”李亦行还是忍不住侧头问,虽然他心里依稀有答案。
“忘了。”李知鸿的答案却这样,事情太多,他的确记不清。
李亦行:“那以后你的崽要是这么对你,你怎么办?”
李知鸿:“你能生?”
李亦行:“我……”
虽然他不能生,但他很开心,因为李知鸿的脱口而出。但李亦行还是说:“说不定呢?不过我们俩生出来的孩子,他会不会呃……基因缺陷什么的。”
李知鸿居然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会有产生基因突变的可能性。”
“那我什么时候给你生?”
“好好读书,不要想这些。”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不要脸。”
……
事实是,等李知鸿离开后,李亦行一个人躺在他们的床上,脑子里还是好多问题,促使他翻来覆去。
他怎么和岑尧声闹翻的?怎么发展亲子关系的?怎么踏入政界的?
但他只是想一下,就觉得肯定很痛。
然而割舍和放弃是人生的必修课,虽然他还没学会。但至少有一点,只要李知鸿还愿意活着,那他就没有割舍放弃李亦行。
想到这里,他又很安心地抱着枕头睡了。
半夜的时候,迷蒙之中,他感觉到李知鸿回来了,在他身侧躺下。
李亦行想睁眼,睁不开,抬手却不难,不一会儿他被轻轻牵住手。
“做嘛。”他其实脑子都不清晰,但还是问李知鸿。
李知鸿没回答,但过一会儿,李亦行感到整个身体都被暴露在空气里,一边乳头被捏揉,一边被含进嘴中吃咬。
这种情形下,李亦行双手双脚都自发张开了,前段颤巍巍地立起来,不一会儿也被握住。
他时不时在黑暗里发出几声轻哼,眼睛还是困到打不开,但他也是真的想做,好想李知鸿来身体里,他想要被李知鸿做到晕睡过去,这样他的睡眠质量最好。
“好痛!”李亦行故意提高声音骂他。
回应他的是李知鸿在沉默里愈发肆意的进攻,黑夜容易滋生阴暗的情绪。李亦行抱紧他,想,他肯定没少和别人做过,否则怎么这么会操……他的身体被李知鸿的技巧轻而易举地打开,自发地流水情动,腿藤蔓一样缠上去,随着两处的顶撞和迎合晃晃颤颤,两只脚甩来甩去。
“好爽哦。”他有点叹气要哭的意思,又很满足,两条腿渐渐挂不住要合上,又被李知鸿大力摁下去彻底分开,紧绷着的状态。
还没有说出下一句话,双唇也被封住,虽然困,身体也本能反应伸出舌头,两条舌就着彼此的津液缠来缠去,谁能想到它们都完全一样?
好爽,好舒服,好热,好舒服啊,要爽死了。
他好喜欢李知鸿,他好喜欢……喜欢被他这么操,就算强奸那种不管不顾的操法他都会很喜欢的。
他好喜欢他自己。
李亦行四肢乱颤,都想要翻白眼,今天真的承受不住的快感了。
啊……
李亦行哭了出来。
“你射嘛。”他自己伸手掰开双腿,求着说:“射给我,射,要射——”
“射?”他看不见,只听到李知鸿轻轻笑了声:“远得很。”
他的性器也被握住了,快速撸动着,拇指都那么灵巧地亲昵它,激得他前后都流出水来,更方便李知鸿的操干。
李亦行不知道嗑药是怎么的快感,但他觉得肯定比不过和李知鸿做爱,快感一次次随着插入迅猛地突破阈值,不止是生理上的,他紧闭着眼睛,嘴里的叫声虽然有点高了,但随着呜咽已快要听不清楚。
好幸福。好喜欢,好想哭。
“你说……”他的话语都被撞碎了,只能紧紧挠着李知鸿的背:“你说……”
“说?”李知鸿的呼吸好重,撒下来,他更意乱情迷了。
说你爱我。让我觉得此刻幸福达到巅峰,让我觉得下一秒去死都心甘情愿。这就是我的一生所求,这就是我自始至终想要的。
但是,我也爱你。
所以最后李亦行说:“我爱你。”
话说出口后,李知鸿仍然沉默,却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地抽插,李亦行被他抓着双手往他自己身上撞,可是其实还不够,他失神地喃喃,很小声:“爱死你了。”
肆意性交一整夜,清晨的微光要来临之前,他们互相缠抱在一起,像回到母亲子宫里的蜷缩姿态。
真想时光静止在这一刻。不知道是谁这么想的。
而等李亦行真正意义上睁开眼,一个巴掌便狠狠打到了他脸上。
他仍然发懵,抬头却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见了很多年,而且昨天才见,陌生是昨天见面时他已苍老,而现在他正值壮年。
李远博看他仍然不在状态,再度扬起手,却在落下前听见他问:“李知鸿呢?”
李知鸿?李知鸿是谁?
三十岁,李知鸿面对父亲的问责可以一一反驳,并冷淡理智地让人送走父亲。
但十五岁,李亦行因为逃课离家出走三天,被抓回来的时候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
才刚开始他就已经被那一巴掌打得头晕目眩,想不到李远博还会怎么下手,也来不及顾及——这确实是他的家,但不是李知鸿和他的家,李知鸿成为这里的主人之后,改了好多地方的布置,和现在有很多不同。
随着脸上疼痛感的蔓延,李亦行的心也一点点沉下来。
怎么会呢?他临睡前还被李知鸿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啊,怎么会呢?怎么……头又被狠狠拍了一掌,李亦行眼冒金星,还没反应过来,又被踹倒在地上。
“把他关起来,不准给他吃东西。”浑浑噩噩中,他听到李远博的声音。
他被关回房间里,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想眼前问题的严重性,而是翻动着房间里的摆设,试图找一丁点那个世界的踪迹,哪怕明明这个世界才是属于他李亦行的。
可是没有,没有哪一点能让他确定“李知鸿”的存在,可是每一点又都证明着李知鸿的存在,因为他本人就是最佳的人证物证。
出现在李知鸿面前……他有点快忘了,只记得离家出走,到小旅馆的床上睡着,心里发誓要让他们后悔,床很潮湿,然后他再一醒来,就躺在李知鸿身边。
真的是梦?梦?
他不信。
李亦行拉开抽屉,找到藏了很久的安眠药,先吞了四五粒,饮水被停掉,卧室里只剩下半杯水。他爸能做多狠李亦行是知道的,干脆又倒了半瓶药出来,就着剩下的那点水全部吞了进去。
做完这些后,他重新把自己投进床里,连被子也没有盖上,怔怔看了几秒侧面,方才闭上眼睛。
他很思念的李知鸿,05天不见就会很想念的李知鸿。
如果再见到李知鸿……不对,见面是必然的,他要想办法告老头的状,让李知鸿少给老头的信托里放点钱,以后等老头病了拔管——不行,那太轻松了,死对于老头来说可能也是解脱,那么要让最好的医疗资源来治疗老头,叫老头瘫痪在床,求死不能,来惩罚老头在他小时候这么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