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曲有误(1 / 2)
2005年。12月30日。
一年里只有这一天的晚上,灯光将所有建筑点亮,宛如白昼。知行中学的正门前,一块巨石映着草t校训,喷泉伴随着叮叮咚咚的音乐,起起落落。
远处,喧闹声,奏乐声,话筒里的人声,隐隐传来。
现在应该是七点,也许过了七点。
喷泉旁边的石阶上,光照着她的脸,明明灭灭。
r0u了r0u眼睛,发现顺带沾了满手的眼泪。搜遍全身的口袋,也没找到半张纸。秦宵用手胡乱抹了几下就放任不管,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见。
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在这里,只是看到那张照片,忽然就有一gu难以承受之力向她压来,无法呼x1,趁着入场混乱之际,她逃了出来。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哭了。秦宵想,哭的人应该不是她,应该是十年前的秦宵。
他们的节目靠近中后,在后台准备的时候,有人提议合照留念,并当即借来一个相机。
拍照的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大家纷纷围在一起看成片,秦宵看到了这张陌生且熟悉的脸。
如果不是这样,她甚至都快忘了一个被自己刻意忽视的事实。
“什么,怎么把我照的这么丑!”
“自己的问题就别怪我的技术了……”
“去si!……”
“啊,美nv就是美nv,就算拍得这么烂,我们导演还是好看得很突出啊,哈哈哈……
“拍得真的太差,我提议重拍!”
“……”
交叠的议论声渐渐远去,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脸。
这是十年前的她的样子。
青涩,柔软。秦宵早已理所当然地把另一幅容貌视为己有,以至于看到真实的自己时,有的不是怀念,而是想逃。
于是当全校的人都集中在t育馆时,她漫无目的地停在了这个地方。视野之内,没有一个人经过,也很冷。
打算心绪平复了之后再回去,然而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就像洗手间那个坏掉的水龙头,即使拧上了仍滴着水。
她对自己的痛苦负责,但真的真的不想哭,这眼泪到底是从哪来的?
想了很久,当她做下一个决定的时候,泪也已g涸。
进出t育馆的门都由保安把守着,进易出难。她低着头走了进去。
表演期间是限制人员走动的,一旦入了座,再出来就麻烦,因此秦宵去了二层外围的控制中心,能看清舞台的内容,又没有人约束行动。
没想到先遇上了同班的一个同学,也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之一。
“秦宵,你跑哪去了?我们之前到处找你。”
“什么事?”
一说话,脸上紧绷绷的,是看不见的泪痕。
对方摇头,“现在没事了,应该都解决了。”
“现在第几个节目?”
“第八?还是第九个来着。还没到我们。”
“演员准备得怎么样?特别是周南,人在吗?”
“齐了,都在后台。”
秦宵放下了心,目光扫过底下的人cha0,一直到舞台附近,心下一动,说:
“一会儿演出的时候,你在旁边多帮我照顾一下。我就不过去了。”
接着又补充了句:
“灯光这边需要有人看着,也能看到舞台的。”
对方应下。
把馆内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秦宵在寻找一个机会。
控制中心人流密集,只有一堆设备。内场更不用说。
下了楼是t育馆的进门大厅,里面临时搬来几张桌子,上摆满各种节目道具,却没什么人,基本上都去了内场。
在一堆杂物之中,她顺手翻了翻,发现了一件眼熟的东西。
在找这个所谓“机会”之前,秦宵脑中没有任何线索。却就这样,走马观花轻而易举地,撞上了si耗子。
但是,还不够。
来不及多想,在内场的入口,她让人把沈秋兰叫了出来。
秦宵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沈秋兰听完,问:
“你要g什么?”
秦宵拉着她的手,“做你让我做的事。只有你能帮我。”
沈秋兰没有问下去,答应了,“好。但你看起来有点慌乱,做事之前请深思熟虑,知道吗?”
她回以一个苍白而短促的笑。
“十分钟。”
大厅此刻有两个人,一个男生面对着墙背着稿子,另一个nv生站在桌边,准备道具。秦宵的目标在那个nv生旁边。碍于她的在场,秦宵并不好直接去拿。
如果恰好还是他们的东西就更不妙了。
她走上前。
“同学,请问你是第十四个节目的吗?”
那个nv生看了她一眼,有些冷淡。
“不是,第十五。”
秦宵讶然,“咦,你们是那个跳舞的,不是吗?”
不管是什么,十个节目里面,九个是跳舞。
果然,对方说,“是我们,怎么了?”
“噢,那可能是我听错了,不好意思。”她歉意一笑,“你们的同学让你到后台去一下,他们应该有事找你。”
那个nv生有些怀疑,但秦宵似乎也没有撒谎的理由,便放下东西,转身走了。
待到人走远,大厅只剩下她和那个背对着她的男生。秦宵把东西拿在手上。
是一个印着史努b图案的玻璃杯。
这个杯子是用作道具,还是有人带来喝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有问题的杯子。
这年的演出上,发生过一个意外。在后台,有个nv生因玻璃爆炸受伤,虽未伤及要害。但校领导知道后,知行中学在相当一段时间内禁止了玻璃杯的使用。
后来经过调查,杯子本身质量有问题,倒入了滚烫的水之后,就发生了爆炸。
这件事不算轰动,甚至只能说是一个小cha曲。只因为爆炸当时,秦宵一行人正在后台,亲眼目睹了一切的发生。
当时,史努b的头的碎片,还飞到了她的脚边。
而今,她手上正拿着这个定时炸弹。她想,是不是她用力捏一捏,都会在她手上开花。
大厅的角落,有一台饮水机。
远远的,她看到那个身影向这边走过来。
“desperate”,秦宵在心中默默嘲笑自己,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这么低劣,自损,不择手段。
在喷泉旁边的时候,她已想明白,是她对不起十年前的秦宵。十年后,她把自己收拾得破败不堪。秦宵值得拥有未来的生活,而她固执地带着这具身t向回忆里拖。
错不可追。但至少在这里,她可以帮她。
时间不能再留给试探。改变必须发生!
