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求欢(2 / 2)
不止是滚滚,整个洞穴里的卵都急得要命,它们曾是母亲身体的一部分,与他有着最亲密的距离,即使现在离开母体,依然会被母亲牵动……可惜它们只能干着急。
轰隆——轰隆——
沉闷的雷声不断炸起,掩盖住洞穴深处的低声啜泣。
林墨小声安慰自己:“不是的,它们不是我生的……只是寄生关系而已。”
“有很多物种都是这样的,生完孩子让别人养……”
他终于哭累了,闭上眼把脸埋进臂弯里,再也不想看到那些奇怪的卵了。
最后一滴热泪从眼角划下,失去意识前林墨抽噎道:“我才不是你们的妈妈……”
暴雨来得快,去得更快,昨夜那似要破坏一切的架势已然消退,当清晨的阳光再次洒下时,阿玛逊雨林焕然一新。
母亲的情绪也像昨晚的雨,昨天滚滚抚慰他直至母亲入睡,今早母亲醒来只是短暂地坐了一会,就又像往常一样温柔地逗弄起它了!
滚滚在母亲怀里翻滚了好一阵,又把昨天没吃到补上,这才在母亲多次温柔的提醒下不舍地离开了。
虽然妈妈的怀抱很温暖,但它只有学会捕食,长成一只勇猛强悍的虫子才能保护母亲!
在那只已经数十倍大于普通虫子的幼虫离开后,林墨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唯一能阻止他的,唯一可能有伤害他能力的幼虫走了,只剩下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卵了。
林墨缓缓弯腰,双手捧起一大块石头,来到那些堆叠的卵前——他知道,要杀死这群怪物,这是最佳时机。
卵里的幼虫因为感受到妈妈的到来而格外兴奋,一个个挣扎着在卵衣上划出痕迹。林墨皱眉看着它们,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他闭了眼,狠心用力下砸……
雨后的空气真是清新啊。
林墨走出虫巢,赤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心里忍不住感叹起来。
他来到崖壁下靠近河岸的一处洞穴,里面是他昨晚从那个j国流氓那里顺走的小型越野车和物资。
昨晚的大雨已经冲刷掉了所有痕迹,也制造了很多痕迹,只要他足够小心,完全可以避开j国人。
看着这片美景,林墨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希望再也不见了。”
数里之外的林间小屋内,在血泊里躺了一夜的山本历突然睁开眼,从地上爬起后揉着头不断抽气。
血液信息素含量已恢复正常值的他轻松地取下止咬器,看到上面干涸的白色痕迹后,又面露痴迷地舔舐干净。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性器竟然逐渐充血挺立起来,山本历迅速爬上床躺在林墨之前的位置,又拾起他遗落下的丝布披肩,盖在脸上陶醉地嗅闻起来。
他抚慰着下体,喘息声渐渐粗重起来,再一次又一次的释放后,他将脸埋在被子里平复着。
十数分钟后,他起身穿戴整齐,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始清理地面上的大片血迹,将擦拭干净的台灯归位。
做好一切后,他开始清数物资,思考着该编个什么谎言来应付研究院的那些人……
滚滚的捕猎行动越发熟练了,在将猎物玩弄尽兴后,他利落地给猎物割喉放血,将其扔进河里,之后它自己也跳了进去。
它该回去了,这只猎物是送给母亲的礼物,要像自己一样洗干净才会被接受。
但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因为妈妈不见了。
滚滚一路寻着气味,爬到周围的植被变得荒凉,爬到再也闻不到母亲的气味了。
之后的路只有一条是对的,偏离任何一点都会使它离想见的人越来越远。
夜晚繁星点点漫天,它就爬在气味消失的地方安静地等待着。
一天,两天,三天……
第七天后,它终于迟钝地明白了,妈妈不会再回来了。
它抖了抖虚弱的身子,最后看了眼远方。
它不会去想母亲为什么离开,它只知道以后还会再见的。
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蜕壳了,我感到越来越挤,而体内积聚的力量越来越厚重。身上的这层壳曾经在我看来坚硬异常,如今却觉得脆薄如纸。
嗯,纸这种东西是小时候妈妈给我讲过的。
他喜欢阳光,白天经常会离开巢穴到地面上,然后给我带回各种小礼物。有天他带回来几张皱巴巴的东西,宝贝似的铺平向我展示。
那种脆弱的破纸,我一戳一个洞,两口就能吃光,搞不懂怎么就得到了妈妈的欢心,明明我特意为他逮回来的猎物更好吃……
他说这可以用来记录,于是兴致勃勃地碾碎几根树藤和几朵花,用丝布挤压出深色的汁液收集在一起,然后抓着我的后腿沾上汁液在上面写写画画。
我不理解,但我喜欢和妈妈做游戏!
在其他虫子破卵而出前,我把那几张纸埋在了某个隐秘的地方,不是我小气不愿意分享,我只是想好好保存它们!
但不久前我发现那些纸烂掉了……烂掉了?
我好懊恼,恨自己什么都不能留住,我讨厌自己!
我只好把破烂的纸和那个地方的植物、土和石头全部吃掉,让我和妈妈的回忆永远地成为我的一部分。
褪下旧壳也被我吃了,我舒展着新的身体,继续向丛林深处觅食。上一代虫族的尸体已经被吃干净了,初代虫族的“化石”也已经被吃了大半,幸好听其他虫子说在某片地下区域找到了更好的食物……
妈妈,等我变得更强大吧。
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母亲。
其实我们之中几乎所有的虫子都没亲眼见过妈妈,除了最幸运的那一个。
而我又比大部分虫族更惨一些——
我是妈妈受惊后产下的卵之一,不仅发育不成熟、生长缓慢,在我隔着厚厚卵衣无知无觉的时候,他就悄悄离开了,所以我其实对妈妈没有多少印象!
虫族也是会做梦的,其他虫子还能凭记忆在梦中再见的人,在我的梦境里却模糊难辨。
我们这群可怜虫只能通过其他虫族共享的记忆来窥见他。
但不够清晰,不够真实……我更不能够满足。
我嫉妒每一只见过他的虫子,嫉妒每一只听到过他声音的虫子。
而所有虫族共同嫉妒的那个,我们之中最强大的虫王,它肯定有私藏的记忆碎片没有共享给我们!如果不是忌惮它的强大,我肯定要把它撕碎,然后细细品尝它的头……
不能再想了,不然又该气得睡不着了。我已经发育得够慢了,至今还是柔软的虫体而没有硬壳,不能浪费宝贵的睡眠时间!
我曾在记忆海洋里听到过,他说宝宝要每天睡够10小时才能长身体,所以一直都有好好坚持。今天也不例外,我回忆着妈妈哼过摇篮曲入睡,希望醒来后的我能长出硬壳。
……
我醒了。
我就知道!我还是那个软趴趴的蠢样!
别的虫子不管之前什么样,成蛹成茧后都能大变样,只剩我们几个完全没有进入蛹期的兆头……或许我是天生残疾?
如果我的虫生注定不能完整,如果我进食再多也不能成虫,那我想去做一件事,一件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的事情,即使要我死在路上。
因为我实在是太想妈妈了。
说句实话,树叶真不好吃。
树枝也不好吃,藤蔓也不好吃,石头也不好吃,也就花勉强能入口,不过菌类是真不错。
不能理解那些喜欢啃叶子的虫子,难道它们也想光合作用?还有那些啃木头啃石头的虫,也太粗暴了吧?
