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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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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黄门来宣他二人进殿时, 少商已恢復了冷静镇定, 将泪痕擦的干干净净,除了眼眶略红并无异处,不过对于一个未婚夫刚刚捅破天的可怜小女子而言, 这也算正常。

三皇子神奇的发现女孩就跟变了个人, 向皇帝和诸臣行礼时又恭敬又谦卑, 声音中甚至带了几分畏惧——好像刚才那个在殿外砸玉珏骂皇子的人不是她似的。

穹顶上油池吊烛高悬, 周围每隔三步就列有一盏等人高的十二岔连枝灯, 将整座大殿照的如白昼般明亮。自御座以下, 左右两排按官秩坐了约二十位大臣, 其中大多数少商都见过,三分之一还是熟面孔。皇帝侧坐在御座上怒气衝衝, 左边是拉着他袖子犹在哭求的崔侯。

少商心想,皇帝对凌不疑还是念情的,隻宣见这么些人, 还有好几个是能带节奏的心腹;若是召开大朝会, 一旦群臣山呼海啸『请陛下处置凌不疑以正国法』,那就不好下臺了。

「陛下, 那竖子就算犯下滔天大错, 您也要网开一面啊……」——少商和三皇子进殿时, 正听见崔佑糊着鼻涕眼泪说出这一句。

少商叹息。人和人真是不同的,同样是受了欺瞒被蒙在鼓里,甚至到此时崔佑还稀里糊涂不知究竟,但他想都不想, 爬下病榻就来为凌不疑求情。

也许,她真是个天生薄情之人吧。

三皇子大步走到崔侯身旁跪坐下,皇帝没有看他,隻朝少商招招手,少商便跪坐到皇帝右下方位置上了,然后借整理衣袖之机偷瞧上方御座,不免怔了下。

皇老伯自来性情和善,哪怕坐了龙椅也不改本性。在长秋宫时多是和颜悦色,在越妃处常是无奈莞尔,便是在尚书台也不过多了三份閒散的腹黑——因他睿智过人,三分腹黑也基本够收拾朝政的了;遇上重大国事,再添几分计谋就是了。

然而此时,皇帝周身散发着难以消散的戾气,浓眉紧锁,面色沉黑,眼中怒意难化——就是三公九卿一齐叛变投敌外加皇后越妃要跟他离婚也不过如此。

少商暗叹一声。若是往常,她绝不敢去碰皇帝的霉头,可现在哪怕皇老伯怒气衝天,她该求的还得求。

崔侯还在哭哭啼啼,汝阳王世子站起来,怒道:「启禀陛下,您是知道臣弟的,从来与凌家不来往,城阳侯夫妇几次邀宴,侄儿都勒令家小不许过去。若不是为了淳于氏和凌益那点破事,阿父与阿母也未必闹到后来的田地!可是——」

他深吸一口气,「气恼鄙夷是一回事,杀人放火是另一回事啊!霍夫人再委屈,他凌不疑也不能为着替母亲抱屈就弑父啊!弑杀生父,天理难容,家母气的一日不曾进食,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然这样狂悖不堪之事!」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周围响起一阵赞同之声。

皇帝默不作响,虞侯笑笑道:「世子莫要激愤,且先坐下。诶,对了,汝阳老王妃身体如何。半个月前我听说老王妃已经水米难进了。」

汝阳王世子一滞:「……家母前几日起有些见好,饮食,饮食如常了。」

虞侯笑眯眯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甚好,甚好。」

汝阳王世子不悦:「虞侯这是何意?」

虞侯笑而不答,吴大将军接过来:「虞大人的意思是,为免人家觉得你欺君邀赏,诅咒尊亲早死,以后还是等真的病危了再禀报的好——世子莫瞪我,我这是为了汝阳王府好啊。」

汝阳王世子面孔涨红。

其实他真的跟凌家没什么交情,不过老娘终究是自己亲娘,当初呜呼哀哉的躺在病榻上气若游丝,只是一遍遍求他向皇帝禀告,他怎能不同意。

「家母之事,并非汝阳王府有意欺瞒,实是,实是未曾料到……」汝阳王世子神情艰难,「陛下,家母是个糊涂的,可是裕昌郡主无辜啊!她年少守寡,一直贤淑自守,从无半点招摇跋扈,好容易说上了亲事,如今却,却……」

