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恶鬼一般不亲嘴的(1 / 2)
这雾实在古怪,像是把内心潜在的另一面给放大了,变得不像自己。
方音心跳扑通扑通乱作一团,震得他按在寇洺肩膀上的手都在发颤,他不敢看面前恶鬼的脸色,转而微微错开胳膊,手心抵着寇洺肩背倚靠的粗糙树干。
呼吸仿佛被拉长,方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如此大胆。
刚才听寇洺说话没听清,便朝他靠近一步,手背不经意蹭到下面异常的反应,寇洺没说什么,他的脸反倒红成一片,耳边嗡鸣作响……这个时候,这个反应?
他脑子像糊涂了一样,竟鬼使神差的把寇洺拉到旁边槐树后方。
幸好树干粗壮,光线暗沉,他们的身影隐在树后大雾之中,任旁边鬼魂经过也不会发现。
寇洺被他困在身躯与树干之间,动也不能动。
方音比寇洺矮,平视时只能看到寇洺肌肉紧绷青筋偾张的脖颈,他盯着颈中央凸起的那块饱满骨头,视线紧紧跟随着上下滑动。
他喉咙干涸得厉害,热得像是要冒烟了,但仍悄悄深吸一口气,故作镇静地伸手缓慢往下探去:“管理台有两位奶奶在,你这样……不方便,最好解决完了再回……”
寇洺一把攥住即将碰到他胯间的手。
方音顿时缩了缩手指,抬起尴尬的脸结结巴巴问:“怎么了?”
是周围有鬼,还是不习惯在野外做这种事?
可寇洺他敢在外面硬,不敢在外面做吗……
寇洺不知道方音在想什么,只觉得在雾气裹挟下,自己的呼吸愈喘愈快。
他忍不住吞咽,喉结快速上下滚动着,脑子里浮现出格外大胆的欲望想法。
“换个别的方式,可以吗。”
摸出来还不够,要直接做爱??
方音感受着寇洺缠上他腰背的胳膊,跟他同步咽口水,心惊肉跳道:“那、那你要快一点,陆奶奶还等着我回去开门……不能回去太晚。”
说着他收回横在二人之间的手,哆嗦着去解腰间的扣子,眼睛还在四周探察,生怕撞见鬼市上去而复返的阴魂。
第一次打野炮,没有经验,他有点害怕。
可寇洺并没有跟之前似的火急火燎帮他脱裤子,反而擒住他的手腕,脚步一扭,俩人位置瞬间逆转,变成他被寇洺压在树干上了。
方音一时提不上气,心脏狂跳,脑子里高速运转思索这是个什么姿势。
寇洺平时喜欢深一点,不应该是他趴在树上吗?
这样正对着还要寇洺抬着他一条腿,他体力不好,有极大的可能干着干着就没力气了,到时候还要寇洺抱着他……
再说之前在床上也很少面对面,每次都是他趴在床上塌腰撅屁股,直接进入正题。
方音还没回过神来,便看到寇洺压得越来越近的头,以及在眼前不断放大的帅气的脸……寇洺这是要做什么!
他惊吓地扭开头,薄唇落在一侧下颌处。
寇洺:“……”
他拧眉:“躲什么?”
一只手钳着方音的下巴掰过来,另一只捂上他瞪大的双眼,滚烫的气息下落,不容抗拒地贴合上柔软双唇。
“!”
