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学习（1 / 2）
司机已经发车了，再把人赶下去也不可能了。林平只能说出自己家的地址，然后抽出自己的胳膊和黎放保持距离。黎放成功上了车也不演了，双手垫在脑后，时不时摆弄手机，最后就盯着林平看。
林平虽然不算美人，但也算周正。睫毛倒是挺长的，在阳光的沐浴下还一颤一颤的。大概是被自己盯着害怕了。黎放心里活泛了起来，甚至冒出了试试看的心态。
虽然长相不符合他的胃口，但是人乖啊。黎放总是不自觉想起昨天晚上这人纯真给自己口的样子，上目线攻击真是绝了，想想真是又要硬了。反正最近也没有新的乐子了，那就缠着他吧。
想好了的黎放就带着笑意转了头。这下子轮到林平偷摸看他了。这人，感觉傻傻的。不像他想象中的残暴，林平想了又想，觉得一切都不能太早下定义。他以为周明凯是随意玩弄感情的人，但是就他的表现来看是个负责任的人。他以为黎放是喜怒无常，暴躁虚伪的人，但是……
林平又用探究的目光把黎放从头到脚重新看了一遍，发现也只不过是一个长得漂亮的普通人，甚至还有点幼稚。就比如现在，黎放感觉到林平在看他，就露出洁白的牙齿向他靠近，嘴里还调侃不断，“怎么了，我长得好看吧，比你好看吧。”
可能是他的动作太像小孩子了，林平放松了，竟然也敢用手去推黎放的脸。粗糙的手掌是热乎的，贴在脸上还挺舒服，黎放这么想着。
回到家里，客厅里没有人，一片安静。黎放跟个大爷一样东逛逛西看看，之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怎么回事，他俩人呢？”林平也不知道，敲了敲林桉的房门，“小桉，你在吗？”
寂静过后，房间里突然传来砰砰的声音，好像一锅滚烫的热水中放入跳跳糖。黎放听见这动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倒是林平，还想继续敲门询问。黎放赶紧把他拉到身边，“行了哥，他们一会就出来了。”
他们。林平这才反应过来，一时之间面红耳赤，连黎放叫他哥都没注意到。感觉有人用冰凉的手指摸自己耳朵尖，林平才转头看作恶的黎放，抬手把他推开，自己走到厨房里开始做醒酒汤。
不出所料，没一会儿林桉就红着一张脸打开房门，急切的寻找林平。还没走几步就在厨房看见林平，和站在旁边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捣乱的陌生人。
“多煮点，我头也好疼，咱们现在一共有四个宿醉人啊。”那人说完咔嚓咬下一口苹果，“嘿，脆甜。”另一只手还想伸到另一边环住林平的腰，林平两只手端着锅根本没法躲开，只能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林桉还是第一次见哥哥在一个人面前这么放松，“别捣乱了，再捣乱就不给你做了。”
身后有动静，两个人都转过身查看。这算是第二次看见林桉了，黎放还是忍不住啧了一声，这脸还真是他的菜，等周明凯玩腻了，黎放想怎么着他也得尝尝什么味，“呦，你好呀小美人，我是黎放。”
林平听到他的话，看见他俩视线交叠，心喊不好。来不及放好锅就用手挡住黎放的脸，着急忙慌间用劲太大，所有人都能听见巴掌拍在黎放脸上的声音，林平让林桉出去等他。黎放这回是彻底被拍疼了，少爷脾气腾的上来了，一把拽下林平的手，脸上有点红了，拉下脸咬牙切齿的问他，“你小子干嘛？”
他生气了，林平刚才还放松的精神一下子紧绷起来，想要把胳膊抽出来，没想到黎放越来越使劲，“我问你干嘛拍我。”
这个人好可怕。林平推翻了刚才下的结论，才不是什么好人。不自觉的双手抠在一起，“不想让你看小桉……”声音太小了，黎放在他身边都没听清，弯下腰又问了一遍，林平说，“不想让你看小桉。”
这话说的有点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黎放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他喜欢曲解别人话里的意思，才不管林平话里真正的意思是什么，笑着站直了腰，把咬过的苹果塞进林平嘴里，有恢复了平日的吊儿郎当，“还怕我看上你弟弟不成，我肯定对你负责，放心吧，阿平哥。”
太近了，林平感觉黎放喷出的热气顺着耳道钻进他的脑袋里了。宽厚的手掌在他离开同时捂住耳朵，嘴里的苹果香甜味还没散去，倒给林平弄了个大红脸。
