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2)
藏锋第二十二 4
魏无羡道:「棺材自然是用来放死人的,我猜,这里原先埋的,应该是金光瑶母亲孟诗的尸体。他今晚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取走母亲的尸体,一併远渡东瀛的。」
蓝曦臣怔然不语,聂怀桑「啊」了一声,恍然道:「对喔,听起来很有道理。」
魏无羡又道:「你觉得,那个人把金光瑶母亲的尸体挖走了,会怎么处置呢?」
聂怀桑道:「魏兄你干啥老是问我,你再怎么问,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顿了顿,他道:「不过嘛……」
聂怀桑慢条斯理拢起被暴雨淋湿的头髮,道:「我想,既然这个人这么恨金光瑶,对他视若性命的东西,应该会毫不留情,格外残忍吧。」
魏无羡道:「比如五马分尸,弃尸数地,就像对赤锋尊做的那样?」
聂怀桑大惊,倒退了几步,道:「这这这……这也太毒了吧……」
魏无羡盯了他一阵,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
推测毕竟只是推测,谁都没有证据。
聂怀桑此刻的满脸茫然和无奈,也许是伪装。他不愿承认自己把旁人当做棋子,视旁人性命如无物,或者他的计画不止于此,他要隐藏真实面目做更多的事、达成更高的目标;也有可能根本没那么复杂,送信、杀猫、将聂明玦身首合一的另有其人,聂怀桑根本就是个货真价实的脓包。
也许最后金光瑶的那几句话,根本就是他被聂怀桑喊破了偷袭的企图后临时编来的谎话,意在扰乱蓝曦臣的心神,趁机拉他同归于尽。毕竟金光瑶是个劣迹斑斑的大谎话家,什么时候撒谎、撒什么谎都不奇怪。
至于为什么他在最后一刻又改变了主意,推开了蓝曦臣,谁又能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蓝曦臣扶额的手背上筋脉突起,闷声道:「……他究竟想怎样?从前我以为我很瞭解他,后来发现我不瞭解了。今夜之前,我以为我重新瞭解了,可我现在又不瞭解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蓝曦臣惘然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可是,连和金光瑶最亲近的他都不知道,旁人就更不可能会有答案了。
沉默一阵,魏无羡道:「咱们也都别干站着了。抽几个人出去找人来,留几个人,守在这里看着这东西吧。这口棺材加这几根琴弦,没法封住赤锋尊多久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那口棺材里又传出了阵阵巨响,带着一股无名的怒火,聂怀桑一个哆嗦。魏无羡看他一眼,道:「看到了吧?得立刻换一口更牢固的棺材,挖个深坑,重新埋进去。起码一百年之内是不能打开了。一打开,保证阴魂不散,后患无穷……」
他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嘹亮浑厚的犬吠。
魏无羡登时色变。金凌则是勉强精神一振,道:「仙子!」
惊雷已逝,瓢泼大雨也化作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最深的夜已经过去,天光微亮。
湿淋淋的黑鬃灵犬撒开四条腿,一道黑风般刮了进来,扑向金凌。一双圆溜溜的狗眼湿漉漉的,前爪离地人立起来,扒在金凌腿上呜呜低叫。魏无羡看见它鲜红的长舌从雪白的利齿间伸出,不断舔舐金凌的手,脸色发白眼睛发直,张了张嘴,觉得灵魂都仿佛要变作一团青烟从口里飞上天了。蓝忘机默默把他挡在了身后,隔开了他和仙子的视线。
紧接着,数百人众将观音庙团团包围,个个拔剑在手,神色警惕,仿佛准备大杀一场。然而,等率先冲入庙中的数人看清了面前场景后,却都愣住了。躺着的,都死了;没死的,半躺不躺,要站不站。总而言之,尸横满地,狼藉满地。
