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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已坐在皇位之上四年有余,更莫说前朝夺嫡时早历经过朝中种种倾轧,喜怒已不轻易形于色,反倒是“哈哈”两声笑了起来,显得龙颜大悦,连那张原本因挂了几分病气而显得有些阴翳的脸都透出几分红润来,道:“二十年了,二十年了,朕可万万没料到还能见到你!快快平身,快快平身。”
这皇帝真他妈能装。
萧定非跪在地上隻觉得膝盖疼,想在天教的时候都没人敢叫他跪,到了这狗屁朝廷来还一堆规矩。只是眼下这情况,一个演不好连脑袋都要掉,他也隻敢腹诽两句,面上却是一片感动地起了身。
眼泪更是说来就来。
十几年前当乞丐在街上要饭时的卖惨本事,可谓是一点也没丢下,人在大殿上就泣不成声:“二十年一去,远别京城,身陷天教,不能解救圣上于危难、不能效忠于朝廷,罪臣、罪臣……”
定国公萧远就在旁边站着,可以说是一路看着萧定非回来的,隻觉跟他像个陌生人似的,也没什么接触。
哪里料到他上殿一拜竟然如此?
一时间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沈琅还镇定些,目光微微闪烁,一副十分疑惑模样:“好端端的,怎么自称起‘罪臣’来?”
萧定非早把词儿背了个滚瓜烂熟,张口便道:“当年平南王攻入京城时,罪臣与圣上皆是年幼,岂敢令圣上涉险?忠君爱国,臣子本分。一去赴死,不曾想过能活下来。平南王那狗贼见到我时,便立刻派人拉了宫中的太监来辨认。臣自幼为圣上伴读,宫中太监也大都认得。只是一如当时皇后娘娘,不,现在该称太后娘娘了,不出太后娘娘所料,那起子阉人虽然认出我来,却也知道天潢贵胄谁是正统。臣依据皇后娘娘的交代,还不待那阉人开口,便厉声自称为‘孤’,责斥了对方。那阉人果然不敢戳破我的身份,平南王便以为我才是太子。”
朝野上下知道当年事情的也不多。
无他,二十年前平南王大军入京时,先将满朝文武杀了个干净,压根儿都没活下几个人来。之后提拔上来的官员,年纪自然也比原来轻了不少。若非如此,似文臣中如谢危者,纵功劳再大,区区不到而立的年纪,是断断不能坐到朝廷三孤之一的“太子少师”之位的。
此刻听萧定非叙来,不由惊心。
这才明白,原来当年的事情还多亏了太后娘娘坐镇,出了奇谋,敢用李代桃僵之计,才保住了圣上性命!
萧定非心里嘲讽,面上却是真真切切地抹了一把眼泪,续道:“平南王乱臣贼子,恨先皇至极,当即便叫人把我绑了起来,要用以要挟先皇。我便要求他们兑现承诺,将那三百余男童放了。平南王当时就笑了起来,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然后,然后……”
说到这里时,竟有些说不下去。
十二旒冠冕垂下来的细细珠串在沈琅的脸上覆盖了淡淡的阴影,也让旁人难以窥探他的面色,只听得他问了一声:“怎样?”
萧定非便骤然跪回了地上,竟然恸哭:“然后便把所有人都杀了!三百个小孩子,尸身全都从门楼上扔下去,堆在宫门外……”
金銮殿上登时一片悄然。
谁也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副令人不忍目睹的惨状。
萧远的面色也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