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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好说几句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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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色,景安使了招偷龙转凤,将皇后从驿馆弄了出来。“用了些迷香,恐怕要过几个时辰才会醒,婵娟留在了驿馆”他瞧着她憔悴脸庞,点点头,“明早等婵娟醒了,让她闭紧嘴,照常去甘泉宫”。“是,公子”烛火通明的内室里,一双骨骼分明的手伸进铜盆里,揉搓浸在温水里的棉布,哗哗水声响起。棉布被揉了几下稍稍拧干,轻轻擦在女人的脸上,胭脂口脂被擦掉,渐渐露出一张明丽的女人脸庞。“下去罢”,低沉男声响起,棉布被放进水里,端着铜盆的丫鬟垂首弯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他看了一眼榻上的女人,起身,脱掉外袍,又掀开被子躺到了她的身边,将人搂进了怀里。女人哼哼唧唧几声,又沉静下去。一夜就这么暂时相安无事,静悄悄地过去了。她久不出门,在马车里颠簸半日,骨头架子都要散了,歇了一晚,仍是懒懒的。几层厚厚的帷帐将内室围个严实,半点光亮都不透,眼皮强撑起一条缝,只看到案几上烛火朦胧,就又沉重地耷拉了下来。混混沌沌间,她想,总归是去甘泉宫休养,眼前又没人盯着,早一时晚一时也不打紧,不如多睡一会儿。她轻叹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身后帷帐被撩起,一阵清冽寒风冲了进来,女人把脑袋往松软温暖的棉被里缩了缩,只露出一个头顶,帐子被放下,一阵含糊不清的低语声之后,脚步声远去。这一睡不知道又过去了几个时辰,之前她没日没夜地咳,几日都不得安枕,出了未央宫,咳嗽立竿见影地好了,觉也睡得踏实了,果然是未央宫的水土不养人。她舒服地伸个懒腰,睁眼,缓缓坐起身,环顾四周后,愣住了。甘泉宫在甘泉山上,离长安城有百里之遥,一行人马走走停停,快的话,也得需两三天功夫才能到。更何况她尚在病中,车马走得极慢,沿途少不得要在驿馆歇息。可…这里不是驿馆,更不是是甘泉宫引凤殿。榻旁的案几上点着几盏油灯,而旁边的衣架上赫然搭着男人的外袍和腰带。一切都是陌生的,不论是家具摆设,还是房间陈列都是陌生的。男人的外袍?她下意识低头看身上的衣裳,领口一下被揪紧,这不是她穿出宫那一件里衣。“婵娟?”她扬声叫道。婵娟没来,帷帐被掀开,露出两张生面孔。两个侍女对看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她看着侍女屈膝行礼,将侍女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年龄不过十六七,装扮也不是宫里人的装扮,眉眼柔和,不像穷凶极恶之徒。“你们是什么人?”她开口问道。侍女垂首不语。她又问:“这是什么地方?”侍女还是摇头。“我的人呢?婵娟呢?”一连串的问话过后,其中一个侍女终于指了指自己的嘴,“啊啊”两声又摆手。她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哑巴。盯着可疑的哑巴侍女端详一阵子,她掀了被子,穿鞋下榻,呼拉一声拉开帷帐。满室的明媚阳光,熏炉里香烟袅袅,临窗处有一张宽大的矮榻,另一面墙上还挂着弯弓和佩剑。显然,这是个男人的卧房。她狐疑不已,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几步走到房门前,打开,有两个身着黑衣侍卫模样的人把守在门口。“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她问。侍卫仿若未闻,只门神似的拦在门口。又是两个哑巴,还是两个聋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太后见她身染重病,所以找个地方随意将自己安置了等死?她慢吞吞走回矮榻前,手扶着书案,缓缓跪坐了下去,思绪纷繁。可就算安置,也不该是在哪个男人的卧房。两个侍女,一个捧着一套衣衫,一个捧着巾栉,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这会儿又木桩子似的垂首立到了她的跟前。侍女不会说话,没法解答她的疑问,她又出不去房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整个人像被闷在葫芦里,即焦躁又不安。她皱眉睨了侍女一眼,又扭头扫视了一圈书案。书案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书简和笔墨纸砚,镇纸下还铺着一张未曾书写的麻纸,末了,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黑色的盒子上。她把盒子拿了过来,里头是一枚小小的龟纽玉印,她取出玉印,翻过来一瞧,双眼顿时圆睁。忽地,她站起身,疾步走进了帷帐里,一把拽下衣架上袍子,踯躅半天,将衣袖放在鼻下嗅闻,眼珠一转,愤怒回头,问哑巴侍女:“你家大人呢?怎么不见他前来?”哑巴侍女根本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她也不再追问,气鼓鼓坐回了矮榻上,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胸口和嗓子,随即将印匣使劲掷在地上,“把你们大人叫来!”