我还在发育,需要吃很多很多有营养的食物,不过奇怪的是,我的情况似乎和传承记忆里的不一样……
我和另一只虫迟迟没有进入成蛹期,我的身体越来越软,可以随意延伸变换出很多触手。其他虫族成熟后也能有限地从关节处延伸出一些触手来,但远没有我的多,没有我的灵活,而我的发育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
很明显,是我们出现了异变。
想明白后,我准备去和另一只同样情况的虫族交流情况,却发现它不在虫巢里,那里残留的信息素告诉我,它离开了,他要离开这片森林。
这很麻烦,作为唯二变异的虫族,我认为我们还是一起观察变异和发育的情况比较好。
我沿着痕迹去寻找它,在繁密的树枝间穿行。不知过了多久,当树木越来越稀疏低矮的时候,我碰到了人类,和母亲一样的,人类。
他们驾车而来,为首的男人看上去很憔悴,但仍带队搜寻着什么,另一个异色瞳孔的人满眼血丝,状态并不比带队男人好多少,可能他们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吧。
或许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我便知晓了自己异变的能力。
虫母的状态很不好,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合它,我们必须给它找到更好更多的食物。
新生虫族的成活率越来越低了……
有生物入侵了领地,不能让他们威胁到母亲,我们必须杀掉他们。
轰——
轰,轰——
那是黑暗中,一颗巨大的燃烧着的火球,它在被四面而来的陨星撞击着。
就让我最后再看它一眼吧。
四围很黑,我蜷缩着被包裹着。
泥土挤压在周围,我能闻到一股湿润的土腥气,我知道,成熟的时机就要到了。
撑开坚硬的蛹壳,顶开头上的泥土,第一眼,我看到那铺满黑暗天空的绿色极光。
条带样的极光在不断变化形状,不变的是温温柔柔洒下的绿光,我停止动作,静静感受这安静美好的时刻。
我知道,这是所有虫族都不会忘记的景象,是会刻进传承记忆的独特印记……
房间里,睡梦中的男人在轻声呢喃什么,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也轻轻颤抖起来。
一双深绿的眼突然睁开,林墨粗喘着坐起,感受到脸颊的凉意,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泪痕,甚至枕头都被沾湿。
他摸着脸上的泪痕,眼里闪过困惑——他记得自己做梦了,却只记得梦中铺满绿色极光的天空,但不知为什么,胸口就像被压了一块巨石,感觉莫名的哀伤和难过。
他吐出一口气,不去管还在无意识流出的泪水,下床径直走向阳台。
拉开窗帘,一轮圆月挂在天边,温柔地俯视着黑暗中的世界,皎洁的月光渐渐平复了林墨的心情。
“已经两年了,该回去了……”
“林墨,”桌子后的男人低头扫了扫手中的资料,“在营地,有人目睹你被虫族重伤并带走,你是如何从虫族手中逃脱的?”
“我没有立刻被吃掉,而是被带去……”
“获救后,在虫族袭击营地那晚你失踪了,你去了哪里?”
被审讯的人面色苍白,仿佛仍沉浸在恐惧中:“当时很混乱,我看到虫族袭击营地,就跑进丛林里……”
“阿玛逊雨林环境复杂,即使你躲过虫族的猎杀,你是怎么在雨林里存活的?怎么走出这片无人区的?”
“……我很害怕,那段时间我记不清了……我后来失足掉进河里,被水冲走,等醒来就在国边境……”
“……”
审讯室外,皮乐隔着玻璃看向已经两年没见的好友,心中感慨万分。
在营地目睹林墨被袭击后,他就以为再也见不到对方,万幸的是林墨命大,竟然两次死里逃生!
在联合会召开的全民通告大会上,基地已将他列入遇难人员名单,谁知两年后“遇难者”竟然活生生地回来了!
听闻这件奇事而来聚集的人有很多,不乏林墨曾经的朋友和同事,当然,也包括加文·琼斯。
这两年里,加文·琼斯越发沉默,除了训练,就是借由各种原因前往阿玛逊地区。
一次次无功而返后,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竟然听到林墨的消息,于是他立刻结束外出训练,连夜赶回来。
皮乐看到加文·琼斯脸上藏不住的喜悦,想到林墨如今的状态,心里闪过不忍,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审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无关人员被清散,只留下与林墨熟识的人。
自从数周前联系上基地后,他就被秘密接回,确认身份。之后就是慢无休止地询问,倒不是真像审犯人一样拷问他,主要是他的经历实在是离奇,基地负责人想确认细节,相关研究人员则希望通过他更进一步地了解阿玛逊地区和虫族的情况。
林墨从门内走出来,苍白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环视一周,在看到皮乐的瞬间松了口气。
加文·琼斯眼神一亮,快步上前,却被他飞速躲开。
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人,皮乐面露尴尬:“那个,说来话长,简单说就是墨墨之前受到惊吓,失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前不久断断续续恢复一些记忆,才重新联系上基地,回到这里。”
林墨紧张地攥着皮乐的袖子,看着面前男人的脸越发阴沉,忍不住向后退一步。
加文·琼斯缓缓吐出一口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没关系,你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他随即调整状态,轻声安抚对方:“别害怕。”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道:“我们是朋友。”
皮乐也轻声安抚道:“墨墨别怕,他是加文学长啊,你还记得吗?”
但林墨只是不停地摇头,执意要好友送自己回宿舍,加文·琼斯只能站在原地看二人越走越远。
林墨的安置决定很快就下来了——他将作为正式研究员留在基地,继续研究。
按规定,他本该继续做助手,但因其能力出众,再加上这次探索让基地损失许多顶尖人才,正值用人之际,于是基地决定让他破格晋升。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他的导师,本森·史密斯不知在何时留下遗嘱,如果自己去世,那他个人的s级实验室将留给林墨继承。
此刻,林墨轻轻抚摸实验室里的各种器材,难以抑制脸上的笑容——本森的实验室不仅配备了顶尖精密仪器,还自带一个很大的生活区,各种功能齐全。只要他想,完全可以整天窝在里面,甚至一个月不出来!十分符合他现在不想和别人过多交往的心情。
林墨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轻轻笑道:“小老头还挺养生。”
说罢,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沉默下来,独坐半晌后,又想起已经两年没见的小乔。
从回到基地,他就被严密管控着,不能自由行动,可小乔竟然也没来看他。皮乐说林乔最近生病了,怕传染就谁都没见,只在通讯器上托他带话,说等他恢复马上就去找林墨。
对此林墨很担心,他了解小乔,知道除非是实在不能行动,不然他就是爬也会爬着来找自己的。
于是在通讯器被还回后,他忧心忡忡地拨打林乔的号码,忙音响了很久,对面无人接听。
就在林墨准备去宿舍找他时,叮咚一声收到信息。
【师兄!你结束管控了?】
【对,才恢复自由。你身体怎么样了?我现在去看你。】
【不不,师兄别来了,我怕传染给你。】
这么坚定地拒绝?林墨挑了挑眉,直觉有问题。
【你得了什么病?】
【……水痘。】
林墨觉得莫名其妙,继续编辑。
【没事,我得过,不怕传染。】
这次对面沉默好几分钟,林墨勾起嘴角,歪头等他接着编。
【好吧,其实是我现在太难看了,实在没法见人。】
接着发过来一张小狗委屈的表情包。
这下林墨是真的笑出来,又打趣他好久,但总归是没再提去看他。
“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放下手机,林墨呆愣了好几秒,“真的比来看我还重要吗……”
厚重的窗帘遮挡住正午的烈阳,黑暗潮湿的房间内,不时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
叮咚——
微弱的屏幕光亮起,一双手拿起通讯器,自顾自地回复起来。
“他已经结束管控,恢复自由。”
一道轻快的声音响起,床上沉重的身影突然挣扎起来。
“你动不了,我就替你回复吧。”隐隐带着笑意的嗓音让床上的人更加生气,从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的吼叫声。
这人就真的专心回复信息,全然不理会床上的动静。
等他终于不舍地收回落在屏幕上的视线,发现床上的人已经没了动静。
他略嫌麻烦地轻啧一声,借着还没熄灭的屏幕光走到床边。
微弱灯光的映照下,床上的东西勉强可以看清轮廓——
那是一个人和触手的结合体,四肢已经变成不断分岔的触手,末端简直像扫帚一样,腹部鼓囊囊的,有东西在里面蠕动,把衣服撑得一鼓一鼓的。最可怕的是,他嘴里伸出的花瓣状触手伸进耳朵里,钻进了眼眶,还在努力向里挤压。
“停,”黑暗中的人伸手揪住那些钻进耳朵和眼睛的触手,略感无奈的开口,“再深一点脑子该搅碎了,你还怎么得到他的记忆?”
