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於是他俩都旷课了(1 / 2)
对於徐砚青来说,焦浊在他眼里就是十恶不赦的存在。
但是当看到那些伤时,他想起了他的双胞胎姐姐……
原本徐砚青以为自己可以对那些还淌血的伤无动於衷的。但事实是,他却没忍住上前搭了话。
被攥紧的拳头里绞着一张纸条,是班上某位同学偷偷往他兜里塞的,上头的字t娟秀,仅有一行:
「如果你想知道焦浊的秘密,那就去男生更衣室吧。」
看起来也是和焦浊不对付的同学所留的,或许,班上的同学们,有一小部分人,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能够惩j除恶的英雄了。
可是徐砚青自己知道,他其实并没有那麽的伟大。於他而言,他只想亲眼看着伤害自己家人以及朋友的人,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
所以浑身是伤,这就是焦浊的秘密吗?
伤口只集中在背部,看起来像是被固定住身t打的。
徐砚青的忖思很快被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打断,原来是舒又暖的电话。
他按下接听键,舒又暖平日里总是冷静的嗓音如今却带着惊慌失措,「砚青,徐晓她突然没呼x1了——」
还不待她说完,他的手机已经因为震惊而摔落在地。
一向从容不迫的徐砚青而今却慌乱无b。
由於萤幕朝下的缘故,他的手机屏幕裂开一角,而舒又暖焦急的声音仍未止:「伯父伯母现在人在国外,要急救要签同意书,你能不能……」
他重新拾起手机,言简意赅地回了二字:「等我。」就挂上了电话。
徐砚青匆忙冲出更衣室,没能分神注意到有一抹颀长的身影,就倚靠在更衣室门边上的墙。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焦浊。
此时的焦浊飞快的整理脑中的讯息:徐砚青有个姊姊,而且看起来是受了伤,也许是很严重的,最重要的是,这与他有关系。
正因如此徐砚青才会来到这个班,也才会不断的出现在他的生活周遭。
所以,徐砚青的姐姐是谁?这或许成了整个谜团最关键的人物。
其实此时的焦浊脑海中有个模糊的身影不断浮动着。
他不能确定他的猜想是否正确,但是焦浊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距离真相似乎不远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昂首阔步追上徐砚青的步伐。
他把对方的惊慌尽收眼底,他知道如果现在跟着徐砚青,一定能够知道一些谜团里的秘密。
於是,他俩都旷课了。
攀着熟悉的墙出了校园,焦浊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徐砚青吃力得翻出墙。
巧妙的利用y影挡住自己的同时,心里又不忘一边嘲笑着徐砚青。
果然是个矜贵的少爷,连逃学都显得生疏。
秋日午时的太yan虽灼目,却不炎热。
徐砚青靠着墙左右张望,反覆的看着时间,像是在等什麽人似的。
大约过了三十几分钟後,一台计程车停在徐砚青的前方。
搭车?焦浊内心咯噔,他可没办法跑着去追上一台车啊……
很快的翻出手机里叫车软t,呼叫到刚好在附近的计程车,约莫一分钟左右就能抵达。
焦浊盯着徐砚青往车上走得脚步,而後座的门被人从里头打了开来,他见到那张脸时整个人怔愣,久久没回过神。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焦浊耳里:「我觉得……应该要……念安医院……」
他捕捉了关键字「念安医院」。这或许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吧?
徐砚青颔首,他的回应证实了焦浊的猜想:「先去念安医院。」
他俩的计程车刚启动,焦浊的车就到了,他俐落的上了车,报了同一个地址。
焦浊双手抱x,闭目养神,顺便思考着今天突发的这一切。
舒又暖……原来和转学生认识啊。
焦浊清楚的瞧见她脸上的肿胀与淤青早已消褪,可是为什麽她却仍请假没来学校呢?
先不论没来学校这件事情,她又为何从没回过家里?