侍女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景安瞧见了过去问话,侍女摇头摆手地做了几个动作,景安明了,把人打发了,又回了书房里。他正翻看着一卷书简,同司隶衙署的人议事,“阳陵邑富商密报许延年趁着修建先帝皇陵之际,侵吞了三千万钱,如今看来罪证是确凿的”。有人试探着说:“许延年是建信侯的人,是不是要过问一下建信侯的意思?”他将书简一合,说道:“那日早朝,我已问过建信侯,建信侯的意思是让他去狱中听候审理,是黑是白,廷尉自然能审理清楚”。这句话一出,在座几位心领神会,领了命下去办事了。景安见人都走了,才上前说:“公子,人醒了,正发着脾气,让公子过去”。他听了,点点头,仍是翻看案卷。

景安等了又等,也不见中常侍起身,纳闷了,巴巴把人给拐来,这会儿人都醒了,怎么又没事人似的了。景安还在暗自寻思,就听中常侍问:“派到匈奴的人传信回来了么?”“哦”,景安回神,“还没有”。“十几个人都没回信?”“匈奴这么大,恐怕不易寻得,公子,恐怕咱们还是得找休屠王问清楚才好”他没说话,又接着忙自己的。她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黄昏,由侍女伺候着梳洗打扮,更衣用膳,在房里来回走了几圈,书简翻了个遍,歇了一觉,还是迟迟不见人影。直到晚饭被端上来,门口才有了响动,“公子”,是侍卫拱手行礼的声音,接着房门被从外面推开。“那张弓有三石,你拉不动”,背后响起他的声音。她原本想着等他来了,一定要大发一通脾气,可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突然什么气都没有,但又觉得若是逆来顺受了,未免太没面子,于是仍故作姿态,冷着一张脸背着身,摆弄那一副弯弓。他瞥了她一眼,拿起书案上被摔得缺了一角的印看了看,又冲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懂事地退了下去。“天下果真没有燕大人不敢做的事”,她嘲讽他一句。他搁下印章,看了眼几上的饭菜,却问:“怎么不用饭?”她回头怒视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他直视她的眼睛,平静说道:“我的私邸”。“你的私邸?”是难以置信的口吻,“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罢?”“可以这么说”,他并不隐瞒,坦然认下。“你!”她一时语塞,片刻,质问道:“你把我弄到你的私邸做什么?”语气不善。“陪我喝一杯罢”,他一拍手,侍女端着酒盏酒樽进来,搁在了矮榻的几上又退了出去。她瞠目结舌,“你把我从未央宫弄出来,就是为了陪你喝酒?”“也想好好说几句话”,说着话,他坐到了矮榻上,将两个酒盏斟满,又往身旁一指,说:“过来坐”。与她的恼怒相比,他始终平心静气的,她僵站了一会儿,看他饮下一盏酒,才犹犹豫豫走到近前,在他对面坐了,赌气道:“有什么话非得到这里来说?”“这里清净”“婵娟呢?”“婵娟当然是跟皇后娘娘一同去了甘泉宫”她简直哑口无言,只干瞪眼瞧着他。“眼前的是阿衡”除了父母兄长太皇太后,好些年都没人直呼她的乳名了,她呼吸一滞,语气和缓了下来,“有什么话,说罢”。“不问问我的伤么?”他将一盏酒推到了她的面前。说到这个她心虚了,抬手拿起面前的酒盏浅抿一口,说道:“那日…我不是有意要打你的,我太害怕了,没发现你的伤,也不知道你伤得那么重,若是为着这个,那我道歉”。他笑,“学乖了,能屈能伸了”,言毕,也端起酒盏来满饮一杯,又问:“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娘娘过得如何?”“还不就那个样子”“太后,邓夫人有无为难娘娘?”她垂着眼摇头。“跟丽夫人关系还好?”她点了点头。“与陛下呢?”她小声说:“陛下担心前线战事,哪有空闲搭理后宫”。他淡声问道:“那就是还没成事?”她脸红了,掩饰般将酒一饮而尽,转开话头,“你是为了救我哥哥才受的伤?”“也不全是”,他又给她斟满一盏,搁下酒壶,伸手附在她的手上,“担心了么?”他的手心热热的,她屏气抬眼瞧他,咬了咬嘴唇,见他也正瞧着她,眼里倒映着烛光,亮亮的,她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把视线挪向了别处。“看来是并未担心”,他声音里透着失望,收回了手。她心中钝痛,又不能说出口,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那你的伤好了么?”“皮肉伤,将养几日就好了”一时又是无语。两人无声对饮,没一会儿三四盏酒下肚,她脸颊身上隐隐烫了起来,连腔子里一呼一吸都觉得是热的。她看了眼近旁的薰笼,拿手揭了揭衣领,呼扇两下,心道,才九月下旬,怎么把火盆烧得这么热。或许是察觉到她的奇怪举动,他看向她,嘴角带着笑,问:“怎么了?”“你这房里燃了多少火盆?怎么这么热?”“热么?我倒不觉得”果然是自己的问题么?她暗忖着,瞟见他盯着自己胸口的眼神,不着痕迹紧了紧领口。他轻笑,垂下眼眸。未几,脸上有汗珠缓缓渗出,酥酥麻麻的感觉在骨子里乱窜,她胳膊拄在几上,撑着额头,闭眼,诧异道:“我怎么觉得怪怪的?”“哪里怪?”他给她又斟满一盏。“说不出来,就像…”,她的呼吸渐趋急促,“就像…”“像有蚂蚁在骨头里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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