那些触手不断汲取血肉的营养生长,又不停地在血肉中“溶解”,二者之间的转换越来越慢,看样子竟然快达到某种平衡。
一旁的人饶有兴致地观察这种自己也不曾见过的奇特现象:“不是寄生取代,而是融合吗?”
原本那股快要放弃的微弱人类意识在得知某个消息后,竟然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甚至隐隐有盖过入侵者的势头,二者相互纠缠,彼此拉锯,最终竟然完美融合在一起。
“拥有相同频率的意识才有可能融合……原来你有和我们一样的心思啊。”
挥舞在空中的触手逐渐服帖受控,床上的“人”边坐起来,边将形态恢复成人类。
黑暗中,一双异色瞳孔猛然睁开。
直到林墨回归基地的日常生活,他才切实感受到皮乐口中的“基地才刚刚结束停摆”是怎么一回事。
两年前探索无人区的行动伤亡惨重,光是诊治幸存者,处理遇难人员后事就忙活小半年。之后因为人员不足和拨款困难,基地又关闭一年多的时间,直到前几个月才重新开放,召回相关人员,如今整个基地都弥漫着一种人气不足的冷清感。
今天,基地组织了一场动员大会,林墨坐在角落里看着不同的人上台发言,或是声泪俱下地痛惜基地的人员和经济损失,或是鼓舞人心,展望未来,对于这些,他的心里并没有多少触动,一旁的皮乐倒是听得很认真,眼眶红红的,看得他心里暗笑。
视线慢慢扫过大堂中的众人,林墨目光一滞:“小乔?”
“什么?”皮乐闻言顺着林墨的视线看过去,“还真是他!”
在大堂另一个角落,林乔一身黑衣,戴着口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他身旁坐着位高个子的长发女生,正凑在他耳边笑盈盈地说着什么。
“这小子不是说得病不能出门见人吗?原来是……”
林墨难以形容此刻的感受,耳边皮乐的话语声渐渐低下去,他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昨天晚上还“不能”来看自己,并百般阻挠自己去找他的人,此刻出现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上,和别人相谈甚欢。
皮乐看到林墨难看的脸色,目光在这二人之间不断徘徊,干笑两声:“呵呵,那个,年轻就是病好得快哈……”
他编着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心里苦叫连连,天知道林乔怎么回事,以前要死要活地跟去无人区找师兄,现在人回来了反而急着陪女生,或者女朋友?怎么分不清轻重呢?
“嗯,”林墨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不着急。”
话是这么说,皮乐明显感觉到,林墨生气了。
会议结束后,院内又组织部分研究员开小会,林墨目不斜视,不去管身后有没有人叫他,快步随人员离开。
这次小型会议的参会人员是几位昆虫研究方向的专员,阿玛逊雨林里蹦出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巨型虫族,各国研究员都想把它们研究明白,基地更是如此。
会议的主持人是基地下属研究院的院长约翰·库克,约翰先是在光屏上展示基地在两年前的探索中收获的“战利品”——几具虫族的尸身,许多失去活性的卵,以及数不清的残肢断腿。
“这些都是可供申请研究的材料。”在一阵惊叹声里,约翰微笑开口。
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争相开口预定材料。林墨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惊喜、或势在必得的面孔,不发一言。
“别激动,都别激动,”约翰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每个人都有,按实验室评级来确定挑选顺序。”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反对的声音。
“院长,这不太合适吧?有的人虽然有s级实验室,却不一定有匹配的研究能力。”
这句话的指向性太强,众人都噤声将目光转向林墨。
他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位颇有资历的研究员,拥有两间a级实验室和一间b级实验室,想来反对的理由也很明了。
“您说的对,”林墨没有丝毫难堪,反而表现得相当从容,“不过在结果出来前就下定论,未免太草率。”
这时约翰出来打圆场:“林墨虽然还年轻,但却是本森最看重的学生,而且他在雨林生存过一段时间,对虫族的了解远超旁人,我觉得他有优先挑选研究材料的资格。”
见多数人都认同自己的观点,约翰当即敲定这个决定,又开启下一个话题。
这次会议室里的讨论就和谐多了,众人互相交流着拟定的研究方向,林墨也加入其中,和几位关系好的前辈请教。
后来不知是谁开的头,众人开始讨论j国对无人区的几次探查和公布的报告,听着听着,林墨却皱起眉头,忍不住出声打断。
“姜老师,您是说j国探查认定虫族已全部灭绝?”
“是的,”被打断的女人没有不悦,耐心解释道,“在联合会做出警告后,只有j国仍数次派人前往无人区,这两年里他们做了很多探查和尝试,认为无人区里已不存在活体虫族……”
对于这个结果,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看到林墨奇怪的神情,一旁的院长忍不住开口:“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原本以为已经过去很久,久到他平时根本想不起来在雨林里发生的一切,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可如今再提起,又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的脑海里闪过的一幕幕画面都是那么清晰。
他记得密林里参天大树的纹路,记得上面攀附的柔软藤蔓和盛开的小花,记得巢穴里湿凉的空气和散发莹莹绿光的菌菇。
他也记得自己是怎样被凌辱,记得总在他怀里撒娇的那只幼虫,记得离开时狠心举起的石头……
巨石落下,却只擦着卵衣的边砸裂——在最后关头,莫名的不忍让他偏了准头。他不去看巢穴里的卵,仓促离开,就让它们自生自灭。
但当他离开无人区,在他可以理智地审视自己的行为时,他又开始后悔没有杀死那些卵。
虫族的可怕和强大他深有体会,如果这些卵真的发育为成虫,恐怕又会给人类带来恐慌和灾难,到时候他这个各种意义上的罪魁祸首可就真的该死了!
