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盗号了(1 / 2)
就这么敲定下来,徐言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车,很新鲜,在皮卡副驾驶上“咔嚓”、“咔嚓”拍照。
“等下。”林渊拿抹布擦了擦后视镜的浮灰,递给徐言一张湿巾,“先别急着坐,劳驾动动尊臀,擦擦垫子上的灰。”
老式的二手皮卡四处漏风,火差点都点不着,徐言一撇嘴,嫌弃车内环境:“这车好呛。”
“说不定哪个没公德心的导演刚在车上抽烟了。”林渊顺口接了句。
其实车内的味道单纯是劣质皮革的味儿,还有空间密闭的局促感,和烟味沾不上边,就是正常的气味,开个窗户通通风就行。
徐言的吐槽多少有点儿矫情,再说下去容易被弹幕骂,林渊干脆把脏水泼节目组身上。
谁都能听出来这是个玩笑。
导演为难艺人,艺人吐槽导演,都是综艺效果,只会让人会心一笑。
“就是。”徐言忍不住又乐呵起来,他特意对着镜头重复了一遍,“哎谁这么没公德心啊?”
“好了,坐稳了。”
这会都选定了出行方式,秦乐心和冯倩薇是自行车,王薇犹豫半天,选了三蹦子,这玩意儿挺土,但比摩托好开。
王令西和斐嘉玉最后选了摩托。
皮卡艰难挪动了两下,上路了。
林渊开车很稳,车速不快,徐言懒散地靠着皮卡的椅背,一边p图,一边问:“渊哥,我脸是不是太宽了?”
他的脸是经过微调的。
这在粉丝里并不是什么秘密,鼻子、下巴都挺完满,镜头里看着很漂亮,但现实中离得近,多少还是能看出来些痕迹。
花大价钱做医美,投资容貌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本就是靠脸吃饭的。
当然,理解别人可以,自己动刀免了。
“没有的事儿,长得特别到位,别p了。”林渊嫌徐言烦,给他布置了个任务,“再p成宽窄巷子了。这会先去网上搜一搜猪肉炖粉条需要哪些佐料,一会按名单买。”
这话提醒了徐言:“对哦。”
林渊:“……”
徐言得意洋洋地道:“没事儿,渊哥你就放心吧,我会做饭,毕竟我也是美食博主,猪肉炖粉条什么的,不在话下。”
“真的假的?”
“我很早的视频里有,之前展示过。”徐言一边搜,一边说,“哎,我以为你知道我会做饭,才选的我一组。”
“这会儿知道也不晚。”
见徐言还要说什么,林渊率先制止:“好了,行车途中不准和司机交头接耳。”
徐言木着脸:“……”
他牙疼。
他总觉得,自己这卖腐、套近乎的招数在对面眼里跟玩一样,林渊压根就不接茬。
或者接过去,就态度不远不近,四两拨千斤地给推了出去。
玩得一手好太极。
乡间小路,四面都是空旷的山野,覆盖了浓郁的新绿。车里的气味本身就呛,林渊那会儿听到便把车窗摇了下去,凉爽柔和的风灌进车里,徐言拿手机放了一首《keeprollgon》。
林渊的额发被风吹起来,露出狭长的眼睛,节目组把摄像机在车的天花板上,从上向下看,刚好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脸,表情悠闲肆意。
他尚且不知道自己的直播间这会儿涌进来多少人。
他开车不紧不慢,三公里的路程,等歌快结束,刚好拐到菜市场跟前。
露天的场子,小摊都搭了棚子,靠近入口的地方被几个老人围坐,都是卖自家种的蔬菜,林渊在不远处的地方停了车,道:“先把粉条和猪肉称了。”
钱就三十,勉勉强强够买菜和肉,佐料实在不行可以商量一下,互相借。
“好。”徐言跟在林渊屁股后面,问,“先称猪肉吧。”
他看半天也没看见卖肉的在哪个方向摆摊。
走进去,乱哄哄的感觉扑面而来,给人一种十年前的陈旧感。这会儿将近中午,不少摊主货已经卖了大半,正有一搭没一搭和旁边的邻居聊天。
看见旁边的两个摄像机,有摊主问:“小伙子,拍节目呢?”
徐言点点头,没搭茬。
林渊道:“对,自媒体。”
“哎,这好。”摊主道,“小伙长得也俊。”
他对着镜头竖了个大拇指。
林渊笑着,稍微虚着弯了个腰,他拉了一把徐言,和摊主寒暄了两句,道:“走那边。”
肉摊在东南角。
旁边是个卖海鲜的铺子。
……回头可以来这里称虾蟹吃。
昨天节目组拉了一个小群,七个嘉宾都一起进了群,只是到现在除了个工作人员发的“欢迎”的可爱表情包,还没人说话。林渊稍微盘算了遍菜市场的地形,面积挺大,东西全乎,确实适合农村慢生活。
他把猪肉炖粉条要用的油盐酱醋贴了张图,发了出去,他买盐和醋,酱油、生抽这些可以组队,到时候互相借。
要不然三十块钱,买瓶花生油都不够。
群里面,秦乐心第一个回:“好,那我和王薇买剩下的。”
斐嘉玉:“我和王老师、冯老师买葱、姜、蒜,分量够大家用。”
他很谨小慎微,加了个“小猫拱手”的表情。
算是定下来了。
猪肉只买了半斤,看在摄像头的面子上,摊主大方地抹了零,林渊掂了掂塑料袋里的猪肉,问:“去买粉条?”