焦浊觉得自己脑子一片混沌,叹了口气,最後还是先不想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他这麽告诉自己。
行驶了一段路程,很快到了念安医院的大门口。
原本晴朗的天,忽然飘来一片乌云,雨点如星子坠落,蔓延出水洼。
焦浊匆促的付了车资,追上走进医院里头逐渐远行的俩人。
他望着舒又暖的背影,清晰的感受到她的焦虑。而在她身侧的徐砚青自然也是细心,他轻柔却又坚定地握住她的手。
俩人肢t接触的一瞬,舒又暖身形蓦地一颤,却没有焦浊预想中的反sx收回手的动作,而是顺其自然地接住他给与的温柔。
焦浊原本紧追的步伐逐渐缓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俩人,心里虽不服气,但却也是忍不住想到四个字:郎才nv貌。
他们看起来是那麽的般配。焦浊心脏猛然一ch0uch0u的疼着……
早就被否定习惯的他,思想是悲观的,亦是退却的。
ai情好像就是讲求先来後到,他承认自己心动的盲目。
是由怜惜暗生的吗?还是那惊鸿一瞥?年少的悸动总是这般无厘头。
他以掌扣在心脏处,感受着x口下的阵阵绞痛。
在不知不觉间,舒又暖在他心里居然留下不浅的痕迹。
最後……他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而是旋身,阔步离开了医院。
焦浊离开的早,亦没能看到後来舒又暖还是ch0u出了手的事情。
焦浊知道的只是:他好像输在起跑线了。
他好像小看了「好学生」,他好像……还是不服输阿。
医院里,徐砚青和舒又暖隔着玻璃窗子,看着躺在病榻上失去呼x1的nv孩,她的身躯因为一次次的电击高高跃起,却又无力的坠回榻上。
一旁的心电仪发出刺耳的「滴滴」声。那是绝望的旗帜,是无望的争鸣。
徐砚青紧咬牙关,眼眶竟有些泛红:「姊姊……」声音颤抖。
而舒又暖则是早已哭红了眼睛,她无声地哭着,泪水犹如决堤的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也sh透了鞋尖。
就在他们都打算放弃时,病榻上的人儿居然重新有了呼x1!
彷若奇蹟。像是命运不舍带走如此好的姑娘。
舒又暖收住眼泪,咬着唇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虚弱的身影。她脸轻贴上玻璃,手指颤抖不止,她刚打住的泪,又翻涌而出,继而发出低低的呜咽。
她真的被吓坏了……她原本以为陪她度过童年的小夥伴会这麽离开人世。
舒又暖太害怕了,她害怕徐晓就这麽沉沉睡去,不复苏醒。
徐晓的主治医生带着一众人走出病房,医生率先开了口:「病人徐晓的求生意志很薄弱,能维持现在这样的状态已经很好了。」
「姊……她还是醒不来吗?」徐砚青面se尽显哀戚,他回头望了自己曾经那个喜欢到处跑着玩,又总是笑靥如花的姊姊,语气中却捎着希冀。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不该再抱持希望,他却不愿放弃。
医生无奈叹气:「机率很低。」见过太多这样的家属,但他仍是无能为力。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当初徐晓跳楼自杀时努力保住了她的x命。
徐晓成了植物人,并且她下肢永久x瘫痪。尽管能醒来,依旧要靠轮椅才能行动,她再也不能奔跑嬉戏。
谢过了主治医生,俩人并肩离开了加护病房。
徐砚青抬手原想轻抚她的背,却念起舒又暖方才ch0u走手那件事,手臂举了好半晌,最後还是选择放下。
「砚青,你说外婆会不会把徐晓带走?」舒又暖的嗓音亦缓且闷,「从小外婆就特别喜欢徐晓。」
徐砚青愣住,顿了许久都没答腔。
他喉间藏着「不会」两字,但是他却开不了口。
徐晓求生意愿很低……这句话反覆在他脑海里盘旋。
「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病秧秧的,我们——」她一语未了,却没再说下去,只是徒然的笑了笑。
俩人坐在椅子上,相顾无言。
回家时分恰逢下课,由於连日来的请假舒又暖落下了许多课业,她打算趁着放学的时候一并把要带回家的东西取回。
徐砚青担心舒又暖的情况,原本想伴在她身边,最後却又被一通电话叫走,好像是他叔婶家发生了一些事情,需要他马上回去。
於是他看着舒又暖朝他挥手告别走入校园,直至身影被淹没,徐砚青才搭了司机的车返回家中。
舒又暖拉开教室门时,被眼前的一幕惊住。
教室空荡,唯有一个ch11u0上身的同学靠着窗,他身姿挺拔,背对着她。那人身上的绷带浸染鲜血,嫣红一片。
这画面,有些骇人……幸好她不晕血。舒又暖暗自庆幸。
