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2 / 2)
“找到她之后,你们不回来也罢。”宋庭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钱,交到裴衍舟手上。
裴衍舟是忽然被宋庭元叫来庆王府的,也没想到是这事,身上自然没带够钱财,既是已经要走,他也不推辞,直接便把钱收好了。
“你去了侯府之后,若有机会和我母亲说话,替我告诉她一声我一切都好,免得她担心。”裴衍舟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开始嘶哑起来。
正如宋庭元说得那般,若是真的能顺利找到卫琼枝,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丢下京城的一切纷扰,从此隐姓埋名,但茫茫天地,找到卫琼枝又何其困难,更不用说十有八九要正面对上江恪,此去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赵氏是他的母亲,哪怕是离开,也合该和她说一声,而裴衍舟在侯府,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赵氏,但无论自己是留在京城还是从京城逃出去,赵氏恐怕都会被他牵连,这是裴衍舟无力改变的事实。
宋庭元点头:“你放心罢,我会和她说清楚。”
半个时辰之后,由宋庭元假扮的裴衍舟乘坐马车从庆王府离开,一路到了荣襄侯府。
在他走后,裴衍舟乔装也从庆王府而出,因庆王府周围的眼线都是来盯庆王的,便没有过多注意到裴衍舟,只以为他是王府的随从,再加上裴衍舟脚力好,待出了王府便如同鱼入江海,一眨眼就不见了。
卫琼枝的老家在京城西南方向的利县,离得京城不算很远,但也不算很近,当初她带着琼叶很是走了一阵子,走走停停至少有个一个月。
她不太知道江恪到底把她带到了何处,反正是往宣国去的,所以从这里要如何去利县,她也一头雾水,只晓得或许应该先往回走一段,路上也会找几个人问,有些人说知道,有些人说不知道,但一般也都是往京城方向给她指路。
卫琼枝就这么走了四五天,她怕被人知悉自己的行踪,便多长了个心眼儿,有时问的是京城,有时问的是利县,有时则是胡乱问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然后再结合自己的判断找路走。
江恪答应过她不告诉其他人她已经跑了,她也不是信不过江恪,只是商队之中人多眼杂,难保不会传出去,再加上江恪提醒过她蒋端玉似是对她有意,卫琼枝便更是要小心谨慎。
如今再想起蒋端玉看她时的目光,卫琼枝一身一身地起鸡皮疙瘩。
只是如此一来,她一半知道一半不知道,指路的人也不一定指得对,虽然没有走得偏离大方向,却走了不少弯路,行程更为缓慢。
但卫琼枝一点都没有气馁,当初她也是凭着一腔孤勇,也没多想什么就领着卫琼叶上京城来了,眼下也不过就是如此,她照样能带着虎儿回到利县去。
只是琼叶那会儿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但虎儿却是实打实的小孩子,赶路肯定是不好受的,他从出生起又被娇惯坏了,难免要哭闹起来,和他讲道理又听不懂,若管教他也没有这个心力和工夫,卫琼枝只能自己忍着。
不过没关系,她忍习惯了,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子发火,并且这个孩子还是自己亲生的。
这四五日里,卫琼枝抱着虎儿赶路赶到深夜,大多数时候便在野地里胡乱歇了,只有那么一晚,虎儿实在闹得不行,恰好附近有村庄,卫琼枝便试着去借宿,大抵看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村子里的人便留她住了一晚。
