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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头发还是湿的。
张楚岚翻到了吹风机,热风键已经坏了,吹出来的只有冷风。
好在宝儿并不介意,乖乖伸着脑袋让她摆弄。
冯宝宝,平时近一米九的个子让张楚岚难得能见到他发顶,哪怕平时坐着,也到她胸口那里,不挑角度轻易看不到。
现在只要都不需要抬眼,就能看到宝宝脑袋上很端正的一个旋,洇水漆黑的发丝瀑布一样,由着张楚岚手指梳拢穿插,像被轻柔托起的水流。
宝儿从龙虎山下来后就没再跟她说过话,哪怕张楚岚有意起话头,试图缓和气氛。
死气沉沉压着张楚岚心头,胸口憋得闷闷的。
终于,昨天半夜起床上厕所的张楚岚透过没关严实的门缝,看见宝儿在磨刀。
半夜,不开灯,磨刀。张楚岚很自觉地联想了一些自己近日所为,又在短短几秒钟回顾了自己二十年的悲惨人生,觉得不行,现在结束还是太早了,不说别的,单就青春大好年华的漂亮妹子都没有开张过已经足够张楚岚想要苟延残喘了。
所以她打算认个错,扒着门小小心挤进去,颤颤发声。
“宝儿哥······”
磨刀声停下来,冯宝宝回头看她,屋里没有开灯,张楚岚知道冯宝宝眼睛一向很好,黑夜里视物如常。
窗外月光清冽冽,微弱的光源已经足够张楚岚看清冯宝宝的脸。
似玉如脂,骨骼轮廓流畅,皮肤紧致平整的不像真人。即使张楚岚已经很习惯这张脸的美艳,依然会为此刻展现出的另外一种疏离独世而失神。
就算这仙子穿着工字背心大裤衩,开口就是地道蜀音。
“徐三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叫我先什么都不要问。”
“是悲伤······为什么?”
“我现在可以理解······相处久了的人死去大家会悲伤,家人死去大家也会悲伤,喜欢的人死去大家也会伤心······”
“你只见过田老头一面,他也不是你的家人······你喜欢他么?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
为什么会悲伤,张楚岚想,这解释起来也太复杂了,而且解释了,他就能懂了吗?给他说悲伤是前额叶与杏仁核受到原型事件刺激反射性分泌激素?
“·······宝儿,我拒绝了成为天师,所以没能从老天师那里得知当年的真相,对不起······”
冯宝宝点点头,没再看她,继续磨刀,刺啦刺啦刺啦,下手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响,一声声像直接剌开心脏,让人心慌意乱,室性心动过速。
“宝儿···宝儿!”
“你听我说,其实你根本不必太过纠结家人这件事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估计早就不在人世了”
“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啊,你刚才不也是说了吗?家人死去会悲伤的啊!悲伤的滋味并不好受啊!”
“宝儿,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啊,什么烦恼什么牵挂都没有!”
张楚岚走到宝儿身边,单膝跪地,冯宝宝个子高,哪怕坐着支腿,小腿够长,膝盖正正好好到张楚岚胸口,张楚岚下巴轻轻一摆就能直接放他膝盖上。
“宝儿······”宝宝握刀的手被张楚岚轻易制住,“哐啷”一下,刀脱手坠落。
张楚岚趁机和冯宝宝十指交叉,冷汗津津的手心附在宝儿半握姿势的手背上,扣实了才发现他一点力都没有用,手是软软的。
“别这样了,宝儿······没有地方回去的不止你一个!我也是啊,我一样,没有地方回去了啊!我也是一样,没有亲人了,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家。”
“宝儿,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追随你,就像徐爷····就像狗娃子那样!狗娃子不也是你的家人吗?我,徐三徐四······我们都会是你的家人,我们可以一直一直陪着你。。”
“我死了也不要紧,世界上无处可去的人还有很多,他们都可以成为你的家人·····”
“你骗人。”
什么?张楚岚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说你没有家人,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你有,你们都有”冯宝宝攥拳使劲捶自己太阳穴,“在这里啊!”