为了不惊动他,舒又暖蹑手蹑脚的走到自己座位旁。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他从她拉开门时就注意到她。
蓦然回首,焦浊深沉的眸盛满了那张他朝思暮想多日的脸。
「……」舒又暖惊慌失措的躲开他的眼神,收拾着东西,囫囵塞进书包里,转身就想走人。她心里是惧怕焦浊的。
「舒又暖。」焦浊沉着嗓,唤了她的姓名。
她彷若受惊的兔,止住了步伐,抬首往他那瞧了瞧,恰巧撞进他深邃的眼瞳里。
迟疑许久,空气一片岑寂,终於:「还……痛吗?」焦浊迈着长腿走向她,用手指了指脸颊,不太利索的问。
像是没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笨拙,本来提心吊胆的舒又暖,默默地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用力摇着头,却仍没言语。
「那个……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哑巴。」
舒又暖低低嗯了声:「所以呢。」
「你声音很好听,也长得很好看。还有,那天砸到你真的很抱歉。」
他是情窦初开得少年,话说得忐忑,一如他惊滔骇浪得内心。
脑子没来得及转过来,舒又暖獃愣了许久。
这迟来的道歉,还有夸奖都显得生涩不已。
「谢谢你,」她顿了顿话,「还有,没关系。」
像是害怕她又一次消失在自己眼前,焦浊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我、我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听在舒又暖耳里显得嘲讽至极。
一个学校的混混头子,现在跟她说,会保护她。
当初她会被骂哑巴,也是多亏了焦浊。现在这个人却说,要保护她?
她挣开了焦浊的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当初是你害我被伤害,难道你忘记了吗?」
焦浊当然没忘,但是他笨拙的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这件事情。
「还有,别再整天游手好闲的到处打架了,自甘堕落……不会有好下场。」
舒又暖扔下这段话,走得潇潇洒洒,权当焦浊今日不过是一场疯。
……多想为自己狡辩几句。但是他又能说什麽呢?是他自己让自己走到如今的地步,是他自己放弃了自己选择当混子。
他看着刚才握着舒又暖手腕的掌心,复而攥紧,暗暗发自内心,告诉自己:
他,焦浊,要改变,要成为能追得上舒又暖,与她并肩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个遭人唾弃的混混。
又重新换了一卷绷带,焦浊漫不经心的往回家的路走,但恍惚的兜兜转转却让他下意识又回到那幢房屋前。
他早已习惯站在这里等路灯一排排亮起,习惯靠着电线杆仰望那窗子。
今天,客厅的灯也是亮着,是四个人和谐的一同坐在餐桌前,其乐融融的模样。
他仔细瞧了瞧,却没见到舒又暖的身影。
焦浊原本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却听见屋内传来声音:「舒又暖!」
是个中年妇nv的嗓音,尖厉无b,语气中带着不满:「被惯坏的野孩子,没半点nv孩子该有的样子……」咒骂声低了下去。
舒又暖双手捧着碗,低着头,道了声歉:「妈……」这懦弱的姿态,他熟悉不已。面对着自己母亲时,他亦是这般!
他的直觉果然一向都很准,舒又暖真的和他是一类人。
焦浊看着舒又暖这卑微的姿态,却无能为力。
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多麽希望这些家庭带来的伤害可以由他一人承担。
至少,焦浊希望舒又暖能够是幸福的。
就让这些痛楚与不幸,降临在他一人身上,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就在焦浊走神之际,屋内的舒又暖仰首时,刚好看见屋外的他。
起初有些不可置信,由於目光没盯着母亲,她毫不意外又挨了一顿训。
连她手里用瓷碗装得饭,都被母亲狠狠打碎在地上。
「舒又暖!你今天别吃饭了!」
好难堪。她真的很不喜欢被别人看见她如此狼狈得模样。
更不想被知道,原来她在家里是被弃若敝屣般的存在。
自从转到焦浊班上,她不知道被他看去自己多少不堪的模样。
想到自己今天对焦浊得斥责,她忍不住笑出声:她是怎麽有资格对他说出那些话的?像自己这样的存在,又有多少意义?
