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2 / 2）

喔，对欸，现在几点？她侧眼望手上的表。

五点十三分？！

「完蛋了！」慕微雨哀号一声，抚额：「飞机都开走了啦！」

森间眉微微挑起：「哎呀，那就只能搭下一班飞机了。抱歉。」

她无奈地苦笑，摇头：「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迷糊了。」

她将纸笔收入包包中，站起身向他道别。

「森间，真的谢谢你愿意送我这个吊饰，还有项链。我必须走了。」

「那麽，祝你旅途平安愉快。」水绿的眼瞳如白玉般无暇剔透。「再见了。」

「再见。」她挥挥手，转身。

他的眼睛追随着那抹娉婷身影，直至茶se的发梢没入人群。

从头到尾都默默看着的黑猫，此时才走到他脚边。

主人，那条项链……

「那条项链，可以替她挡去较凶险的灾厄。」他静了一下，低声说道。

「代我守护她的未来。」

＊＊＊＊

「今日下午四点三十五分自台湾起飞的1010航空dh5472班机意外於太平洋上空不幸坠毁，机上三百四十三名旅客以及机组人员全数罹难──」

听见新闻播报，慕微雨险些打翻手上滚烫的可可亚。

「真是太可怕了……幸好没有搭上那班班机。」她拍拍x口，忽然感到指尖微凉。

是项链。

脑海立刻浮现了他温润似玉的绿眸。

愿这蓝花楹项链能带给你祝福。

「唔，三点二十六分，第二航厦……」nv子展读手上的机票，继而迈开轻盈的步伐往第二航厦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一个小nv孩，孑然一人，正红着眼焦急的四望。

看到这一幕，nv子心底蓦地一动，彷若看见当年的自己。

她走上前关心，踏着清脆稳定的脚步声，低泣的小nv孩闻声抬首。

「小妹妹，」nv子弯下腰与她平视，面容含笑：「你迷路了吗？」

「嗯，找…找不到，爸爸跟妈妈……呜呜……」

「那，姊姊带你去服务台广播，找你的爸妈，好吗？」

小nv孩呜咽着应了声，顺从地搭上nv子伸出的手，一同走去了服务台。

不一会儿，nv孩父母便出现了，紧紧拥住她，并频频向nv子道谢。nv子笑回不用客气，叮嘱几句，就离开了。

她拉着沉重的行李箱，穿梭於人群中，茶se的发丝在大厅的光下转着不均匀的光点。

忽然之间，她听见有人呼喊了她的名。一个彷佛被冬yan薰得淡暖的音质。

慕微雨。

她一回身，看见了唤者。

「……森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声线微颤，带着不敢置信。

男子莞尔一笑，水绿瞳仁闪过一丝柔光：「嗨，微雨，好久不见。」

「天啊，真的是你！自从十年前那次後，我就找不到你了。」

「喔，那之後不久，我就辞职了。不想却害你找不到了。」

两人边走边聊，就在他们身後的不远处，一个男人面容冷然的看着，一抹冷光自暗湖蓝se的瞳仁一闪而逝。

＊＊＊＊

「谢谢你送我这条项链。」慕微雨纤纤的指尖转着琉璃珠，柔柔一笑：「当初没搭上那班班机真是太好了。自从戴了它，好像灾厄都消失了呢，或许，它真的带给了我祝福。」

森间的眉微微挑起：「真有这麽灵验？那真是太好了。」

「这十年，你过得好吗？」

慕微雨一怔，莞尔：「记得十年前的那次，你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是吗？」森间笑笑，不语。

「我──」

霎时，一个宛若飘着飒飒飞雪的声音响起。「原来是这样啊。森间。」

森间蓦地一惊，面容陡然转白。片刻，他转头，艰涩的开口：「──佐德老师。」

男子自墙角的y影走出，语气清冷如冰锐的上弦月光：「原来你还懂得叫我一声老师。那麽，你可还记得si神守则？」

「……si神？」慕微雨轻喊出声。

森间神情一滞，语调平直却不经意流露出苦涩：「记得。」

si神守则第一条──无论任何状况，皆不得接触人类。

「既然你记得，为何还要接二连三犯下如此大罪？」

森间上前一步，将呆若木j的幕微雨护於身後。「老师，是我的错，我请求您不要对她动手，让她……让她能安稳地走完这一生。」

「你觉得，我来到这里，真的会什麽都不做吗？」一头漆黑的豹自佐德挺拔的身後走出。

「森间，这是怎麽回事……」慕微雨焦急的问。

「别问，快跑！」森间抑住慌恐，低声催促。

佐德暗湖蓝的深邃眼瞳越过森间，直直地望向慕微雨。被他的眼神攫住，她发觉自己完全动弹不得。「请先别动，小姐。我想你有必要了解这整件事。」

「原本你的寿命只有十五岁。可是二十年前，森间接触了你。他擅自将你原先应该搭上的si亡班机取消，使你逃过命定。

接着是十年前，我不知道他做了什麽，总之他又让你错失了si亡班机，再次躲过命运。

而今天，你将搭上的也是si亡班机，只是你也看到了，他再次出现，想帮你避掉这次的终结。这就是原委。因此，我此次前来，是要将你的灵魂带走，送入轮回，并将森间带回依法惩处。」

原来……我十五岁时就该告别这人世了吗？慕微雨怆然一笑，看着身前的男子，一直以来说不出口的情感，在此刻了然於心。

「老师！我求求您……」

「森间，我想你应该知道，就算她逃过了si劫，接下来的人生必定灾难不断，因为她逸脱了命定的轮轨。充满苦难的人生──这样对她真的b较好吗？」

「既然当初我作下这个决定，我必会保她一生安然。」森间目光坚定的说。

冷蓝的眼定定地望着。半晌，他道：「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固执。」他唤：「磐。」