林桉站在厨房外面透过一层薄薄的玻璃门看见两人的互动，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人是谁？刚才他是不是在调戏他哥？林桉看着黎放走出来，抬手打了声招呼，“可以啊老周，动作这么快。昨天都那个样儿，趁人之危嘛这不是。”
原来是和才出来的周明凯说话，但是这话也是意味深长。林桉连忙摆手告诉他别多想。黎放递给他一个我都懂的眼神，周明凯彻底无语了，“别瞎想了，他昨天喝醉闹了半夜，我一个没注意他自己撞桌子上了，衣服上还吐了不少，快天亮了才不折腾了。”
这话一出，林桉的脸更红了，怎么之前没发现自己酒品这么差呢。以后再也不喝酒了。突然，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他的脑门，是林平。
“脑袋还疼吗？”
“还是有点疼……”
林平见三个人都在客厅坐下了，才把醒酒汤端出来，给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碗，“家里材料不全，味道可能不太好，就先凑合喝一下。”
喝完了汤几个人还是面对面相顾无言，率先打破尴尬氛围的是周明凯，他看着一直往林平旁边蹭的黎放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一起来了？”黎放没回头，继续逗他看着林平憋屈的样子，“我听你的话把阿平哥安全送回家啊。”
“阿平哥？”林桉和周明凯一起出声。林桉是对黎放知道自己哥哥小名觉得惊讶，周明凯是意外这才一个晚上怎么两人就这么熟悉了？又看了看两个人相处的氛围，黎放这是明显对林平产生兴趣，林平反倒一直躲着他。周明凯知道黎放的性子，也知道他的喜好，所以知道他逗弄林平的行为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但不能让他太过了。
周明凯把黎放叫到阳台问他怎么回事，黎放摸了摸红印未消的脸轻笑回答，“最近没事闲得慌，找个玩具解解闷。”周明凯弹了下烟灰，“注意点分寸。”
“呦呦呦，周大少爷这是准备收心了，认真的？”
周明凯听到这个问题一愣，其实他最近的行为确实有点不像之前的他。他对于林桉的感情有点复杂，如果只是单纯想要睡他，那昨天应该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但是到家后他的脑子里丝毫没有这个想法，甚至想着立马回去把林平接回来，打了电话问了服务员得知林平被带走了，他才收了这个想法。
坐在床边盯着林桉的脸，周明凯突然就有些索然无味。坐在椅子上想要抽烟，又想起林平教训他和林桉两个谁都不准再抽烟时的脸，竟然被逗笑了。又想起林平在饭局上认真提问的脸，和一个人共度一生吗？周明凯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说出那么一大长溜的好听话，只是看着林平的脸，自然而然的就说出来了。
“不知道，先处着吧。他们哥俩感情可深着呢，你可别给我惹麻烦。”
之后，林平的生活从原先只有林桉，后来多了个周明凯，再到现在的黎放，是越来越热闹了。
林桉终于转正了，拿到的工资也比之前翻了一倍。他从没忘过自己的约定，真的拿出一部分积蓄和林平自己的钱合在一起，租下了一个小店，又根据林平的喜好进行装修。期间周明凯和黎放都来帮过忙，林平对此真的很感激。
后来为了庆祝林平的小店正式开业，林桉提议租一个更好的房子。周明凯表示他可以帮忙找，并且和他们分摊租金。林平自然是不同意，周明凯说自己有可能也会过来住。林平还是不同意，他知道周明凯这样是想帮林桉，但是周明凯一有房子二有车子，有什么必要和他们租同一个房子呢。
周明凯实在拗不过他，经过林平精密的计算后才勉强分得一点租金。得了，就这样吧，也算帮上点忙。
林平最近总是拿着一张纸，还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看到。林桉跟周明凯说了这个事，让他一会出去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自己就回房间睡觉去了。这些天他们小组一直在忙一个企划方案，林桉为了能做出一番成绩，每天累死累活。周明凯想了一下，反正手里工作也快要完成了，就出去问问吧。
林平正坐在厨房择菜呢，但是不知道思绪飘到哪里去了。连平时小到可怜但还是会被留下的新鲜菜心都当做垃圾扔进垃圾桶了。周明凯搬来椅子坐在林平面前，和他一块择菜。菜盆里突然多出一双白净干练的手才把林平的思绪拉回来。
看着坐在面前的周明凯，绿色的菜叶在他手里被掰开，被扔掉。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有能力的人连择菜都能做的这么利索这么好看。