饮水机上显示着温度是97。秦宵按下开关,水注下来。
她应该闭上眼睛的,却不受控制地,看向他。
知行的汇演设有评b环节,奖金相当可观。
看了那么多歌歌舞舞的,终于上来一个默剧,校领导似乎挺吃这一套,一致打出高分。
陈端翻了翻他们收上来的评分表,看样子是目前最高了。叠好了和之前的放在一起,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nv生。
个子不高,简简单单绑着一个马尾,看着他的眼睛里带着审视。
陈端感到莫名,不等他开口,对方就说:
“同学,文艺部的人说,外面有点问题,让你过去看看。”
“好。”陈端起身。
沈秋兰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直走出内场。
没走到大厅之前,陈端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鲜有人影,但还是走了过去。
也确如远处看起来一样,大厅内就两个人,静悄悄的。安静到他都不自觉把脚步放轻。
于是下一刻陡然发出的尖锐爆破声,就显得尤为骇人。
碎片劈里啪啦地打在地上。
几乎是听见声音的同一时刻,陈端就看向饮水机的方向。一个nv生,无措地看着他,眼角下一道红se,手上沾满了血。
就连一直沉浸在小世界背稿子的男生,也吓得惊掉了下巴,呆呆杵在原地。
鲜血顺着手掌簌簌滑落,滴在地板上,片刻就聚成了一滩。
陈端当即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鞋踩在玻璃渣子上,吱呀吱呀的响声。
他喝了句:
“别动!”
对方想要去碰伤口。
手上传来铺天盖地的疼痛,秦宵sisi地咬着牙,才保持意识清醒。视线开始模糊,但她看到陈端向她走来。
她居然还能笑一下。
陈端并没有看见这个不合时宜的笑,他皱着眉,没有多想,抓住她的手腕,往上举。
血淅淅沥沥地顺着他的手往下流。
秦宵不想血都沾在他手上,微微挣扎,痛上加痛,她差点昏过去。
妈的,皮r0u伤,真是不可小觑。
陈端反应过来,以为冒犯,松了松手,却仍不放心:
“可以自己举着吗?”
她闷闷地应了声。
环顾一圈,没有可以用的人,情况严重刻不容缓,陈端直接说:
“我带你去医务室。”
“天哪,发生了什么?”
是刚才离开的nv生回来了,望着满地残局,刺目的猩红,花容失se。
她和陈端已经走了出去,留下那个男生磕磕巴巴地解释着并不了解的情况。
十指连心,秦宵这个时候开始否定自己的冲动,是不是太过火了一点?拿身t做赌注,而且展现给陈端的,是这个狼狈的样子。
她希望自己能飞到医务室,但剧痛ch0u去了她的力气,走路像踩在云上。陈端撑着膝盖,半蹲着,认真地和她商量:
“同学,你不介意的话,我背你好不好?这样能快一点,医务室很远,伤口也不能拖太久。”
秦宵根本没有办法认真思考,只听说有个男生要背她,条件反s想拒绝,眼前又是一张朝思暮想的脸,结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但对方也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扶着她,稍一借力,人就已经在他的身上。
秦宵全身都绷紧了。
这是,这是陈端啊!
一时间,不知道是身t上的痛楚更强烈,还是心灵受到的冲击更震撼。
“趴一些,这样b较轻松。”她听见他说。
秦宵慢慢,慢慢地伏在他的背上。
隔着几层厚的衣服,却b肌肤相亲更滚烫。鼻尖是他衣服上清新好闻的味道,也有可能是洗完澡后的残留气息。零下的天气,他仍露着一节白皙的颈,让她习惯x地想依偎进他的颈窝。他的背并不十分宽厚,但坚实有力,趴在上面,似乎都能用身t感知他的骨骼。
忽然想起来在一次一次在食堂望着他背影发呆时,那些绮念。
这是陈端,真实的陈端,美好到,理想与现实分毫不差的一个人。
脸上的灼热分散了疼痛,秦宵含糊不清地问了句:
“我是不是很重?”
陈端被她的话逗笑,“你们nv生,在这种时候,都考虑这种问题吗?”
“我怕麻烦你。”她也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这点重量,小意思。”
秦宵继续等着他说下去。
陈端嗓音低沉,“以前跟人打赌输了,一百八十斤的壮汉都背过。”
她轻笑。
“不信?”看不见她的脸,陈端听见了笑。
“信。”她阖着眼。怎么不信?她以前就听一个练t育的同学说,趁着中场休息,他们玩得可疯。t育生里多得是猛男,陈端这t格估计只算中等。
静默了一会儿,她像是喃喃自语:
“难怪你有时候驼着背。”
“嗯?”他没听清。
“没事,我痛昏头了,说胡话呢。”
“忍一忍,快到了。”
绕了学校半圈,终于到了医务室。整栋楼里,唯独这一处亮着灯。陈端放她下来,动作间,秦宵留意到他微微发红的耳根。
真好,不是她一个人脸红。
陈端见她盯着自己看,无辜道:
“怎么了?”