林墨为此愧疚担忧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封闭自己不敢上网接触信息,却又忍不住从母亲那里打听消息,直到很久都没有相关消息后,他才渐渐安心,只当那些卵都没能成功发育。
可今天听说j国的探查结果后,林墨却再次感到不安,就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在给出预警。
“我只是觉得,”林墨组织着语言,“那些虫族诡异至极,而雨林里情况复杂,或许在某个角落……在地下,还有它们遗留的后代,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放心吧,”约翰笑了笑,“基地已经吃过教训,一定会做最严密的防备,我们也会提醒其他各国,但采纳不采纳就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了。”
天边的太阳即将落下,橙红的光斜斜照进连廊,散会后林墨慢悠悠地走向宿舍,却在拐角看到一道身影。
加文·琼斯靠在窗边,低垂目光,夕阳在他背后镀了层金边,背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墨若无其事地认真走路,但加文·琼斯没给他糊弄过去的机会,开口叫住他。
“林墨。”
林墨的身影一僵,转身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是加文学长吧?你好。”
随着加文·琼斯慢慢走近,林墨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僵。
对方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盯着林墨的脸轻声开口:“我来是想和你告别。”
林墨突然抬头,撞进对方温柔的目光里。
“这次回来本就是特殊情况,我应该在极地训练半年,现在心愿已经完成,该回去把之前欠下的一齐补上。”
林墨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加文显然也看出他的无措,轻轻笑出来:“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在通讯器上聊天,嗯,其实我们以前关系还不错。”
林墨看上去放松了很多,不再那么拘谨,也鼓励起对方:“好,学长训练加油。”
这样温情的氛围很快就被一声哀嚎打破。
“师兄——”
林乔像一枚小炮弹,直直射入林墨怀里,还把旁边的加文·琼斯撞得后退两步。
乔把头窝在他颈侧蹭来蹭去,把他蹭得连连后退,连加文是什么时候告别的都没顾上。
“停!”
林墨像小时候那样,在林乔犯错时伸手捏住对方的后颈,把人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好好说话,你都多大人了?”
两年不见,林乔又长高几公分,肌肉更加紧实,少了些青涩,添了几分成熟。
但成熟是不可能成熟的,不让蹭他就瞪着湿漉漉的眼睛哼哼唧唧的撒娇。
林墨又想伸手拎他时,感受到身高的差距,突然意识到对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鸡崽了,捏后颈这个行为对alpha来说也是既危险又暧昧,况且对方现在疑似有了女朋友……
于是他又想起另一件事,突然有点笑不出来。
看到林墨突然不开心,乔内心警铃大作,急忙开口解释:“师兄,我不是不着急见你,我昨晚没骗你,是真的没法见人,今天好一些才敢出门找你!”
他掀开口罩的一角,露出下面的皮肤——满是血痂和红疹。
“其实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总之就是难受又不好治,直到昨天用了别人的药膏才不那么刺痛了。就是上午开会我旁边那人的,但我们其实不熟……”
一见到乔脸上的红疹,林墨哪还有气,简直心疼的不得了,拉着对方嘱咐了好多,还执意送对方回宿舍。
此时暗蓝的天边已经亮起几颗星星,乔不自觉地挤着林墨走路,两人越走路线越歪,只能靠林墨不断修正。
“师兄,”他迟疑着开口,“你是不记得一些事,一些人了吗?”
林墨的视线移向路边的花花草草:“记不太清了,我也不执着于想起来。”
林乔在暗处裂开嘴笑了,转头认同地宽慰起对方。
等回到宿舍打开灯,林墨看到桌面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他的实验申请表和新做出来的工牌。
他拿起那张小小的金色硬卡,上面有他的大头照、名字,还有“正式研究员”的字样。
天已经全黑下来,但这一室的光却很明亮,他把工牌贴近额头,轻轻闭上眼。
一切都会回归正轨的。
日子单调却让人投入,林墨早就有一些想法急需证明和实践,为此一头扎进实验室里,不闻窗外事。
如果不是有人强烈表达见不到人的不满,他还没有意识到,已经过去两周多的时间。
骤然从专注中脱离,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身体上的不适,算算日子,距离下次发情期也没有几天了。
林墨举起手中的试管,看着里面淡蓝色的液体随他的转动缓缓流淌,这是他这些天初步改良的抑制剂。
这是他回到基地的一个原因——他需要基地的材料和实验室。
离开阿玛逊地区后,他的精神状态很差,害怕见到任何人类,只能四处辗转。
在此期间,他发现自己竟然出现了发情热!
这是oga才会有的生理现象,在有伴侣前,发情期很短,情热的情况也很轻微,但在拥有伴侣,体内成结过后,发情期会延长,情热也会变得难以忍受。而他出现的情况明显是后一种!
为此林墨的精神变得更混乱,他一边怀疑自己身为alpha的记忆是否正确,一边使用oga抑制剂来缓解体内涌起的一阵阵热潮。
没过多久,联合会公布了遇难人员名单,他在里面看到自己名字时,并没有联系基地澄清自己还活着的想法,只是想到妈妈如果看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很难过。
在他小学的时候,父母就已经离婚,林晚独自抚养他长大,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人,如果得知自己的孩子遇难,林墨不敢想象她会怎样。于是他强压混乱的思绪,调整状态,悄悄回国给她报平安。
再后来,林晚害怕精神错乱的林墨继续受刺激,便在山里给他租了一个小院子,只定期去探望他。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他甚至想就这样过下去,只当“林墨”这个人已经死去,自己会换一个身份生活,远离过去的一切。
可事情总不能如意,当林墨的发情期从不定期变有规律时,他发现oga抑制剂渐渐对他不起效了。无论是更换品牌,换用更高浓度都没用,后来他甚至用了alpha抑制剂,但效果总是越来越差。
那段日子,他总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身处虫巢,他拼命地逃,四肢并用地爬,等他终于得见天日,却在水面倒影中看到自己硕大的复眼,铁青色的巨大虫身。
梦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就好像,好像人类的制剂对他不再起效,而他也渐渐不再是人类。
迫于无奈,林墨只能联系基地,寄希望于回到实验室,研究出对自己起效的抑制剂,也想搞清楚身体的情况。
“希望改良的抑制剂能有些作用……”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林墨将抑制剂保存起来,又拿出通讯器看起未读消息。
加文学长发来几张照片,是极地里盛开的一簇小花,白色的花瓣边缘染上淡红。
它的学名是极地冰花,不过人们都更喜欢另一个名字——情人眼,这是源于某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大概就是相爱的人被迫分开,一方远赴战场,一方苦苦等待,每天流泪眺望远方,直至眼睛流出血泪,爱人也不曾回来。这花据传就是被血泪染上颜色的,人们相信它象征着爱情,代表永远的等待。
很难想象,在冰天雪地里还能有这样柔弱的小花存在,不过林墨却是认识这种花的,以前也向别人讲述过。
他看着对面发过来的一段段熟悉的介绍,还有爱情传说,犹豫很久,决定无视其中似有似无的暧昧,正常又认真地欣赏这些小花,和对方讨论花卉的移植培养问题。末了,他闭起酸涩的眼,将通讯器贴近胸口。
过了一阵,感受到手中的震动,林墨打开通讯器,是小乔发来的消息。
【我到啦!】
与此同时,实验室的大门叮咚一声被打开。
“……你都打算直接进来,干嘛还给我发消息?”
林乔笑嘻嘻地往他身边贴,拉长声音:“因为我是一个有礼貌的小孩~”
林墨嫌肉麻地把他挥开,笑着敷衍道:“好好好,你最有礼貌了。”
乔满意地点头,随后好奇地在实验室里左看看,右戳戳。
“师兄,你什么时候能晋升职称啊,然后把我调过来做你的助手。”
在本森·史密斯去世后,除了林墨,其他学生和助手都被分配给其他研究员。乔对不能再和师兄一起学习工作表示强烈不满,但无用。
“那你可等着吧。”林墨一副摆烂的样子。
林乔一边哼哼,一边观察反应皿里的物质变化,突然想起什么:“师兄,你做实验的时候要小心,之前基地停摆了一年多,很多装置和设备没有及时维护,可能会出问题。”
“嗯,我会去催的,”林墨轻轻抚摸那些贵重仪器,“最起码得把实验室的仪器维护一遍,这比我十年的工资都贵。”
晚饭吃得比较随意,林墨在宿舍煮了两碗面条,又简单炒道菜,两人在露台边喝果汁边吹风。
一顿饭的时间,乔的通讯器不停地响,他看着消息愈发不耐烦,最后干脆静音,当做无事发生。
屏幕上是一条条已读不回的消息——
【不是说怕他受刺激先不去打扰吗?结果你自己偷偷去?】
【我就想看看你还能编什么理由……】
“怎么了?一晚上消息就没停过。”林墨挑眉,一副你有问题的样子。
林乔心里烦的不行,但还是装得一脸平静:“没什么,诈骗信息。”
他看着最新一条消息心头一跳——你再不想让我找他,我也可以自己去。
与此同时,实验室的大门叮咚一声响铃。
林乔的脸在一瞬间显得有些扭曲,他抢在林墨之前走向门边,在对方略感好奇地目光中磨磨蹭蹭地打开门。
看着乔在门口立定不动,林墨更加好奇:“是谁?”
