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与健康(2 / 2)
推开门里面已经有三个人,我听见其中的一个女人和男人叫宋羚哥,而看起来更年轻的那个叫宋羚舅舅。
宋思淼和宋思琪叫那对男人女人姑父姑姑。看来这是宋羚的妹妹。
“这是……”宋羚妹妹问。
“一个小朋友,带他蹭个饭。”宋羚拉着我往上席走,是个正常人都知道上席不能乱坐。
我将宋羚拉了一把,贴近他:“这不太礼貌吧。”
他忽然笑一下,“唔,那你坐地上。”
当我没问。最后我坐在他右手边,而我的右手边坐着宋羚妹妹。
宋羚终于放开我的手,脱了外套,他点了点头说:“上菜吧。”
都是些粤菜,之所以知道它叫粤菜还是我刷小视频看吃播知道的。
饭桌上只有时不时宋羚和他妹妹的交谈声。我猜宋羚妹妹的老公应该没什么话语权。
我不用伸筷子宋羚给我夹了好多。
我的嘴巴要塞不下了。我正在努力咀嚼,宋羚给我盛了一碗汤,他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吃的很丑。”我翻了个白眼。
忽然宋思琪把筷子啪地摁在桌子上,“恶不恶心。手不用给你剁了。”
然后他哗的站起来,椅子发出了好大一声。
全桌人都看向宋思琪。
我没见过宋羚黑脸的样子,但我知道很少挂脸的人如果生气会变得非常可怕。
包厢里安静下来没人再吃饭,宋羚将筷子轻轻放在餐盘上的声音就显得很突兀。
我看到宋思琪咬着下嘴唇,看起来很惶恐,色厉内荏。和他哥哥果然一点都不一样。宋思淼正恭谨的低着头。
“那需要我喂你吗。宋思琪。”
宋羚在我面前太放松了,我甚至有些忽略了他处于上位者十几年的事实。我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
宋思琪不说话,我看到他眼眶憋的通红。
“如果恶心你可以离开,晚饭也不用吃。”
静了一会,宋羚又说:“听到了说是。”
宋思琪憋着气,宋思淼拽了他一下,我听见宋思琪憋屈的应了一声。
“给唐河道歉。”宋羚又说。
我认为这比不吃晚饭还膈应人。
宋思琪猛地抬起头,宋思淼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我听见他说:“想上位的表子我凭什么道唔……”
宋思淼捂住了宋思琪的嘴巴。
我推测这句话的后面应该有一段故事,关于宋羚的一段旧情,比如……宋思琪和宋思淼的妈妈,宋羚的前妻。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宋羚现在是一只大猫炸了毛,想抽宋思琪的强烈愿望。
宋羚忽然掏出一根烟。
他噙在嘴里低头点燃,我看到他的下颌线好性感。
“去跪着,现在。”
宋思淼急切道:“爸……”
“你也要跪着?”宋思淼不说话了。
“哥,吃饭呢……”
“跪下。”
宋思琪跪在了桌旁。
我猜这个饭店是宋羚家的。
宋羚的妹妹还要说什么,被他老公拉了一把。
我看着宋羚慢条斯理抽完一支烟,烟头摁灭在餐盘发出呲呲声。
接着他抽出了他的皮带,他的皮带看起来很厚实。
宋羚将皮带在手上缠了几圈,站起来往宋思琪走过去。
“啪!”宋羚将皮带甩在宋思琪背上。
“宋庄。”宋羚声音很平和的叫了一声。
“哥我们走了。”她妹妹的老公说。
原来宋羚的妹妹叫宋庄。
她老公拽着他的儿子和他老婆急切的出去了。
“啪!”又是一皮带,我听见宋思琪抽噎的声音。
“道歉。”宋羚说,“你哥惯坏你了。”
“我不……啊……”
更猛烈的一皮带。
这些老男人打人都喜欢用这种东西。
宋羚还要落一皮带,我抄起餐盘摔了下去,一滴汤汁溅在我眼皮上。
我走到宋羚跟前,贴着他,“用这个有打人很痛的。”
我从他手里解下皮带,慢慢穿在他身上,他一直垂着眼看我。
“我爸也用这个打我,他打我的时候我就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跑不过,这个东西就像蛇一样,神出鬼没的。所以我特别恨我爸,恨这条皮带。”我向宋羚贴的更近了,低声说:“你是宋羚,好吗?”