“你们都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都有跟自己流一样血的亲人,哪怕他们死了,地方也找不到了,你知道,就是知道。”
·····
没关系啊,你也会有的,会有自己的家人,会有跟自己流一样血的人,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也会有家的。
但,同为异类,同为异类······怎么会不知道怀璧其罪,举步维艰的滋味。
如果冯宝宝只是个普通人,忘记了过往的一切,或许他会有执念,但是时间会是最好的解药,随波逐流过完普通人的一生,他的注意力总会被其他生活里零零散散的小事转移,会有妻子孩子,会有干不完的工作。
可他不是,他四十多年不老无衰,长生,即使在练炁之人里面也是别人难以望其项背的目标,一旦秘密被他人得知,等同引火烧身。
没关系,反正他们,都是异类中的异类,不是么?
所以去他妈的,爱怎么地怎么地吧!
老娘现在要和异类抱团取暖了。
“宝儿,”张楚岚把玩了一下宝宝的手,很软一双手,比她的宽阔修长,却能被她一只手轻易攥拢,“你想要家人是不是。”
“狗娃子,徐三徐四,我,都是你的家人,不管你承不承认。”
“如果你非要有血缘的家人······”
张楚岚牵着冯宝宝的手,穿过松垮的大白t恤衣摆,按在小腹,她半跪的姿势有些弓腰,小腹堆了点松松的肉,再往下是守宫砂,繁复的咒文蔓延一片,冯宝宝冰凉的指尖已经搭在守宫砂边缘上。
“如果你非要有血缘的家人,我可以生。”
半夜不要做决定,会后悔的,张楚岚大学第一年因为没了高三严苛作息规束,放任自己出去泡吧过一段时间,她人长得好,个子细挑的皮肤也白,在这个男生居多的专业里也算鹤立鸡群,也不推拒暧昧的游戏,多得是人开卡愿意带她玩。
男的小便宜占多了就开始得寸进尺,少不了动歪心思给她堵角落的时候。
好在还有守宫砂,这东西从小就跟着她,像三层紧贴皮肤的红线一样挂在髂前上棘,松散垂落在小腹耻骨上方,托它的福,张楚岚月经来潮后稳得一批,简直像自带暖宝宝,周期是标准的28天一循环,一次来6天,除了坠胀感没有其他表现,在一众平时生龙活虎姨妈萎靡不振的年轻小姑娘里脱颖而出,成为帮忙打饭抗水的主力军。
被人堵的时候,张楚岚也虔诚感谢了守宫砂,那学长手都解开她衣服了,碰到守宫砂的一瞬间,张楚岚感觉不妙。
真的不妙,符文像是烧起来了一样,痛楚牵扯着内脏,她也说不清烧到了内脏哪里,只觉得腹腔被人打开看了,挑了一个最痛最敏感的器官捏碎,炸掉的内脏粉末糊在腹腔壁,往肉里腐蚀。
再然后就是意识模糊了,学长停下动作对她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大腿内侧有什么温热液体流下来了,她伸手一摸,是血。
再醒来就在医院急诊科了,躺在走廊平车上,学长人还很好,没把她扔下就跑,扛着她就进了校医院然后转诊了校外医院,还垫付了医药费,一直在旁边陪到她醒。
谢谢学长,学长好人,学长说你平时来大姨妈这么凶险吗?学长说送你来的时候都休克了医生开绿色通道给你加塞才救回来你的。学长说医生找了好久病因,最后才猜测是不是月经量太多。
学长说,我还要回去上课,已经通知你们导员了,他一会儿过来看你。
好吧,等导员过来的那段时间她精神头好了不少,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发现学长扛着流血的她横穿校园的事已经发酵起来了,从猜测杀人埋尸到小情侣那什么黄体破裂再到宫外孕破裂,各种猜测沸沸扬扬。
社会性死亡不过如此了。
都是她脑子糊涂了,才给人可乘之机。
好在她惜命,想通这守宫砂的机制,大大小小做了几次试验,得出了“守宫砂会限制主人和异性的深入交流”的结论后,就收心了。