门外的人一个丝滑的动作,长发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把林乔不着痕迹地挤开。
“您好,我叫米艾尔,冒昧打扰,希望您不要介意。
那人捧着一大簇玫瑰花,另一只手提着装满水果和坚果的漂亮礼盒,在林墨诧异又惊吓的目光中缓缓单膝下跪:“请接受我的谢意。”
这架势倒像是来求婚的。
“你……我……”
林墨显然被这阵仗吓住了。他瞪大眼睛,目光在自己和下跪的人之间徘徊,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转头就跑。
见他有退缩的趋势,那人面上闪过不解,但依然满眼柔情,铿锵有力地重复道:“林墨,请接受我的谢意。”
门因为突发情况而没有及时关上,此刻走廊路过几位同事,瞥见敞开的门内是如此情景,顿时有人晕在路上,其他人嘴里心疼道怎么又低血糖了,随即慢吞吞地开始在身上找食物,一副我们真的很忙都别管我们的样子。
门内门外是两种混乱。
看到米艾尔下跪并举起那捧玫瑰的时候,林乔的脸彻底扭曲,想上前把人提起来:“你在干什么!”
但米艾尔身形灵活,躲过他擒来的手,一个旋身又换个地方跪下了。
“等一下,”林墨颇为尴尬地伸手把人拉起来,“这位……女士,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时门外爆发出压抑的惊呼,林墨的脸刷地变红,他惊慌扭头看向门口,连耳垂都染上粉色。
这时才发现门没关!
林乔满脸怒色,气势汹汹地把门甩上,隔绝外面八卦热烈的目光。
“……吓死个人,我还以为他要出来打我。”其中一人拍拍胸脯。
原本低血糖昏迷在地上的人瞬间直起身,她刚刚一直眯着眼睛偷看,此刻眼睛瞪得溜圆:“我认识捧花的那个,搞oo恋啊,真刺激!”
门内,在米艾尔和林乔的轮番解释下,林墨终于搞清楚情况——
米艾尔说的救命之恩,是两年前探索无人区,虫族袭击营地时,他舍身救下双腿受伤的她,不,是他,自己却被虫族抓走。
“这几年我一直活在愧疚里,觉得是自己害了你,现在知道你还活着,就想亲自过来感谢你,还想和你说对不起。”米艾尔眼眶红红的,里面有水光闪烁,让人不忍苛责他什么。
“这不怪你,你不需要自责。”林墨轻声安慰。
这样平静状态下和米艾尔面对面,他总有种特别的感觉。林墨看着他及腰的黑色长发,和那雌雄莫辨的姣好面容,禁不住走神片刻,也难怪自己会把人认错性别。
“咳咳。”林乔好像嗓子不舒服,突然大声咳嗽。
林墨侧头看他一眼,起身去给两人热水沏茶。
等他的身影消失,乔突然阴阳怪气地重复:“一直活在愧疚里~你还真会编。”
米艾尔则面色愉悦,轻轻抚摸自己的侧脸,显然也注意到林墨刚刚的走神。
“怎么是编的呢?‘我’是真的一直在愧疚啊,”他开怀地笑起来,“按惯例,我该芳心萌动,就等以身相许了。”
林乔被狠狠恶心到,还没来得及讽刺回去,就见人端着水杯过来了,遂闭上嘴。
直到晚上淋浴时,林墨的脑海中还时不时闪过米艾尔的脸,不仅是因为对方出色的面容,更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对方好像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总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但林墨确定以前从未见过对方。
白雾弥漫在浴室里,热气翻滚蒸腾,他伸手划开镜子上的水雾,映照出一张双颊微红的脸。
看着镜子中自己沉思的样子,他突然笑了出来:“怎么感觉自己像见色起意?”
他想起对方工牌上的信息——米艾尔·詹森,男,oga药物化学专业。
林墨记得对方异常炽热的目光,忍不住在心里幻想一下:“如果我还是alpha,接下来的情节或许会很俗套,但也算浪漫……哎,想太多了,oo恋没前途。”
接下来几天,林墨多次拒绝来自皮乐、林乔、米艾尔等人的各种邀请,又以实验关键阶段为借口,声称自己要闭关一段时间。
这其实也不算假话,因为他有一种抑制剂的改良想法,正在犹豫要不要尝试。
“算了,这个想法还是有些离谱,”林墨犹豫很久,还是把手中的计划书收进抽屉,低声自语,“先看看这次抑制剂的效果。”
被搁置在角落的几页纸上,并不是人类信息素受体的研究,而是最新的虫族信息素相关受体研究。
等待情热的到来对林墨来说颇有些煎熬,事关新抑制剂的成功与否,他很难专注做事。
生活区的窗户虽然都是单面可视的,但他处在发情期时习惯拉窗帘,昏暗的空间会让他感到隐秘。
一想到那种情欲焚身的感觉,那样混沌的状态,林墨还是会感到不自在,那种仿佛失去理智,化身本能支配的野兽的感觉让他厌恶。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特别怀念曾经作为beta的日子,可以不受信息素支配,爱和恨的情感都是理智而克制的。
室内只点着寥寥几盏小灯,可以看到事物大概的轮廓。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林墨恍惚间仿佛回到自己独居山林的某些时刻,内心终于归于平静。
他关掉一切电子设备,只煮着一壶茶,在暖黄的灯光下拿出一本书。
“哈,你的美梦泡汤了。”
食堂里,林乔边夹菜,边“不经意”地瞟过米艾尔的脸。
对方收起通讯器,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彼此彼此。”
很显然,两人谁都没能成功把林墨约出来。
嘈杂混乱的背景里,没人注意这两个愁眉苦脸面面相觑的人。
“他的发情期就在这几天了,我已经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香气,”米艾尔盯着紫菜鸡蛋汤里零星的紫菜叶,神情比刚才阿姨打饭手抖时还要悲痛,“这种时候,我怎么可以不在场!”
“癞蛤蟆。”林乔诚恳评价。
“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类在进行深度交流前,要发展恋爱关系,牵手、拥抱、接吻一步步培养感情。”
“师兄也不是乱搞的人,现在肯定只愿意打抑制剂。”
林乔叹气,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的漫漫追妻路。
米艾尔真诚开口:“我愿意做炮友。”
他淡定地躲过对面喷过来的一口汤,还想再说点什么,就看见有同事向他们走过来,笑盈盈地打招呼。
“乔,你收到安保科打来的电话吗?”