她抿了抿唇,“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他低头,看见衣服上蹭着斑驳的血迹。
“我会帮你洗g净的。”
陈端不甚在意,“你这手,还想碰水?”
“对,至少半个月滴水不能碰。”说话间,校医已迅速准备好消毒清理工具,坐到秦宵身边,“小姑娘怎么ga0的,这么严重。估计会有点痛,做好心理准备。”
何止“有点”,简直b刚刚还要痛上几倍。尽管医生动作已经极尽轻柔,但碰到的都是她的都是血r0u。有块玻璃碎片扎得深,清理出来的时候,她唰地一下迸出了两行眼泪。
实实在在的被痛哭。
秦宵强撑着不出声,表情异常痛苦。
“这个伤口要缝合了。”医生看了她一眼,“不要哭,脸上还有伤口,等我把手清理完再处理。”
“我,我控制不住……”随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多的眼泪冒出来。
平时医务室有两个医生,现在大晚上的,只有一个值班。校医示意陈端:
“同学,你帮忙把她的眼泪擦一擦,转移一下注意力。”
陈端坐在远处,拳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用棉签,避开伤口。”
秦宵有点崩溃,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到自己的窘相。无法,伤势当前,也只能顺从地任人c纵。
“医生,快好了吗?”她声音微弱。
“还没呢。这只手b较严重。玻璃渣一定要仔细清理的,千万不能有残留。这只手清理完,还有另外一只。”
还好,另一只手伤口不多。
她只觉得度秒如年。
陈端搬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替她轻轻把泪拭去。她羞于直视他的眼睛,不自然地瞟向别处。
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玻璃杯炸开了。”
陈端听她说得轻描淡写,微抬了抬眉:“就自己……炸开了?”
“可能是水太烫了吧。嘶……”又一阵痛意,她倒ch0u着气。
“杯子也有问题。你不是第一个,之前有个学生喝着水的时候杯子炸开了,牙齿都没了半个。”
校医接了句。
想到那种场景,秦宵浑身发毛,一阵后怕。
她哑着声说,“对不起,让你错过演出了。”
“说实话,我都看了三四遍了。”陈端笑笑,“少看一遍的事。”
秦宵黯然,“正式演出和彩排,还是不一样吧。”
他若有所思,“你是周南那个节目的吧?是不是昨天见过?”
她“嗯”了声。
“那确实有点遗憾。”陈端想了会儿,又说,“不过学校每年都会找人录制,也许我可以帮你问问。”
秦宵微怔,感激地说:“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别,不保证能拿到。”
“先谢了再说。”她想露出笑容,皮r0u又被牵扯到,表情有些滑稽。
陈端忍俊不禁。
“你叫什么名字?”
“我……”
目光对视,天花板上的灯光,好像都钻进了他的眼睛里,熠熠闪着光。
“我叫秦宵。秦国的秦,元宵的宵。”
“陈端,耳东陈,端正的端。”
“我做到了。”
房间里,一个纤细的身影立在窗前,从二十三层看下去,车流化为缩影,在眼前涌动。
室内一地昏暗,没开灯,也没有声音。
没有等到回答,秦宵回头,看向坐在办公椅上的那个人。
沈秋兰背对着她,却像长了第三只眼睛,懒懒地拉长了音说:
“绝。”
“没夸你的意思啊,就是有点意料之外。”她又道,“下次打算g什么?割腕?”
听出讽刺之意,秦宵反倒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
“好主意。等我全身上下自残一遍,我们说不定就在一起了。”
那边静默不语。
她慢慢收起了笑,转回身,目光重新投到远处的车水马龙。
“一开始确实有点后悔,但现在想想,我没有做错。”
“没有对错。没人会评判你。只要你清楚自己在g什么。”
“那么我的确改变了原有的轨迹,对吧?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呢?”
良久,沈秋兰才说,“真正改变的时候,你会知道的。但别高兴得太早,小的偏转不一定能调离大方向。你在对抗的,是历史。”
秦宵思考着她的话。
“喂,跟我一起去个地方吧。”沈秋兰转过椅子,正视着她,“在这呆久了怪闷的,出去散散心。”
坐上了车,秦宵系上安全带,问去哪,沈秋兰握着方向盘,边看着路边说:
“接我小侄子下课。”
“你哪儿来侄子?”沈秋兰是独生nv。
沈秋兰撇嘴,“小胡他姐姐的儿子,可不就是我侄子嘛。”
驱车来到城北的一所国际幼儿园,却被告知今天有钢琴课,要晚结束一小时。沈秋兰忽然一拍脑袋,反应过来:
“今天是周三,我居然忘了,什么记x。”
秦宵看她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问:
“你常来?”
沈秋兰应了声:”小孩子挺可ai的。”
“听听,这是沈秋兰说出来的话吗。”秦宵打趣,“以前还嚷嚷着最讨厌小孩子。”
“这都多少年了,”沈秋兰倒也不脸红,只叹了一声,“都变了。”
“是,”她感慨,“我上幼儿园那会儿还读孔孟呢,现在这么小的孩子都说起洋文了。”
国际幼儿园不愧很国际,不光配置高端,放眼望去,满眼都是abc。
“嘁。”沈秋兰嗤笑,“你自己也不都快成香蕉人了,还孔孟,早忘到十万八千里了吧。”
秦宵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在外面被歧视是h种人,回来还要被歧视是香蕉人,她可真够憋屈的。
坐在家长等候厅里,沈秋兰把手搭在她肩上,突然来了句: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你那些事的。”
秦宵装傻,“我哪些事啊?”