闇黑的豹立即幻化为一把长柄镰刀，薄长的刃闪着危险的银光，冷冷的跃动。

森间一咬牙，低喊：「绿光！」

黑猫的身形瞬化为万缕千丝，而後在他手中凝聚化形为一双玄青剑刃。

森间欺身上前，两人陷入激烈的战斗中。

在前後攻防数回後，原本势若猛虎的森间逐渐屈居於劣势。

「森间，你是我一手教出的学生，」刀光剑影间，佐德有条不紊地启口：「你不可能有胜算的。」

「有没有胜算……」森间喘着，x口剧烈起伏，握紧手上的刀。「试过才知道！」

说时迟那时快，森间被镰刀凌厉的攻势b退，一个疏神，眼看着镰刀冷冽的劲风无情袭来──

茶se的发丝拂过他的面颊，轻柔如秋日翩翩落下的红叶。

琉璃珠链承受不住劲风而断裂，晶莹珠玉在空中散逸开来，盈满了绮丽珠光，宛如流萤般翩然飘落，又似蓝花楹凋零的瓣，拂落於地。

珠落玉盘的琮琤声中，森间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颤音，彷佛一片苍蓝湖水被狠狠搅动般，扭曲失真。

「微雨──！」

他发出像是要将自己狠狠撕裂的呼喊，拥住倒落的她。

好痛……她模模糊糊的想。并不是躯t的痛楚，而是直抵灵魂，像是无数饱满的泡泡正逐一破碎，迅速的消逝，浑身的气力被ch0u光，好想就此睡去……

「微雨、微雨！你怎麽那麽傻，怎麽可以就这麽扑过来！天啊……」

还不能沉睡。我还…有话要对…他说……

薰紫的瞳眸如烟似水，她凝睇着森间几yu落泪的脸庞：「谢谢你，不顾一切想让我…活下去……」

森间将额贴在慕微雨的额上，哽咽地说：「是我的自私害了你……我悔恨自己早逝，来不及去t会世界，所以我一看到你，才会想让你…对不起…是我的错……」

「不要…这麽说…」她气弱如丝的道：「因为有你，我才能去更多地方，看万般风景…感受到…世界有多美好……。这十年，我…过得非常快乐。」

「只是，会不停的…想起你……」在每个日落。她用气音说。晶莹泪水如珍珠，她眼睫轻覆，顺着脸的弧线成串坠落，溽sh了森间的手。

佐德只静静的在一旁看着，无声喟叹：「ai情这种东西，还真是沾染不得。」

也是他太年轻了，来不及遇见命定的人。蓦地，他脑海里闪过一抹沧se的倩影，内心隐痛。

算了，就让这缺憾圆满一些吧。他在心中暗暗作下一个决定。

森间一怔，再也止不住泪落：「傻瓜……」

慕微雨唇角微弯：「对，我是傻瓜……」缱绻紫眸水光氤氲，像是染上一层淡光，澄澈的倒映出他的身影：「为什麽…是…蓝花楹呢？」

我想知道，我等待了十年的答案。

「……因为它的花语是，」森间的嗓音低沉温柔：「在绝望中等待坚决的ai情。」

早在许久以前，便已恋慕着你，从来不曾忘却，绵绵飘落於我心的微凉雨絮。

泪眼婆娑中，她缓缓绽放笑靥，凄楚又幸福。

终於，盼到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她松手。

冷冰的泪滴落於如雪般皎白的冰冷面容，他一字一字的接续：「不相离。」

慕微雨身上出现粼粼微光，如江南水烟袅袅，华光流溢，轻灵飞掠於半空，顷刻，逐渐汇聚，似是眷恋的萦绕於森间身畔，而後如一曲歌舞的风，无声飞逝。

流光朦胧之际，他像是听见她最後的低喃，像是被她拥入怀中。

再见。

＊＊＊＊

良久，师徒二人间默然无语，任凭沉默悲狂的喧嚣。

「随我回去吧。现在的你无法，也不能辖管此区。罪既然犯下，你必须返界面对审判。」

森间抱着慕微雨已然凉冷的身躯，泪流：「还需要判吗？我已经受到惩罚了。这罚……」他吞声，愀然一笑，嗓音低哑，像是沉沉的锈链拖行於地，痛楚清晰可闻：「太重。」

半晌，佐德缓缓地说：「人虽然不b天地长寿，仅仅一蜉蝣，生命短促若白驹过隙，但是却拥有芸芸众生所渴求的，轮回。灵魂的旅程是无数的，你却要将她强拘於这短而苦难的一世，这对她并不好。」

「但是只有这一世，我们才能相遇。」

「一定会再见面的。她不是对你说了再见？人们说出再见，并不是不再见面，而是为了再次见面。」他顿了顿：「至少在最後，你们确认了彼此的心意……这就已经，太足够了。」

暮春雨霏霏，男子独自一人於雨中坐着，雪白的十字架伫立於身前，雅致的雪青se花束置於一旁，雾气弥漫中，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幽香。任凭冰凉的雨浸sh他漆黑的发丝，顺沿优美的下颔滴落，男子始终不为所动，略略凌乱的发丝低垂使人看不清其神情。

不知经过多久，薄弱的碎光旋洒而下，男子像是感受到光线的变化，抬起了头，水绿的瞳眸仰望穹空中破云而出的yan光，在半空中幻化出虚幻的七se虹，美得出尘脱俗。

他略带悲感的一笑，眉眼间尽是郁郁。

带晴的雨化虹，这是上天给予我的垂怜吗？

身後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响，男子缓慢转身，透润的绿瞳缓缓睁大。

淡粉小伞下，一个nv孩带点讶然与困惑，哀伤与欣然，望向男子。

「……森间？」

别离，是再逢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