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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宁一时无言。
这时她想起来的,是上一世燕临那血腥的冠礼,抄家灭族,流放千里,偌大的燕氏一族一朝覆灭,隻像是烈日坠于山谷,暗得透不出一丝光来。
再看眼前少年对真正成年的憧憬与向往,不由深觉残酷。
燕临瞧着她神情不对,以为她是生气了,一时倒生出几分局促,思量片刻便改口道:“但你若不高兴,往后这样的事情我再也不做。”
姜雪宁心底越发荒凉。
燕临却走上来一步,拉了她的手:“殿下那边还在等我,你今日既出来了,就不急着回去。待得下午宴席散了,你在层霄楼等我,我晚些时候出来,带你去看灯会。”
少年的手是执剑的手,指腹磨出些细茧,拉着她手掌时,传递出一股透入肌理的热度。
姜雪宁看他笑望着自己,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毕竟先拒了他又来了清远伯府,要再拒他一回,只怕当场翻脸给她看,隻好应下了,道:“好。”
燕临在此也不好多留,且误以为她不高兴他高调行事,是以跟她说了两句话,又交代她一会儿万莫贪杯喝成隻醉猫,这才带着青锋返回水榭。
姜雪宁则顺着原路,信步要回花厅。
可才经过几丛花树,忽然便听见几声咒骂从花树的另一边响起,透过交覆的枝叶传了出来,
“小贱蹄子让你跑!”
“你是谁的种都还不知道,府里养你这许多年,你倒还敢反了天了!”
“塞住她嘴,摁她下去清醒清醒!”
中间仿佛夹杂着女子绝望的呜咽声,但模糊极了。
姜雪宁的脚步在这条幽静少人的道路上停住,电光石火间,已然意识到花树的另一边正在发生什么,理智催促着她赶快离开。
可脚却半分不听使唤。
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疯了,竟轻轻抬手拉开了一根枝条,透过缝隙向里望去。
那边是一片不大莲池。
只是深秋时节,夏日里的莲花荷叶早已败了,留下满池的衰色,尚未来得及清理。
此刻正有三个粗使婆子在池边上。
其中一个黑着脸抽了帕子擦着自己被咬出血的手腕,另两个婆子一个绞住了尤芳吟的手,一个摁住了尤芳吟的头,竟将人朝着水里按!
姜雪宁只听闻说上一世的尤芳吟是落水之后才大变了性情,却不知是这般的“落水”法!
棠儿站在她身后已是看得骇然。
姜雪宁却觉得浑身都在发冷。先前在她心底叫嚣过的声音再一次浮了出来,比上一次还要尖锐,还要刺耳——
别去。
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