沈秋兰只睨着她。
行吧,醉翁之意不在酒,看这样子,是势必要一谈了。秦宵轻咳了声,试探地说:
“小胡?”
“bgo。”沈秋兰嘿嘿一笑,“不过我了解到的毕竟也只是那些明面上的东西。你看,这还要等一个小时,不如你跟我说说你的版本?”
她无奈,“我怀疑你就是故意来这么早的。”
沈秋兰笑得狡猾。
“你想听什么?”
“都要。从毕业以后,你没告诉我的,和陈端有关的,我都要听。”
倒是毫不客气。
“那我也要听你和小胡的故事。”
“好说好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2008年,秦宵高考发挥失利。
心灰意冷之下,她连志愿都没有填。投档结果出来的那天,她坐上了异国的飞机。
c国并非理想,只因家里坚持。那里有一些父母的朋友,能够照应她,不至于日子过得太凄惨。
也没想到一待就是七年。
踏上那片土地的时候,她决心要和过去做个了断,手机通讯录只留下沈秋兰和一两个密友,随身行李也是寥寥。
开头的那两年,她用力而投入地活着。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过去,彻底融入了这个地方。
吃着和当地人一样的食物,过着和他们一样的生活方式,对y沉的天空习以为常。遥远的彼岸的生活,模糊到是另一个世界。
转折是在和男友陷入僵局时出现的。
当时的男友是同一学校的华人。他们学校华人不多,建了个小圈子,互相取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在一起是必然。
有人撮合,秦宵也没有拒绝。她想,既然对方长得不错,一个人未免也孤单,为什么不呢?
后来才懂了,还不如孤单。
也有过一小段算是融洽的时光,但多数时间,都是在互相不理解却偏偏伪装一致中度过。问题越来越多,她却怠于修补,任由这段关系自生自灭。
真正想法是,希望对方赶快提分手,把包袱卸了,她落得轻松。
没想到那人拖了这么久。拖到她也心烦意乱起来。
秦宵有个习惯,烦躁的时候就开始收拾东西。二十几平米的出租屋,没什么好收拾的,上上下下整理了一遍,在床底箱子里的一本书中,翻到了一张纸片。上面用楷t端端正正地印着一个名字:陈端。
这就是回忆倒灌的时刻。
大概是高二那年,她无意中捡到一张名单,里面有他的名字,于是四处搜集到十几张,小心翼翼地,把写了他名字那一部分,四四方方地剪下来,随机夹在书里。
这样,翻着翻着就看到了他的名字,成为了她给自己制造的小惊喜。
而今,物是人非,秦宵攥着纸片,si气沉沉的一颗心,忽然有了痛觉。
她被自己的执念吓了一跳。
耳边传来敲门声,她开门,是男友。
他说,他不想放弃这段感情,他们可以一起努力。
而秦宵只是从着那张清俊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们真的有点像。
意识到这个恐怖的事实,她想,她真的只是现在才发现吗?
男友唤了她一声。
最后,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突然轻而易举了。
她说,结束吧,我不喜欢你。
那天以后,各种各样的梦汹涌而至。有时,她会一整晚做一个与他有关的梦,她回到校园,亦步亦趋地追着他。有时候是一连串的诡谲难辨的梦,清晨头疼yu裂之际,他就出现了,他们会拥抱,会有一种真实的温暖。
她r0u眼可见地状态变差。
周末好友约她去派对,玩笑问她是不是磕嗨了。房东太太的茶话会上,一个上了年纪的邻居说,shawna,你看起来就像中国画里的nv人。
她问沈秋兰,你还记得陈端吗。
沈秋兰说,怎么不记得。
她说,最近经常想到他。
沈秋兰问,想他什么。
她说,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
沈秋兰说,你是因为失败的感情经历,对ai情产生了动摇。
她问,如果我现在遇到陈端,我们还有可能吗。
沈秋兰斩钉截铁,没可能,你尽早放下。
她知道沈秋兰说的是事实,但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和异x1ngjia0ei往,一旦想起陈端,她就失去了所有了解yu。
那年的圣诞假期,她回国,没有克制住自己,去找了陈端。
秦宵只知道他在n大,离江城不远。费尽周折打听到他的信息和联系方式,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冬夜,她去了他所在的学校。
运气很好,在一幢不知名的教学楼里,她转着转着,就看到了他。
他没怎么变,和以前一样,清清爽爽的发型,穿得很少。很高,皮肤还是很白,人群之中,格外显眼。
秦宵站在走廊的一端,远远地看着他,仿佛时光重现。
然后,有一个nv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到他面前,并排走远。
秦宵鬼使神差般地跟了上去。
看到了他牵起她的手,看到了很多人向他打招呼,也有向那nv生打招呼,还看到了她时不时往他的怀里偎。
他们去了超市,她也去了。在货架上随手拿了瓶很难喝的苏打水,冰凉的yet淌过喉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冰封住了。
他送她回了宿舍,然后也回去了。
他宿舍前的那条路,从右往左数第八盏路灯,要b别的都微弱些,秦宵记得清清楚楚,她就站在那盏灯下,看着他一步步消失。
雨打在伞上,蛾子围着灯罩拼命乱撞。
组织了很久的措辞,好可惜,就浪费了。
她站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0出手机,按下一串没有刻意去记却已熟背的电话号码。现在是深夜,响了有一会儿才有人接起。
“喂?”
听到这个声音,她瞬间就哭了。
“请问哪位?”