便听见旁边徐言对着手机,“嘶”了一声。
“我天,渊哥。”顾及着有镜头在,他忍住没说一些感叹词,不过语气还是有点儿夸张,“节目组请了期飞行嘉宾,你猜把谁给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渊心里突然有一种预感,眼皮一跳。
“我看看。”他凑过去。
【满分生活v:感悟自然的芬芳,随着对植物和氧气的浪漫热爱体会田园牧歌的趣味,满分生活特邀体验官楚一清,欢迎楚先生来《满分生活》做客!
[图][图][图]】
“?”
“谁?”
“啊?”
“别遛了官博,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谁啊,请得起吗?”
“笑得我,真的假的啊。”
“给我一种安哥拉宇航员想要登月的感觉。”
“给我一种a股大涨的感觉。”
“给我一种高中生发表sci一作的感觉。”
“给我一种竖屏短剧拿奥斯卡的感觉。”
“不懂就问,是哪个冒牌货小楚一清吗?别错了。”
“被盗号了?”
“工作室呢,来辟谣。。。”
“不需要辟谣吧,什么阿猫阿狗在蹭热度,转头一删微博,再说个盗号,这流量算是蹭爽了。”
“神金。”
徐言把节目组设置了特别关注,但凡节目组发的博,都能收到提示,这条新鲜出炉的微博还没两分钟,底下就多了很多评论。
几乎都是路人。
谁都没觉得楚一清真会来这个综艺,一方面自然是咖位的鸿沟差距,像是影帝不会出演网络大电影般理所应当;另一方面,则是楚一清出道以来,几乎从未参加过综艺。
一直到五分钟后,楚一清转发了官博。
【楚一清v:期待。】
寥寥两个字儿,却几乎引爆了微博。
“哥你玩真的?”
“都被盗号了???”
“不是,真让《满分生活》蹭到大的了?”
“哥你别去,我感觉你的性格容易被欺负。”
“可能哥也想放松放松?”
“直播综艺确实挺新颖的,哥也拍了仨月的戏了,出去放松放松,接个综艺也正常。”
“体验官是只去一期的意思吗?”
“平台要推这个综艺,找哥合作吧……别硬推就好,待遇搞好一点儿,出去溜达一圈休息休息,慢综也还好。”
“直播一期,我特意搜了一下,大概三天左右,粉丝福利哎!”
“我趣,一把子期待了。”
“全天直播吗?泪目了家人们,久旱逢甘霖,千年等一回。”
“有人了解这是什么综艺吗?”
“不知道。”
“……嗯,好像是新出的,感觉不太靠谱,艺人没听过名字,只知道冯倩薇。”
“不是,卡司还有王令西?劣迹艺人也敢请?”
“好low,怎么还有俩整容脸网红。。。《满分》你最好识相,别让王令西碰上我哥。”
楚一清很少发微博,底下的评论大多表示期待,也有担心他性格安静,不容易出彩的,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把直播当成了一种粉丝福利。
这么多年,楚一清的风评一直很好,几乎没有过绯闻和不良新闻,只在荧幕和电影节出现,平日里神龙不见尾。
粉丝也大多是事业粉和影迷,粘性高,不惹其他事儿,专注自家,语气都温温和和的。
哪怕《满分生活》这个饼听起来就不靠谱,也没人骂街。
节目组这条官宣的官博底下,评论很快被刷新。
“期待。”
“喜欢安静的田园生活,立意很好。”
“不是,一觉醒来,国足进世界杯了?”
“富士山取代珠穆朗玛了?”
“有一种元春封妃的鬼热闹。”
“集美劝删,这不是我们满分生活吧,我们小满是穷穷破破的,剩下忘了。”
“人间小满胜万全,1a秒了所有人。”
“节目组你先把院子里的地扫一下呢,影帝来节目做客,不会还要给你扫院子倒垃圾擦玻璃换纱窗除虫换车玻璃水吧?这些面子工程能花五百块吗?”
“大胆,给三十块差不多了。”
“楚一清也要骑三蹦子吗?笑得我嘎嘎乐。”
“不如坐皮卡,俺们林子开车是真帅。”
群山错落,如翻墨般的云彩不断涌现。
买完杂七杂八的菜,全都扔到皮卡后面的货箱中,手机里自带的导航提醒:要下雨了。
徐言是标准的少爷,买菜的过程却几乎没出什么力,大大小小的塑料袋都是林渊提着,不过他没空计较这些,回程的路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不是没有疑问。
八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舞台事故,他和楚一清都在台上,就算他稍微护了护对方,但骤然坍塌的舞台不可能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新闻里有提到,楚一清也休养了半年多时间。
此后彼此疏远,双人偶像组合名存实亡,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名义上的正式解散,这段经历几乎不被提起。
他结婚生子,楚一清改行,按理说都是彼此正常的人生选择。
但……
凭什么结婚生子的,是他呢?
平心而论,林渊确认自己不喜欢宋开景这种类型的。
心机深沉、控制欲强,脑子比他好上太多,太聪明和复杂。
总不能是他自己喜欢攀附豪门、趋炎附势?