后来接触了异人,柳妍妍对守宫砂略微知晓,但也只知道守宫砂只是普通守宫砂,一旦破身守宫砂的痕迹就会消失,对异性的约束,应该是符文的作用。
符文复杂精妙,但也容易失传,当今异人里流传的禁制类符文多有触发条件,比如湘西那边常见守宫砂是察觉对方不是真心爱你,
对方是不是,真心爱你。
冯宝宝看她,指尖贴着她的皮肤,冰冷却也一样伤人,张楚岚看着他像婴儿一样的眼,突然就后悔了,哪怕这话从她嘴里蹦出去还没落地。
就是后悔了,说什么要给人生孩子,听起来不比擅自给人当妈好。而且刚才那种气氛,就是真的一把抱住他说宝宝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了,也比说我可以给你生孩子好太多了。
毕竟她现在干得,也比妈妈只多不少了。
再给他生孩子,张楚岚唾弃自己,当奴隶当上瘾了吧。
就这么想着,她松了手,只要宝宝有一丝困惑一丝犹豫一丝拒绝,她就可以哈哈哈哈说开个玩笑,但是虽然是玩笑但是咱俩亲情还在,我以后也也定会呆在你身边直到我死去。然后好好跟他讲讲自己关于他身世的猜测,让他开心一点。
冯宝宝没有收手,指尖滑在守宫砂表面摩擦,顺着腹股沟方向向下,抵住。
可能是这个姿势不着力,冯宝宝握住她后腰提着往上带了一带,拎着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只是这个姿势又太高,重心不稳,张楚岚只好扭着腰双手撑在宝宝肩上。
距离更近,掌心紧贴皮肤,气氛也正好,冯宝宝脸凑近她右胸,来这儿之前她已经准备睡觉了,穿的是薄软的棉质睡衣,粉色兔子头,有点可笑,也没有穿内衣,平时她在这儿也是这一身,好就好在方便,而且并不用担心冯宝宝有什么歪心思,他向来没有开窍且心无旁骛,哪怕乳尖敏感将睡衣顶出尖尖的弧度他也并不多看一眼,专心致志填报每日日常工作汇报和博览群书。
但现在不是需要他心无杂念的时候,他鼻息都可以透过棉布织孔直接扑张楚岚胸上了,张楚岚按自己那几次浅尝辄止的经验,到这一步男人就该猴急猴急像未进化的猩猩一样抓耳挠腮去解扣子了。
冯宝宝不一样,冯宝宝某种意义上算精神病人,记忆出了问题,思维情志跟人不一样,性格也偏执,指望他主动开窍跟老天师主动告知冯宝宝的身世难度可以一比。
好吧好吧,人活一张脸,但现在没有其他人,张楚岚牙一咬心一横,色胆包天,一手压着冯宝宝后脑勺就往自己胸上摁。
这一下生怕他不从用了大力,她又不是丰满的类型,本来乳肉就薄薄一层扒着肋骨,多余的脂肪刚够坟起手掌可以扣住的鼓包,再想挤出多余去保护胸骨就有心无力了。
宝宝咚一下砸进她平如原地的沟里,鼻梁酸痛,闷闷哼了一声才偏头呼吸,把着她腰胯的右手收上来,虎口托住乳底,大拇指拨开快喂到脸上的柰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又抬头看她。
“你心跳好快。”
他表情看起来没有太多端倪,平静地像死水一潭,动作也平稳,甚至还有在安慰张楚岚。
“你别怕。”他颠了一下,张楚岚顺着倾斜方向整个倒在他身上,左乳被他整只握住,捏得有些紧,痛得乳尖硬硬的抵着他手掌心。
“你有乳腺结节。”冯宝宝对她说。
“胡说,我平时跟人从不生气,胸除了姨妈前从来不疼。”张楚岚反驳,同时感到了淡淡的荒谬,为冯宝宝脱出二里地的脑回路。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大好青春美少女欸,去年刚满十八岁欸,都脱光了坐你大腿上了,你就只会摸两把然后诊断乳腺结节?
好歹也在徐三那个二流子男人身边耳濡目染这么久,阿威十八式堂堂正正喊出口,松垮内裤说脱就脱,晨勃眼前走过不知道多少次,怎么这个时候······
张楚岚用大腿蹭了一下,还是软的。
嗯,挺没意思的,她自己一厢情愿,剃头挑子一头热,还能指望宝宝能给什么反应?