说着他竟哽咽了,「血案之后,淳于氏母子连夜逃到家母处,直如惊弓之鸟啊!幸亏淳于氏与家母交往亲密,十几年来养有信鸽传书,昨夜家母得信后立刻派家将前去搭救,此时,此时女莹便又要守寡了……」

一名鬍鬚有些歪斜的肥壮臣子倏然立起,高声道:「世子说的是!谁人无亲,谁人无故!陛下,臣也不遮着掩着了,我妹妹是凌老二的续弦!前些年世道乱,她连着死了两个郎婿,好容易嫁了凌老二,也算夫妻和睦。谁知一夜变故,她又成了寡妇!如今她正在家里寻死觅活,臣跟谁说理去!凌不疑要为亲娘抱屈,衝着凌益去就是了,何必赶尽杀绝,连凌老二凌老三也宰了,莫不是狂性大发,嗜血成性了么!」

大越侯皱眉道:「你不要耸人听闻。真的嗜血成性,赶尽杀绝,你妹妹的几个孩儿怎么还好好活着。还不快快坐下!」

另一位黑脸膛身形略矮的大人不忿道:「他凌不疑杀的也不少了!凌老二和凌老三的几个大儿子可是死的死伤的伤……」

中越侯道:「刀枪无眼,对阵之际你死我活,哪里顾得上谁的儿子谁的郎婿。」

黑脸大人一顿,怒衝衝的坐了回去——少商立刻明白这黑脸的女儿估计是嫁给了凌不疑的某位堂兄。

一位面白少须的大人直起身体,朝侧对面的纪遵道:「纪大人,您是廷尉,不说两句?」

灯火之下,纪遵脸上尤其显得沟壑纵横。只听他道:「昨夜凌不疑犯下数桩大罪,弑父,矫诏,弄兵,欺隐东宫,祸乱朝政,不论凌氏夫妻的恩怨,不论凌氏父子的恩怨,老臣今日只问国法王律!若这些罪名一一确认,凌不疑便是罪当万死!」

少商暗叫一声糟糕,姜还是老的辣,纪老儿才是切中要害。

崔侯一下立起,指着纪遵急切道:「纪老儿,你你…子晟也是看着长大的,他十四岁时还你是教他看刑案律例的…他如今在山崖下苦苦挨着一口气,你怎能落井下石!」说着他忍又哭了出来。

纪遵身如老岩,面色阴翳森然,不发一言。

那白麵少须的大人直身向皇帝抬臂作揖:「陛下,亲亲相隐是为人之常理,诸位大人也是关心则乱。何况国有国法,凌不疑纵然有千般的苦衷,也不该弄兵乱政,差点闹的六处军营躁乱。若今日陛下不予处罚,臣唯恐将来祸患不断!」

大司空蔡允拍着大腿,赞道:「此话有理!」

那歪鬍子大人似乎得了灵感,也仆地痛哭起来:「陛下啊,臣知道您念着霍家旧情,可是凌家三兄弟也与我等几十年故旧了,他凌益虽然文弱,可也是一刀一枪跟我们从丰县拼杀出来的啊!如今他家差不多被灭了门,您不能不给他们做主哇!」

「陛下,凌不疑连自己都亲生父亲都能杀,可见凉薄歹毒,禽兽不如,您千万别念着对他的养育之情啊!」

然后其余十几位大臣也纷纷响应,或呼吁,或哭泣……

「你们说够了没有!」

一声高亢呵斥响起,众人连忙扭头看去,只见三皇子忽的暴起怒喝。

三皇子面罩寒霜,冰棱般的目光一一扫过众臣:「翻来覆去就那么点话,与今日上午有何不同!身为臣工,不思昨夜之事其中的蹊跷,只知道顾着自家姻亲,叽叽歪歪,夹缠不清,要你们何用!你领的究竟是朝廷的官秩还是他凌家的!」