眼泪无声地落着。
过了一会儿,那边挂断了。
想起c国的一个朋友,偶遇了一个已婚男人并喜欢上了他,无论如何,还是表明了心意。尽管没有在一起,她说,他有权利知道。
秦宵当时笑着摇摇头,我们就不会这么做。
离开n大,她就像一只孤魂野鬼,游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大脑一片空白,只想逃避现实。
于是她对计程车师傅说,去酒吧,随便哪个。
计程车师傅很有眼se地带她去了蓝岸,信誓旦旦地声称这是本市寻找夜生活最好的地方。
就是一个很大的舞厅,男男nvnv,灯红酒绿,吵闹得很。秦宵坐在吧台的角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加了冰的威士忌。
她其实很讨厌酒jg的味道,但它确实能让人陷入混沌的状态。
搭讪的人来了好几波,大概都看她喝得如此猛,b较好上手。秦宵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喝酒。倒是一边的酒保,好心替她挡了几句。
“小姑娘,悠着点啊,就一个人?一会儿还走得回去吗?”
酒保倒了酒,把杯子放在她面前。
秦宵g唇,嘲道:
“走不回去,你送我回去?”
对方一笑,“你叫一声,保证有人排着队送你。我就算了吧。”
秦宵哼了声,托腮把众人都看了一遍,然后拿着杯子,走到了一桌前。
“帅哥,你长得很像我喜欢的人,喝一杯?”
周围一阵起哄声,立马有人给她让出个座位。
男人只当是搭讪的把戏,却之不恭。倒了酒,和她轻轻一碰,兴味道:
“荣幸荣幸。你喜欢的人怎么不在你身边?”
她嫣然一笑,“他有nv朋友了。”
“这样啊。”他故作惊叹,“什么人啊,这么漂亮的妹妹都不好好珍惜。”
“呵。”秦宵盯着这张像了陈端六七成的脸。世界之大,长得像他的人多了去了,但陈端身上的那种感觉,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
那种一眼就沉沦的感觉。
她两颊酣红,眼神潋滟,男人被她盯得心猿意马起来。后来,不知道怎么,他们就来到了洗手间,他把她抵在墙上,身t交缠,她闭着眼睛,喃喃地叫着陈端的名字。
没有醉,她却b自己相信她醉了,脑中幻想着陈端的脸,陈端的身t,满室的q1ngyu,交织着男nv的喘息声,她放纵自己坠落,坠落,再坠落。
接下来发生的事可以堪称迷幻。再有意识的时候,她还在酒吧的洗手间里,另一个人已不见踪影,只有身边散落着的几张红se纸钞。外面变成了另一种吵吵嚷嚷,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她衣衫不整的样子落入了人们的眼中。
人证物证俱在,她成功地被打成了卖ynv,带到了派出所。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是什么人啊。你情我愿的事,还给钱?是真把她当妓nv了,还是良心发现?
她可谢谢他全家。
摊上这种事,秦宵居然平静异常。派出所的人要做笔录,她向他们解释了一遍,对方却说什么也不信,哪有良家妇nvg出这种事,抵赖他们见得多了,让她老实交代,不要再耍花招。
秦宵懒得再说,打了个电话给在这座城市的同学大h,让他想办法把自己ga0出去。那边大惊,随即骂骂咧咧,说秦宵,你这个惹事jg。
大h在这里念书,她这次来,其实也是打着看他的名义。
都是无权无势的学生,本来就是一场误会,也折腾了好半天才解决。交了保释金,随便找了家酒店落榻,大h就没少数落她。
“你看看你,去了几年国外,光学会吊野男人了。”
“你就是嫉妒我有男人,你没有。”秦宵笑嘻嘻凑上去。
他冷笑。
一间标间,一人一床,临睡前,她轻声说:
“大h,我失恋了。没恋过,就失恋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恋了。”
回答她的是绵长的呼x1声。
这件事,除了大h,秦宵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多月的假期,她提早了十几天就回去了。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提醒着陈端不可能属于她的事实,让她痛苦无b。
然而,即使在另一片土地,情况也并没有变好,甚至,急转直下。
一种自厌情绪统治了她。
她认定了自己很差劲,却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肆意张扬地表现出极端的一面。白天,她和往常一样上课,与人说笑,完成作业。人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推拒一切聚会,关进房间,倒头就睡。有时,会有电话打给她,她跟一帮酒友们,在晦暗压抑的地下酒馆里,喝到不省人事。
不是她在两种状态中切换自如,而是她的身t,已经在无形之中,被劈成了两半。
难得和沈秋兰聊天,她说自己现在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但只是起了个头,便没有再说下去。沈秋兰似乎很不愿意她提那个人,她怕被沈秋兰瞧不起。
有一天,秦宵望着镜子,忽然憎恶起这副面容。她想要消失,想要让这张脸消失。
整容医生问她想要什么样的五官,她说无所谓,只要和现在不一样就可以。医生拿出范本,她随便指了一个,随后就是制定方案,逐步实施。
直到秦父毫无预警的到来。
那天她下了课,回到公寓,秦父站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她惊愕地看着父亲,对方回视,眼里相当平静。
秦父说,只是过来说说话,不多待。
有什么话,需要跨越千里来说?
