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追问(1 / 2)
徐戎叫了两个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回到养心殿,秘密的把刺客的尸体带到了大理寺,吩咐人暗中调查此事原委。等到他回到养心殿的偏殿里的时候,徐焕已经醒了,熙太后正坐在床边和她说话。
熙太后看见徐戎来了,立马起身,表情恳切,“刚才还和焕儿聊到了大将军呢。在哀家宫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哀家这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给大将军请罪。昨夜的事哀家已经调查清楚了。那来送药的宫女以前是服侍淑妃的,老身和淑妃不和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拷问那宫女的时候,她一口咬定这都是哀家的计谋,是哀家逼死了淑妃,说什么凭什么淑妃跳井而死,哀家却能享尽荣华富贵。这奴才走火入魔,给哀家的汤药里下了蒙汗药,不料却误被焕儿喝了下去。”
熙太后的眼角浮现出泪花,表情更加愧疚,“哀家已经下令处死了这狗奴才。但是焕儿喝下汤药,和哀家有撇不开的关系。唉,都怪哀家没看管好下人。哀家在这里给将军还有小姐赔不是了。”说完这句,熙太后的眼泪掉下来。熙太后算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作为前朝皇上盛宠的嫔妃,自然是有一幅好皮囊的,那倾国倾城的容貌再加上梨花带雨般的眼泪,任何人看到都会心生怜惜。
徐焕作为将门之女,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她的身体没有大碍,这件事又和熙太后没有直接关系,况且认真算起来自己和太后也是一家人,何必一直揪着不放呢。徐焕立刻换上自己平时撒娇的语气,对徐戎说,“哥哥,我没什么事,这件事也不是太后的错,你就别生气了。”
熙太后如此放低身段的来给自己道歉,徐戎也不是个不懂得人情世故的,他立马给太后行礼:“末将不敢受。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所以,这件事跟陆倾没有关系?徐戎回想起自己昨晚面对陆倾的时候说的话,他那会儿被怒气冲昏了头,以为给徐焕下药是陆倾和太后一同的主意,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对陆倾动了手,那陆倾为什么不解释?他现在还能想起来陆倾看向自己的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绝望,像是一潭再也不会泛起涟漪的死水。
徐戎向来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这会儿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他和徐焕坐上了回将军府的马车,徐戎打算把徐焕送到府里之后,再进宫去找皇上,把这件事说清楚。
还没进将军府,远远的就看见刘公公站在门口。徐戎连忙下车把刘公公请进门,让下人给刘公公端茶倒水,刘公公连忙摆手,“奴才是来传皇上口谕的,不用这么客气。”
刘公公一招手,几个小厮抬着一箱箱的东西进了府。刘公公说这都是皇上为了表示歉意送过来的东西。
徐戎向刘公公行礼,“谢皇上的一番美意。敢问圣上可否安健?”
刘公公可是人精,之前的种种事情早就看出来大将军和皇上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恩怨。于是他连忙回礼,答道,“奴才嘴笨,说不明白。皇上圣体是否康健,大将军前去看一看就明了了。”
于是徐戎安排好将军府的一切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进宫去了养心殿请求面圣。
刘公公已经先一步已经回了养心殿,见到了请求面圣的徐戎之后,他进去给陆倾通报,“皇上,外面大将军求见。陛下是见还是不见?”
昨日折腾了整整一夜没合眼,陆倾现在正精神不济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奏折,西北战事迫在眉睫急需支援,西边又起了时疫,大理寺那边呈上的折子到现在也没查出来昨夜意欲刺杀自己的人的身份。几件事情堆在一起让他头疼欲裂,他放下折子揉了揉太阳穴,又听到刘公公说徐戎来了。他一只手摸上自己仍是平坦如初的小腹,平日里自己是逼着徐戎留下来陪自己,可是今天徐戎自己找来了,陆倾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戎。
他摸着小腹的手紧了紧,又想起徐戎那晚赤红着双目掐住自己脖子,目光里尽是恨意的样子。
“不见。”皇上的声音响起,刘公公应了一声之后刚要转身去传话,谁知刚走了两步又听到皇上的声音,“慢着,宣他进来吧。”
于是刘公公捏着嗓子传徐戎进来,然后打发一屋子的宫女下去了,自己最后也退了出去,并给屋子里的两位大人关上了门。
徐戎向皇上行了礼,“微臣叩见皇上。皇上身体可好些了?”他还记得那晚陆倾倒进自己怀里的样子,额头上都是汗,闭着眼睛十分痛苦。
“无妨,寻常的头疼脑热罢了。”陆倾仍是低头看着折子,并不抬头去看徐戎。然而在徐戎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仍是一直叩在小腹上。
“臣已经从熙太后那里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那日,臣担忧家妹心切,一时头昏,误会了皇上,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还请皇上恕罪。”徐戎向来是坦率承认错误的人,于是直达主题,低头道歉。
“不中听?”陆倾终于把视线投向了徐戎,像是听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朕这几天记性不太好,让朕想想是哪句来着?是那句‘如果可以的话,我绝对不会在战场上救起你’吗?是这句吗,徐爱卿?”