……她又想外婆了,也想徐晓。
玄关的门被猛然拉开,舒又暖被从屋里半拉半扯的推到外头。
大门「碰」的一声关了上去。再回头瞧屋内,饭桌上其余四人像是无事发生般,又恢复那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看我丢脸你会b较开心吗?」舒又暖语气不耐,还藏有几分自嘲。她此刻只想推走这个看尽她狼狈的人,好继续维持自己那岌岌可危却又毫无意义的形象。
焦浊低头盯着她打量,在明亮的月se下,少nv娇弱的身形显得单薄,衣裳不仅有些sh意,还薄得让她白里透红的肌肤若隐若现。
入了深秋的夜,风吹起来都是一片寒凉,少nv瑟缩着双肩,冷得一抖一抖的。她的居家k仅能堪堪遮住大腿根部。
看起来还真像那四个字:我见犹怜……焦浊心里想着。
莫名的痛楚又从心脏处ch0u疼,焦浊缓缓低下身子,单膝跪地在她跟前。
舒又暖一惊,往後退了两三步,警戒的:「你想g嘛?」
焦浊顿时也慌了神,不自在的挠了挠头,撇开脑袋,显得不自然。
他指着她ch11u0的双足,上面还有些擦伤:「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脚还好吗?」
只要和舒又暖说话时,他就无法保持他一贯的慵懒气质,以及游刃有余得漫不经心。
舒又暖可能是他的软肋,唯一的软肋。
哦,除了母亲以外。焦浊对母亲的感情同样复杂,渴望能被她关怀,在被伤害的同时又替她找着补,来合里化她对自己不合理的那些行为。
「家暴」,这些行为被人们这麽称呼的。
舒又暖默下良久,她眼波流转,里头竟徒增几分氤氲得薄雾。
她从来没想过会被人这麽细致入微的关心。
已经好久好久,她没有感受过除了徐砚青以外的人的善意。
眼眶红透了,她却倔强的忍住掉泪。
又盯着她瞧了好半晌,「等我一下。」焦浊说着,一边褪去自己的外套及衣衫。
他笨拙的把衣服折成长条状,放置於舒又暖站着的跟前:「你就先用这个将就吧,毕竟天气也开始转凉了……赤脚在外面不仅会受伤还会着凉的。」
舒又暖看着那件洗得有点出了棉絮的制服,她这次终於没再抗拒,而是收下他的好意:「谢谢。不过这样衣服脏掉没关系吗?」
虽与焦浊相处的时间甚短,但是她已隐约察觉到……或许他并非表面上的x子,兴许他本x是淳良的。
「没事,只要你不要受伤就好,衣服什麽的没关系的,你别担心这些,先照顾好自己b较重要的。」
她已经忘记,有多久被人这麽小心翼翼地对待了。
除了徐砚青会愿意陪着她,再无其他人了。以前还有外婆,有徐晓,但是外婆走了,徐晓睡着了……
sh润透了的眼眶,终於是落下清泪,舒又暖眨了眨眼,妄图止住。
焦浊仰头望着少nv,心下的疼痛又增。舒又暖这样的人,就该是被人捧在手上呵护的,而不是在深秋时,连一碗饭都没能吃上,就被赶出家门。
更甚於,连一双拖鞋都没能穿上。
「你别哭……我真的会保护你的。」就算被她泼了凉水,焦浊仍然坚定的又把话说了一遍。若是舒又暖不信,那他可以说无数遍,也能身t力行的实践,告诉她:他是真的会说到做到,言而有信的人。
……所以,拜托看看他吧。焦浊心里苦涩的想着,又想到徐砚青和她般配的模样,他的信心很快就蔫了下去。
少年的焦躁不安,全被少nv收入眼里。
舒又暖终是笑弯了眼,清凉的嗓r0u杂入温柔,她应了他:「我相信你。」
懵懂的青春年少,虽有误会与心结,但宛如赤子的心可以解开一切。
不似心思复杂的大人们:仅有和好,却未有如初。
路灯下俩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客厅灯熄,可是玄关的大门仍旧没被打开。
瞧着焦浊眼底漫上的愠怒,她竟不由自主地伸手r0u了r0u他的脑袋,试图安抚着焦浊。
舒又暖在抚上那柔软毛发的一瞬,自己都被这番行径吓着,怔愣片刻。
不过她很快的就调整好状态,随兴的在他头上轻拍了几下後,就收回了手,残留脸庞笑靥似花。
许是焦浊此时看起来就像个护主的大型犬,所以她才没忍住冲动吧。
而被0头的焦浊心跳忍不住漏了好几拍。
「我习惯了,他们经常这样子的。」
舒又暖抬手,略略张开指缝,从缝隙中窥探着皎洁的月se。
「其实这都还好了。本来外婆过世时,他们还想把我嫁给村头的老光棍,说养着我不如拿我换些彩礼钱,对家里还能有些贡献。」