八年前的自己,从未将婚姻放进可以选择的菜篮里。
记忆愈来愈模模糊糊,一想起之前的事情,林渊便觉得大脑一抽一抽地疼,直觉告诉他,不要再去探寻。
不要深究。
“……”林渊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不过,他倒是发现了一件事儿。
之前他刚醒来,每当试图回忆过去时就晕乎,之前以为是刚醒来的后遗症,再加上他也怕别人发现自己失忆,因此谁都没提。
现在却发现似乎另有隐情。
宋开景和他心照不宣,相敬如宾,装得挺郎情妾意,骗骗外人可以,实际生疏的亲密却实在不像是相处四年的夫妻。
欲盖弥彰。
宋开景喜欢他,这件事情不需要猜测,很明显。
爱骗不了人。
可他喜欢的,又是哪个“林渊”呢?爱就能代表真实吗?
他的好友是已知的,依然停留在几年前的杨成志;爱好是已知的,是唱歌和打主机游戏;事业是已知的,如今在作豪门的花瓶;唯独家庭,八年之后,完全未知,连结婚的理由都说不清楚。
他的人生列车,在某一段岔路,完全地拐弯了。
此后如同山体滑坡一般,走上未知的旅途。
那么,变数出现在哪里,就很明显了。
林渊的神色很淡,目光望着前方,淡淡地想,假如他想要重新,回到那条选择的轨道上呢?
这段婚姻究竟是桎梏的枷锁,还是和平的契约?
原本并不想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见初恋情人,那样太被动,万一真做了对不起楚一清的事儿,被打将出来,这顿打也算白挨了。
不过这会儿对方真要来,林渊倒也觉得意料之中。
他需要做一个验证。
车慢悠悠地原方向驶回,徐言对着雨念念叨叨,林渊左耳进右耳出,偶尔点点头,附和两句。
天完全阴了下来,细雨丝丝缕缕地落下。
林渊把车拐进车库,停放好后,提着菜进了厨房。
“恭喜你们,以第一名完成买菜任务,这里是一张万能道具卡。”早已等待已久的工作人员验收,按卡片一一对比菜品。
“差不多吧?”徐言说,“一家一家买的。”
工作人员一板一眼验证完,才道:“检验合格。”
雨如注。
厨房里热气腾腾,慢火炖煮的香味弥漫而来,天渐渐擦黑,火舌如根苗,炖肉的香味蔓延开来。
徐言嘴上虽然说会做饭,但显然也就是局限在不把菜烧糊的范畴。
厨房长枪大炮,都是摄像组的机位,真正留给做菜的地方小得难以旋身,菜还缺斤少两,林渊一边洗粉丝,照着菜谱说:“肉再炖十分钟。”
“啊?汤要干了。”
林渊道:“加点水。”
“好吧。”
徐言转身急着找水,脚一趔趄,地上的瓶瓶罐罐发出“叮”的碰撞声,他差点一跤摔下去。
一双有力的手从后箍住了他。
粉条还没切完,水池的水和打翻的瓶瓶罐罐乱七八糟,林渊眼皮一跳,好悬没把徐言再扔出去:“走路带眼睛。”
节目组给的时间很充裕。
“吓死了。”徐言惊魂甫定,“好脚滑的地板。”
他下意识感叹了一句,然后抬起头偷偷看了眼林渊,男人很快放开了他,袖管卷起,骨节修长的手指拿抹布兢兢业业擦橱柜。
表情颇有一丝“想死但认命”的味道。
“……”那双手的温度似乎还有残余,不知道为什么,徐言抿了抿唇,突然有些无措和焦躁。
他很快笑起来:“谢谢哥。”
“不客气。”林渊背对着他,眼皮不抬一下,“承惠二十,一会儿给我转账,记得备注跌打损伤费这五个字。”
徐言瞬间破功:“……哥,没钱。”
厨房平静了两分钟。
而此刻,弹幕也空前的热烈起来。
《满分生活》下午上的热搜,晚上一堆楚一清的粉丝便慕名而来,替正主“考察”综艺的实况,这会儿直播实时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了预想中的峰值,达到了三十万人。
不少也有凑热闹,好奇围观的路人。
徐言自己的直播间里,数量和粘性都还不错的粉丝在庞大的路人基数下,都显得不够看。
“我天,这个反应力。”
“少侠好身手。”
“徐言的表情在演我,笑死了。”
“林渊你别擦抹布了,不如来擦边,那才是你的统治区。”
“刚刚有看到林子的肌肉轮廓哎,好流畅的手臂线条。”
“有点路好林渊,特意搜了一下他的资料,妈呀,好糊的糊豆一枚。”
“退圈素人是这样的。”
“徐言怎么突然福至心灵,这会卖腐卖得浑然天成,刚刚那个眼神有点意思。”
“卖到深处自然成。”
“他之前也不是没卖过,但都有一种老子实在看不起你们,为了名气忍一下,别不识好歹的感觉。”
“特别正确的,之前找人卖的时候感觉和相方微信都没加上,像是两个陌生同事在电梯里寒暄,今天突然演技飞升了,木头人也有春天。”
“林渊不会切菜,但蛮认真的哎,一点点在学。”
“是,一款可爱仓鼠。”
外面在下雨,小院暖色的装潢却柔和温暖,各组的情况都不算乐观,第一天的做饭活动,整体看下来竟然是徐言和林渊这一组占优势。
徐言缓了片刻,问:“哥,你自己平时不做饭,一般点外卖吗?”