方音胸腔里像是在放鞭炮,劈里啪啦的,把他整个人都炸得七荤八素。
寇洺青涩地在他唇上吻了又吻,过了一会儿才逐渐找到感觉,娴熟地咬开他的嘴唇,舌尖不管不顾闯进去,在极其私人的领域中蛮横地搜刮一番。
很用力,但奇怪的不觉疼。
舌尖传来的麻意跟电流似的传遍全身,尾椎酥酥麻麻的,令方音瞬间就软了腰。
“嗯……”
寇洺及时揽住,又压着他往后带了带,让他整个后背都贴在身后的树上。
四处逡巡的软舌不时舔着上颚舌根,勾着他的舌尖吮吸舔弄,鼻腔里控制不住发出舒服的颤音,整个人像是泡在温水里漂浮,浑身暖融融。
被诱惑一样,他头脑晕乎乎的,也开始缠上那根游蛇般的舌头,水声啧啧作响。
捂着他眼睛的大手什么时候撤下的他都不知道,闭眼吻得十分投入。
寇洺死死环着他的腰,恨不能把他粘到自己身上。
越吻越动情,方音搂上寇洺的脖子与他激烈拥吻,外界的一切都感觉不到了,他俩好似溺死般大口吞咽拼命交缠。
雾气涌动环绕,牵扯出恶鬼内心最恶劣的欲望。
吃掉……
如果能吃掉就好了。
好香。
寇洺舍不得离开被他咬得红肿的嘴唇,方音身上的香气勾得他心神颠倒,然而嘴角一疼,竟被方音明晃晃咬了一口。
眼里蜘蛛网似的红血丝立时消下许多,他喘着粗气舔舐方音的唇瓣,终于清醒过来:“好吃吗。”
方音挂在寇洺身上大口喘气,没有一丝眼白的黑瞳茫然看他,耳颈处红嫣嫣连成一片,回想了两秒才想起自己刚才没忍住居然啃了寇洺的阴气。
“……”他猛地拉开贴紧的上半身,僵硬地移开视线。
真是奇怪,平常觉得寇洺的香火味呛人,怎么刚刚闻着那么香……还明目张胆地吃了一口。
不止是一点,而是结结实实的一大口。
灼热的目光紧盯着他似乎在问罪,方音闭了闭眼,赧然回答道:“还……可以,好吃的。”
怎么回的短租楼方音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寇洺拉着他一路走得飞快,也不管硬着的那东西,提着灯笼在浓郁的雾气里横冲直撞,愣是抄近路回了小区。
当然他的阴气早就压不住,张牙舞爪地缠着四肢躯体,以及跟在他身边不超过半步的方音。虽然有些猖狂,但是有效地盖住了一些异样。
陆奶奶和吴奶奶交还钥匙之后便相携上楼休息。
安青青早就被送了回来,上级管理给出的处罚是禁足三天。
方音本来还想着要去安慰安慰小女孩,谁知道他连二楼都没上去,直接被寇洺带回一楼他自己的房间了。
房间午休之后没再收拾,零食柜上散着几包没吃完的薯片,沙发上的抱枕随意摆放着,靠背上还搭着两件衣服。
被子没有叠,浅浅张开一角,灰色被单上显出几条褶皱。
但他们俩都没注意,甚至没有开灯。
一进门就迫不及待脱了各自的衣服,唇舌相抵,拥着去了床上。
“进、进来。”方音仰躺着陷入柔软的床褥,对伏在他身上的恶鬼勾起双腿。
寇洺很是急躁,草草捅入两根手指扩了张,便将硬得跟铁头样的阴茎捅入小穴。
“嘶——”方音痛得瞬间从迷乱状态中醒来,但他没说什么,尽量放松,腿张得更大一些,好让寇洺容易进出。
但没想到寇洺察觉到了,立即拔出东西,手指沾着凉吟吟的精液再次进入,这次慢了许多,指尖在里面寻找着脆弱敏感的腺体。
方音惊疑地睁开眼睛,被恶鬼吻个正着。
“下次疼就说出来,我也不是很急。”
“……哦。”
方音心里满当当不知塞满了什么情绪,忽然被摸到后面腺体,刺激地泄出几声愉悦的呻吟。
“这里?”
寇洺抠弄着那处,压着他亲吻,仿佛刚开荤的兽类,亲得又深又狠。
“唔嗯……!”