“什么电话?”林乔问。
“我刚刚回基地时正好碰见,那个阿姨说是你妈妈,但没有通关证明被当成可疑人抓到安保处了,你快去看看吧。”
同事走后,两人皆是沉默。
半晌,一声嗤笑轻轻响起:“妈妈……”
久不曾拉开的帘布隔绝了室外的光线,不知窗外的是日光,还是月光。
伏在桌案上的人一手支着昏沉的头,另一手将抑制剂翻来倒去。他这样挺着倒不是想自虐,而是拿自己做实验,测试效果。
林墨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按网上学来的办法尝试平复喘息,但效果甚微。
他穿着轻薄睡衣蜷缩在床尾的地毯上,腿上还欲盖弥彰地铺了薄被,试图掩盖下身的反应。
不止是半勃的性器,还有时不时收缩,逐渐变得柔软湿润的后穴。
每当发情期来临,即便他再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越来越像个oga了。
“再坚持一分钟,就一分钟……”
意识朦胧的人对时间也失去概念,他在心里默数到29的时候就已经热得受不住,怀疑自己数错了,于是停顿两秒,直接跳到60。
“好,到时间了。”林墨低声宣布,随即拆封抑制剂。
酒精棉球擦拭在手臂上的温度让他稍稍回神,目送少量淡蓝色液体被缓慢注射进身体,林墨闭上眼,静静感受体内的变化。
随着时间流逝,怦怦乱跳的心脏终于有和缓的趋势,他头脑里那团怎么也搅不开的雾仿佛也被风吹散了,思绪恢复清明,身上的热度也在慢慢消退。
林墨眼底闪过一抹欣慰的亮光,不愧是他精心研制出来的!
不再犹豫,他将剩下的抑制剂全部打进体内,随即起身活动麻木的双腿,满心期待地等待发情热被彻底压制。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想的是明天总算可以去赴小乔的约了。
“我不认识她,总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哈哈,别人不知道就算了,王叔您还不知道我是孤儿吗?”
深春的晌午,淡金色的阳光柔柔地洒向大地,窗外的人们在阳光下,表情都是那样鲜明快活。
可这一室内,只有死寂和燃烧殆尽的烟蒂。
林乔面色十分冷淡,手里把玩着一支香烟,也不抽,就只是看着白烟在空中一点点消散。
对面和他通讯的人似乎很为难,犹豫斟酌着说了什么,才勉强让他的眉头舒展开。
结束通话后,林乔直接用手指将烟捻灭:“真难闻,到底谁焦虑时会喜欢抽烟啊。”
是的,他现在感到一点焦虑。
他对现有的生活万分满意,找到了一直思念的人,终于可以长久地陪在他身边。可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竟敢自称是他妈妈!
林乔不承认,不想经历什么母子相认的狗血场景,更不想让林墨知道。
他知道,因为某个误会,林墨一直以为自己这么多年来都在思念母亲,思念那个在他幼年时就抛弃他的人……但他从没有过。
“得趁他发情期的这几天解决,这样他就不会知道了。”
那怎么办呢?要不去做亲子鉴定吧,用米艾尔的样本……
热,好热,怎么又湿又热的……
这种感觉就像在高温桑拿房,但比那要更加难以忍受。
被打湿的睡衣贴在身上,下身更是黏黏腻腻的,不用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墨失焦的双眼中映出翻倒的画面,可大脑就像被水汽侵蚀生锈了一样,不能理解现在的处境。
室内弥漫着浓重的信息素的味道,一呼一吸间尽是玫瑰的香气。
他微动手指,地板上随即留下一道水痕。
我还在发情期吗?
哦,抑制剂又失效了……
迟钝地大脑还在一点点消化信息,熟悉的燥热却已经在体内翻涌了。林墨痛苦地发出几声呻吟,轻轻捂住眼睛。
几瞬过后,他认命般地快速脱掉睡衣,一丝不挂地钻进薄被里。
昏暗的灯光被隔绝在外,密闭的黑暗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就好像无论自己怎样不堪,都不会被发现,不用担心被别人知晓。
他并拢几根手指,熟练地伸进穴口扩张,以缓解难捱的空虚感。
林墨不知道别的oga在发情期什么样,只感觉自己像一块吸饱水的海绵,随便那么戳弄几下就会流出大股的水,直叫人头疼。
过去两年的无数次探索让他十分熟悉这具身体的敏感点,体内的情欲催促他快速抽插着,可欲望越烧越烈,怎么都不够,怎么都不能满足。
于是他又用另一只手抚弄性器,从前端开始摩挲、打圈,敏感的前端被刺激得轻微颤抖,不受控地流出精液。
他边撸动性器,边刺激后穴的敏感点,肠道痉挛着将手指绞紧,又在它们抽离的时候不舍地挽留。
前后同时的刺激让林墨失神,胸腔里的心跳声越来越重,脑海中像是不断炸起烟花,一下一下,麻痹了他一切的感官。
在一次次释放后,体内那种难以忍受的欲火终于稍微平息下来,林墨闭眼轻声喘息,汗珠顺着额头滑下,隐没在发丝里。
浅眠过后,他终于不能再忍受身上黏腻的感觉,起身走进浴室。
透过阵阵蒸腾的白雾,林墨看到镜子里是一张眉目含春的脸,眼角的薄红,忍不住微扬的嘴角无不在昭示这个人正被情爱性事滋养着。
热水顺着身体修长的曲线流下,身体又逐渐泛起热度。这时,却看见林墨被蒸得粉白的皮肤下慢慢浮起一些青黑色的线条,凌乱地“缠绕”在身上。
随着身体温度的升高,这些线条的颜色越来越浓重,也越来越清晰……
当全部线条勾勒在一起,一副“画”也已成型,这竟然是一个巨大的虫族的纹身!
纹身覆盖了林墨的整个后背,是展翅攻击的姿态,有足肢向下延伸进股沟,其余的则环抱住他的身体,两根触角,一根顺着右臂外侧伸展,另一根则绕过颈部,末端止于心口。
任谁来看,恐怕都会为这栩栩如生的纹身惊叹;任谁来说,恐怕都不会否认主人对纹身倾注的感情。
那纹身的主人呢?