林平没发现自己现在的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像捏了褶的包子，不过是芝麻皮的。周明凯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嘴角都带上笑意了，“说说吧，遇到什么麻烦了？让林平哥都没有笑脸了。”
听见他喊自己哥，林平不安的摆摆手。又听到他的询问，心里起了心思。周明凯懂得很多，如果问他，有可能就能解决这些天让他头疼的事了。其实他本来想问问林桉，但是最近小桉总是早出晚归，面容都憔悴了很多。林平也就没用自己的事去烦他。终于拿出一直不让别人看的纸递给周明凯。低头一看是一家实业培训机构。其中的内容包含很多，但是看起来介绍的都是假大空，只有理论意义没有实践的可能，更多看起来像电信诈骗。
周明凯稍微懂了，问他，“你想学学怎么经营面店？”林平点点头，虽然他以前有卖面的经验。但那是和林母在县城四处摆摊，还可以移动去人流量大的地方。但是租了店面就不一样了。这只能一点点来，首先味道，价格这些都好说。但是怎么宣传出去这是一个问题，还有林平在别处干活时他也总听店主人说什么网上订餐会越来越方便，以后得学学。
但是林平也只是听过，并没有真的尝试过。这几天用本来只是用来联系的手机搜索了几遍还是不懂。后来看见门口发的这个传单，林平在纠结要不要去试试。
周明凯摇摇头，把这个传单上描述的漏洞都给林平讲了一遍后，就看见他跟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低下头。周明凯看着他不长不短的头发，竟然生出了摸一摸的想法。心下一惊，咳嗽了一声就跟他说，“我认识一个人。开办了一个电商培训班。主要教不会用网络的人怎么利用网络工作，后期也会教怎么利用现在的各种app去促进线上销售的，我觉得和你想的网络订单没什么大出入。这培训班很靠谱，你可以去学学。”说着，周明凯用微信给林平推了个人，“不用担心内容，你学东西这么快，只要认真就一定能学会。”
林平加了那个人，听见周明凯说自己学东西快，用胳膊蹭了蹭脸，“我学东西一点也不快，只会用死方法，我脑子太笨比不上小桉。”
周明凯看着他的脸有些红，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起身去找药膏，“人都是有擅长和不擅长的领域，小桉可能是脑子灵光做企划方案点子多，但你让他去菜市场批发东西，和别人讲价，他可能就不如你了。”
冰凉的药膏被周明凯用手指送到林平发痒的脸上，“你不比别人差，记住这个就可以了。”周明凯在笑，依旧是昏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和上次面对面交谈的认真不同，周明凯现在眼睛里带着笑意。
林平还是第一次被不太熟悉的人碰脸，有些不自在。嗯了一声立马低下头，周明凯看着他有些泛红的耳尖，若有所思。
距离林平去参加训练班过了一周，他这才发现他要学的东西有很多。认真的把东西都记在小本子上，在店里空闲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跟上学时候早起背单词的学生一样。
今天正在看着，店外传来一阵摩托的轰鸣声。黎放今天穿的是皮夹克，还戴着快要挡住他半张脸的墨镜，摇摇晃晃走进店里。跟个小混混一样，林平这么想着，似乎是把黎放和小混混放在一起觉得有趣，嘴角上扬倒也露出一个不算丑的笑容。
黎放找到专属自己的位置，老板的面前，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林老板，要一碗牛肉面。”林平把本子放在桌子上，问他，“今天怎么又过来了？”边问边娴熟的把面条放进锅里。滚烫的锅炉一掀开就冒出一阵水蒸气，蒸得人难受。黎放不知什么时候跟着到后厨来了，把林平往自己这边拉了一点，“起晚了，没吃饭，特地给你送钱来了。老周和小桉呢？今儿不休息日吗？”
如愿看到林平眼里的警惕，黎放转身出来找了张椅子坐下。手里拿起林平刚放下的小本子，看了一阵开口问他，“最近在学电商？”他说话的语调上扬，林平总感觉他下一句就要问他学的会嘛？和以前嘲笑他的人一样，林平没说话。就听见黎放继续说，“这么多笔记啊，教你的老师肯定特喜欢你这样的乖孩子。”
不是嘲笑他，林平顿了一下，才跟他说话，“什么喜欢我，不觉得我笨教不会就算好的了。”