他顺杆爬,乱七八糟有什么喊什么,“林老师”、“林哥”、“渊哥”、“哥”都过了一遍,定格在哥这个称呼上。
“嗯,”林渊说,“我其实不在乎吃什么,饿不死就成。”
之前做练习生的时候,三餐跟着训练的节奏走,舞蹈老师和训练室并非时刻有空,因此要紧紧盯着,闲的时候他就呆在开在公司对面的录音棚,帮一些歌手做混音、编曲、和音。
这些副业反而是挣钱最多的。
一般晚上很晚才能回宿舍,楚一清又喜欢跟着他,两个人一块昼夜颠倒地吃控油减脂餐,然后周六周天随便找个火锅店一坐。
一顿下来,体重又飙了回去。
结婚之后则规律多了。
顿顿清汤养胃、膳食纤维,养生得以为厨师按照本草纲目做饭。
徐言叹了口气,说:“哥,你回头别吃外卖了,综艺录制完,来我的频道客串一期嘉宾吗?时间你定,我带你公款吃喝。”
他的探店视频最近刚好缺人,把林渊带上出去吃饭,似乎想起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徐言想一出是一出,林渊不置可否,道:“好,节目录制完希望几弯日记这位博主还能记起来这件事。”
节目录制完已是夜晚,嘉宾们做的第一顿饭不负众望,都缺斤少两,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表情痛苦,贡献了不少笑点。
饭桌上,七个人也算是终于熟络起来。
林渊话不算多,更多的是担当一个倾听者的身份,偶尔帮忙递个碗、倒杯水,有人提到他便应一声,自然地融入话题里。
这里面最有趣的是秦乐心,谁也没想到一个节目的搞笑担当是个女生,她现场表演怎么夸张地扮演一个刻薄女二,专业对口,没到三分钟,全场都被逗笑了。
等到林渊回到单人间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这会儿摄像头已经关了,通讯录上显示一个未接来电,不出意外,是宋开景。
以防万一,林渊出了门,找了个院子的空地,才重新把号又拨了过去。
雨帘密密匝匝,春雨细密而急迫,隔着伞,依然能扑到人脸上,只能听见拨过去的铃声。
电话那头,是柔和低缓的男声:“老公。”
“嗯。”林渊略有些疲惫,笑着应了一声,道,“今天过得还顺利吗?”
“看到你的直播了,真帅。”电话那边道,“这会儿打电话会有不方便的地方吗?”
“没事儿,结束了已经。”林渊看了看表,轻轻抬头,“怎么啦?这会儿是不是到你的睡觉时间了?”
他也挺怕打扰到宋开景的。
这会儿怎么说都是该熄灯上床睡觉的节点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
“我看天气预报,录制的地方下雨了,有点担心。”宋开景走出露台,暖色的光并没有让他的表情柔化下来,他攥住手机的指节隐隐泛白,“贴热敷贴了吗?阴雨天腰伤容易难受,我把膏药放在你背包的夹层里了。”
“……”宋开景不说,林渊还真没注意。
他就说刚刚吃饭那会儿,怎么坐怎么不舒服。
“是不是没贴?”
名义上的妻子语气依旧柔和,透着股一以贯之的亲昵之色,然而藏在话茬里的诘难又是实打实的。
林渊面不改色心不跳:“贴了,暖和着呢,不担心啊,我要是真腰疼肯定第一个给你说了。”
正哄着现任老婆,远处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这会儿灯暗,只有从院子里渗透出来的一点光晕,隐约能看见一抹人影,从远到近,提着钥匙进来,打了一把透明的塑料伞。
是斐嘉玉。
他只穿了件白色运动短袖,下身是短裤,在春寒料峭的天气里多少显得单薄,耳朵里还别着耳机,表情比镜头下自然轻松许多。
两人打了个照面,看见林渊,斐嘉玉明显愣了愣,耳机立刻摘了下来,就要打招呼。林渊笑着朝他点点头,胳膊肘打伞,另一只空余的手指了指手机:“外面冷,快回去吧。”
错身而过。
宋开景等林渊说完话,才接着道:“刚刚是在和朋友说话吗?”
“一个路过的小男生。”林渊漫不经心地瞟了眼斐嘉玉的背影,见宋开景并没有想要挂断电话的意思,挑挑眉,“以宣睡觉了吗?”
“嗯,睡了。”电话里,宋开景顿了顿,试探着道,“老公,我给你找个生活助理,需要吗?在外面很多琐事都很麻烦,有一个助理能轻松很多。”
“你有人选吗宝贝儿?”林渊挑了挑眉。
他确实需要一个助理。
这期节目刚播出没多久,他微博的私信和就多了许多,之后哪怕没有热度,但想要宣告复出和正式工作,不可能他一一负责交接。
那得累死。
林渊原本的打算是绑定一家经纪公司,之后再做决定——他原来的经纪合约早已到期,杨成志无法续约,之后再越过他,找同公司其他经纪人也说不过去。
倒不如找一家新公司。
不过这中间,他的记忆,还有突然的婚姻也是绕不开的话题。
他得把这些明明白白和宋开景摊开说清楚。
这八年来,自己一直没有工作,是不想吗?
假设宋开景请他回去做家庭主妇,买断了他的后半生职业发展路径。
那这时候再跑出去唱、跳、rap,无异于毁约。
宋开景抿了抿唇,语气轻轻:“老公,你介意我安排吗?”
