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2)
两人早有谋划,暂缓回宫之路,一路向西,寻觅云游在外的民间术士。
小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刺客寻迹而来,能与哥哥合棺同穴,她死而无憾。
两人提着早就收拾好的包袱,一路顺风地抵达了渡口。
江边朔风凛冽,却不像前阵子那般冻人,小花穿着件粉色窄袖对襟短襦,艳丽俏皮,楚南瑾则是一身竹纹缎面长衫,风骨卓然。
正是清晨,青石路上踏过提着箱笼匆匆而过的货郎,有卖胭脂水粉的,也有卖糖蒸酥酪的,寻找着自个儿认为的风水宝地。
临登船只时,楚南瑾拦了名擦身而过的货郎,指着他担的红木箱道:“可有年轻女子佩戴的首饰?”
货郎瞥了眼楚南瑾的着装,一眼看出这是位贵人,喜笑颜开地打开木箱,滔滔不绝地说道:“有有!您看看这支翡珠簪,小人诚信买卖,从不打诳语,这可是我这儿最卖得最好的一支,许多官家夫人看了都爱不释手,还有这支……”
楚南瑾从锦盒中挑了根白玉鸟衔花步摇,柔声道:“过来些。”
小花往前走了几步,鼻尖几乎碰上他的胸膛,她耳根羞红,垂首望着脚尖,不自然道:“哥哥不必给我买这么多首饰。”
楚南瑾将步摇轻轻横过她的发髻,道:“太素,这步摇正好衬你。”
货郎忙不迭道:“您夫人戴着真漂亮!”
听到货郎的称呼,小花睁大双眼,心跳如擂鼓,耳边嗡声一片。
楚南瑾却错过了这一声,他买下货郎极力推荐的翡珠簪,又另外择选了几样,货郎收了银子,美滋滋地走了。
正巧船夫吆喝,小花按下扑腾乱跳的心绪,抱着锦盒,做贼心虚似的匆匆上了船。
船帷轻遮,一世静好。
楚南瑾握着本蓝皮书卷,煌煌华光透过牡丹花绘纸窗,聚亮书卷上的文字,小花支颐抬眸,神色专注地听他讲故事。
小花是个极能共情之人,听到花娘流落风尘,备受欺凌时,眉眼凄切,紧紧攥起了小拳头;听到花娘被书生所救,赎身自由时,小拳头松了下来,眉眼染上笑意。
剧情跌宕起伏,小花的心境也跟着潮起潮落。
故事的终章,她坐直身板,屏息锁眉,俨然忘了听书的初衷是为了识字。
楚南瑾却将书卷一合,搁置在了一旁,“念兰还是别听了。”
面对小花困惑的眼神,他叹息道:“写书者为给看客留下深刻印象,常常会以悲剧收尾,并非你想象中的皆大欢喜。”
小花微微发愣,紧接着,眸底的亮光逐步黯淡了下来。
分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在她预想的结局中,书生蟾宫折桂,花娘脱离贱籍,迎接二人的应是幸福美满,金玉良缘。
哥哥却说,并非她所想的那样。
思绪神游天外,小花神思恍惚,不知不觉,手指抠紧了桌底的卷屑,尖刺的木屑已然深深陷入甲肉中。
她回想起那日,她和哥哥齐齐坐在烛光下,想从蛊毒的来历下手,找出蛛丝马迹。
她识字不全,全权由楚南瑾诵读,“……苗疆蛊女与情郎相恋,然而情郎多情风流,移情中原女子,蛊女遂炼制情毒‘三步痴’,恨、嗔为人之常情,情则为人另生的贪念,此为诱因。蛊女将子蛊下于情郎之身,母蛊下于中原女子,待二人情思纠缠到了深处,则‘三步痴’奏效,蛊女的复仇拉开序幕……”
页纸上所讲的大部分是三人的爱恨纠葛,至于如何解毒,页纸上并未提及,只是结尾也不尽美好,蛊女、情郎、中原女子,三败俱伤。
这些时日,她杯弓蛇影到了极致,一草一木,一枝一节的变化,都能成为她忖度吉兆或凶兆的参照。
蛊女的结局是坏,书生与花娘的结局不尽人意。
她抑制不住脑海里狂跳的想法,如此凶兆,是不是预兆着哥哥……
长案倾斜,小花所在这端倏然矮了下去,她回过神来,抬起头,只见楚南瑾折起蓝皮书卷,抬高案脚,正将那书卷往下头垫。
“根据前情,这本书的走向不该如此,书者不过哗众取宠,强行催泪罢了,此书不读也罢,后期一塌糊涂的情节,属实难以入目。”
他摇头叹息,“内容糟粕,如此误人子弟,是哥哥筛选不当。”
表过歉意后,他重新在书架中翻找新书,这次更为谨慎,先从终章翻起,再瞧立意,觉得合适后,转身折回,继而在她身旁盘腿坐下。
小花初时仍不自在,随即在他青竹碧玉般温润的嗓音里,被带入全新的故事中。
……
船桨划过粼粼水波,水声潺潺。
歇在船舱内的客人悠然自在,或品茗论道,或读书修身。
从窗外传来的一阵丝竹之音,打破了这一片宁静,弦音婉转妙曼,初时惬意,随后却调转激昂,杂糅纷乱。
被扰清净的船客放下手中茶盏,齐齐聚到船舵,欲要引据争论一番。
聚拢的薄雾渐渐散开,两岸的景象开阔,船客们面面相觑,哑然失笑。
午后微醺,他们竟忘了,此行的目的地是徐州辖下的江平郡,著名的弦乐之城。
船只缓缓靠岸。
船上同乘多是风雅之士,船板放下后,众人不推不攘,有条不紊地下了船只。
小花同楚南瑾立于人群末端,凉风醒人,她却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后头听的这书,结局倒是皆大欢喜,可她觉着处处透着怪异。
像是上本的强行悲剧,她觉得这本的怪异之处是强拗团圆,收尾之时废话连篇,掺泥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