孩子给他生出来他也不会养,给他生干什么,等找到他家人,抱着牌位过冯宝宝都能开心死吧。
“松手,”张楚岚抓住他的手腕,扯开“我睡觉去了,明天叫徐三徐四过来,我有事儿跟他们商量。”
哦,冯宝宝看她背影,觉得她应该是生气了,还嘴硬说从来不跟人生气。
张楚岚打算倒头就睡,被子蒙上头强迫自己平复心跳呼吸,清除多余杂念,心里却还一直委屈,酸楚的液体止不住往外渗,透入每个毛孔,被子上是洗衣粉的味道。
现在很少有人用洗衣粉了,洗衣液凝珠,高效洁净还留香,比时代落后产物好用不止一点半点,冯宝宝却还在用,洗干净的织物上面只有淡淡的皂角味。
她有点想妈妈,很小的时候,还在农村的时候,家门口有棵很大的皂角树,树下是全村唯二的石碾子,忙的时候妈妈会放她去捡掉下来的皂角玩自己帮人磨小麦,捡来的皂角洗干净,切成段泡在水里,会泡出滑溜溜的水,用不到洗衣服的时候张楚岚会用手打泡泡,这算她一个绝技,在小朋友的群体里大受欢迎。
需要洗衣服的时候,她就帮妈妈把衣服泡进皂角水里,等妈妈忙完就一起去溪边仔细搓洗干净。
那个时候的被子也是类似的味道。
那个时候爹和爷爷也在。宝宝是对的,她现在还能靠这些小事,想起家人,就好像他们还活着,只是在记忆里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冯宝宝他连可以想的东西都没有,他脑壳空空,张楚岚叹气,翻了个面,想起微博灵机一动bot,有句话真的是至理名言。
做饭最忌灵机一动。
不要觉得没有菜谱上这样东西,有其他差不多的好像也可以代替着用。豆瓣炸厨房小组已经积累无数次实践经验了。
大概是排卵期到了,不然怎么会有新的亲人可以完全顶替以前亲人的想法,简直就是拿轻奶油代替黄油,看着是系出一物,实际截然不同。
明天去跟宝宝道歉吧,好好道歉,他虽然看着什么事都不放心上,但是刚才,他真的有难过吧。
捋顺明天要交代的思路,张楚岚终于两眼灌铅,再也睁不开,昏睡过去。
八年时间,张楚岚谨小慎微,颇有被监视人的自觉,有人在看自己,没事就让他看;有人跟着自己回家,没事让他跟;晚上睡觉感觉有人进家,没事就让他进。
但以往那些人只是看着,从来没有多余动作,比如,摸她的脚。
好变态啊,张楚岚想,再这样发展下去会恶心到她的,遂不再装睡。
是冯宝宝,他半躺在床垫和墙壁的夹缝处,手上拿了个暖水袋,正在给她垫在脚下。
看她醒了,一转身依偎到她怀里,压了她一个结结实实,很自觉的给她揉肚子,张楚岚也不知道谁教了他,算着人的生理期,卡住时间来献殷勤一样,但是手法很有技术,带着炁,捋顺身体觉得不适的地方,整个人好像皱巴巴的纸张被熨平一样。
张楚岚看了眼时间,她才迷糊了不到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冯宝宝可能在她回屋后就去烧了水,灌好暖水袋就过来了,现在跟个金毛狗一样摊她旁边,半边肩膀压住了她的胸。
张楚岚推了两把,让他挪挪位置“你压得我结节开始疼了,往旁稍稍去。”
冯宝宝顺从得来回滚了,给张楚岚可以起身的空间,但还是单手揽住她的腰。
张楚岚头发毛毛炸炸,一直都是自己修剪,层次高,平时扎起来的时候也在后脑勺散成花,散下来的时候也是乱的不行,蜷在肩颈处,像蓬乱的杂草。
“你刚刚睡着了吗?”宝宝贴在她背后,热烘烘的。“你刚刚喊妈妈了,你想妈妈了吗?”