“嗯?”林渊道,“当然可以,这件事会为难吗?”
对方语气和缓,却不难听出他的小心翼翼和试探的意味。
仿佛藏于暗处的兽在试探另一处陌生的领地。
他顿了顿,耐心地等宋开景继续话题。
“好,”得到笃定的答复,电话那边的语气也轻快起来,“不为难,助理的人选很重要,涉及到衣食住行,我一会儿将简历给发过来,老公你负责最后的把关就好。”
“好。”
三言两语敲定了下生活助理的事儿,电话那边却又停住了声音。
“老公。”
雨声淅淅沥沥,林渊耐心地回:“嗯。”
他抬眸看了眼天色。
电话那边嗓音柔和:“以宣想你了,你之前很少出门,他有点儿不习惯,晚上睡觉还在问我,爸爸去哪里了,我打算过几天带孩子来探班,住酒店,不会影响到节目的录制,可以吗?”
“……”
宋开景一句话一个可以吗,算是很给面子了。
仿佛他真的是一家之主一样。
林渊想。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觉得有趣,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也不说话,等着宋开景继续开口。
电话突然沉默了下来,呼吸可闻。
仅仅只是停顿了几秒钟,对面便松了口:“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等你回来,以宣过两天大概就会关注新事物了,小孩子都这样。”
“是不方便。”远处暖色的灯泡小得可怜,浇湿的土地旁边是节目组工作人员丢下的烟头——这都是不会出现在镜头里的另一面,隔壁鸡棚的味道隔着墙还能闻到。
林渊靠在墙上,将伞推远了些。
这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落在伞面上,滴答滴答,像是钟表里秒针转动的声音。
宋开景很小声地回答:“嗯。”
声音很小,语气柔柔的,传到电话里,林渊便突然觉得有点儿可爱。
“毕竟单人间也不可能住三个人。”林渊画风一转,“不过如果是酒店,那住一家人都没问题,我大后天没有录制,可以和你们一起。”
那头磨了磨牙,又笑了起来,说:“……好,大忙人。”
“哎呀,为了养家糊口,没办法。”林渊装模作样跟着叹了口气,“总不能老吃我们宋董事长的软饭。说起来只有以宣在想我,其他人不想我吗?”
宋开景又不说话了。
林渊发现他很保守,不轻易表露情感,不知所措或者害羞的时候,容易闷头不语。
偏偏这样,最容易被人逗弄。
如果前几天人生地不熟那会儿,林渊也该适可而止,真把人逼急了也不好收场,不过这会儿他大概也摸清了宋开景的性格——没准私下里在暗爽,面上装得和黄花大闺女一样,什么话也不说。
好好一大董事长,就好这一口土的。
“我也想你。”果然,耐不住一会儿,电话对面儿还是开了尊口,宋开景低声又重复了一遍,“想见到你。”
还有一个问题。
煲完电话粥,回去的路上,林渊想。
他竟然把这件事忽略了很久。
尽管和楚一清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这么漫长的时间,足够彼此间由熟悉变为全然的陌生。那么作为同床共枕的伴侣,宋开景知道他和楚一清的事情吗?
他自己显然没有把床伴介绍给床伴握手的习惯,出去开房酒店都不重样,如果按照这样的思路,宋开景应该不知道。
而且这两位时间上错开,压根儿不搭噶。
林渊思考了一秒,便把这些事抛之脑后,他将伞收起,简单收拾了下他的破单间,又在微信里重复发了一遍晚安,显示出吃软饭的认真和敬业,发的表情包是很可爱的一只小羊,软软一团,招手。
宋开景很快秒回。
还发了张林以宣的睡颜,光线温馨美好。
“晚安。”
《满分生活》第一天播出之后,热度和流量不断发酵、上涨。
林渊和徐言一组,从流量来说,算是沾光的。徐言的流量不低,经济公司还特意给徐言买了热搜,连带着画面里他也被提到。
两人是少见比较顺利的一组,王令西一个人做的饭,味道惨不忍睹;冯倩薇那一组中,几乎都是斐嘉玉在干活,被骂惨了。
“林渊”这个名字,从地下室,冷不丁也进了负一楼。
很多人都以为这位是个大龄新人。
直到节目组的背景音介绍,才知道这位之前竟然是个idol,如今复出,重操旧业。
而稍微对林渊有点儿印象的,这会儿也开始慢慢缓过神,在微博梳理思路,给路人科普。
“想起来了,记得他,好早之前地一代男团,当时蛮有起色的,主流不太能接受这种形式,不过粉丝挺多,国外粉丝也很多。”
“好像和楚一清同期出道,还组过队友,后面出了意外,楚一清转去拍戏,这个帅哥就慢慢销声匿迹了。”
“?”
“有点意外,楚影帝之前还做过爱豆行业吗?”
“不是,那不是前队友要相见了。”
“别捆绑,几百年前的事儿了。”
“不太care,前同事,像是我的小学三八线同桌,拿出来说是想要炒回忆的热度吗?”