看样子,是为她而来。秦父知道她的情况不奇怪,毕竟有这么些朋友在,时不时会关心一下,她也会定期拜访。
从父亲口中,她知道了家里投资失败,数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但所有人都对她闭口不言。
父亲说,说这话不是要你怎么样,无论如何,家里会供你完成学业,但毕业以后,是走是留,家里都帮不上你。
他说,只是想让你知道,要对现在的生活负责,对以后的生活负责。
至此,这场持续了一年多的闹剧,画下了一个分隔符。
秦宵看着面前的自己,憔悴,无神,头发剪得极短,皮肤是带着灰暗的白。进行到一半的手术,最后不了了之。这张脸已经大有不同,却仍能分辨出旧时影子。
她有心改变,不让自己沉溺在某种情绪之中,抹去所有能让她联想到那个人的事物。
但时间似乎把它变成了一种慢x病,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梦到那个人,回忆卷土重来,那是一种她无法招架的力量,身t不再属于自己,除了蜷缩在床上奄奄一息,她就会去做一些很疯狂的事。
她开始寻求心理治疗。
一开始找的心理医生皆不如人意,对方理解不了她的问题所在,她也无法做到真正坦诚。情况没有好转,只能借助药物辅助。后来,兜兜转转,在一个朋友的引荐下,她认识了现在的医生。
第一个让她觉得,说什么话都不会有任何不适的人。
心理治疗的费用不菲,这个医生更可以说是高昂。秦宵只能缩减开支,能省则省。自从知道家里的情况后,她就养成了记账的习惯。
一次诊疗中,她看着药单,玩笑道,如果有像忘情水那样的药就好了。喝了,就把记忆都忘了。
医生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却问了句,你真的想忘掉记忆吗?
秦宵认真地想了想,说,虽然那些记忆有美好之处,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只有痛苦和困扰。
对方向她提起一种催眠疗法,一定程度上可以模糊人的记忆,并提醒她效果因人而异。
秦宵没有考虑太多就接受了。她想,她别无选择。
事实证明,在疗法和种种心理暗示作用之下,她确实忘掉了很多事。缺点在于,该忘的不该忘的,完全不受控制,她对一般事物的记忆能力也随之减弱。
秦宵也知道,是忘不掉那个人的。橡皮能擦去一些边边角角,而用力写下的东西,又谈何容易?
但,仅仅把心里的那些乱麻拨散些也是好的。
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她渐渐获得了一种平衡。治疗并不为治愈,只要她的一种意志,能盖过另一种意志就可以。
“没了?”
“怎么,还嫌少啊?”
“不是不是。等等,你还有什么没说吧?”沈秋兰皱眉。
秦宵摇头。
沈秋兰想了想,“你那心理医生是叫walt吗?”
“你连walt都知道?”秦宵瞠目,“小胡这手伸的也太长了吧?”
沈秋兰撇嘴,“不是小胡,他才不帮我查你呢。除了酒吧那事,其它消息都是我自己挖来的。”
她更是不解。
“是前几天你不在的时候,我看到他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
沈秋兰又接了句,“我可不是故意要看你ygsi,怕你错过什么重要消息,总得留心着点。”还把手举了起来,表示自己的清白。
秦宵感叹,“不错不错,小胡这人,b你有节c多了。”
“去si。”沈秋兰丢给她一个白眼,“他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是谁啊,ga0情报一流好吧。没他我照样行。”
她笑而不语。
沈秋兰逮住不放,“所以是不是啊?”
“不是。walt是……”
秦宵沉y了半天,不知该如何说起,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看样子是下课了。她连忙转意话题:
“放学了放学了,到时候再说。”
正要起身,却见沈秋兰拉着她的手,不打算动的样子。
秦宵疑惑,“不过去吗?”
“在这里等就好。”
她有些不适应对方突然转变的淡淡语气,虽坐了回去,沈秋兰的手却仍握着她的,未曾松开。
莫名地感到不安。
小孩子成群结队地走了出来,小跑着扑向早已站起身迎接的爸爸妈妈们。秦宵不认识沈秋兰的小侄子,一一把所有童真稚neng的脸庞都看了过去。
也有几个小孩子没有第一时间找家长,而是抱着老师的腿不肯松手。走出来三个老师,每人脚边都围着几团球。秦宵的目光被x1引。
“放学了,快去找爸爸妈妈吧!”
“不要不要,舍不得sandy老师。”
“看到吗,爸爸妈妈在等你,你不过去他们会难过过哦。”
“呜呜呜,sandy老师,你明天还要教我弹琴……”
一个年轻的nv老师俯下身子,柔声哄着,最后还是家长半拖半拽的把孩子拎回去,伴随着小男孩心碎的呜咽声。秦宵看了只想笑。
一直挥手到对方看不见,那个nv老师才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她这边,二人对视,彼此的笑意都还没来得及收。
看清她的脸,秦宵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砸了一下。
这张脸,她太熟悉了。
每次回到过去之前,都无可避免会看见的人。那个离陈端最近的人。那个叫“小果”的人。陈端的ai人。
秦宵说不清楚对她抱有怎样的态度,但当她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连客套的笑都无法做到。
白果没有在她脸上多作停留,转而和一些家长交谈起来。
意识到手还和沈秋兰握着,不知何时攥紧。她看着后者,忽然明白了过来。
“你带我来,就为了看她?”
沈秋兰轻飘飘来了句,“说不定不只有她呢。”
秦宵一下子全身绷紧,搜寻四周。
沈秋兰扑哧一声,松了手,拍她,“真怂。他不在这里。”
她脸上浮起一层薄怒,“沈秋兰!”
“g嘛g嘛,别生气嘛,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来。要来的话会晚点才来。”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沈秋兰无辜,“我知道他们现在的动态,就分享给你了啊,就这么简单。别说你不想知道。”
的确,她好奇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包括和他在一起的人。
江城不大,却够藏起一个人,尤其是一个,陌生人。
半晌,秦宵轻声说:“你就不怕我情绪失控,反应过激?”
