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1 / 2)
“何玉柱, 过来。”
何玉柱一张还算清秀的脸上浸满了冷汗。不过几个时辰, 他就从太子身边儿一个毫不起眼的近侍,晋升为了太子的心腹太监, 可谓是一朝鱼跃龙门了, 也彻底绝了他调离毓庆宫的路。
可何玉柱还算机灵, 此刻心中知道他的命运已经回天乏术,但也迅速调整了神色。即便是身上还不由自主地出着虚汗, 眼下也不受控制地抽搐不止, 但声音却恢复了往日对待主子的谄媚。
“太子爷, 您有何吩咐?可是要奴婢将这宝贝收入府库?”
太子堕怠地抬了抬眼皮, 即刻便让何玉柱噤若寒蝉了。他此刻恨不得抽自个儿两个耳光。因为太过紧张,他嘴上就失了把门儿的,忘了这位主子爷有多厌恶奴才自作聪明,擅作主张。何玉柱的余光胆战心惊地掠过太子手边儿那精钢所制的鞭子,生怕下一瞬,那鞭子便刮掉自己后背的一层皮。
可出乎意料的,太子只冷冷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甚至没什么警告的意味,只是一片看死人般的冰冷。何玉柱如临冰窟,却听太子轻声说道:
“今儿皇阿玛当真是有折子没批完?”
何玉柱可不敢觉得太子爷在跟他讲话。皇上的行踪岂是他一个小小内侍能窥探的,除非——
何玉柱心头悚然一惊,想到了自个儿和皇上身边儿的梁九功也算同乡,受过梁九功几分照拂,难不成太子将他留在身边儿的原因是这事儿?
何玉柱的心沉入谷底,见周围奴婢皆缩首含胸,战战兢兢,只能轻声说道:
“皇上的事儿,奴婢实在不知,可若是主子想知,可找个机灵的打探打探。”
胤礽突兀地咧开嘴,做出了一副笑模样,眸光锁住何玉柱的面容,眼底可没有半分笑意。他今年方才十二岁,被紫禁城里的天家龙气养的肤色细腻,清俊白皙,端得一副少年郎俊郎无匹的模样。可当他笑起来,红润的唇角半扯开,黝黑的眼眸中眸光诡谲,却显出几分骇人的冷意。
“倒是个聪明人,不过这点子小事儿,就不必劳烦了。”
他声音慵懒,黝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从何玉柱冷汗如瀑的脸上挪开了。正赶巧儿门外进来一个宫女,为太子奉上了一杯新茶。宫女双膝跪地,将拖着茶盏的木托举过头顶,何玉柱有眼力见儿,见状将茶盏取下来,放到了太子的手边儿。
胤礽看了一眼茶盏,又看了眼那准备起身离开的宫女儿,突然开口问道:
“内务府怎派这么老的人来伺候孤,再等两年,怕是要放出宫了吧?”
那宫女儿额头见了冷汗,轻声回道:
“回太子爷的话儿,奴婢二十有四,还有几月便离宫了。”
太子不再言语,抬起茶盏饮了一口,那宫女跪在原地不知所措,可谁知下一瞬,便突然兜头受了一鞭,当即惨呼一声,血水流了半边脸。
毓庆宫的侍从连忙上前,将那哀哀惨叫的宫女拖走,何玉柱吓得腿软,完全没想到这位爷突然发难,而毁了那即将熬出头的宫女半边脸之后,他竟然又若无其事地呷了一口茶水,方才将茶盏放下。
白瓷碰撞木桌的声音使何玉柱一抖,引来了胤礽的目光,他笑着说道:
“茶水八分热,底下的奴才换来换去,愈发不知事儿了。日后你便给孤奉茶,记住了,茶水要七分热时端上来。”
何玉柱连连应是,汗水流进了眼睛里,让他的眼睛疼得很,只能抬袖去擦。一片惊恐之中,他听到太子轻声说道:
“这些人老珠黄的宫婢,倒也不乏有本事的。你道是今日皇阿玛厌了胤褆那蠢货,方才舍了孤,先行离去?孤倒觉得他是避着旁人呢。”
殿内无人敢接话儿,再度陷入了一片惊恐的死寂之中。
——
齐东珠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正想方设法逗弄着延禧宫新来的两个幼崽。
柯基阿哥和阿拉斯加阿哥的奶母都是新来延禧宫的,齐东珠和人家又不熟,看得见也摸不着。就算她一贯在延禧宫里横着走,也不能去薅陌生人怀里的狗子,那多冒昧啊。
摸不着小奶狗的齐东珠只能双手抱着萨摩耶阿哥,眼巴巴地站在不远处看柯基阿哥和阿拉斯加阿哥的奶母带着崽崽出来晒太阳,揉搓着萨摩耶阿哥的软肚肚解解馋。