“有回忆吗笑,楚哥综艺来段舞我倒是挺期待的。”
“说起来……那个舞台事故其实蛮好说道的,据说有内幕,好像是节目制作人故意的,后面进去了。”
“还是没理解楚一清接综艺,他过两天不是要去巴黎吗?行程怎么这么多,工作室也不管。”
“全程直播也挺累的,希望玩得开心吧。”
“有说哪一期做客吗?我守好直播间。”
“官博没透底,继续炒热度。蹲了个业内瓜主爆料,不知真假,好像就是第二期,算了下楚神的工作安排,他新电影刚杀青,这会儿时间空着,再过一段时间要去巴黎补镜头,也就最近了。”
“那也就是三天后?好快啊。”
“新鲜热乎的楚哥。”
第二天的录制内容偏常规。
宋开景说要给他安排助理,第二天人就到了,叫小周,看年龄,大概大学刚毕业的样子,人热情活泼,谦卑地一直鞠躬。
林渊没问宋开景怎么找的人,他给小周预开了一个月的工资,垫付的机酒钱也顺便清了。社保暂时没办法缴纳——没挂靠公司,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看了眼他银行卡的余额。
长长一串零,大概价值一套四合院,够他原地退休还带买套别墅的。
……嫁入豪门就是不一样。
林渊对钱少有概念,有钱也不留着,转头给林以宣网购了个一米八的巨型仿真变形金刚,现货,让人搬到家里去。
他早看别墅二楼有点儿空,不如全拿去堆玩具。
小孩儿压力太大不好,多玩一会儿补补脑子,鸡娃不如鸡自己。
第二天,综艺的整体播放数据就好看很多,节目组甚至特意把隔壁院子的鸡鸭鹅给清走了,腾出地方简单收拾了收拾,留作专门的化妆间和休息室。
气味儿总算好闻了些。
“遇见过养成系艺人,没遇见过养成系节目组。”徐言做造型的时候,特意来吐槽,“你说多租一个院子能多贵啊,感情我们之前就不值得专门的化妆间是吗。”
他意有所指。
节目组这样赶工,显然是为了某位重量级嘉宾造访的舒适度。
真要是按照昨天那样灰都不扫的粗糙程度,第二天就被粉丝日没了,送一个黑热搜包月套餐。
徐言指责节目组故意慢待。
他的化妆师是自己的团队,不过显然审美也不是多好,造型挺流水线工程。
捧高踩低是娱乐圈的常态,徐言估计日后就习惯了。林渊望了他一眼,道:“眼线画太重了,擦一擦。”
“真的假的?”徐言立刻紧张起来。
“尾部描淡一点,拿刀锋刷晕一下。”林渊站起身,“走吧。”
晚上,林渊接到意料之外的电话。
是《满分生活》的导演谢令,问他方便出来吗,有一位娱乐公司的大佬想要和他见一面。
“小聚。”谢令道,“不用太正式,没什么套路,你来就行。”
林渊抬头看了眼天色,语气玩味:“谢导,有人和您说过,您有点儿自来熟吗。”
“没有。”
“那说明您周围缺少诤友。”
谢令:“哥们儿还能骗你不成?”
“您这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我卖了,我满地给您数钱。”
“捧我了,你卖我还差不多。”两人就这么打完一轮太极,互相吹捧完,谢令被夸得显然挺开心,终于道出一点真实的来意,“主要是那个大佬认识你,特意点名让你来,不来真不好交代。”
听到这话,林渊微怔,他把手机拿近了些,语气稍稍认真起来:“认识我?是哪条道上的大佬啊?”
“你是真不见兔子不撒鹰。”谢令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好吧,是沈家的二公子,也是昌乐娱乐的ceo。”
“……”林宣顿了顿,搜索枯肠,有些莫名,“他想要见我,为什么?”
活到八年以后,不仅寿命少了八年,知识库也变窄了。
林渊还真不知道这位“沈氏二少”是何方神圣,对方口中所说的认识,到底是单方面的,还是在记忆空白处,多出来的一个人。
不过他倒还真想见见。
谢令问:“地方不远,附近一个民宿,我找个代驾去接你?”
节目组的选址在村里,依山傍水,离最近的市区大概十公里左右,不算远,附近有湖和山,已经商业化完成,周边有不少度假酒店和民宿。
“不用这么麻烦。”林渊道,“院子里有个皮卡。”
他晚上刚好出门兜个风。
“不是,哎,林渊,人家二公子什么身份……”谢令语气都变快了,道,“你开个皮卡过来,多跌份。”
一想到那俩报废皮卡要停在沈林洲价值八百万的豪车旁边,他就想晕过去。
那车二手市场淘的,快报废了,价格还不如节目组的一台摄影机贵,昨天竟然还能开,他都惊讶了半天。
这破车也能上路啊?
