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1 / 2)
做巡游仙将的时候,最最棘手的一个石怪也只是略给方稷玄添了点皮外伤,而且还是因为他俩想度化,而非歼灭对方。
因为那石怪的本体是座弃婴塔,年年月月弃在塔里的女婴太多,源源不断的怨念日复一日的熏然,石怪根本就没修炼就成了精怪,法力强大且懵懂,四处劫掠夫妇,企图同他们生活在一块。
但凡人被个石头妖怪抓去,只会吓得要死,逮到机会又要逃。
石怪力大无穷,它也许觉得自己只是轻轻一拽,怎么这人就裂成两半了?
别的妖物都要释月和方稷玄费心去找,这石怪是唯一一个自动送上门的精怪,因为它把他俩当成一对寻常夫妻,上赶着来抓他们。
释月和方稷玄没那么脆弱,不会拍一拍就扁,扯一扯就裂。
石怪很开心,有了释月和方稷玄之后它再也没去抓过别人。
如果一直是这样,他俩都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
直到炎霄消化了上一个精怪的灵力,凝出了手脚,成了个小只。
石怪在看见释月把小只捧在手心里的之后,立刻就狂怒暴躁了起来,拔地而起如高山,肆意踩踏捶砸触目所及的人和物。
它感到了背叛和伤害,妖性爆出来就收束不住了,方稷玄和释月只能动手对付它。
但两人真的不忍心灭它,只能钳制住它,跟它耗了许久,才慢慢度化了它。
前后总费了两年,虽说方稷玄和释月仙寿永恒,但架不住炎霄吃醋,更别提他俩还替石怪去冥府说情,让它在冥河上守关百年。赎清罪孽后即可自由转生。
“只要你俩不心软,别受伤就行。”炎霄说。
释月摸摸方稷玄那时受伤的肩胛,笑道:“妖物大多修炼才有形,所耗时日漫长,其中能有几个蠢傻如稚子的石怪?更别提这湖底的老玩意了。”
乔金粟犹豫片刻,还是追问了一句,“那,那东西不是徐广玉吗?”
“他才死了多久,哪有这本事?”
不管怎么说,释月这句话还是让乔金粟心里好受了一些。
并非乔金粟是非不分,轻重失当,还对徐广玉抱有什么幻想,只是看他那些随笔画作中满溢的鲜活灵气,很难会觉得作画之人会是什么坏种。
但世事变迁,白云苍狗。
乔金粟想象不到徐广玉在湖底这么些年都遭到了什么折磨,自然也没办法揣测那个失怙失恃,冬夜里窝在小方桌上替绣坊画花样,盼着挣银子能在春日里买枇杷吃的少年会变成什么样子。
徐广玉现在很有名,他的画千金难买,他潦倒时画的花样如今被绣娘们奉为圭臬,可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炎霄坐在团凳上给乔金粟剥松子吃,松子在他手里松脆得像瓜子,一捏就开了。
“没有鸭子河泺的好吃。”炎霄嘟囔着。
乔金粟哪有吃的心思,捏着松子发呆,闻言惊讶地看向炎霄。
趁着书砚端水进屋给张铜麦擦洗换衣裳,乔金粟小声问:“你是去过鸭子河泺吗?”
炎霄看着乔金粟笑,道:“粟粟姐,我还同你和豆豆姐一道坐过狗拉雪橇呢!豆豆姐抱着我,茅娘姐抱着她,看着大家捕牛鱼,敲海蛎子呢。”
乔金粟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唇也微微张开,炎霄满怀期待地等着她说出自己的身份,却听她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那个小铜手炉成精吗?”
“我,”炎霄无语至极,道:“我怎么会是个手炉呢,我是那团火啊!”
笑意从乔金粟沉甸甸的心房流淌出来,她摸了摸炎霄的头发,道:“原来我们是老相识了。”
相对于乔金粟和书砚的坐立不安,炎霄显得淡定很多,乔金粟坐在床边看张铜麦,又侧了侧身子,坐在外间美人榻上又开始吃桃的炎霄。
桃吃了一半,炎霄忽然不吃了,抓着半个桃坐在那里出神。
“怎么了?”乔金粟忙问。
炎霄赶紧摇摇头,道:“只是觉得阿爹一下离了很远,不是就在湖底下吗?”
“湖底下如干莲蓬,洞穴很多,每一个洞穴都通往不同的水道。”
“那岂不是跟迷宫一样?那东西要是有心躲藏,怎么找啊?”
作为天性不喜欢水的火精来说,炎霄觉得深湖比大海更可怕。
大海汹涌却开放,万物生万物死,皆在水中,循环往复,自成一体。
而深湖静默且闭塞,充斥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像个无法估量的牢笼。
释月和方稷玄循着湖底死气怨念最浓郁的地方游去,触目皆是绿水,藻植茂密缠绕,浮萍腐殖重重,虽然都是绿色,却半点活气都没有。
“为何湖底这般脏污,远不及海底清澈。”方稷玄难掩嫌恶地道。
释月原本还想笑他,发觉自己也皱着个眉头。
“依水而居,晨起,在上游洗漱,在中游浣衣,在下游荡恭桶,皂液秽物全在水中。一日三餐总要洗锅碗,残渣养得浮萍油沃,鱼虾肥腻,更别说每年酷暑时节玩水时折损掉的人命。湖水脏,海水清,无非就是这么几个缘由。”
似乎是为了佐证释月说的话,方稷玄拨开一片丝丝密密的水草之后,瞧见百来具质感如蜡的苍白人尸竖在水中,长发摇曳如藻。
鲛人水域的石林给人庄重威严之感,而眼下密密麻麻的人柱,真是反胃!
方稷玄眉头皱成一个结,总觉得满湖尸水,纵然有释月灵力包裹,没有直接接触水,但依然感到作呕。
从来都是白骨沉底,涨尸上浮,这些尸体白肿腻滑,却诡异的悬在水底,显然是被谁刻意留存,或者说收藏。
“这也太恶心了。”方稷玄忍不住说。
释月比他稍好些,还能细细打量那些人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