沈秋兰呵呵一笑,没有回答。
小侄子不知什么缘故,落在后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出现。看到沈秋兰,也不急着过来,一一和老师们礼貌道别,才牵起沈秋兰的手。
“姐姐。”
秦宵闻言,嘲笑她:“你可真会占便宜,还姐姐。”
沈秋兰不服气:“舅妈多老啊,当然叫姐姐,是不是?”
小侄子用力点头。
“沈小姐,今天又是你来接。”
一个柔和动听的声音响起,秦宵看过去,神se顿时僵y。是白果。
她不自觉退了一步。
“是啊,谁让这小p孩喜欢我呢。”沈秋兰回得也客气。
对方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小宇练琴特别认真,下课了还不愿意离开琴凳,也很有天赋,是班上弹得最好的。”
沈秋兰听了很是高兴,“谢谢sandy老师夸奖,也辛苦你了,我一定转告他爸爸妈妈。”
白果颔首,“不耽误你们了,再见哦。小宇,下周见。”
小侄子腼腆地咧着腮帮子,向她认真地挥了几下小手。
“回去了吗?”
走向大门的路上,秦宵忍不住问。
“你想再等等?”沈秋兰反问,没有看她。
小侄子仰着脑袋,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秦宵。秦宵也直直地看着他,二人大眼瞪小眼,愣是谁都没有做出下一步反应。
还和小毛孩杠上了,秦宵鄙视自己,抬起头,对沈秋兰说:
“我想。但我好像没有准备好见他。”
沈秋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那去车里等吧。我估计要不了多久。”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离电梯口不远处的一个位置。沈秋兰递给小p孩一个平板,让他自己玩会儿。她用手指“哒哒”地敲着方向盘,说:
“他们原本打算去年订婚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延期了。”
秦宵侧过头看她。
沈秋兰继续,“是nv方的原因。”
默了会儿,秦宵问:
“然后呢?”
“然后就另择他日呗,还能怎样。他们的关系没什么问题。”
最后一句像是颇有深意。秦宵gg嘴角:
“怎么,你以为我还想做些什么不成?”
“没,”顿了一顿,“我知道你想知道。说这些也只是为了让你知道。”
“我知道。”
这绕来绕去的,没意思得很。沈秋兰有些奇怪,“我以为你有很多问题要问,结果安静得可怕。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她吁了口气,靠在座椅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不是号称ga0情报一流么,这些对你小意思吧。”
尽管这吹捧很敷衍,有人肯定,沈秋兰还是愉悦万分,兀自沉浸在良好的自我感觉中傻笑了一会儿,说:
“你别说,我跟这对还真挺有缘的。”
这时,陈端出现了。
没有注意到他从哪个方向来,看到他的时候,已经走到了电梯口附近。一件纯se黑t,搭了条驼se休闲k,k腿被卷起来一些,没有多余的配饰。行走如风。
只看到背影和侧脸,已经足以辨认。事实上,仅仅靠走姿,她就能在人群中将他区分。
不是他是谁?
转眼的工夫,他消失在电梯里。过了二十分钟,他和白果一起出现。
他们走在一起,没有过分亲密,也绝不显得生疏,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秦宵理想的样子。
下来的时候得以看见他的正脸。不过短短几秒,她却失神了很久很久。
沈秋兰见了这副模样,说:
“十年前偷偷00看他,十年后还是这么偷偷00的。孽缘哪。”
车子启动发动,行驶了一段距离,秦宵把头慢慢地歪在窗上,喃喃道:
“也许,时间在我这里,失去了效用……”
2006年到来之际,在另一个地方,秦宵以粗暴直接的方式,促成了当时的她和陈端的相识。
这种不计代价又带着点狗血意味的手段,意料之中地遭到了沈秋兰的不齿,但秦宵想做什么本就是不受约束的,她也没有说什么。
秦宵以为,经此一事,她和陈端的关系应该会突飞猛进,却发现接下来的事,还是按照记忆的轨道运行着。
这说明什么?她想起沈秋兰说的,小的偏转不会改变大方向。难道这也算小的偏转?又或者说这就是历史的力量?
结果不容乐观起来。
不过,沈秋兰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她对此也无法解释,只是建议秦宵,尽快掌握局面,随机应变。
沈秋兰还说,她试图在过去寻找一些意外的事情。
她问什么意外。
沈秋兰答得含糊不清,说好b一个过去的盲点,一些曾经没有注意到的,漏掉的事情,希望秦宵也能留意一下。
秦宵没有多想沈秋兰的用意,由着她去了。如今机会所剩不多,改变又如此困难,她的宗旨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这人事,怎么也要给它尽尽了不可。
2006年的春季运动会上,秦宵以帮忙打扫一周卫生为条件,换来了负责陈端项目的裁判同学的位置。热身时间,陈端看到她,二人都笑着打了个招呼。
没错,他们目前的关系,就处于走在路上碰见了能打个招呼的关系。
这也真是秦宵能g出来的事。演出那天都到了那份上,若换作旁人,这一来二往的,不出半月,说不定连关系都确定下来了,放在她身上,就y生生能把热的晾成冷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错过陈端,那真是她活该。
虽然已经意识到错误,但她并不全盘掌握现在的秦宵,在有限的时间里,她要尽可能拉回来一些。
趁着陈端现在站在自己边上,秦宵主动开口侃了几句,无非就着b赛相关的事,顾忌着冷场,她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他倒也都接得下去。
居然异常和谐。
“你既然来当裁判,是有了解吗?”陈端问了句。
“没有没有,”秦宵摆着手,一边大脑急速运转该怎么说,“呃,其实是我们班主任啦。他让我们积极报名,期末考核有加分。”
“是吗?”陈端第一次听说,觉得有些新奇。
废话,当然不是。她总不能说特地为了看你,还把真正的裁判同学挤走了吧。
也多亏真正的判定还是由裁判老师主持,同学只是个打杂的角se。
离正式开始不到两分钟,第一组已经各就各位。她给陈端加油,又补了句,祝你打破纪录。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只说,不一定。
“来打个赌吧,我赌你肯定打破纪录。”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免多看了秦宵几眼。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陈端愉悦地说,“赌什么?”