这日卫琼枝还是打算抱着虎儿在外面睡,毕竟让越少的人知道他们的行踪越好,只是刚刚靠到一棵大树边,便听见天边传来隆隆的雷声,最近已经入夏,雷雨说来便来,前几日是运气好没碰上,这下碰到了下雨,卫琼枝也没辙了,她能淋雨但是虎儿不能淋,以虎儿的年纪来说,淋一场雨很可能就把他的小命淋掉了。
卫琼枝赶紧抱起虎儿就跑,好在跑了不多时,便看见前边儿山脚下有几户人家,规模不大,连村落都算不上。
卫琼枝先掏了五钱银子窝在手里,对方不一定会答应自己借宿,但只要能拿出钱,多半还是肯的,至于为何只拿了五钱,倒不是因为她抠门,而是即便是出得起很多钱,也万万不能拿出来,否则明摆着就是告诉别人她有很多钱,遇上心坏的便要来抢了。
五钱银子在这里借宿一晚也不少了,很符合她孤身带娃赶路的形象。
卫琼枝三步并作两步,赶在雨落下来之前敲响了一间屋门,但因为虎儿的拖累,她跑得没那么快,还是不慎淋了几滴雨。
她顾不上自己,赶紧把虎儿往怀里搂,尽力不让他沾到雨水。
这户人家开门倒是很快,只朝外问了一声,卫琼枝答了是借宿的,也便出来应门了,看见是个女子和孩子,便也如先前那户人家一样让她进来了。
开门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姓金,与小儿子小儿媳一块儿住着,不一会儿小儿媳也提了热汤过来给卫琼枝,小儿媳是金氏的侄女儿,便是小金氏。
卫琼枝喝了几口热汤,便道:“这么晚了打扰你们了,我其实是想来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
金氏和小金氏对视一眼,小金氏道:“倒还有间屋子,你不嫌弃便住着罢。”
卫琼枝连忙谢过,有把早就准备好的五钱银子给了她们,金氏便让小金氏去热一些饭菜来,卫琼枝推辞了一下,但金氏坚持如此,她也只好作罢。
接着金氏便把卫琼枝和虎儿领到一个堆放着杂物的房间,里面很小,除去杂物之外便只放得下一张床,和床边紧贴着的小桌子。
床也破破旧旧的,金氏找出被褥来铺上,总算像是能睡上去的。
“乡野人家地方小,你可别介意。”金氏有些歉疚。
卫琼枝把虎儿放到被褥上,道:“没关系,有个地方能睡已经很好了。”
虎儿的屁股如今很少能接触到褥子毯子一类的物事,即便老妇家中的被褥又冷又硬,还泛着一点潮气,比不得虎儿在庆王府的温床软枕,但跟着卫琼枝颠簸了几日,虎儿还是舒服得滚了上去。
金氏看了便问:“这孩子是你生的?”
卫琼枝点点头。
这时小金氏已经拿了吃食从外面进来,带得油灯晃了两下,里面便更昏暗了。
金氏走过来摸了虎儿两下,笑道:“好壮实可爱的孩子,你家男人去了哪里,怎么舍得你们母子二人赶路呢?”
关于这个问题,卫琼枝一路上也回答过多次了,一开始她统一回答死了,但很快发现这么回答不妥,眼下已经改了口。
“我们一家是去利县投奔亲戚的,眼看着孩子也大了,不能没个靠谱的营生,”卫琼枝道,“方才是我婆母在路上崴了脚,眼看着天又要下雨了,便让我赶紧带着孩子来这里投宿,他们只能就近找了地方弋?躲雨,孩子他爹陪着,等天亮我再去寻他们。”
金氏“哦”了一声,把一碟香油拌的野菜推到卫琼枝面前,又指着旁边一只白面馒头道:“家里只有这些,你凑合着吃些。”
卫琼枝看着白面馒头有些惊讶,这户人家看条件只能算一般,金氏和小金氏身上的衣服都穿破了,白面对于普通乡野人家来说都是贵物,平时很难吃到,金氏竟拿来招待了她,这几日卫琼枝也会在路上花钱买干粮,但大多都是烙饼之类的东西,便是想买白面馒头都买不到。
这时正好床上的虎儿哼哼了两下,卫琼枝见机便道:“孩子饿了,我要先给他喂奶了。”
说着便低下头红了脸。
小金氏的目光中有那么一点羡艳,金氏呵呵笑道:“都是女人,你害羞个啥?”
卫琼枝只抱起虎儿,羞得说不出话。
金氏这才起身道:“好吧,你和你儿子休息,我们这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