在三皇子的震慑之下,众臣一时竟然齐齐噤声。

皇帝微微转头,神情复杂的看了自家儿子一眼;两位越侯看向外甥的目光既骄傲又为难;虞侯微笑不语,老神在在,吴大将军很熟练的将虞侯座前的淡酒挪到自己面前。

少商想,若是要比威势和气魄,一串太子捆起来都比不过三皇子。

「子晟自小养在长秋宫,父皇悉心栽培,我等手足相待,哪怕就是个瞎子,也看得出他将来前程似锦,不可限量!他疯了还是傻了,好端端的跑去灭自己父族满门,再让你们这群比瞎子还不如的来声讨他?!你们倒是捡起许久不用的脑子想想,以子晟沉稳老成的为人,他究竟为何要做这等匪夷所思之事,胜于在这里喋喋不休,老调重弹!」

三皇子吼声如雷,气势如虹,压的汝阳王世子等人头都抬不起来。崔侯一面揩泪一面道:「三殿下说的是,这其中必有蹊跷!」

过了半晌,那白麵少须的大人才试探道:「敢问三殿下,殿下以为其中有何蹊跷?」

「孤不知道,反正孤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至于什么隐情,难道不是该你等思量的么?不然要众臣何用?!」三皇子简直蛮横的理直气壮。

少商继续叹息。

不知哪位大神曾说过,君臣好比妻妾,不务实际的读书人们好比自以为是的男人。男人总盼着妻妾和睦,融融其乐,然而那只是传说。事实上,不是君强臣弱,就是君弱臣强,鲜少例外。不过相比太子连几个中等臣工都应付不了,三皇子的强势显然爽多了。

大司空蔡允看了虞侯一眼,虞侯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蔡允拱手道:「事起仓促,众说纷纭,不知三殿下有何见解,不如说出来给陛下和愚臣等听听。」

少商暗骂:老滑头,果然和你未来的侄女婿天生一对!

三皇子对目前气氛表示满意,不动声色道:「程氏,你来说。昨夜是你告知父皇子晟要去凌家别院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话一说,众人的目光齐齐射向自进殿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纤弱女孩。

那位白麵少须的大人道:「原来是程小娘子啊,凌不疑是你未来的郎婿,你今日莫不是要来为她说清?」

三皇子抢过话头:「适才丁大人还说亲亲相隐是为人之常情,程氏就算想求情又如何?」

丁大人一噎,复道:「程小娘子,凌不疑虽犯下滔天大罪,可毕竟与你有姻亲之盟,你昨夜怎好出告他的罪行呢?」

「那是因为姻亲还未成,程氏先顾着自己父兄家族又怎么了!」三皇子不耐烦道。

众臣:……道理都被你说完了,自然我们都不敢『怎么了』。

虞侯轻笑一声,出来当和事佬:「丁大人稍安勿躁,先听听程小娘子说什么。程氏,是不是子晟对你说出了内情,你尽可一一道来。」

崔侯一个劲道:「没错,少商你说吧说吧!」

少商就像个惶惑无依的寻常小姑娘一样垂着头:「在昨夜之前,子晟大人并未对妾身说过什么。」

虞侯疑道:「那你如何知道子晟昨夜会去城外,又如何知道他要对父族不利?」

「其实妾身心中对子晟大人的疑惑,由来已久。」小姑娘缓缓的抬起头,柔弱的目光求助般的划过下首诸臣,「难道众位大人从未觉得子晟大人身上有些奇异之处么?」

众臣:你都这么说了,我们怎好说自己什么都没察觉——当下便高低不一的含糊了几声。

「记得那回在杏花别院,侍奉霍夫人的阿媪告诉妾身,霍夫人对儿子溺爱的很,寻常高一点的地方都决不许去的。可妾身分明记得子晟大人曾说过,他年幼时父亲时常会将他举高抛接玩耍。诸位大人觉得奇不奇怪?」少商道。

众臣心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听你一个毫无见识的深宅小女娘在大殿上说閒话才是奇怪!