持剑冲在最前的两位,左边是云梦江氏的主事,右边赫然是蓝启仁。蓝启仁尚且惊疑满面,还未开口问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和魏无羡几乎贴成一个人的蓝忘机。刹那间,他什么话都忘了问了,一彪怒气杀上面庞,长眉倒竖,吭哧出了几口气,鬍子颤颤向上飞飘。主事赶紧上前去扶江澄,道:「宗主,您没事吧……」蓝启仁则举剑喝道:「魏……」
不等他喝完,从他身后冲出几道白衣身影,纷纷嚷道:「含光君!」
「魏前辈!」
「老祖前辈!」
蓝启仁被最后一名少年撞了一下,险些歪倒,七窍生烟道:「不许疾行!不许大声喧哗!」
除了蓝忘机对他喊了一声「叔父」,没人理他。蓝思追左手抓着蓝忘机的袖子,右手抓着魏无羡的胳膊,喜道:「太好啦!含光君魏前辈,你们都没事。看仙子急成那个样子,我们还以为你们遇上棘手得不得了的状况了。」
蓝景仪道:「思追你糊涂啦,怎么可能会有含光君解决不了的状况嘛,早就说你瞎操心了。」
「景仪啊,一路上瞎操心的好像是你吧。」
「走开啦!少胡说八道。」
蓝思追眼角余光瞥到终于能从地上爬起来的温宁,立刻把他也抓了过来,塞进少年们的包围圈里,七嘴八舌地诉说前景。
原来仙子咬伤苏涉之后,一路狂奔,找到了在这镇上附近驻扎的一个云梦江氏的附属家族,在人门前狂吠不止。那家族的小家主见了它脖子上的特殊项圈、黄金标识和家徽等物,知道这是颇有来头的灵犬,主人必然身份高贵,又看它齿爪皮毛上都有血迹,明显经过了一场厮杀,怕是那位主人遇到了危险,不敢怠慢,立即御剑送往莲花坞通知这片地区真正的老大云梦江氏。那名主事立即认出这是小少主金凌的灵犬仙子,立即派人出发援救。
当时姑苏蓝氏众人也即将离开莲花坞,蓝启仁却被仙子挡住了去路。它跳起来,咬下蓝思追衣摆一片窄窄的白色布料,用爪子将它拱在头上,似乎想把这条白布顶成一个圈圈在脑袋上,然后躺在地上装死。蓝启仁莫名其妙,蓝思追却恍然大悟:「先生,它这样子,像不像在模仿我们家的抹额?它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含光君或者蓝家的人也遇到了危险?」
于是,云梦江氏、姑苏蓝氏和另外几个尚未离开的家族这才集结了人手,一同前来施救。
蓝景仪啧啧赞道:「一直都仙子仙子的叫,没想到它还真是一条灵犬啊!」
可不管有多仙多灵,对魏无羡而言,它说穿了还是一条狗,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即便有蓝忘机挡在身前,他也浑身发毛。自从蓝家这群小辈们进来后,金凌一直偷偷地往那边瞅,瞅他们围着魏无羡和蓝忘机吵吵嚷嚷,见魏无羡脸色越来越白,拍拍仙子的屁股,小声道:「仙子,你先出去。」
仙子摇头摆尾,继续舔他,金凌斥道:「快出去,不听我的话了?」
仙子哀怨地望他一眼,甩着尾巴奔出庙去,魏无羡这才松了口气。金凌想过去,又不好意思过去,正在犹豫,蓝思追忽然看到了魏无羡的腰间,整个人愣了一瞬,道:「……魏前辈?」
魏无羡道:「嗯?怎么?」
蓝思追怔怔地道:「您……您这把笛子,能让我看一看吗?」
魏无羡取下道:「这笛子怎么了吗?」
蓝思追双手取过笛子,微微蹙眉,面上神色有些迷惘。蓝忘机看着他,魏无羡则看向蓝忘机,道:「你们家思追怎么了?喜欢我这笛子吗?」
蓝景仪惊道:「咦?你那五音不全的破笛子终于丢了?这只新笛子很不错嘛!」
他却不知道,这只「很不错」的新笛子,就是他念念不忘想一睹尊容的法宝、传说中的鬼笛「陈情」,只是暗暗高兴:「太好了!这下至少他今后和含光君合奏时看起来不会太丢含光君的脸。天哪!他原先那只笛子真是又丑又难听!」
蓝忘机道:「思追。」
蓝思追这才回过神,双手把陈情还给魏无羡,道:「魏前辈。」
魏无羡接过笛子,想起这是江澄带来的,转向那边,随口道:「谢了。」他扬扬陈情,道:「这个,我……就留下了?」
江澄看他一眼,道:「本来就是你的。」
迟疑片刻,他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魏无羡却已转向了蓝忘机。见状,江澄也默然无言了。
在场众人,有人清扫现场,有人加固棺木的封禁,有人正在考虑如何稳妥地将它转移,有人则在生气。蓝启仁怒道:「曦臣,你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