堵在喉咙口的呜咽被一一吞吃入腹,强烈的快感爽意让方音禁不住地颤抖,上面也招架不住,连呼吸都被恶鬼夺取,一阵失控感猛然侵袭,他眼眶湿润,眼皮上飞起一片红,手指在攀着的肌肉紧实的后背留下一道道红色抓痕。
恶鬼依然不放过他,修长的手指抽出捅入,次次戳按到敏感点。
方音崩溃哭叫,却被堵住嘴巴无法出声,只隐约露出一些泣音,听着极为可怜。
终于,他闷哼一声,腰身如弓紧绷着向上弹出条弯弧,大腿根剧烈颤抖着,性器在没有触碰的情况下猝然喷出一股股精液,溅在二人相贴的胸腹部。
射完之后,恶鬼也舍得从他口腔里退出来,手指抽出,换上硬胀到疼痛的肉茎。
这次扩张挺久,很容易便将肉头插了进去,然后一寸寸挺入,进去了大半条。
方音长长呻吟一声:“啊……”
寇洺没再动作,等他身体适应,顺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给方音擦脸上的泪痕,大概是太用力,居然留下了两道红印子。
好看的嘴巴被他亲得红嘟嘟的,眼周一圈也是红的。他一挺入,方音便受不住的一弹身子,一惊一乍更是像兔子一样,看着实在可爱。
审视的目光逐渐幽深。
寇洺喉结滚动,再次俯身吻上去。
方音配合地启唇,不再思考寇洺如此温柔的理由,任凭火热席卷全身,把自己沉溺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性事之中。
外面的雾气总是会把阴魂最卑劣的欲望勾出来。
他也被影响了。
他一心升职,爱欲常常被抛在一角不值一提。
恶鬼应该也是这样。
最低级的爱欲被压抑得太狠,一朝引出,就跟洪水倾泄般冲断了闸口。
都是大雾的错。
他想。
恶鬼一般不亲嘴的。
活塞运动持续了很长时间,床板晃动吱呀作响,不时传来几声压不住的甜腻哭喘与动情的深重喘息。
虽说是在一楼的管理员房间,可隔壁仍有租户,如果太吵,怕是明天一大清早就能听到各种满天飞的传言。
方音之前为了不发出什么激烈的声音,都是把自己闷在床褥枕头里忍着,再不济就捂嘴,但自从他俩在树林里莫名其妙接了吻,回来后便跟鬼迷心窍似的,即便是在做爱也得见缝插针亲个嘴,上瘾了一样。
幸好嘴唇不会肿,不然他可没有勇气出门见人。
大雾带来的影响弥久不散,寇洺一晚上都没停下来过,就连方音自己也觉得跟吃了药似的要不够。
直到窗外微明,才堪堪消了八成欲望。
方音发软的手扯着寇洺的头发拉开他,以为拉扯的很远,但其实才不过两个指头的距离,仍能感受到寇洺躁动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惹得他双颊发红,不敢大口呼吸。
后面温水煮青蛙般在他敏感点上磨蹭,他侧开脸,嗓子不自主地发出带腻的轻哼,“好了……天都亮了,停下好不好?我睡一会儿就上班了。”
这是第一次他用商量的语气说不做了,大概也是受大雾影响。
他之前不敢拒绝寇洺,就算是累了也得拐弯抹角说些话,让寇洺意识到他受不住了从而自发停下。
可能是因为他打心底里害怕寇洺,不愿意违背他的心思,所以对寇洺事事都带着些讨好。
但他没想过寇洺那样看起来很凶的恶鬼会愿意顺着他,每次都很果断地抽离。
也没想到这次寇洺不仅很快拔出来还硬着的东西,还从自己身上薅下来好几坨阴气塞进他嘴里,说给他补一补精气。
好吃是好吃,但生拉硬拽疼到瞬间软下来真的没事吗?
方音心惊肉跳,一边艰难吞咽,一边不住看他下面。
“还好吗……”
寇洺没吭声,在他身边躺倒后继续揪着阴气,然后投喂方音:“再来点?”