“跌份”两字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去的路上,林渊从脑海中扒拉出来所剩无几的一点儿记忆。
他大概知道沈家是何方神圣。
也是位不可言说的贵公子,沈家底蕴丰厚,做生物医药领域研究,他嫁进门的夫家宋氏似乎和沈家关系挺好,是世交。
宋开景这些年愈发低调,很多产业都浮在冰面之下,反倒是沈氏那位二少,因为开了家娱乐公司,加上花边新闻多,被媒体多有关注。
而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印象里,宋开景不喜欢“这位晚辈”的行事作风。
很明确的反感和厌恶。
宋开景年龄和沈林洲几乎相差无几,不过一个是还等着家里打钱的二世祖,一个早已经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孩子都打酱油了,用晚辈来称呼沈林洲,也不算夸张。
林渊自己有限的记忆里,他和沈林洲纯粹是陌生人。
记忆留的空白太多,追溯、填补起来都满目疮痍,他也无从知晓和这人关系如何,仅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早春,旅游淡季。晚上星子稀疏,乌黑的天,映得北斗星更亮,民宿的灯却驱散了夜里的黑暗。
这里很不好找。
来的地方很雅。
穿过竹柏林,树影婆娑,一个颀长的人影在远处等候。
“林渊!”隔着很远,他便听见热情的招呼,“好久不见。”
那个人影从光影里露出脸,是完全陌生的面容,表情和语气却熟稔极了,朝着他举起双臂,想要一个拥抱。
林渊挑了挑眉。
沈林洲的衣服浪浪荡荡,都是松散的条纹和坠下来的金属链子,他叠穿了短袖、两件衬衫,外面套了个红绿双拼卫衣,远看色彩饱和度很高,大晚上依然戴着个墨镜,打眼一望,像是搞行为艺术的。
或者一边吸毒一边失恋一边骗炮开房一边创作的朋克乐队鼓手。
鼻子上还有个鼻钉,锁骨纹了串英文字母,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看到沈林洲第一眼,林渊便理解宋开景为什么不喜欢这种人了。
显而易见,他老婆接受不了这样的。
这多少有点儿太超出宋开景的认知底线。
沈林洲倒是挺开心,林渊没让他抱,他也不在乎,熟稔地走到他身边:“我才看到你综艺,最近身体状态怎么样?可以长时间出门了?”
林渊一时也摸不清他和这位大少爷是什么关系。
他神色不明。
“还可以。”他模棱两可的回应道,“你什么时候打得鼻钉?”
“很早之前啊。”
林渊脚步一顿:“我的意思是,这是新换的款吗?”
“啊,那在最近。”沈林洲笑嘻嘻的,带着林渊穿过竹林,“也就几天前,好看吗?”
他凑近,放大了一张脸,给林渊看。
沈林洲是浓颜系长相,轮廓分明,很有特点的张扬面相,摘下墨镜,露出来的眼睛神采飞扬。
他和宋开景是同龄人,不过这么看确实像差辈儿了。
“嗯。”林渊含笑,“帅。”
“哎呀。”沈林洲说,“我也觉得,不过说起来,两个月前咱俩见面那次,那会儿有点发炎,我就没戴。”
林渊不置可否:“是吗。”
“林渊。”等他转过头,沈林洲突然道,“今晚做吗?”
“……”
那一瞬间,林渊脑子“嗡”了一声。
他停住脚步,审视地望着沈林洲,那双眼睛玩世不恭,“做”这个字似乎回归于汉语的正常使用秩序,而不用来表达特殊含义。
单蹦出来个宋开景他倒还能理解,您又是哪位?
这个世界全成男同了是吗?
他笑了下,道:“做什么?我们做过吗?”
他不信“他”喜欢婚内出轨。
却看见沈林洲已经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在盯着他看。
眼神复杂。
“你不对劲,林渊。”他喃喃道,“我们两个月前根本没见过面,而且……”
他顿了顿:“你是不是失忆了?”
眼前的场景除了布景,多么像三流的烂俗情景剧。
林渊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不失忆,维持正常状态只是他面对人生地不熟的境况时一种自保的手段,但沈林洲的敏锐有点超乎认知。
正常的人,不会把“失忆”纳入考虑范畴。
一般来说,和朋友见面,朋友说“两个月前曾经见一面”,哪怕时间错了,大部分人第一反应也是“他把这件事记错了”,而不是失忆。
这是超出常识的事情。
而沈林洲像是早有预料。
民宿的走廊是新中式的风格,长长的廊道暗影如蜉蝣,纱灯如一盏雾,只有他和沈林洲两人。
春寒料峭。
“确实有些记忆紊乱,听起来您像是知情人。”林渊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客套的笑容消失,“所以,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我是沈林洲。”他说,“你的朋友。我很意外,宋开景知道你失忆了吗?”
林渊曲起手臂,不紧不慢地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儿。”
沈林洲笑得有点儿讽刺:“他要是知道你失忆,怎么会放你出来,你看,你提起他的时候,你的语气也变了。”
“这么聪明啊。”林渊挑挑眉。
沈林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吗?我是你的心理医生。”
“……”这确实是一个很稀奇又出乎意料的答案,望着这身装潢,林渊忍不住笑了一下,“执业医师资格证允许带鼻钉的医生吗?我们看谁心理有问题拿身上的链子勒他。”
沈林洲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或者说,眼前的林渊对他而言,有些陌生。
不是性格和容貌的陌生,而是行为。
至少在他眼里,林渊听到这件事的反应,不会如此无动于衷,甚至还出言调侃。
他愣了一会儿,才说:“我没考执业医师资格证,考的是心理咨询师的证。”
“沈大夫,那我之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呀?”
沈林洲问:“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失忆了?是最近一段时间吗?”
林渊没有否认。
他大概能猜到,他最近参加综艺的事儿,本身就让了解他近况的人怀疑。沈林洲想要见他,却要通过谢令的口把他喊过来,显而易见,从进门起就是试探。
他们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似乎要亲密一些,沈林洲似乎挺了解八年后的他。
——只是他如今寥寥的好友列表里,压根儿就没这号人,所以开场实在没什么印象。
“你还记得宋开景?”
林渊沉默了一瞬。
“记得。”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道,“沈林洲,或者沈公子,沈二少,沈医生……我之前怎么称呼你的来着,你知道些什么呢?”