林墨侧头扫过背后浮现的图案,似是没有过多在意,面色如常地移开视线。
熟悉的热潮和身下的反应让他明白,下一次情潮很快就会来了。
他放松地躺进恒温浴缸里,旁边摆放着一溜小玩具,林墨比比划划、挑挑拣拣,终是下定决心拿起一根大小适中的按摩棒。
白雾带着玫瑰香翻涌在浴室里,又被屋顶的循环滤风系统抽走、净化,最终排放到外界。
吱嘎——吱嘎——
一滴清汗顺着额角划下,从锁骨处汇入水中。
按摩浴缸的水面上浮着花瓣,随密集的波纹飘飘转转。水面下,一颗跳蛋被塞进后穴,在肠道内不停震动。
躺在浴缸中的人无意识地发出呻吟,与水中沉闷的嗡嗡声相应和,或许是适应了现在的频率,他没有犹豫,直接将档位调至最大。
“唔——”
骤然加快的频率刺激肠道难以控制的绞紧,跳蛋震动的力度加大,压在敏感点上高速撞击。
水流进入后穴,润滑着肠道,也带来一种难言的温和的刺激。温水随跳蛋的频率震荡在柔软的内壁上,霸道地卷走被刺激出的肠液,最后流出穴口。
跳蛋上连接着一根硅胶细绳,末端被做成三角形,似乎是恶魔尾巴样式的。此刻这条小尾巴搅弄着一池春水,在其中翻腾,晃得林墨头晕,干脆直接抓住了它,闭眼缓神。
但眩晕的感觉并没有减弱分毫,反而变得更加强烈,林墨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浓黑的漩涡,四周都是名为情欲的洪流,裹挟着他在水中沉浮,什么都抓不住,唯有越来越激烈的快感是真的。
就像溺水的人想自救一样,林墨下意识挣扎起来,挣动间他不小心碰到花洒的开关,一阵密集的水流当头冲下,竟暂时阻断了他的呼吸。
缺氧让快感更加尖锐难耐,林墨的大脑只留一片空白,后穴里跳蛋钻磨的快感让肠道痉挛着绞紧,性器也开始颤巍巍地吐出白精。
在不断攀升的快感中,他的后颈开始发热,腺体逐渐鼓胀起来,连带着背部、手臂也酥酥麻麻的。浓郁的信息素积聚在腺体中,只等待彻底释放的刹那——白光闪过,林墨鼻间先是闻到一股浓郁的玫瑰香,随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前后同时到达了高潮。
啵——
将后穴里作乱的东西拔出来后,林墨伏在浴缸边沿大口喘息,一呼一吸间尽是信息素的味道,那味道充斥在浴室每个角落,浓得好像有了实质,竟让他的舌尖也尝出玫瑰味。即便已经将滤风系统开到最大,也收效甚微。
不需要休息太久,发情期的oga,如果他也算oga的话,在获得无尽情欲的同时,也拥有充沛的精力。
林墨茫然地盯着墙角,神情放空,几条血丝攀附在他的眼白上,让他看上去既可怜,又有些疯狂。
他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全凭本能行事,他慢慢直起身,跪坐在温水里,呆呆地看着一旁凌乱潮湿的性爱玩具。
水面在林墨胸部的位置,随着呼吸而起伏,几片花瓣在附近漂转,黏到乳尖上,一时分不出来是哪个更红嫩。
他全身的皮肤也透着红,双颊更是红透,整个人就像已经成熟的果子,透出丝丝诱人的果香,只待咬下去的那口汁水四溢。
后背青黑色纹身的线条更清晰鲜艳了,林墨却好像此刻才注意到似的,将视线黏在左胸的触须上。
在水流循环的咕噜声中,他伸手顺着触须的走向轻抚,神色迷蒙,就像抚摸情人搭在肩头的手一样。良久后,他转而揉捏起胸前早已肿大的乳头,闭眼轻哼出声。
浴缸里的水位在缓慢下降,只留下艳红的花瓣在盆底。林墨就坐在其中自慰,一手在胸部打转,一手撸动性器。
他的脸上满是餍足又沉醉的神色,终于放弃这样那样的顾虑,纵身跃入爱欲的河中。
被忽视良久的后穴不满地收缩着,吐出晶莹的肠液,林墨却故意不理那处,任由空虚感越烧越烈。
“想要……进来……”
“快点……”
他的声音听上去委屈极了,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更加卖力地揉弄自己,就好像真的在等谁进入一样。
终于,在空虚感达到顶峰的那一刻,林墨拿起一根尺寸可怖的按摩棒。
那按摩棒是定制款,足有成年人手臂的粗细和长短,明显不属于正常人类的尺寸,放在平时,林墨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如今,他把沉甸甸的按摩棒吸在浴缸底,抬起臀部慢慢坐下去,可龟头实在是太大了,比鹅蛋还大一圈,林墨怎么都吃不进去。
于是他拿起一管润滑剂,尽数推进后穴里,冰凉的粘稠液体不断从穴口流出,被他胡乱抹开,随后借着流出的润滑剂,在龟头上轻蹭,润滑着按摩棒。
“啊……”
即便还没进入,在穴口摩擦的快感也让他失神,双腿软得支撑不住身体,只能扶着浴缸边稳住身形。
上下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穴口终于艰难地吞进一截,林墨被刺激得大口喘气,越发卖力地吞吐起按摩棒。
嗡嗡——
随着后穴里东西的震动,肠道慢慢适应了这个大小,开始接纳对方。在他吃进去大半后,被抻开又反复摩擦顶弄的肠肉终于不能承受,开始反射性的挛缩,又应激地分泌出大量液体,前边的性器也颤抖起来,射出精液。
林墨忍不住哭叫出来,那一瞬间仿佛被抽干力气,全靠后穴里的按摩棒支撑着。
好难受,实在是太涨了。
林墨这下是真的哭了,他看着小腹被撑起的可怕形状,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他想起身,可无力的双腿又总让他在半路坐回去,还会把按摩棒吞得更深。
后穴不断传来的刺激好像在嘲笑他似是而非的挣扎,林墨就像被钉在这根按摩棒上一样,难以逃脱。
无数次滑坐后,他终于成功将自己“拔”起来,累瘫在地还不忘将可恶的按摩棒踹远。
或许是情欲烧得太旺,或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过几分钟后,他又把它捡回来了。
热,燥热,湿热。
体内像有火在烧,浴室里又水雾弥漫,让人觉得潮热难耐,这种感觉有些熟悉,早已被快感麻痹的大脑一阵恍惚。
阴茎已经射得酸痛,林墨只好用橡胶绳在根部绑住,胸部传来痒意,他用乳夹将其夹住,调至震动弱电流模式。
还差点什么……
是的,还差点什么。
在他摆弄乳夹的时候,后穴又在默默流水了。
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将按摩棒吸在墙壁上,自己则跪趴在浴缸里,翘起臀去吃。
在前后晃动的机械运动里,堆叠在浴缸底部的花瓣被碾压出汁,染红了他的膝盖和小臂。
潮热的环境,鼻间清淡的花香,还有体内怎么也扑不灭的情欲,林墨瞬间错乱,仿佛又回到那片雨林。
“啊!”
乳头被舌器舔舐又揪起,酥麻得像有电流穿过,下身性器又被某只虫子坏心眼地绞紧,不肯让他射出来,身后的那只虫子一下下狠狠撞击着臀肉,还卡着他的腰不让他倒下。
周围还藏着一双双贪婪的眼睛,时刻等待加入……
“不要了……”
“慢点……你们慢点……”
曲折蜿蜒的管道内,滤风系统尽职尽责地净化着各个实验室排出的废气,再将安全气体排出。
吱嘎——
已经两年没维护过的装置排出一升又一升气体。
数百公里外,一队又一队科考人员满怀期待地走进这片雨林内,雨林内依旧死寂,枝叶无声轻摇。
窗帘被猛地拉开,阳光久违地照入室内,洒下一片金色暖洋。
林墨心情大好,眯着眼睛打量落地窗外的蓝天白云——
恼人的发情期终于过去了!
他的身体仍感觉懒洋洋的,眉目间残存一丝被这段时间滋养出的媚意。
林墨一边哼歌,一边打开“落灰”的通讯器,查看错过的消息。忽略掉林乔和米艾尔的99+,他依次查看信息并回复。
收件箱里也躺着不少邮件,最新几条却全是某个会议的提醒通知。
“这不就是定期的组会吗?怎么这次搞得这么隆重……”
会议时间刚好在当天下午,林墨提前到达现场,考虑着会议结束后约小乔一起吃饭,这段时间一直没搭理他,恐怕该闹脾气了。
但直到院长宣布开始,他都没有看到对方。偷偷摸鱼给林乔发信息,对方也没回,往常几乎都是秒回的。
正当他疑惑之际,米艾尔不知从哪知道他已结束“闭关”,约他晚上吃饭,并告诉他林乔有事请假外出了。
“咳咳,”约翰扫了台下心不在焉的众人,清清嗓子,“开始自由讨论吧,近期各国重要消息都在光屏上。”
【a国发现数枚失活虫卵,已无害化处理。】
【j国研究员松岛长泽声称相关实验取得重大进展……】
【……g国研究员确认阿玛逊地区辐射断崖式下降,即将实现“0辐射值”……】
【联合会从数种变异植物中提取出抗癌活性成分……】
【……】
林墨捡着几个感兴趣的信息和同事讨论后,就见对方露出一副你赚到了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今天来不了呢!”