“不不不,”方音拦住他的手,忙道:“这些够了,我已经好多了。”
这话不假,他吃完两口就感觉体力恢复了一半。
阴魂本来就是以进食阴气为生,睡觉不过是延续做人类的习惯,静心让阴魂更稳定而已,寇洺本身就是下来好几年的鬼,身上阴气很足,再加上又时常使用,所以吃起来比管理员补助的免费阴气更补。
寇洺看了眼窗外,默不作声地凑到方音脸前,唇面贴合前说了句:“再亲一次就睡。”
黎明前夕万籁俱寂,温暖的被窝里肌肤相贴交缠,毫无顾忌。
低沉有些哑的嗓音立体音似的环绕在耳边,像是全世界都没了,孤零零的自己只剩下身边这一个人可以依靠。
如同一对相依而眠拥抱至清晨的爱人,睁眼后连发麻的胳膊都来不及收回,便给对方一个下意识的早安吻。
方音被蛊惑到了,忍不住启唇与他接吻,咕哝着说了声好。
手表在上班前半小时响了铃。
方音立即抬手关闭闹钟,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寇洺怀里起身,回头看了眼睡得正熟的恶鬼,心里嘀咕:睡前明明多拿了一个枕头,怎么还是睡到一块去了?
不过也不好叫醒他,毕竟吃了人家几口阴气,多少是需要点时间修复的,至于万一被人看到寇洺从他房间里出去……
方音无奈叹口气,认栽地拿出纸和笔。
算了,还是给寇洺留张纸条让他多注意一下,免得回头他无所顾忌出门真被隔壁撞见。他俩知道彼此是各取所需的床伴关系,可其他人不知道,万一谣言四起越传越离谱怎么办?
他挺怕解释不清流言蜚语的。
简单啃了块香烛后,方音就出去工作了。
管理台的机器提取了安青青被骗一事的处理结果,说是骗也不算,毕竟人家外国人艾德里安真是个学神秘学的巫师,最多算是溢价严重,违反了消费者协定,所以退完钱再拘留十天半个月就能放出来了。
中间商万元也称不上引诱未成年消费,但罚款拘留少不了,甚至因为他频繁的拉客行为还要多拘一个月。
艾德里安是个正经男巫,但他死后由于语言不通落了队,导致死了俩月还在短租房外头滞留,幸好意外碰上鬼市,手里的水晶球能直接变现,饿了就在鬼市里囤点高价香烛,困了就随便找个房子拿钱向屋主借住,鬼市在哪儿他在哪儿,行踪不定。
负责他的鬼差劳心劳力花了两个月硬是没找到他,从巡逻队得知情况后,连夜爬起来把他分配下去,免得夜长梦多再出什么事儿。
正巧,系统把他分去了方音管理的第41栋短租楼。
可在异国死亡的外国人不应该由本国的地府机构领走吗,为什么直接在这儿入乡随俗了?
方音想不通,但他只是一个底层打工人,不敢公开质疑上级的决定,只能带着疑问秒回一句“收到”。
安青青倒是没什么事,录完口供改了个银行卡密码就没事了,当然还被口头教育了一番,下次再有事一定要找管理员。
即便都解决了,方音还是勾选好外出工作选项直奔二楼,敲开了安青青的房门。
得先把她妹妹的事搞清楚了,他才能彻底放心。
安青青很快蹦蹦跳跳来开门,休息一个晚上变得精神奕奕,可能是因为得知了一些妹妹的消息,她脸上的笑容也比之前多了:“哥哥早上好。”
脆生生的跟清晨小鸟一样,听得方音不禁心软:“早上好。”
安青青兴奋地把他拉进屋里,十分慷慨地拿出放零食的盒子请方音吃。
里面有些眼熟的包装,方音一眼就能分辨出是哪家的——花花绿绿的薯片小饼干是他刚来时送给安青青的,保鲜膜包裹着的炸鸡薯条是吴奶奶前两天分给众人的,数量最多的糖块水果肯定是陆奶奶拿给她的。其他的巧克力、曲奇之类应该来自于楼里租户的投喂。
小女孩年纪小,嘴巴甜,逢人就喊哥哥姐姐,模样长得又好,自然有很多鬼待见她。
光是方音见到四楼女白领给她塞糖豆的场景都见着两三回了。
收纳盒是出租房自带的,有成人手臂那么长,空间很大,能放不少杂物,但被安青青拿来当了零食箱,整整齐齐放得满满当当,甚至还有不少是拆开后又密封好的。
安青青的家人待她不好,除去清明与七月半,基本收不到纸钱金元宝,更遑论有贡品、新衣服了,她身上的粉色公主裙都褪得看不出原色,屋子里像样的用具都没有,一眼望去跟新房似的空荡荡,只有零食盒子装得最满。
方音目含怜惜,摸摸她的头轻声说:“不用了,哥哥不吃。我来,是想问问你妹妹的事情。”
安青青坐在方音身旁兴高采烈道:“昨晚问过水晶球,范围又缩小啦,我一会儿就去外面的街上问问,我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云云了!”