是了,这就是陆倾,他从来不会委婉,也不会拐弯抹角,更不会走下你为他铺设好的台阶,他会直接揭开伤口上的结痂,哪怕这会让他鲜血淋漓。
徐戎不说话了。
徐戎的沉默像是激起了陆倾的求知欲,“怎的不说话?今日大将军可是清醒极了,朕倒是想听听徐大将军的真实想法。”陆倾微微向前探了探身,一双眼直直的看过来,犹如利剑一样刺在徐戎身上,他问道,“朕再问你一遍,你后悔吗?”
徐戎抬头对上了陆倾的双眼,今日的陆倾和往日格外的不同。往日的陆倾像是不在乎一切,他高高在上的蔑视一切,以玩弄的语气激怒自己并乐在其中。可是刚才问出那一句的陆倾的语气却带了几分恳切和认真。
徐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后悔吗?肯定是后悔过的,当自己的将士死在那场不该有的战役里,当自己去山上祭祀父亲的时候。可是无论怎样,无论自己再怎么不甘和愤恨,事实已经发生了,而且自己错误的在其中扮演了最为重要的一环。
陆倾看着徐戎陷入思考的样子,并不催促。陆倾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问题再问一遍,明明自己昨天已经听到了徐戎的回答。或许是因为腹中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吧,又或许是自己借着徐戎昨晚的态度看清了自己的心意,陆倾几不可察的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头上正悬挂着一只剑,而剑柄握在徐戎的手中。
陆倾表面上看起来好整以暇满不在乎,实际上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中期待着徐戎的回答。他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茶水早已放凉,微微带着一股腥苦的气息。陆倾只喝了一口,就被这苦味冲的一阵反胃,这感觉来势汹汹,他一时压不住,按着胸口偏过头皱着眉干呕起来。
徐戎被陆倾这势头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把台阶下的痰盂递到皇上旁边。陆倾今日没吃多少东西,吐出来的尽是胃里的酸水。他吐到最后全身都在颤抖,双眼通红,一双昳丽的眸子里噙着泪,看起来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帝王威严的样子。
徐戎有些慌乱,他的手搭上来,一下下帮着陆倾顺着背,“臣这就叫刘公公去传太医。”
陆倾吐得顾不上跟徐戎说话,冲着徐戎摆了摆手。
徐戎的双眉皱在一起,不明白陆倾的意图,“皇上圣体不适就应该请太医看看才是。”
陆倾终于停了下来,嗓子像是在被刀割一样火辣辣的疼,吐的时候太用力,肚子现在也一阵阵的发紧。他很疲惫,也没了听徐戎说话的欲望,也是了,何必再问呢?昨日徐戎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是腹中的孩子给了陆倾一丝虚妄,让他期待着听到和昨日不一样的答案。可是此刻这一阵胃里的酸楚让他从不该有的期冀中惊醒,告诉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要求徐戎不怨恨自己。他按着胸口忍过下一波的呕意,再次冲着徐戎摆了摆手,声音也是沙哑的,“你退下吧,朕不想知道了。”
“臣这就去请太医过来。”徐戎仍是坚持。
“刘德盛,送客。”陆倾不欲与徐戎在这个问题上再坚持,他抬高声音,是要赶徐戎离开的意思。
徐戎搭在陆倾背后的手停了一下,他神色复杂的抬头看了一眼陆倾神色苍白的面色和满头的汗水,然后退后给陆倾行了礼,“微臣先告退了,皇上还请保重身体。”接着就大步离开了。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窗外微风轻拂,生机勃发,朝气蓬勃,轻盈烂漫,然而养心殿内却是萦绕着沉沉的浓苦药味。
