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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牵了他,往高高的城楼上走。
那孩子问:“我要起个名字吗?”
谢危说:“以后你可以给自己起。”
那孩子道:“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吗?”
谢危说:“想叫什么,便叫什么。”
暮色昏沉,衰草未绿,城外的荒原一直延伸到天边。
谢危立到了高处。
那孩子拽着他的衣角,站在他身边,也朝着下方望。
谢危问:“你看到了什么?”
那孩子道:“光秃秃的地。”
谢危道:“是天下。”
他于是高兴起来:“我当了皇帝,那天下就是我的!”
谢危却摇头:“不,它不是你的。”
那孩子困惑。
谢危便抬了手,向下面一指:“你看这江山,绵延万里不到头,可天下没有谁是它真正的主人。你贵为九五之尊,也只能使天下万万人匍匐在你脚下,却不能使这天地为你改一分颜色。甚至那跪伏在你脚下的万万人,也从来不比你低贱。你是乞丐,能当皇帝。他日你若配不上,这万万人当中,总会有人站起来,拚着一死也要将你从龙椅上拽下,为痴愚的世人,讲一个他们或恐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道理。”
那道理究竟是什么呢?
许多年以后,已经成了一代贤君的皇帝,还总时不时从噩梦中惊醒,回想起那个谜一样的人,留下的谜一样的话。
可他此刻,却忘了追问。
只是在回去的时候,他高兴极了:“那将来我有喜欢的人,可以封她做皇后,还有喜欢的,也都可以封作妃子。”
谢危沉寂不言。
他便迷惑地看他:“先生没有喜欢的人吗?”
谢危喉结涌动了一下,仿佛压抑了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后来的贤君偶尔也会回想起这一幕来,却仍觉在迷雾中一般:那样的神情,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那或许,总是有过某一个极为特殊的人,曾为他划下一道深痕。
11)雪尽
最后的那几天,谢危并不住在宫里,也不住在谢府。
他住在白塔寺。
住持方丈则在附近的山中修行。
春来的前一日,谢危上山去看望。
山中春来晚,越往高处越冷,茅屋前竟然飘了雪。
忘尘方丈在沏茶。
他坐下来喝了几盏,看庭前的雪,将屋檐下一隻小小的水罐盖满。
忘尘方丈说:“世间事,有时看不破倒好,人在世间,活一条命,许多人庸庸碌碌便也过了。”
谢危却说:“那有什么意思?”
忘尘方丈轻轻一叹,宣了声佛号:“你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