不在长租楼也不在短租楼,可还有居民个人住宅区,还有好几条商业街……范围依然很大。
方音看着小女孩漆黑的双瞳,认真建议道:“要不试试入梦吧,你去妹妹梦里看一看,十五秒可以说话那档是五万,哥哥给你出这个钱,好不好?”
安青青不说话了,她抠了抠手指,紧张地眨巴眼:“可是……可是只有妹妹活着才能入她的梦啊。”
阴魂只能进入活人的梦里,每个死去的人排队过桥喝汤时都听说过。
方音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脑子里盘旋不去的想法。
按理说鬼差是从人死的那一刻把人引入地府的,纵使引的阴魂多,但也不至于发生少了哪个这种事。当然,唯一的例外就是艾德里安,可外国人不算啊。
下到阴间更是不可能,由系统自动分配去向,只要住过短租楼,绝不可能没留下任何记录,就连艾德里安也有逃逸未登记的标注。
何况都过了那么久,怎么可能长租楼短租楼里没有一条关于她的信息。
方音昨晚看到那颗水晶球之后就心生疑窦,说不定真是因为没死,才连续三年找不到人呢?
他用食指推了推眼镜底框,语气和缓道:“我们先试试,万一入不了,就能更放心找妹妹了。”
“……”
安青青脸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苍白,她低头啃指甲啃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哥哥,你告诉我怎么预约吧。”
出租房里可以直接操作,打开固定在墙面上的小机器输入挡位与时间,付钱之后提交预约,就能在一楼管理台处的机器上处理申请。等晚上时间到了,房子里从地板到天花板的大壁橱会自动打开,露出里面藏得严严实实的竖放着的人形棺木,躺进去盖好棺木盖子,等待连接就行了。
一般是在晚上十二点左右,但因为普遍熬夜,时间都往后推迟了一到两个小时。
最好是选择阳间亲人确定在睡觉的时间段,不然根本进不去。
方音回到一楼后立即同意了入梦申请,他也和安青青说好,晚上会去陪着她。
之后的工作时间他频频走神,脑子里充斥着各种担忧,万一入梦没进去该怎么找安云云?万一进去了,发现安云云还活着,他又该怎么安慰安青青?
熬到午休,心神不安的方音签到下班,回到房间却发现本该早走了的恶鬼居然还在他床上睡觉。
方音心道不好,不会是早上吃他阴气吃多了伤到魂体了吧?不然怎么可能睡那么久。
他悄声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寇洺肩上,小心地戳了戳,喊道:“寇洺?醒醒……”
寇洺应声睁眼看他,面上没有困倦疲惫,眨着眼倒是很清明的一副模样:“怎么了。”
没睡着?
方音不知道怎么突然觉得尴尬,直起身子又往后退了两步,讷讷道:“看你还在睡,有点担心,你没事吧?”
“担心……”寇洺坐起身,撩起眼皮懒懒问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你,还累不累?”
