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2 / 2)
“我父亲就曾经是这样的‘代价’,他死在色当,整个下半身被普鲁士人的榴霰弹打得像快要融化的奶酪,就为了让您父亲这样的人能在巴黎的公馆里玩权力的游戏。”吕西安将头扭向窗户的方向,“我并不是在抱怨什么,因为这世界就是这样运行的,有人是棋手,而大多数人只是棋子。当我是棋子的时候,别人完全有权为了他们的利益而让我流血,而现在我做了棋手,也完全有权对别人做同样的事情……我觉得这很公平。”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透过窗户,看着下方塞纳河水倒映出的清朗月光,大楼另一侧大厅当中的音乐声透过墙壁传了进来,在房间里“嗡嗡”地叫着。
“您又帮了布朗热一把。”过了快五分钟的时间,德·拉罗舍尔伯爵才打破沉默,“他快要成功了。”
“是我们快要成功了。”吕西安纠正道,“支持布朗热推翻现政权,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不是吗?”
“的确如此,可在那之后呢?他可能在半年以后就推翻共和国,在那之后怎么办?”
伯爵认真地盯着自己的酒杯,他终于喝干了里面的最后一点酒,“您根本不在乎国王陛下会不会复辟,对不对?”
吕西安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看到了伯爵脸上那忧郁的阴影,“如果法国人民都希望君主制复辟,那么我怎能违逆这不可阻挡的大潮呢?”
“您拿外交辞令来应付我。”伯爵苦笑了一声,他将杯子凑到唇边,却发现杯中酒早已被饮尽,“我以为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以后……我们能够坦诚一些呢。”
“布朗热将军已经红的发紫,而您还在给他的运动增添声势,他很快就不满足于充当工具的角色了,他要做法国的主人,就像拿破仑当年那样。”
“如果那种情况真的发生了,那么无论我怎么选择,恐怕也没办法改变最终的结局。”
“所以您只会站在赢的那一边,就像塔列朗一样。”伯爵将没有拿着杯子的那只手放在了吕西安的肩膀上,“您和他都有着十八世纪的道德,那就是没有道德。”
“而您则有着中世纪的道德,那就是虚伪的道德。”吕西安握住了伯爵的那只手,微笑着回敬,“您想用国王和他所代表的保守价值观来纠正社会的浮华堕落,但您自己却犯下了罪孽,而且在您的那种价值观下,是沉重的罪孽。”
他搂住伯爵的脖子,站起身来,对着伯爵的喉结吹了一口气,“这还不算是虚伪吗?”
“我知道我会下地狱的。”伯爵声音沙哑地说道。
“相比于那个虚伪的天堂,或许地狱会更加快乐呢。”吕西安用手勾了勾伯爵的领带结,“您既然身处堕落的巴比伦,就该入乡随俗才是。”
他拿起自己的那半杯酒,凑到伯爵的唇边,喂他喝下去。一滴白兰地从伯爵的嘴角漏出来,吕西安用一根手指将那点酒液擦干,放进自己的嘴里尝了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