焦浊站直身子,轻靠着舒又暖,就着月光,他仔细听着这些残破不堪的回忆,他倾听着这些加诸在少nv身上的伤害。
「很可笑吧?就因为当初我和弟弟是双胞胎,我母亲难产……」她垂着眼睫,浏海的y影掩去她大半张脸,神se莫辩。
「弟弟出生前就断了气,他们把这一切都怪到我身上。把我留在乡下的外婆家後,好久好久都没再回来。」
「一直到後来母亲又生下弟弟和妹妹,」舒又暖顿了顿,似是在思考,组织语言,「外婆说我成绩很好,该去市里念书的,於是联系了母亲。」
「我不想辜负外婆,但是在母亲眼里我看见厌弃……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回来这个家,他们的家。」
「可是……外婆也走了呀。我再也没有家了,没有我能去的归处了。」
舒又暖试图让自己语气显得轻快些,但却是徒劳无功,她眼底的破碎,已经伴随着泪水滑落脸颊。
她低声重复着那句话:「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焦浊一向不擅长哄nv孩子,他手足无措的在自己兜里掏着卫生纸,却只掏出早上吃的饭卷包装。
「……」焦浊默了下来,此时的他尴尬不已,撇开眼光,不敢去瞧舒又暖的神情。
舒又暖看着那被r0u成团的包装纸,忍俊不禁,破涕为笑:「你真笨。」
焦浊心疼坏了:「你别哭了。」他用袖子笨拙地擦拭着她颊畔的泪水。
擦去大部分泪水後,他把外套披到舒又暖身上。
「谢谢你。你这样不冷吗?」有了外套後,那些凉风都被阻隔在外。
焦浊咧开一个灿烂的笑,仍是笨拙:「我不怕冷!」
又一次,她收下他的好意,又欠了他一份人情。
後来,他们还聊了很多,但大部分都是舒又暖在倾诉。
她说,外婆待她极好,是除了小夥伴们以外对她好的人了。
也许是对她好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她总是能惦记住每个对她好的人。
这个世界的恶意总是大於善意。
从纯朴的乡下转入城市的国中,且又邻近升学考的年级了,班上的同学会有排外的行为,她是觉得正常。
可是舒又暖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恶劣到找她麻烦,并且就因为她不喜言语、不带笑容,又挺自闭这种种行为,而恶意对待她。
她原本以为焦浊心x也是坏的。尤其是那篮球砸到她脸上时,对他的厌恶上升到了极致。
本来已经想好返校後会遭到欺负,毕竟徐晓也曾经是这个班级的人。
而徐晓,在焦浊他们那群的霸凌下选择了轻生。
她真的想过,自己会是下一个。
但是如今的局面却出乎她的意料。
焦浊对她的心动是这一切的变数,或许谁都没料到,一眼能定情。
这晚两人能说是相谈甚欢,一直到被舒母打断:「既然能早恋,当初在矫情什麽?不嫁给村头那有钱人,反而在这跟毛都没长齐的玩意眉来眼去的?」
舒母的话真的既刻薄又伤人,亦是把舒又暖那刚萌芽又脆弱的自尊在足下无情践踏。
焦浊被惹得急眼了,攥紧拳头就想上前给这个伤害又暖的人一点教训。
舒又暖未语,明了他x子冲动,於是往前走了几步,挡住他想往前的步子,站在了母亲前面,虔诚的致歉:「妈,我没有早恋。这只是我的同学,他恰好路过……」
舒母犀利的目光在「衣衫不整」的焦浊身上打转,「衣服都脱了,你还想狡辩?」
焦浊此时上身只剩下腰步缠得密的绷带。
「……」舒又暖抿着唇,不再搭话,只是把刚才焦灼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捏在手里。
妈妈啊,她好像又忘记,她没给自己穿上鞋子的机会,就将她丢在这深秋的夜里,以往她的双足总是被小石子磨出一道道口子。
舒又暖扯了扯他衣袂:「你走吧。」她不希望焦浊淌这混水。
焦浊张口yu言,却在舒又暖的眼神下将那些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照顾好自己。」他没有和舒母打招呼,只对舒又暖说了这麽一句话。
夜se深沉,舒母辱骂舒又暖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愈发突兀。
在舒又暖哭着承诺,绝对不再和异x来往後,舒母才允许她回屋。
而这些都被站在不远处的焦浊听得清晰。
真的好心疼。明明该被温柔以待得人却遭遇这些?