射精太多什么的方音压根不好意思开口,如果是人可能还会担心一下,可他现在是鬼,根本没有精尽的困扰。
但猛一跟卿卿我我接了一整晚吻的床伴聊天难免有点不自在。
本来交易就是交易,接吻这种暧昧举动已经算是跨过雷池一大步了……
他红着脸幅度很小的摇摇头:“不累。你的阴气……挺补的。”
寇洺没再说话,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平角内裤挡不住半勃的弧度,却在方音震惊的视线里隐隐有更翘的趋势,他当下面的异样不存似的,泰然自若坐到沙发上,目光落在一旁塞得满满的零食柜,随口道:“有没有吃的?不要香烛,零食就可以。”
极其自然的态度让方音顿时松了口气,他拿出几种常吃的极力推荐。
寇洺:“你家人寄给你的?”
下面的鬼收到阳间烧来的东西都叫做“寄”。
方音回想一会儿,发现脑子里根本没有哪位家人给他送零食的记忆,于是迟疑道:“应该是家里小辈觉着我喜欢,才给我寄来的。”
越想越觉得没错,哪有大人愿意往下送各种垃圾食品?肯定是小辈的特别关心。
他记得生前关系好的堂哥家里就有俩侄子。
这不是不可能,毕竟吴奶奶的孙子也给她寄过一回麦记全家桶,虽然被他爸妈吵哭了,但吴奶奶很喜欢,得知孙子受委屈了还专门跑她儿子梦里给他伸张正义。
寇洺没什么情绪的“嗯”了声,他抓起一包薯片看了看,又扫视一圈桌上花花绿绿的包装,淡声说:“我也挺喜欢这家薯片,但我记得我死的时候黑鸭味的好像还没上市?还有这个螺蛳粉味、酸菜鱼味……”
他顿了顿,眼睛余光注意到方音惊到怀疑的神情,似乎有些满意,也似乎意有所指道:“你家小辈对你挺上心。”
地府人口日益增多,阴魂往往要先在下面住上几十年才能排进投胎队伍,为了方便管理,孟医生专门熬制出洗忆汤,饮下之后不会忘记阳间事,但能断去心中诸多较深的牵绊。
方音记得自己还故意弄洒两口,被孟医生发现后盯着他补了半碗。
喝完之后他脑子里最深刻的回忆淡了许多,却还没到想不起来的地步。
后来考上地府的公务员,入职前又被逼着喝忘情汤,忘记了生前最浓烈的情感。
可能因为他天生缘浅,拥有亲密关系的只有那几个人,每一个都在他心里占据了很重的分量。
所以亲情、友情、爱情,他没有一样记得的。
只有“升职”这件事,像是刻进了他灵魂深处,压根不用刻意回想,上班第一天就自动记起来了。
能想起那位关系好的堂哥,还是因为每年清明与忌日雷打不动的问候,不仅送来许多金银财宝,还有一封家书,信上简单写了一些家里情况,爷奶没什么大毛病,大伯与伯母身体健康,堂哥与他的妻子和小孩也都好。
第一次收到信时方音很是奇怪,为什么信上没有父母的消息,通篇是大伯一家的日常。
想了很久才在被扫洗一空的脑子里抓到真相——他父母早逝,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高中去城里上学不得已才跟大伯一家住在一起,但伯父伯母对他很好,几乎是把他当亲儿子看待,堂哥也很照顾他,好吃的好玩的都带他一起。
但更详细的就记不得了。
孟医生的汤特别管用,如果有一天他不干公务员了,且仍在地府的居住年限内,说不定会去买一碗清醒汤,把该想的都想起来。
见方音沉默着不说话,寇洺没多待便穿上衣服走了。
下午刚上班,五楼的吊死鬼来办退租。
他身上溢满了兜不住的阴气,不过颜色浅淡,缺边缺角,红肿淤紫的长舌头耷拉在胸前,泛着青红血丝的死白眼珠整个凸出来,盯人时直叫人心底生寒,说话声音有气无力,像是跟人打了场狠架泄了劲似的。
方音不敢多看,只低头迅速办理手续。
这个吊死鬼他知道,在楼里住了四年,也是个撵都撵不走的钉子户,之前他上门催了两次都没见到人,平时也没见出来过,这会儿突然来退租,又是这副模样……
应该是寇洺走后就去替他赶人了。
方音对着吊死鬼踢踢踏踏走远的背影发呆。
直到早上起床,他都完全沉浸在意乱情迷的氛围之中,把这场一开始就很明确的床上交易忘得一干二净。
没想到寇洺一直都记得。
是该松口气庆幸选对了交易对象,还是该失落自己受大雾影响比恶鬼还深呢?