最后还是吴大将军开口:「哪里奇怪,两件毫不相干的事嘛。」

「非也。」少商有些无奈,「倘若霍夫人连稍高处都不许儿子去,怎会让凌侯『时常』将儿子举高抛接呢?」

众臣一愣,丁大人道:「或许霍夫人深信郎婿不会摔伤孩儿,或许凌侯背着霍夫人与儿子玩耍……这不过是内宅妇孺小事,有什么值得纠缠的!」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皇帝忽然开口:「不对,君华数年不育,得之不易,对儿子看的极紧。即使在家中,凌益也从来不敢举高抛接儿子。少商,你接着说。」

众臣一凛。

少商恭敬的作揖:「若只有这么一件,妾身也不会疑神疑鬼了……敢问大将军,您知道当年霍夫人母子失散后,是怎么回来的么?」

吴大将军不解:「你这是这是何意。不是说,凌益续弦没多久她就找上门了么,还闹的不可开交。这又怎么了?」

少商反问:「虞侯,您也是如此听说的么?」

虞侯道:「难道不是这样?」

「不对啊!」崔佑大叫起来,「君华不是自己找回来的,是我把她接回来的!」

皇帝也面露讶异。

那歪鬍子大人道:「怎么会,我听家里妇人说的也是霍夫人自己寻回来,还对凌益又打又骂,说他没良心忘记了她们母子的死活。」

崔佑叫道:「不对不对,那两年君华一直躲在乡野,若不是我无意中听到乡人议论,一路找过去,君华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这这这…这陛下知道啊…!」

群臣议论纷纷。

虞侯若有所思,高声道:「诸位且静静,听我说……当年攻伐激烈,陛□□边的将领臣工甚少得閒。霍夫人失散回来时,我正在河西游说几位名士,老吴和其余将领也各有差事,是以我们都是事后听说的。」

皇帝点点头:「没错。那时,朕身边只有正在训练斥候的崔佑。凌益则是刚办完婚事,还未离去——君华的确是崔佑找回来的。」

吴大将军心思不如虞侯细腻,依旧道:「这又如何?」

少商急切的望着崔佑:「崔叔父,您自小与霍夫人一道长大,您不觉得当年之事好生奇怪么。凌侯又不是从来没纳过妾,犯得着因为淳于氏就要死要活么。当时淳于氏已有身孕,霍夫人假意答应了,以后慢慢想办法将淳于氏赶走就是了,她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那黑脸膛的大人高声道:「我是饶县人,可也听说霍夫人素来暴戾乖张,脾气急躁。以前霍翀将军活着,她当然可以慢慢折腾姬妾,可是后来霍翀将军过世了,她没了依靠,可不得要死要活的么!」

少商道:「不对。当时霍夫人的急躁暴烈不同以往,并非淳于氏不进凌家门就成了,而是非要杀了淳于氏不可!世子殿下,这件事您应该知道。」

汝阳王世子看见君臣们都将目光射过来,急忙道:「没错!阿母以前常说霍夫人心狠手辣。当时阿母见陛下怜惜霍家满门忠烈,已经决定退一步算了,打算等淳于氏生下孩儿,给她另寻一个如意郎婿——淳于夫人也答应了。谁知霍夫人不依不饶,定杀了淳于夫人不可,这才闹到最后绝婚的!」

殿内一时低语纷纷,白脸丁大人缓缓道:「依旧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找回来还是自己回来有什么要紧的?逼着凌侯舍弃淳于氏还不够,霍夫人非要杀之而后快,闹到后来绝婚疯癫,说不得,那时她就已经疯癫了……」