“怎么了?”林墨调整下颈环的位置,发情期后可能有信息素轻度外泄的情况,所以很多人会考虑再戴几天颈环或贴阻隔贴。
“你一会就知道了,”说完对方又突然想起什么,“额,可能对你没那么大吸引……不去也行!”
林墨笑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同事不肯再多说,只是小声嘀咕一句:“可别整个ptsd出来。”
学生和助手们离开后,会议室内只剩下基地的正式研究员,这时,院长约翰·库克终于缓声道出今天的重头戏。
开始,林墨的脸上还挂着笑,对同事卖关子的事情感到好奇,可听着听着,他的脸色渐渐白了起来。
约翰也注意到他的异常,非常理解地对他点头:“林墨,你如果感觉不适就不要去了。”
“没关系,”林墨其实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回答,“我也想再看看,活着的,虫族。”
一扇扇沉重的密码门在眼前打开,又在身后无声关闭。
一行人走在地下连廊里,由约翰·库克带路,向更深处的“禁地”而去。
每个研究所都有类似的地方,最高级别,最高保密的实验室,只供特定人员使用,其他人连靠近都会受到限制,研究院的人戏称其为“禁地”。
炽白的灯光从头顶照下,莫名有种阴冷的感觉,林墨走在人群中,耳边是哒哒的脚步声,是衣物的簌簌的摩擦声。
他越走,步伐越是沉重。森白的光线像寒霜,照得他关节僵直,手脚麻木。
滴滴——
最后一道身份密钥输入后,走廊尽头的大门终于缓缓向两侧划开,这扇门上接屋顶,厚度足有一米。
“虫族残暴强大,当年几乎覆灭我们整个探索队伍。”
随着话音落下,门后的一切显露在众人眼中——
这是一间极大的实验,入目是数张操作台和几块巨大的显示屏。
寥寥几位研究员忙碌在操作台前,或是调整按钮,或记录数据。其中年长的那位缓缓转身,向约翰点头问候。
林墨认出她的身份,是r国那位极具盛名的动物学研究员娜塔利娅女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加入了联合会!
“出于种种考量,当年各国秘密达成协定,灭绝虫族,绝不可私下活捉实验,或饲养,”约翰·库克缓缓讲述起这些隐秘,“我们意外活捉了一只虫族,本该立刻将其杀死,但……”
娜塔利娅女士扫过众人,继续道:“有些实验,我们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做,不能不掌握。”
“我们不试图克隆驱使虫族,不代表别人没有这样的野心……我们必须掌握虫族最全面准确的数据。”
这个道理,在场的研究人员都明白,所以娜塔利娅女士也没过多地为这项“违法”实验做解释,继续介绍起目前的收获。
但这些,林墨是一概没有听进去的。
从进入这间实验室开始,他的视线就一直牢牢黏在最中央的光屏上。
画面里是一只血红色的巨大虫族。它的六条足肢被固定住,被各种粗细、颜色的管子插进身体,注射进去试验药物,并传输出数据指数。
难以形容林墨此时此刻的感受,是害怕?痛快?
他不知道,他只感到血液上涌,耳畔嗡鸣,待回过神后,手心、后背都已濡湿一片。
林墨浑浑噩噩地随众人签了保密协议,直至此时,他们才终于拥有了最低限度的实验操作权。
接下来是自由行动的时间。
一些人围住负责这项实验的几位研究员讨论,一些人通过操作台下达各种指令,在这只虫子身上进行各种他们希望做的尝试,少数几个人则透过玻璃距离观察虫族,满足自己的好奇。
实验室最中心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深凹型动物饲育室,强化玻璃将其与众人所处的空间隔开,里面关着的,正是光幕上的这只虫族。
林墨隔着玻璃静静注视下面,身后是关于如何对虫子实验的热烈讨论声。
突然,原本安静的虫族缓缓挣动起来,是有人向它体内注射了某种药物。他可以清晰地看见淡红色的药液被从管子里注射进虫体,看见它在空气中痛苦抽搐的触须。
他们是为什么被召集过来,为什么被允许随意处置珍贵样本的呢?
哦对,是因为娜塔利娅女士的团队已经完成实验,是因为这只虫子快要死了。
基地好心,让这只虫子贡献它最后的价值。
“生命力真强啊,外表几乎没有弱点,只有几处关节薄弱一点。”
“那试试这种肌肉溶解剂……”
“我还想试试这种神经毒素,再给头部插个电极吧……”
屏幕上虫族的各项生命指数都在下降,偶有加速下跌,最终却都能缓回一些。
“好吵。”
林墨喃喃自语,收回落在血红虫族身上的视线,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极其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彻实验室,一声极短的、人耳可辨的扭曲尖叫声同时响起,连接在血色虫族身上的所有仪器同时滴滴作响。
这动静惊得所有人同时望向操作台,台前几个人讪讪地放下手:“那个,我也没想到它反应这么大。”
娜塔利娅女士走过来,看着仪器上鲜红闪烁的各项生理指标说:“差不多可以了,该做的实验都已做完,这只虫子很快就会死。”
“你们如果还有想法,可以抓紧时间尝试。”
一些人因为刚才虫族凄厉的叫声而犹豫,少部分人却没有遵守人道动物研究原则的想法,电击、穿刺等等“实验”还在进行。在他们眼中,虫族可能是敌对物种,是仇恨对象,总之,是不配和实验室里饲养的兔子和小白鼠相比较的。
“娜塔利娅女士,我可以下去观察吗?”
“进饲育室里?”娜塔利娅本能地皱眉,认出眼前这个神色冷淡的青年就是当初奇迹逃出无人区的林墨,斟酌道,“虽然虫族被禁锢着,但依旧有摆脱控制的风险,你确定想近距离接触它吗?”
娜塔利娅女士站在一块光幕前,看着那个拒绝了穿戴防护服的青年走进饲育室,也有其他研究员好奇地围过来,想看看这个和虫族“渊源颇深”的人想做什么。
但林墨就好像真的只是想近距离观察而已。
他慢慢靠近,和血色虫族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安静地注视着它。
可能是觉察到猎物的靠近,那只虫族并不激烈地动了动,当然也可能是它没力气了,只有触须在不停挥舞。仪器上原本飞速下跌的线条缓了缓,甚至有短暂的回升。
林墨偶尔会绕着虫族观察细节,但更多的时候,一人一虫就只是单纯地对视。
或许是饲育室里憋闷,他抬手调整颈环,又继续低头观察虫族胸部的创口。
数分钟后,原本滴滴作响的仪器安静下来,虫族的触须也慢慢停止挥动。
在众人一片惋惜声里,娜塔利娅女士微挑眉头,看向一块不引人注意的小屏幕,上面提示已收集数条非重复新数据,询问是否加入数据库匹配分析。
这是她尝试“翻译”虫语的系统,因为进展缓慢已近乎放弃,没想到突然有了新收获。
她的目光在监控画面中的青年身上停留几秒,下达了确认指令。
离开禁区后,众人依旧异常兴奋,院长约翰·库克便组织聚餐,一行人喝酒聊天,直到半夜才散。
林墨也喝了几瓶啤酒,但头脑还算清醒,他笑着和同事告别,打开宿舍的门。
砰。
门在身后轻声合拢。
林墨立在一片黑暗中,一动不动。许久后,他慢慢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捂住了头。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心底爆发,他蜷缩在门后的黑暗中,双目失焦地盯着照在脚前的月光,不敢再向前。
“非我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