索性萨摩耶阿哥是个天生的社牛,看到其他小狗子,甭管大的小的,都会乐颠颠地凑上去打招呼,连带着齐东珠也有幸站近一点儿。
这日阳光正好,柯基阿哥和阿拉斯加阿哥又被抱到了庭院之中,萨摩耶阿哥便在齐东珠的撺掇下扭着雪白的小尾巴迎了上去。他是延禧宫里的小霸王,千娇百宠的心头宝,又是两个小阿哥的哥哥,照顾小阿哥的奶母们哪儿会阻拦?纷纷对这毛绒绒胖墩墩的小萨摩耶见了礼,便蹲下身来,容许小萨摩耶凑近看他的弟弟。
跟在后面儿沾光的齐东珠自然也满脸挂上虚伪的笑容,假作无法阻拦任性妄为的小主子,悄悄凑近看这两个小奶崽。
阿拉斯加貌美,像个漏了馅儿的黑芝麻汤圆,白白软软的毛发在夏日阳光之中显得格外蓬松,和那两个纽扣大的小黑眼睛相比,他的倒三角黑鼻头显得格外有肉感,靠近鼻尖儿的地方发着肉粉色,看上去上色不均,像个鼻头发灰的小猪。
宝宝,你是一只小猪。
齐东珠满脑子粉红泡泡,两只虚伪的手扶着萨摩耶阿哥肉墩墩的腰,眼珠子都已经掉到人家小奶崽身上了。小猪似的阿拉斯加看起来憨憨的,似乎被齐东珠那过分炙热的眼神吓到,打了一个小声的喷嚏,抱着他的奶母吓了一跳,连忙用锦被遮掩住他,生怕他着了凉。
齐东珠和萨摩耶阿哥见状,都只能被迫将视线从那小猪似得阿拉斯加身上撕下来,回身去看柯基阿哥。这一看不得了,那小柯基瞧着比阿拉斯加可精神百倍,此刻正竖着两只时立时不立,在风中忽闪忽闪的粉色毛耳朵,睁着一双琥珀色的小狗眼直勾勾地看着萨摩耶阿哥。
萨摩耶阿哥见弟弟正在看他,立刻兴奋地摇了摇白色的小尾巴,将白色毛毛的小狗脸儿凑近了弟弟,两张同样软萌稚嫩的小毛脸儿很快贴到了一起,蹭来蹭去,场面万分和谐,即便是抱着小柯基的奶母此刻都被这兄友弟恭的一幕萌到,嘴里发出细微的慨叹声。
齐东珠一错眼,便看这两只幼崽以一种前世定有不了缘的亲密贴在了一起,眼看萨摩耶长着黑色肉垫的小爪子就要摸上柯基的小肉脸儿,齐东珠还愣着,没来得及拉开萨摩耶阿哥的小毛爪,就见柯基阿哥的小毛脸儿已经被萨摩耶阿哥揉变了形,抱着柯基阿哥的奶母也惊呼一声,似乎想抱着自己小主子退开,可许是蹲下时间太久,腿脚都有些麻了,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八阿哥的没轻没重的小手为所欲为,将自家小主子不怎么白皙的小黑脸蛋儿都揉红了。
便生自家娇贵无比的小主子还乐意得很。往日里莫说磕了碰了,就连他自个儿亲兄长五阿哥多抱一会儿都不乐意,想来是觉得五阿哥的怀抱不如奶母的香软,精明得很,如今小肉脸儿都被揉红了,却仍然乐呵呵的,还一个劲儿将小脸儿往八阿哥手里凑。
齐东珠眼里是看不到小狗崽的泛红的肤色的,但她却能看得见小可怜儿柯基阿哥被搓圆搓扁的小毛脸儿,当即便心生愧疚,暗中提了提萨摩耶阿哥的后脖梗子,脸上愧疚地对柯基阿哥的奶母露出一个笑容。
萨摩耶阿哥是很听话的,见齐东珠不让他玩弟弟,当即仰起了小毛脸儿,兴奋地对齐东珠说道:
“嬷嬷,弟弟可爱!”
他乖乖地放下了胡作非为的小毛爪,但被揉搓的柯基阿哥却不乐意了。还不到两岁,却已经十分肥硕的小毛崽在奶母怀里奋力扭了扭腰,伸出两只雪白的小毛爪,脆生生地叫道:
“哥哥!”
天知道,他对他亲哥五阿哥可没这么热情,人家五阿哥还对他百依百顺,时常给他带太后身边儿才有的吃食呢。可五阿哥无论怎么逗弄,也没得他一声乖巧的哥哥。倒是八阿哥今日算是与他头次见面儿,却像相见恨晚一般。
齐东珠见柯基阿哥的奶母受不住这么肥硕一个崽在怀里翻腾,只能将年纪轻轻,屁股却看上去十分成熟的小柯基放了下来,便也不拘着尾巴摇成小花儿的萨摩耶阿哥亲近弟弟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幼崽飞速滚成一团儿,那和萨摩耶阿哥差不多宽,却只有萨摩耶阿哥一半儿高的小柯基尾巴摇出花儿,贴着毛绒绒的萨摩耶阿哥软乎乎地叫哥哥。
他甚至还会用蒙语叫哥哥!
齐东珠的心都化了。她看着这两个软乎乎的崽,心想这怎么不算一种命中注定的双向奔赴呢。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