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2 / 2)
见他不语,归言又道:“属下觉着,您今日帮了二小姐,总归是要让她知晓的,说不定二小姐感激之余,便不想退婚了呢?”
李鹤珣心中冷意连连,此时并不想见那个总是令人着恼的女子,“圣旨赐婚,不是她与我能做主的,更不会因为一件事而左右结果。”
这话,归言一个字都不信。但见公子坚持,又想起府中还未处理好的事务,顿时闭了嘴,消了心思。
他家公子又不是那些只知道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大理寺的事务需要他平日审理,朝中事务也总是被各位大人拉着谈论,算一算,着实没有多少心思能放在二小姐身上。
马蹄扬起,带有李家族徽的马车平稳地驶离沈府门前。
与此同时,唐氏听说今日府中发生之事后,翩然走至正堂,压着心中喜意,故作忐忑道:“老爷,李家该不会是来……咱家二姐儿的婚事可不能丢啊。”
见沈书戎面色阴沉,她只觉着自己十之八九猜中了。
刚刚升起的一丝雀跃,便被沈书戎冷沉的声音打断,“你说得没错,与李家的婚事不能丢,所以此事就此作罢,你与月儿的伤,便如外面传言所说,是老鼠咬的。”
而那外室他会想法子带回来,免得当真被她告的颜面无存。
唐氏面色一僵,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只听沈书戎继续道:“今日李鹤珣向我透露李家有意提前成婚,最好就在半月后的七月初一,所以沈观衣的嫁妆,你得赶紧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丢了面儿。”
“嫁……妆?”
她不但讨不回公道,还要给沈观衣准备嫁妆?
她声音中的不甘沈书戎怎会听不出来,转头不耐道:“收起你那些心思,沈观衣的嫁妆你就按照你这些年给月儿的准备的规格来。”
“凭什么?”唐氏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惊声道:“月儿是嫡女,她一个曲娘所出的庶女,嫁妆怎么能与月儿相同!”
妇人便是妇人,整日眼中只知道盯着那一亩三分地。
沈书戎懒得与她多说,“这事按我说的办,到时若因为嫁妆的事儿让沈家抬不起头来,你这正妻的位置换个人来坐也未尝不可。”
男人走后唐氏怔愣了许久,待她回过神时,泪珠早糊满了眼眶,悲拗铺天盖地地袭来,浑身的力气如同被抽干一般坠在椅子上。
“夫人……”冬暖心中不忍。
唐氏遥遥抬头,眼眶泛红,“冬暖,他说他要换个妻子,他要换个妻子啊……”
“我这些年忍着他纳了一个又一个小妾,替他打理家宅,对府中庶出视如己出,让他安心做他的大官,无后顾之忧,我做的还不够吗?他明知我在乎这个位置,时隔六年,却偏偏还以此来剜我的心!”
当年柳商初入府中,受尽宠爱,她最得宠时,沈书戎甚至动过要立她为妻的打算,这般年少轻狂不合规矩之事,他差点便为柳商做了。
她日日以泪洗面,皆因娘家只是小门小户,父亲不过区区七品闲官,那时沈书戎官途顺畅,她心中本就不安,怕因无法在家世上给予帮助被休弃,而柳商恰好在那时出现,恨怨二字都不够道出她当初的无助。
后来她好不容易弄死了柳商,可她的女儿却还要回来祸害这个家!
冬暖瞧着面目狰狞的夫人,知晓她心中难受委屈,但后宅女子,娘家势微夫家不疼,事事便只能忍着。
沈观衣本就不似寻常女子循规蹈矩,她离经叛道,又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儿,而今无论是李家还是老爷的态度都在明晃晃地告诉她们,沈观衣动不得。
“夫人,这后宅的苦您最是明白,眼下二小姐虽占着上风,可李家门风严谨,咱们何不顺了老爷的心意,让二小姐风风光光地嫁去李家?”
“夫人且等着看吧,日子还长着呢,总有她栽跟头的时候。”
沈府近来很忙,常有面生之人进出府内,连端茶小厮都忙得脚不沾地,而沈观衣那日只被关了一个时辰,守在院门的家仆便走了。
之后连着三日大雨,她在屋内闷了几日,终于守得云开,晴空万里。
只是令她兴致阑珊的是,那日的杂耍班子不见了。
她百无聊赖地走在摊贩密集的街上,上京大多地界儿前世她都走了个遍,着实没什么得趣的地儿,也就寻艺坊能令她流连几分。
沈观衣抬头瞧了一眼,天光大亮,才刚过午时,于是拿着仅剩的一百多两银子,带着探春听曲儿去了。
探春新奇地瞧着,此楼以红黄两色为主调,有秦楼楚馆的靡艳,亦有茶坊的清雅,一共三层,除一层大堂外,楼上皆是厢房,越往上要的银子便越多。
沈观衣如今没有银子,自是去不了厢房。
她寻了个正对戏台的位置,带着探春坐下,台上正咿呀唱着上京时下最爱听的曲子,悲凉凄楚的调子引人入胜,沈观衣撑着下巴,听得认真。
探春是第一次进艺坊,现下正好奇的紧,仰着头瞧来瞧去,从红绸看到挂在墙上的羽扇,突然,双目突兀地对上了一人的视线。
二楼的望柱旁,二人负手而立,衣衫一红一白,皆贵气逼人,似在谈论什么。
其中着红衣的那人对上探春震惊的目光,声音骤然顿住,余光在瞧见探春身边坐着的姑娘后,眼底暗光乍现,嘴角缓慢地弯起一道冷懔的弧度。
台上唱的悲恸,悠悠翠幕,愁绪万千。
沈观衣听的认真,却忽觉袖笼被身旁之人攥住,她侧头看去,只见探春面上难掩高兴,“小姐,世子,世子……”
她顺着探春的目光抬头望去,二层走廊上三三两两的人中,就属宁长愠最招人,那身衣裳红艳卓绝,玉冠束发,自冠顶两侧顺下的细长吊穗与长发纠缠,此时他正捏着酒杯与身侧之人说着什么,似是压根没发觉她在看他。
当真没发觉吗?
沈观衣回过头,并不想去钻研他的心思,随手捏起小二送来的点心,悠哉地将目光又放回到台上去。
探春微怔,“小姐,世子在那边,咱们不过去吗?”
“过去做什么,咱们听咱们的曲儿,别去扰他。”
探春似懂非懂,但见小姐不动,她也回过头正襟危坐,不再往那处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