焦浊心情低落的走回了家。
而迎接他的是,喝醉了的母亲,她一见到他,随手抄起手边的木板子就往他身上招呼。
「这麽晚回来?你要不要乾脆si外边算了!」
「你是不是也不想要这个家?是不是跟你爸一样不要我了?」
「你说话啊!哑巴了啊!」
母亲木板子打裂,她盛怒之下拿出酒瓶往焦浊头边上砸了下去。
好多玻璃渣子碎裂开来,额角流下嫣红的鲜血,但他仍然跪在母亲面前,并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那夜,他照着镜子,忍痛用镊子夹出扎入皮r0u的玻璃渣……
自从长大後,他不再对母亲道歉,有的只有容忍,沉默的容忍。
「你滚!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母亲手里的皮带一下下在他背上ch0u着,鲜血肆意飞溅,她像是嗜血的魔鬼,这时早已打得红了眼。
尽管母亲嘴里没一句好话,但是焦浊知道,等到母亲冷静下来後,又会抱着他,哭着道歉。
她会说:「对不起,妈妈喝醉了。妈妈怕你也像爸爸一样离开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对不起,我ai你啊,我的儿子。你别离开我,我需要你,我需要你啊。」
焦浊惨淡一笑:妈妈的ai,真的好渗人啊。
不喜欢这样的ai,可是不能放着母亲不管。
他知道母亲因为父亲的出轨已经受了很大的伤害,生活的困顿更是雪上加霜。
他不会抛弃母亲的。母亲只是……忘了怎麽ai人而已。
凌晨,焦浊家外的路灯忽明忽灭,三两声猫叫,更衬夜的寂静。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挑灯夜读的时候。原本他以为,人生早就报废了。
生在这样的家庭,以後上工厂里的流水线,或者在烈日下去工地里搬砖,就是他这种人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
但是,他想追上舒又暖,并且焦浊明白自己是有这种实力的,只是他荒废自己太久。
怠惰让他重拾课本时,学起来艰难无b。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他一咬牙,还是发愤图强的作着习题本。
焦浊从没想轻言放弃,毕竟他以前只为了母亲而活。
现在,他想为自己活一回,想闯出一片天,想成为有担当的人。
他多想成为舒又暖心中的英雄,即使现在只是痴心妄想。
隔日清晨,鸟鸣啁啾,焦浊一如往常饿着肚子上学去了。
他会替母亲准备好早餐,土司夹蛋和一杯牛n,可是他自己却不吃。
原因是小时候他吃早餐就会挨打,久了他就习惯不吃,总是饥不果腹。
焦浊曾经问过为什麽要这麽对待他?但母亲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你就怨你父亲吧,怨他为什麽要这麽对待我。」
原来,母亲是把对父亲的气撒到他身上了。
那好吧,他可以t谅母亲,毕竟母亲只是太累了,也许她的心里生病了。
顶着熊猫眼,倦困的焦浊打着呵欠,踏着懒洋洋的步子,推开教室门走了进去。他一眼就瞅见,舒又暖托着腮,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走到她旁边,拉开座位,放下背包,理所当然地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
舒又暖不解的看着他:「你怎麽坐这?」她记得班上的人都不愿意亲近她,所以她同桌的位置总是空缺着。
但是今天,焦浊却坐在她的身边,成了她的同桌。
「想跟好学生学习。」焦浊弯唇轻笑,「有些题我不太会解,舒同学可以帮我捋一捋思路吗?」
舒又暖:「……」他这是吃错什麽药了?不当混混头子了?