往日里都是将至天明时刘公公带着内侍来唤皇上,近日可倒是得了闲,根本不用来唤皇上,每日到了时辰还未走近,隔着宫门都能听到皇上干呕的声音。推开门,皇上必然是趴在龙床边,扶着床沿呕的浑身颤抖。
这日清晨,陆倾还穿着就寝时的寝衣,白着一张脸闭着眼靠在床榻上,伸出一只手让严庄把脉。严庄的手指探上皇帝那一截露出来的白皙的手腕,细细诊断之后,开口道,“皇上略微有些发热,身体并无大碍,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康健。干哕和呕吐是早孕的寻常反应。”
“可是皇上这两天最起码吐了有十几回了。坐轿子晃了吐,往日里点的龙涎香闻了吐,更别提吃饭了。昨日夜里又不停咳嗽,咳嗽的急了就干哕,折腾半天衣服都湿透了,一晚上换了三件里衣。”刘公公一脸担忧,“这么吐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双儿孕育比起女子反应更重,孕期也会更辛苦。”严庄写下一张方子,“这是开胃止吐的方子,先让皇上服上一周,若不管用臣就再换张方子。”
严庄又从一旁拿过一袋油纸包着的糕点,“臣今早进宫的时候在城东的糕点铺买了些桂花糕,不是什么名贵的糕点。但是这家做的糕点口味清新,陛下说不定能吃下一点。”
刘公公上前接下糕点,陆倾的口中还萦绕着刚才吐完之后那若有似无的腥味,一时也吃不下,他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爱卿有心了。”
这一日下了朝之后,陆倾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刚才在朝上,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分别就战事和时疫的事上了折子。两件事情都迫在眉睫,让陆倾心生烦闷。他上位时间不长,手下可用之才也还不多,因此朝后留了礼部尚书,下令要把春考的时间提前。
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可是陆倾这皱着眉低气压的样子,让一旁的宫女戚戚然不敢说话。还是刘德盛小步上前,压低声音问道,“皇上,已经到了午时,可否传膳?“
陆倾这才发觉已经到了中午,他点了点头。刘公公喊了传膳之后,立刻有宫女提着红色的食盒进来,满满当当的摆好了一桌吃食。陆倾连着几天喝了严庄开的止吐的方子,多少能吃下点东西了。桌子上的菜都是按着陆倾近日的口味做的清淡的菜肴,陆倾尝了几道之后还是吃不下去了。他夹起一块桌子一旁的桂花糕,入口之后皱起了眉,“这是御膳房自己做的?”
“前两天严太医送来的桂花糕,奴才瞧着皇上吃着还算可口。所以叫御膳房也做了些,不知道合不合皇上的口味。”刘公公答道。
口中还残留着浓郁的桂花香,御膳房做点心定是放了十足的馅料,可是反而物极必反,失了原来的清新可口。陆倾放下咬了一口的糕点,评价道,“太腻了。”
“那奴才吩咐人去城东的糕点铺买些回来?”刘公公提议道。
“不用差人了。”陆倾回道,“朕自己去。”
陆倾带着两个暗卫坐着马车出了宫,近日被朝堂之上的事情搞得头昏脑胀的,前几日又身体不适整天在床上躺着,他实在是想出去走一走放松一下心情。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到了城东之时,天上下起了细细的春雨。暗卫打扮成了寻常富贵人家里小厮的模样,撑起一把油纸伞,扶陆倾下车。陆倾也换上了一身水绿色的长袍,布料上点缀着几颗翠竹,看上去哪里还像九五至尊,倒真的是一个普通公子罢了。
陆倾不想让这两个暗卫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于是让他们一个待在车上,一个隐于暗处,自己独自一人走向了糕点铺。
由于下雨,糕点铺的生意并不多。小二殷切的上前招呼陆倾,“客官您要点什么?”
小二偷偷打量着来人,衣服是新的,腰上系的玉佩看上去价值不菲,应该是非富即贵,于是小二招呼的更加卖力,“我们家的招牌是桂花糕,绿豆糕也卖的不错。客官要不要来点?”