黎放对于这话表示不同意，“你可别这么说，我举双手双脚不赞同。老师肯定喜欢你的认真，谁都喜欢。”然后就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盯着林平煮面。看着他舒缓的眉头不知怎么的又拧上了，就知道他又在自己的脑袋里想到了什么，黎放知道是因为自己刚刚提到林桉了，不知道又让他想起什么了。
看来周明凯真没说错，他们兄弟俩的感情真是不一般。早知道他之前不随便说话了，他之后得小心点林桉。
“小桉……小桉他喜欢成熟稳重的。”林平在说话，本来就小的声音都被水蒸气吹走了。黎放又重新站回林平身边，“你说什么呢？林平，你下回说话大声点！又不是嗓子生病了，怎么总是跟小狗哼哼似的。”
你才小狗哼哼。不过这话林平可不敢说，又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黎放听了点点头，突然靠近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林平盯着在锅里翻滚的面条，感觉差不多了就捞出来，把准备好的配菜放进碗里调味，“还是不吃辣吗？”
没有人回复他，林平抬头就撞进黎放的视线里，像口深井，乌黑黑的，里面包含的复杂情绪林平没看懂，黎放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笑着又问，“林平，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的话，我追你怎么样？”
“啊？你追我？我，我不行的，你别捉弄我了。”林平不管那么多了，往里加了一勺辣椒就把面推给黎放，自己躲进后厨。
黎放端着面条回到座位上，边搅拌边说，“你什么不行？你又不比别人差在哪，虽然脸不是我的菜，但肯定比别人周正，你做饭好吃，打扫卫生麻利，看你店这装修，审美也不错。你还没招人，店里生意就红红火火的，说明你经营的好。你呀，别老贬低你自己，多像我一样每天一醒就对着镜子说‘哎呀我今天又帅了’这种话。”
黎放一句句赞美全都被林平收入耳中，这是第二次有人告诉他，他不比别人差。林平进社会早，没学过知识所以吃亏多。别人也总是看他是个小孩欺负他，他有时候会反抗，结果总是被揍得更狠。渐渐的他就不反抗了，他们打骂累了自然就走了。他听到最多的话是不同的贬低和不堪入耳的辱骂。他没有周明凯那种雷厉风行，足以让别人臣服于他的领导才能，也没有林桉认真好学，不堪平庸的自强心。他只是像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想着把日子过好。
但是他能把自己能做的，尽管是最普通的活计，能做到最好就做到最好，可能心里也憋着一股劲儿，想着别人总能有一处不如他。别人对他的评价也从废物变成了老实。但是他到了黎放嘴里，仿佛成了挺厉害一个人，他把他从头到脚都夸了一遍。就好像在告诉他，你不是废物，你是多棒的一个人。
林平终于出来了，选择坐在黎放面前，看他辣的脸都红了，把一瓶冰过的可乐放到他旁边，黎放红着一张脸，舌头都有些发麻了，一脸的埋怨，“林平你故意的是吧，我都来这么多回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口味吗？故意放这么多辣椒，想骗我多花一瓶饮料钱是吧。饮料也不给我拿个贵的，就拿可乐搪塞我，你不知道可乐杀精，你以后不想过幸福日子了是吧。”
一开始话还好好的，到了后面越来越偏，听到可乐杀精林平彻底绷不住了，“哎呀你这人，大白天说什么呢？你不是爱喝可乐嘛。”黎放看着他通红的耳尖，咽下最后一口面，“林平，我现在不开心了，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可能真被辣到了吧，黎放说话时嗓子都有点哑了。林平自知理亏，但也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什么。低头抠了半天手也没想出什么来。黎放也不为难他，故意用闷闷的语气说出，“阿平哥，陪我去兜风吧。”声音实在可怜，像个挨了欺负的小朋友，林平心里突然软了一下，但还是有点犹豫，“可是店……”
“啊啊啊，你这人，我都说我不开心了，你还惦记你的店。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如店来的重要，你一天营业额有多少，剩下这一点时间我都包了行不行？”边说边起身，不给林平犹豫的机会，拉着他就往外走，“好好好，等我锁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