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1 / 2)
她长长舒一口气,对阿步说:“好了,你可以把匕首放下了。”
阿步头一次见识进宝的能力,倒是惊讶得忘记动作。银山赶紧地过去抽走他手中匕首,一脚把他踹倒:“你他妈能不能惜命一点!”用力把匕首扔进湖水里。
阿步坐在地上,瘪着嘴揉着被踹痛的肚子。
齐膝湖水中,樊池指着困在榕树根中的“九蘅”,厉声道:“你,从她身体中出来!”
“九蘅”嘴角微微一扬:“我偏不出来。你拿我有什么办法?”
“你……”樊池死死盯着她:“区区美人诅,你以为你赖在里面就拿你无可奈何了吗!”
“九蘅”讶异地扬了扬眉:“你居然猜到我真身了?”
他冷声道:“可惜猜出的有些晚。”
先是看到九叠楼里那些被打翻的水器,又看到魑长老流露出对铜葫芦的恐惧时,他已隐约猜到了幼烟的真身。
许久以前的白泽传授了他一些有关美人诅的知识。
有一种东西有借水瞬移的本事——百尺之内,只要有一杯水的分量,它就能从一方水移到另一方水。比如说,它能融化在此处的水杯里,却从彼处的水葫芦里冒出来;进到此处的水葫芦里,又能从彼处的湖水中冒出来。这个东西叫做美人诅。
幼烟就是美人诅——水里那些美人萍最终造就出的妖邪之物。它形成的方式极恶。先要有一个女孩在自愿的前提下溺死在湖水中,将她的尸体埋入湖底淤泥为“萍根”,然后长出一棵能拉人溺水的美人萍。每拉下水一个妙龄女子,就多一浮萍。及至在同一水域溺杀百名女子,“萍根”会吸取这些女子的怨气,最终形成美人诅,离开水时恢复她生前的样貌,入水溶化为无形无质,而且能借水移形。
炼就它的人的目的是杀人,美人诅是天下无双的暗杀工具。只要目标身边有一杯分量的水,它就能借水来到目标身边,从他手中的杯子或水壶里冒出来,附到他的身上,掌控他的肢体和行动。
即使这个人独处密室,也阻止不了他被杀的命运,而且是自己杀死自己,及至被别人发现时,只以为是一宗密室命案。
这就是相爷府十七口人、老黄皮、九叠楼四长老“中邪”自杀的玄机所在。也是九蘅为什么会在踏进湖水中后被附身的原因。
樊池堪破了幼烟的真身,也就想到了她的弱点。他的手探进榕树根间紧紧握住了“九蘅”的手腕,回头对进宝说:“进宝,游戏结束了,收了树根吧。”
进宝的小手抬离地面,兴味盎然,意犹未尽地拍了拍小巴掌。缠在“九蘅”身上的树根立刻松散开来,滑落水中。樊池迅速出手将她的两手扣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都束在怀中,让其动弹不得,生怕她突然奋起自伤。
好在控制了九蘅的幼烟没有丝毫反抗,任他拿住。
樊池扭头对阿步和银山说:“你们带招财和进宝退后,切不可靠近水边。”
阿步抱起进宝,银山牵着招财迅速退后,心思细密的银山此时也猜到了幼烟和水的关系,特意把招财身上的水袋摘下来扔得远远的。
樊池一手伸到“九蘅”背后掌握住她的两只手腕,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看住她的眼睛,低声数道:“三,二,一”。
“九蘅”的眼中露出一丝不知是讥诮还是自嘲的笑意,然后突然失神,身子一软。不过她整个身体已经靠在他身上,并没有倒下去。片刻失神后她的眼睛又清明了,仰脸看着他,道:“有必要靠这么近吗?”
美人诅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美人诅控制人身仅能持续半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它只能离开,析进水中。
樊池怒道:“当然有必要!”
一把将她横抄起来,飞身出水,落在岸边。九蘅道:“我虽被她掌控身体,但脑子一直是清楚的,谢谢救我哦!”
他的嘴角抿出得意的弧度想要承纳这感激,低头却发现她在朝着进宝招手,原来那一声谢是给进宝的。被阿步抱在手上的进宝也毫不客气地咧着没牙的小嘴乐起来!
真是,好气啊。
他果断松手,怀中少女屁股着地。九蘅爬起来,瞄一眼拉着脸背身过去的人,贱兮兮趴到了他的背上:“也多谢你啊蜜蜂精!”
他哼了一声,还想再气一会儿,脸上已控制不住地阴转阳光灿烂,眼神都发光了,嘴角的笑都忍不住了。
怎么这么不禁夸!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九蘅看看空荡荡的水面,担心地望向阿步。他果然不自觉地走向湖水,目光搜索着什么。银山警惕地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不要过去!”
阿步脸上闪过焦虑和失落——幼烟去哪里了?
樊池对他说:“幼烟是美人诅,能以水移形,此刻已借逃到百里之外了也未可知。在水中我们是没有办法抓到她的。”
初次见到江中美人萍时他曾说过美人诅的事,问道:“你不是说要炼成美人诅,施术者和受术者要达成契约,也就是说幼烟是自愿被埋进淤泥变成美人诅的?”
樊池点头:“是这样。至于为什么她会自愿放弃正常的人生,选择一条妖邪之路,还有为什么要杀死那些人,她这一跑,许多谜团再难解开,也会有更多人死于非命了。”
阿步脸上的神情变得茫然。
樊池瞥他一眼,道:“她跑掉了,你却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是不是?阿步,如你心中所想,她虽然偶有善念,但已堕入邪道,嗜杀之性是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她必会在邪魔路上越走越远,杀孽越造越深,于她并非幸事。你是白泽碎魄宿主,斩妖除魔是你推卸不了的责任,有一天你与她免不了生死相见。到那一天时,但愿你知道该如何做。”
阿步脸色发白,眼中浮出一层薄泪。到那一天吗?若是到了那一天,他哪里知道该如何做?
水中忽然传来幽幽一声叹息:“你不要欺负我弟弟了。”
听到这个声音,阿步猛地抬起头来。其他人也神情一凛,看向湖中。一个少女缓缓在齐腰水中站起,是幼烟,一双格外幽深的眼睛与她清秀的面容有些不匹配。
血海深仇的少女
樊池站在原处没有动。他知道距离虽近,但在水中的美人诅只要想逃逸,是没有办法捉住的。干脆先看她主动现身是要干什么。答道:“并非我强迫他,这件事是我之前答应过他的,我说过将处置你的权利交给他。”
“是这样啊。”幼烟看向阿步的目光有忧伤,也有些欣喜,“阿步,你这么有出息,我很开心。可是,你是斩妖除魔的人,我却偏偏是妖邪。唉……该说这是命运捉弄呢,还该说是报应不爽呢?”
樊池逼视着她道:“是天意在给你一个悔改的机会。”
幼烟笑了,笑容凄绝:“天意要我悔改?那我倒要问问,天意为何要把我变成这个鬼样子!”
樊池沉声道:“变成这个样子不是你自愿的吗?你也明明知道变成美人诅之前要有九十九名女子陪葬,是你自己选的这条路。”
幼烟的声音痛楚,透着胸中深深恨意:“是,是我自愿的。这个世间欠我的,我不该讨还吗?百名女子可怜,我九叠门一百一十七条性命不可怜吗?!”
天空聚起阴云,湖面起了风,将丛丛美人萍送过来,纤细的少女站在一朵朵黑蕊拂动的人面花中间,以阴沉的语气讲出过往的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