宋羚应该非常喜欢我这种贴着他耳朵说话的感觉,耳语的私密性和亲近感非寻常可比。而且我能感知到他这种孤寡中老年人内心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和表现欲。
宋羚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他摸了摸我的眼皮。我们往出走的时候他说:“宋思淼你也要跪着。”
我们出去的时候我看到了羚翔集团的标识,果然是宋羚自家的饭店。
我们上车,他问我吃饱了吗。
我点了点头:“你给我夹的太多了,我都吃撑了。”
他又问我:“还想去哪。”
我摇了摇头:“不,我刚发烧结束,现在只想睡觉。”
宋羚将我送到医院,他的头发看起来很凌乱,几缕刘海垂在眼前。
我换了衣服躺在床上,我说:“你可以走了。”
他弯着腰摸我耳朵:“不准备留我吗。”
我说:“没地方睡觉。”
他笑了一下,手掌插进我头发里慢慢摸索:“你也乖乖的,好吗。”
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顿了一下:“我又不姓宋。”
他眼睛弯的更厉害,眼角纹出现了时间刻画的细纹:“住院费你掏?”
我立马狗腿的拉着他的手腕用脑袋蹭:“我很忠心的。”
“嗯,”他又是那种深深看着我的样子,“睡吧。”
“等一下,你的手机号是多少,我以后直接和你联系。”我突然想起来。
“你忘了?你被我扛进医院前我打过你电话。”
“唔,对哦。那晚安。”我把下巴缩进被子里。
“晚安。”
他的手抽离,我头顶一凉。
“走了。”我看着他挺拔宽厚的背影,时间锻造出来的坚韧模样,让人为之着迷。
第二天宋羚并没有来,我挂完水办了出院,医药费他已替我缴清。
回到小院唐凯一身酒臭味的横在他屋子门前,我把他拽进去扔地上,盖上被子。
走的匆忙手机遗失在枕头边,我打开里面有七八个未接来电,全是唐江。
我拨过去,嘟了几声听到唐江在里面怒吼:“赔钱货他妈的唐诚快死了!我们也要饿死了!我草你妈到底管不管你娘老子和你弟弟!我还以为你死外边了!别是做了下三滥的活计被人搞了!”
我听他骂完,说:“所以呢?你们死了?”
然后我把电话挂断扔在床脚。
刚发完烧我浑身都疼,但是睡不着,现在是傍晚,往回走的时候路上的晚霞真漂亮。
但我明天就要上班打工,没多余精力去欣赏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本来就烦,唐江一搅和我更烦。
我想到一件事,从床脚捞回收机,我用宋羚的电话号码搜索微信,没想到真有。
我发了邀请,过了一会他通过。
我发了一个小红心,他给我回了一朵烟花,我发了一个炸弹,他给我回了一个礼炮,我发了一个太阳,他给我回了拥抱。
像个傻子。
他的微信名叫l1,头像是一朵丑丑的小花,看不出画在哪里,颜色涂的乱七八糟。
他问我:到家了?
我说:嗯
他说:早点睡,注意饮食
我说:okjpg
然后我就困了,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直到我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是手机铃声。我迷迷糊糊接起电话,李娜哭哭啼啼的抽噎声传了出来:“唐……唐河救救你弟弟,他……呜呜他又发病了……钱不够救救你弟弟……呜呜……我求你了……”
我猛地坐起来,说:“你别哭,怎么了。”
她哭的声音好刺耳,说了半天原来是唐诚刚出院没一周,晚上出去的时候脚踩空了大腿骨折,而且又癫痫,现在在医院急救,还缺点钱。
我说:“你别哭,我一会就给你转过去。”
说着我往卡里打了五千,几乎是我这近半年来攒下的三分之二。
我在唐河手下没过过好日子,但每次被打后都是唐诚来帮我,偷偷帮我拿药拿饭,虽然是个傻子但没有他说不定我已经死了。
不管李娜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不能不管他,更不能赌气不给钱,要是真的呢?我那是犯罪。
我望着屋顶发呆,黑漆漆一片。
吵了一遭我睡不着,我打开手机点进宋羚的聊天框,我想说点什么但害怕打扰到他睡觉。
我发了一个句号。
几乎是秒回,他发了一个问号。
他说:怎么还不睡
我说:失眠了
等了一会他发了一张图片:给你买了桃花酥,我尝了一块,是甜的
我将图片放大,点心看起来很可爱。
我说:哇,好香
他说:为什么睡不着
我说:我弟弟生病了,有点担心。
又安静了一会,他说:早点睡吧,明天不做事了?
我说:晚安
他说:嗯
我看着手机自动黑屏,我在想,从始至终我和宋羚的关系都是由他来定义。父子和爱人,这是一个单选题,如果他回答错误……我想,如果他回答错误,我就抛弃他,永远不让他见到我。这是考官对学生考零分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