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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又是宫里的“宫市使”出宫采买的日子。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回别叱牛牵向北。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香山居士的《卖炭翁》里就是这样形容这些太监,他们用区区半匹红绡和一丈绫就“买”走了可怜的卖炭老翁千余斤的炭。他们的跋扈可见一斑。
展所钦从前在长安也曾见过这些穿黄衣服的人来往于各家买卖店铺之间,但当时他没有想太多。这一次,当他再次看见这些人走进街上一家卖调料的店铺时,他不仅没有躲避,反而还向他们迎了上去。
卖调料的那家掌柜的一时没注意到太监们又出宫来了,没来得及关门,这就被他们闯了进来。他们既然进来了,就不可能再往外赶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所谓的“宫使”满店乱窜,任意挑选他们要的东西,然后再任意给出他们觉得合理的价钱。掌柜的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这话是十分有理的。普通做生意的人要遇上官家穿小鞋,不可能有人能熬得住。
调料铺的掌柜满脸痛惜,无奈地看着自家的货物被抬上外面的牛车。他知道,今天不仅赚不到钱,还又要倒赔钱了。
路过的人们早已司空见惯,附近的店面关门的关门,收摊的收摊。反正只要不与他们起正面衝突,能躲就躲。
可偏偏展所钦走进了调料店铺:“这位公公,敢问你们出的价钱是否不太合理?”
他这一张嘴,别说这些太监了,就连调料铺的掌柜都吓了一跳。所有人震惊地看着展所钦,一时鸦雀无声。
片刻后,为首的太监回过神来,瞪着眼睛怒道:“你是什么人,也敢在本公公面前聒噪?!”
展所钦道:“在下是那边展家花坊的掌柜。公公久在圣上面前当差,自然不清楚外头市面上的行情。像公公方才的出价,至少要翻一番,才能让这位掌柜的不亏本。”
太监气乐了:“瞧瞧,正所谓无奸不商、无商不奸,果然呢,任何时候都不忘了算计!我在他这买东西带回宫里,这是天大的面子!能有进献给圣上的荣幸,你们居然还在意这些蝇头小利?!”
展所钦不卑不亢道:“自然是天大的面子,但于我们这些要养家糊口的商人而言,却不得不在意这些蝇头小利。何况公公既然觉得这只不过是蝇头小利,那不妨就如数结了,也显得公公大气。”
“你……”太监气得两眼发直。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太监脸上越发挂不住了,他冷笑一声:“好啊,看来你也想沾一沾这份光。杂家今日倒要看看你的店里都有些什么好东西,能进献给圣上!”
他们横衝直撞进了花坊,里头的客人们不得不都退了出来。
调料铺的掌柜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又惊又慌地对展所钦道:“你这是何苦呢?我们本也不熟悉,何必为了我得罪他们。”
展所钦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跟着那些太监回了自己家店铺。
“掌柜的!”店里的伙计都围了过来,“他们这是……”
“不慌。”展所钦脸上没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