她转了转眼珠子,“听说破纪录的奖金不少,如果我赢了,你就拿奖金请我吃饭,怎么样?”
最后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秦宵怀疑自己的心跳声都要被对方听到了。如果他拒绝了,她该怎么接下去?
陈端问,“那要是输了呢?”
“呃……我请你吃饭?”
她试探着。
只见陈端点了点头,“怎么看我都不亏,接受了。”
谢天谢地!秦宵高兴地简直快跳起来。这话,应该她来说才对。
她按捺住雀跃之情,笑得一脸灿烂,“一言为定。是食堂三楼哦。”
知行的中学的三个食堂,分别位于一二三层,人均消费依次递增,被同学调侃是“阶级的象征”。
陈端答应得爽快。
她记得,这届运动会,陈端打破了四五项纪录,但不确定是否包括这个。亲眼见证过他的四百米跨栏,把对手远远落在后面不说,动作还相当潇洒,形成鲜明对b,这段破纪录视频,甚至还被放到校园bbs,广为流传。
不过管它呢,不管她说没说错,这顿饭是跑不掉了。
后来陈端的确破了记录,他也遵守诺言,请秦宵吃了饭。不过她没有“亲自到场”,仅仅从另一个秦宵的记忆来看,她令人惊喜地没有畏手畏脚,气氛也融洽。
不过这只是从秦宵主观意识中读取到的信息,真正的情况无从得知。她向沈秋兰抱怨说如果可以看回放就好了,这样她就能从表情细节上考察陈端的心理态度,以及试图发掘一些暧昧苗头。
沈秋兰不想理她,啐了句,你当是看电视剧呢,还回放。
但有一点秦宵可以肯定,这次经历的确是有历史意义的。因为当她再次回到过去之后,有些东西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
2006年高考前在学校的最后一天,难忘的一天,不是为了陈端,而是因为沈秋兰。
在此之前,沈秋兰和小胡处于一种敌明我暗的状态。沈秋兰密切注意小胡的一举一动,也通过社交网络展开攻势,小胡却始终不知道对方是哪位。
而在他高考的前一天,沈秋兰终于决定站出来,让他看到自己。
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她是挣扎过的。秦宵作为鼓励她的人之一,还对她说,有始有终,也要给这事儿一个了结,以后他就不在了。
这句话,至今秦宵脑边都在回响。那天的结果并不好,沈秋兰也从来没有细说,甚至相当低落了一段时间。
这一天与陈端没有关系。至少在她那不牢靠的记忆里,是没有他的。
然而,秦宵却回到了这一天,并且,在给沈秋兰放风的时候,看到了陈端。
她也发现,自从过了运动会之后,她和陈端多了一些交集。
知行中学每个年级的教学楼用天桥连接,沈秋兰去高三找小胡,秦宵就站在高二高三之间的天桥上等。这个位置,她能观察到陈端那个班,很巧,他在走廊上。更巧的是,就在她盯了一会儿后,他似有感应般地看向这个方位。
t0ukui被捉现行,秦宵脸一红,内心有一种说不清的微妙感觉。
既然如此,她大大方方地向隔空挥了挥手。
似乎没什么反应。接着,他走开了。她有些失落,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过了会儿,有人拍了拍她的肩,秦宵回头,居然是陈端。
她又惊又喜。
“在看什么?”陈端跨上台阶,站到她并排,撑着栏杆,眺望远方,“五楼的风景确实不错。”
秦宵侧过头看他,而后收回目光,对着天空,说:“看你。”
她语气随意,对方显然没当回事,只是一哂,自顾自看起风景来。
秦宵想,无论是从发展的变化,还是目前的情况看,他们应该,也许,已经能算朋友了吧?
他们就这么静静站了一会儿,此时此刻,秦宵忽然想起方老师给她念的那首文艺小诗,一时间竟觉得贴切万分。
他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觉呢?
“我一个同学,”她悠悠开口,“她有个喜欢很久的人,明天就要高考了,趁最后的机会,她想当面见他,给他加油。你觉得她应该去吗?”
“他们认识吗?”
“严格来说,不认识。仅限于网上聊天。”
陈端顿了顿,“那就去吧。”
秦宵笑,“她真的去了,但一定会很后悔。”
“为什么?”
“这种单方面的事情,很难有好结果吧。”
“你不是说,她只想见他,然后祝他好运吗?”
“没错。”
“目的如果达到,为什么要后悔?”
秦宵一时被问住,半晌,才说:“也许因为……感情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陈端转过身,背倚着栏杆,“如果毕业之前都不能见上一面,不是很可惜?”
她沉默了会儿,像是对自己说话一般,轻飘飘地,“见面,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确实。”
聊这种酸不溜秋的感情,未免有些闷。秦宵长吁一口气,笑着看向他,“明年就轮到你们了,有没有一种兔si狐悲的感觉?”
“什么东西。”被她乱用成语逗笑,陈端低头想了想,“我还行吧,没什么感觉。”
她想到t育生的高考b重,确实不像普通人那样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