张楚岚内心一动,察觉到这句话的微妙情绪,回头看到灰扑扑的墙壁,简陋的摆设,和月光下熠熠生辉的他,简直是这破烂小楼里的奇珍异宝。
珍宝,徐爷说当时捡到阿无的时候,他收拾的好好,看起来像哪家的少爷,应该是被家里人好好照料的。
被母亲好好照顾,就像张楚岚小时候一样。
张楚岚想伸手摸摸他的脸,手伸出去却看到自己手上的细小纹理,她一瞬间仿佛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徐爷,想要用干枯皱巴的手去再碰一碰阿无。
以前是徐爷,现在是她。
时间真是残酷,狗娃子一直心心念念要找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阿无,等真的再见面,他已经老了,而阿无还是原来的样子。
婚房门前,王也应付完一众前来闹洞房找乐子的亲朋好友,好说歹说劝走了想要进去看看新娘长什么样子的狐朋狗友,站在门口踌躇。
他有点紧张,上次见张楚岚还是碧游村,这次就成洞房花烛了。
中间拢共还没过一年。
紧张得呼吸都轻了,心跳得也太快,站门口梳理好几遍吐息才轻轻打开门,做好心理建设才进去。
王家家大业大,婚房不小,单独给了院子,四四方方,砖墙高耸围砌堂中,檐门庑廊南北相对,堂屋檐下挂了红绡明灯,廊下有花匠为了新婚应景日夜煨碳催出的牡丹紫阳,实在是下了大手笔。
他一向不喜欢别人离自己生活太近,丫鬟小厮也都晓得,此刻站的远远的,不去打扰。
王也是提前来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的,此刻发现屋内屏风隔断开了视线,室内烛火烧得燥,燥得人心慌,王也咽了口唾液,伸手拨开屏风一边。
罗帷后人影晃动,一只手猛然伸出纱帐,极痛苦不堪一般指尖攥紧丝绸床单,素白的皮肤紧绷浮现玉白的筋骨,同水中窒息的鱼一样,沉沉浮浮露于水面泛起涟漪,得以窥见她的痛苦。
另一只手,很明显是另一个主人的手挑起一帘帐角,王也视线情不自禁跟着她手的动作走,猝不及防跟一双圆圆的杏眼对视。
对视也就一秒钟,床上人影暴起挥掌逼近,王也斜身闪开,对面见一掌落空,错身瞬间反掌成爪回手就勾,硬生生扯下一片衣角。
王也一惊,见对方只是女子大意了,后发制与人,刚才堪堪躲过一击,室内狭小,施展不开,索性翻过窗杦,跃至墙头。
身后“哗啦”的一声,是檐下装饰用的红绸断裂的声音,绸带被她横剑一绕一转,缠绕扯下,往身上随意裹了两圈,就又来追他。
这姐们儿衣服没穿就追出来了,居然还能记得拿剑。
王也只看了这么一眼,就决定往后山引人,原因无他,红绸裹着的,是无根生。
她的佩剑是无根生。
漆黑无纹,黯淡无光,剑身窄细与剑柄同宽,剑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整体一看跟根烧火棍一样的一把剑,却在百剑谱第一页。
单看剑,没有人会觉得它是把好剑,就跟单看人,这个头发厚重像毯子一样披在身后的女鬼,没有人会觉得她是剑术宗师一样。
但是当他们同时出现,人持剑,剑佐人,也没有人会想不到这个人这把剑的名字,青城山剑门的冯宝宝,和,与青城山剑门掌门剑神明灵齐名的无根生。
王也几次回头,风后奇门需要定中宫,但冯宝宝追得太近,逼得他全力施展仍是逃不开。
“别追了!你追我干什么!”王也大喊,分心这么一下,叫对方赶上了,无根生挥出,就要砸他太阳穴,被挡了。
“你跑什么。”月光下,那极美的女鬼一样的少女说,下手狠厉,明明一把剑,真的让她使成了打狗棒,挥舞着就要揍他,带着破风之声。
我为什么跑······对啊我为什么跑,新婚夜新郎抓奸正着,新娘和女鬼鸳鸯帐下私通······怎么看他都不应该是掉头就跑的那个吧!
王也回忆起那张汗湿鬓角的脸,失神且茫然,圆圆的眼看向他,确实是张楚岚。
天啊······
剑鞘擦过面颊,平心而论,王也拿手的是奇门局不假,但外家功夫自认不差,刚刚躲过那几下完全是以巧劲儿避过,完全不能硬抗,躲得极为狼狈。
而冯宝宝,剑甚至没有出鞘。
王也内心估量一下,不再犹豫,甩头一子掷出,箭矢一般射向少女。
冯宝宝哪里是这种东西可以糊弄的,偏头一让,剑鞘一挡,镖头带绳缠绕剑身,再借力一拽,剑鞘无纹,甩头一子居然无处着力,丝滑脱落。
王也松手,但也来不及了,裸女鬼魅一样,侧身一滑,身体失重刹那,居然借势连跃三步,贴地飞掠,重心压低到最低,无根生挥出,重重击在王也腿侧。
坏了,刚被甩头一子一拽,下盘不稳,腾挪间冯宝宝已持剑攒身而上,手中剑尖拂摆,略一变动,击中膻中华盖,再左掌横劈颈侧,王也头脑血液凝滞,软了一瞬间,再抬头。
“啪!!!!!!!!”
左脸好像给人拿石头砸了。王也趴地上想,脸上火辣辣的疼,摸了一下,鼓起半指高的一道印子。
不对,不是石头,这疯婆子,拿剑抽了他的脸。
不会破相吧。
冯宝宝单膝跪在他背上,揪着他头发把他脸从土里拔出来,又问了一遍“你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