沈林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失忆对你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儿。”
林渊笑了起来。
冷空气包围着他,他并不急着给沈林洲反馈,不急不缓地吊着他,转过头,对上男人的眼睛。
暖灯下,那双乌黑的瞳孔凝望着他,眼尾下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睫毛很长,像是女人的眼睛,又挺像猫,精致得有点儿过分。
林渊摸了摸他的脸颊,是冰的,触感柔软:“我之前还不信我和你有一腿,不过现在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实在不是他自恋,或者想要婚内出轨、道德败坏,而是……
他有一种奇怪的笃定,道:“你之前是不是喜欢我?非法行医的沈大夫。”
他摸上去的瞬间,沈林洲瞬间如同猫被摸了尾巴,动作瞬间僵住了。
“你——”沈林洲嘴巴动了动,发出细小的抽气声,语气拖长了半天,林渊也没听出来他要蹦什么话。
林渊不轻不重地掐了把他脸上的软肉,又放开。
这是他这两天才养成的一个习惯,rua林以宣rua习惯了,小朋友脸颊的软肉最嫩。
“我俩之前只是单纯的炮友关系。”沈林洲一本正经地说,“你越界了。”
“我们是怎么成为炮友的?”
沈林洲瞪大了眼睛:“你强奸我,我有什么办法。”
林渊靠着墙,有点儿累,换了条腿撑着:“没报警把我抓起来?”
“看你可怜。”沈林洲嘟嘟囔囔地摸了摸林渊刚刚掐的位置,“……而且当时你不让我报警。”
这不是废话。
林渊心想。
他要是以强奸罪或者猥亵罪进去了,林以宣十几年以后怎么考公考编。
现在就业压力多大。
他也懒得兜圈子,问:“所以我和你当初是怎么认识的?你提到的心理医生的身份,是什么情况,可以告诉我吗?”
“你结婚的第二年认识的。”沈林洲道,“当时,你是一名患者。”
林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我有精神病?”
他是“患者”?
沈林洲突然笑嘻嘻地凑近林渊:“我可没这么说,这是你自己理解的,不过我还真没见过你现在这一面,很有趣哎。”
他比林渊低两厘米,一凑近,林渊便看见他光洁的额头和笔挺的鼻子,眼尾有一颗小痣,那双眼睛抬起来的时候,瞳色很浅,暴露在林渊眼里,从浅棕色瞳孔里的倒影能看出自己的面容。
林渊没有拒绝,虚扶了沈林洲一把:“我之前是什么样的?”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甚至没和我说上一句话。”沈林洲笑了笑,“真的,特别高冷,或者说特别沉默,宋开景介绍你说你有抑郁症。”
林渊没有贸然接话。
他有点儿分不清沈林洲说的是真是假,再问下去容易被牵着鼻子走,更何况,沈林洲口中那个沉默寡言的人,是他吗?
林渊想起宋宅二楼的书房,那一整张房间的游戏光碟和手办。
他确实游离于家庭事务之外,更拒绝维持家庭表面的和谐。如果说之前林渊以为是这具身体对这桩婚姻不满意,或者觉得限制自由,那如今显然有了更加深层次的理由。
而宋开景对这些漠视采取的是默许和容忍的态度。
“我的变化这么大吗?”林渊语气意味不明。
沈林洲凑得很近,离他几乎一掌的距离,再近一些,便要相拥到怀里,林渊的身体向后捎了捎,卡住沈林洲的距离:“沈医生这么照顾病人的?”
凑得近了,他能感受到沈林洲的温度,脸对着脸,他应该喷了香水,味道很淡的山茶青,刚好摸到对方亚麻灰的修身衬衫,领口有些皱,下摆抻到腰里,小腹的肌肉紧实诱人。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一夜情对象。
内心有些意动,不过与之浮上心头的,是防范和警惕。
天空暗沉,几多云在飘,这个季节依然多风多雨,要等到真正的春暖花开,还有一段距离。
沈林洲道:“我开了民宿的房间。”他的手已经摸索到林渊的腰上,如同一条蛇一般灵活地绕着他,轻微的凉意带来一些痒意,林渊却没有动。
他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他对眼前这个人有一些隐约的抗拒。
“可以放手了,沈林洲。”他推开怀里的人,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抬起眼,似笑非笑,“既然都失忆了,那我们之前的床伴关系作废吧。”
他没时间应付这么多人。
回到录制的小院时,已经接近凌晨。
走廊却亮着灯。
林渊本来以为没有人,望着这点儿光源,稍稍愣了下。
是斐嘉玉。
斐嘉玉住的卧室在林渊的东侧,不大不小,一般很少发出声响,如今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他却穿着白天的衣服,妆还没有卸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摸索什么。
看见人,他瞬间顿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眼神里残留些许迷茫,过了片刻,才露出一个笑。
这是他第二次大晚上碰见斐嘉玉。
“还没睡吗?”林渊问。
“稍微有些失眠。”斐嘉玉抿了抿唇,道,“下楼煮点东西吃。”
林渊“嗯”了一声,掏出钥匙,旋了旋房门的把。
“林哥吃吗?”斐嘉玉问,“我多煮一份。”
林渊转过头:“你晚上吃什么啊?”
“泡面,牛腩味儿的。”斐嘉玉语气轻轻,道。
林渊还真有点儿饿,听到泡面,他眼睛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