左思右想后,方音遵从心底的意愿,选了前者。
他应该是庆幸的。
任务稳步进行,用不了多久,楼里的钉子户就全走光了,搬走率直线上升,相应的,他的升职率也会大大提高,这样看来,两年内他必定能升职走人。
运气好点,说不定能直接升进公务员大楼!
忽略掉心里一点小小的不对劲,方音心情重新变得美好。
当晚,方音如约去了安青青的房间里,在一旁指导她操作,与她作伴。
入梦的时间档次不同,功能也不同,十五秒见面并且可以说话这档需要五万块钱,而见面不说话才一万,这是对阳魂伤害最小的一档。
身份确认之后,壁橱打开,竖直放置的人型棺木也向两边打开了盖子,安青青进入棺木之中躺好,棺盖自动合拢,一旁的机器随即开始摄像头记录会面情况。
一般需要等待一会儿,确定亲人陷入睡眠状态后再以魂入梦。
但安青青进去了很久也不见机器屏幕上显出图像。
方音检查了两三遍都是正常的,他看了看腕表,距离开始连接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现在正好是半夜一点整,这会儿还进不去,说明安云云确实有极大可能也死了,阴魂真的在地府里。
回头再拜托巡逻队的聂队长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不知所踪的安云云。
方音刚想提醒安青青还剩二十分钟等待时间,可他刚张开嘴,面前两个手掌大的机器屏上突然闪出了画面。
背景是大片黎明时深蓝色泛着黑的海洋,滚滚浪花扑打在并不柔软的沙滩上,将嵌在沙子之中的贝壳、碎石冲刷得亮晶晶的。
背对着海的安青青此时变成了生前的模样,个头矮小面色苍白,梳编整齐的马尾辫静静地搭在她肩上,粉嫩的公主裙有些旧,但还算光鲜,四周海风呼啸,却吹不动她的裙摆。
对比鲜明的,是她对面长手长脚却十分纤瘦、脸蛋干巴巴的苦瓜脸女孩子。
那女孩穿着宽大的洗得发白的蓝校服,头发干枯发黄,海风刮得她几乎坐不住,衣裳发丝被吹得凌乱,可她却岿然不动,趴在她面前的小写字桌上认真地写着作业,连头都不抬,也没发现不远处多了一个人。
安青青没有走近,她忍住抽泣,声音被风吹得飘忽不定:“云云。”
安云云疑惑抬头,看到前面比她还矮上许多的女孩,随即一把推开了书桌:“姐姐?!”
她一站起来更觉校服空荡荡,像麻秆套了层衣裳似的,她几乎是瞬间落了泪,向好久未见的姐妹伸着手跑过去。
“姐姐……”
“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安青青哭得嘴唇都在抖,“云云,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还在这个海边?”
安云云跑得很快,却总也缩短不了她俩之间的距离,她意识到什么,停下了脚步,抬起糊满泪水的一张脸,喃喃自语道:“我?我在写作业啊……我把弟弟哄睡了才坐下写作业,明天要交的,写不完会叫家长……我没有家长,我在等姐姐……”
十五秒时间稍纵即逝,“啪”一声,机器停止了计时,画面消失,重现操作界面。
棺盖自动打开,里头的安青青早就哭得不能自已。
安云云还活着。
可是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继母依旧会欺负她,父亲依旧做家里的伥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