崔侯正要骂回去,少商抢着道:「若是霍夫人没疯呢!若是她从来都是装疯呢!」

殿外凭空一记春雷炸响,众臣连同皇帝一齐惊愕难言。

外面发出滴答之声,原来已经淅淅沥沥下起春雨来,三皇子惊呼:「不好,子晟还在山崖底,父皇……」他哀求的去看皇帝。

皇帝隻盯着少商:「你说下去。」

少商胸口钝钝的发痛,继续道:「与子晟大人定亲后,家母曾去打听过霍凌两家的往事,听说的也是『霍夫人自己寻回去的』。恐怕,整个都城里大多人都是这么听说的。也是无人在意,妾身想,只要有心之人细细打听,就会发现『霍夫人自己寻回去』这个消息,其实就是杏花别院放出去的。」

崔佑张口结舌:「你是说,是君华自己干的?这这这,这是为什么啊……」

「崔叔父,您想想霍夫人临终前的样子,您真觉得她疯了么?」少商眼中蕴泪。

崔佑回忆那夜情形,耳边是霍君华那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凄厉叫喊——『我是瞎子,是蠢货,我要是嫁给你就好』……他如遭雷击,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皇帝整个人都转了过来,对着少商道:「还有么?」

「有!」少商沉着应对。

「这些年来,子晟始终不能侍奉霍夫人膝下,陛下应知其中缘故。」

皇帝道:「自然知道!因为君华每每看见子晟就会想起凌益,疯癫之症便会雪上加霜!」

「陛下,您仔细想想,您真觉得子晟大人和凌侯相像么?」少商大声道。

皇帝开始呼吸不稳,瞳仁放大。

少商大着胆子,直视皇帝:「妾身觉得子晟大人和凌侯一点也不像。他明明像的是霍夫人,而大越侯曾说过,霍夫人与其兄霍翀将军面貌酷似,是以——」

「是以,子晟真正的像的,应该是霍翀将军?」三皇子脱口而出。

少商回转身体,衝着众臣道:「妾身年幼,然而诸位大人多是见过霍翀将军的,妾身斗胆请诸位细细回想,子晟大人的样貌究竟像谁?!」

殿外又是一道春雷响起,如重锤敲打在众人心中,各人的面色变化精彩纷呈。

「把话说完!」皇帝喘着气,双手紧紧捏着扶手。

「妾身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是不敢诉诸于口。直到昨夜,子晟大人亲口与妾身说,他不是凌侯之子,而是已逝的霍侯之子。当年重兵围困孤城,凌侯里通外贼,害死了霍家老小,他昨夜所为是为了报仇雪恨!」

此话一出,殿内此起彼伏的咿啊惊呼之声,便是从来气定神閒的虞侯也大惊失色,从座位上直起身子,吴大将军更是啪嗒一下打翻了酒樽。

大越侯于心潮起伏之外,还格外看了少商一眼,心道这小女子倒是聪慧明睿。若她上来就说出这事,恐怕人人都会痛駡她胡言乱语;可她先是示弱,然后层层递进,环环相扣,将殿内所有人的心绪都引至关窍处,然后一记重锤击下,最后收到奇效。

惊愕一阵后,殿内气氛仿若被点燃的引信,哗的炸裂开来。

歪鬍子大人怒而立起:「胡说八道!这件事我从未听闻,当初霍翀镇守孤城,以区区数千人马挡住了二十万蛮甲贼,我等都十分敬佩感激!可也不能因为凌益没死在守城战中,就说他里通外贼啊!」

黑脸膛大人叫道:「正是!霍翀将军疼爱霍夫人,凌益又不善征战,是以每次上阵霍翀将军都将凌益放在身后安全之处,不叫他涉险,这我们都知道!那座孤城背靠旬阳山,凌家三兄弟被安排在那里看管粮草。城破之后,凌家自然也是最后才撞上敌军的!」

崔侯面色狂乱,大叫道:「全城的守军都死了,连霍家妇孺都死了,凭什么凌益还活着,他们全家都活着!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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