“那就你说的这两样各称一些吧。”陆倾道。
小二称过价格之后,陆倾接过糕点,掏出银两放在柜台上,说了一句不用找了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雨势渐盛,水珠如珀,一层薄雾笼罩着世界。街头的小摊贩早已收拾停当,青石板路上空无一人,只有陆倾独自撑伞穿过街巷,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雨滴渗透肌肤的清凉,觉得五体通透,全身都得到了彻底放松。
走下桥头的几节台阶时,陆倾一瞬间有一些头晕,一不留神踩漏了一节,眼看着就要仰面摔倒。谁知身后有一只手揽住了自己的腰,“公子小心。”
徐戎是个闲不住的人,陆倾不让他出兵打仗,他就在皇城里练练兵,没事自己捣鼓捣鼓兵器。这一天他出门去城中的一家兵器铺去取之前拜托老板打的一把剑。取完剑刚踏上桥就看见前方的一个人人影一晃,他连忙快步上去扶住了来人。
陆倾的手一脱力,伞被风吹到了一边,他扭头去看身后的人,没想到正是徐戎。
徐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扶的人竟然是皇上,一身水绿色的长袍让陆倾像一个翩翩少年郎,几丝额发被雨水打湿了,贴在脸上,略带惊慌的眸子在雨中显得更亮,徐戎看着那双眸子有一瞬间竟然有些失神。他伸手把自己手中的伞给陆倾撑上,“皇上怎么出宫也不带两个侍卫?”
徐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中带上了关心的意味,刚刚差点摔倒的陆倾一颗心仍在剧烈的跳动,他咳嗽了一声,“朕让他们别跟着。”
于是不知怎得,就变成了徐戎和陆倾两个人一起在雨里漫步。
两个人并肩走着,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能听见的只有沙沙的雨声。这几个月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是在争吵,在愤怒,却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安静。
拐弯遇见一家木工店,店门口摆着几样颜色鲜艳,做工精巧的小孩子玩具。陆倾上前拿起一个拨浪鼓,转动起来,拨浪鼓便发出声音来。徐戎站在一旁,恰好捕捉到陆倾脸上那一抹柔软的笑意。
店主看陆倾爱不释手的样子,开口推销自己的产品,“这位爷可真有眼光,这是京城买的最好的小孩玩具。客官应该是快要当父亲了吧?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先给孩子买一个。”
徐戎刚想开口拒绝,就听到陆倾说道:“包起来吧。”
“好嘞。”店主顿时喜笑颜开。只留一旁的徐戎一头雾水,他跟陆倾走了几步之后,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陛下买着拨浪鼓作何用?”
陆倾心想:买给你未来的儿子玩。他嘴上不答徐戎所问,反而问起另一个问题,“徐将军可有想过子嗣之事?”
徐戎答道,“臣不敢想。”
“有何不敢想?大将军经天纬地,想必这天下的女子都想嫁给将军。怎么就不敢想了?”陆倾反问。
徐戎抬眼,正巧看见池塘一隅有一只孤鸭,用嘴轻梳羽翼,在雨中更显得形单影只。他缓缓开口,“边境战事一日未平,臣就一日不得安睡。况且……”他深吸一口气,“臣做错了太多事,这辈子只求以身报国,不求子孙满堂。”
陆倾的试探换来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伞下徐戎看不到的地方,陆倾自嘲的笑了笑。也是,徐戎心中只有边境和国家,他不想要孩子也是情理之中。况且,是我怀的孩子,倘若他有一天知道了,定会觉得是脏了他们徐家的血脉。
陆倾想的很通透,却阻止不了心里的一角隐隐作痛起来,连带着小腹也有些不适。他恶劣的想,如果现在告诉徐戎,一定能看到徐戎生气错愕到极致的表情,说不定会用他手里新铸的剑一剑捅死我和我肚子里这个不该有的孩子。
不如,就让他走吧。陆倾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自己这一段时间的无理取闹也罢,一心强求也好,即便现在他腹中有了一个不该有的孩子,他们的距离还是那么远,中间隔着家国,隔着仇恨。即便徐戎现在脱下了铠甲,却仍是一身铮铮君子骨,心里仍是清清白白的照着忠君两个字,倒反衬出陆倾的狼狈不堪来。
先动心的人总是输的最彻底。
徐戎不会想到短短几分钟内陆倾的脑子里竟然闪过这么多的念头和想法。他护送陆倾上了马车,临别前又嘱咐道,“臣看陛下的脸色仍是不太好,今日又淋了雨,陛下回宫之后记得吩咐御膳房做上一碗姜汤暖身子。”
陆倾已经放下了马车的帘子,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听不出来情绪,“这点小事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马车渐行渐远,陆倾把额头靠在马车的窗户边,苦笑起来。徐戎就是这样的人,他永远狠不下心对自己,哪怕是现在自己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仍是像几年前在边疆那时一样习惯性的照顾和关心自己。他长叹一口气,这样的失望和希望交错的反反复复,让他的一颗心也随之上上下下。
他不想再这么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