见她不答腔,焦浊认真的掏出书包里的本子,翻了翻,指着某道数学题:「我是认真的。」
确实认真。舒又暖暗忖,她拿过习题本,认真教起焦浊。
班上的人都对他们投以怪异的目光,好学生教校霸念书,这是六月要飞雪了?如果校霸会改过向上,那他就不叫校霸了。
恶中之恶,才是校霸。什麽洗心革面那套,除了想骗优等生睡觉,根本不可能发生。
焦浊的反常在他人眼里就是:他想让舒又暖从物理意义上,成为他的人。
可是焦浊之所以成为校霸,不外乎他敢打,狠戾,所以很快的征服了校内所有混混们,没人敢不服他。
除了打架,揍人,偶尔陪着那群混子霸凌些看起来不起眼的人,他自认没再做过什麽出格的事情。
哦,虽然说最後一项x质无b恶劣,他不是圣母,自然不会拦着他人,除非真的可能闹出命来,他才会出面阻止,不然他就只会坐壁上观。
此时此刻的他还不知道,就因为他的不作为,让舒又暖最好的朋友,成为了植物人。
而这件事情,也是到後来他陪着舒又暖去探病时他才知道的。
这一日,焦浊确实安分,只是他肚子的咕噜声彷佛在和舒又暖的b大小。
对,没错,他们都没能吃得上一口食物,就到学校了。
就在临近中午时分,他们饥饿感随着饭菜香到达了顶峰。
俩人对了个眼,心照不宣的笑出声。彼此皆是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撑到打钟。焦浊冲了,搭配音乐:搜【俄罗斯摇篮曲】
???真的很搭……
在舒又暖把母亲仅存的一些遗物整理成盒,交给焦浊後,她离开了病房。
她想,是该让焦浊静静了。
毕竟天人永隔的打击,挚ai的离去,任谁一时半会儿,都难以接受的。
焦浊平日里虽然显得对任何事情都不甚关心。
但是在他故作平静的外表下,实则早就惊滔骇浪。
以前舒又暖哂笑,曾打趣他:「故作坚强的晴天。」
明明该下雨,却又逞能。
如今烟雾成云,他眼眸终於落下点点泪滴。
焦浊沉默地看着母亲的遗物,他翻看着,突然看到一张被火灼烧过,余下一角的满分试卷,以及他国小毕业时的奖状,还有他折的纸鹤,以及自己做的风筝……
还有好多东西,全都是他的。都是他丢进垃圾桶里的东西。
而这些却出现在母亲的遗物里。
为什麽?为什麽母亲当时明明很嫌弃还打了他,但却把这些都收藏起来?
一直到他国中的成绩单,还有他没送出去的母亲节贺卡,这些全部都被放在这个小盒子里。
焦浊哭着哭着,忽然就笑了。
他笑着流泪,一滴一滴落在纸上,晕染开了贺卡上他画得母亲牵着他的手得笑脸……
母亲的遗物,全都是他成长的足迹啊。
是在他自己都选择放弃自己时,其实母亲却仍然没放弃他呀。
他拿起那叠纸最上面一张,是他期末考拿了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单。
纸张皱巴巴的,还被人撕碎。如今却被拼回原来的样子。
成绩单背後歪七扭八写着:「我最优秀的儿子,妈妈永远ai你。」
「……妈妈,你真傻。」
焦浊又楞神望着窗外好久,直到夕yan将被吞没,夜幕低垂,他仍然獃坐着。他的眼泪不掉了,但是神情始终木讷。
心脏有块属於母亲的位置,一瞬间坍塌,土崩瓦解将他掩埋。
焦父并没有替母亲处理後事,而母亲此时被装在一个小坛子,同样的被放在他一旁。
罐子里的母亲好安静、好安静,好似现在的他。
看着母亲的遗书,焦浊捏得纸张都皱了,指节都因为用力泛白。
他却仍不肯松开那张纸,那是母亲最後的哀鸣,也是她一生最後的挽歌。
他无声地喊着:母亲、母亲……
但是母亲已经走得太远了,再听不见啦,他再也追不上母亲的步伐……
母亲大抵是失望了吧。所以才选择离开他,离开这个使她窒息的世界。
ai是双向的感受,疼痛同样也是。
在他感到痛苦的时候,母亲也在痛苦着。
他没能做成那个赖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母亲同样也没能拥有让她骄傲的孩子。
或许是他误会了。母亲在徐砚青来的之前,都觉得焦浊是个令自己骄傲的孩子啊。
焦浊记得父亲还在时,母亲说:倘若有天我si了,就把我葬在花海里。
她喜欢跳舞,她想要成为jg灵,在璀璨的花丛里,舞出自由与惬意。
那时,被ai着的母亲闪闪发光。他怎麽也忘不掉。
可是焦浊是自私的,他留下一部份的母亲,制成坠子挂在颈上。
然後,他想带母亲回她的故乡,即便她的故乡没有花海。
——却有深ai她的家人,盼着她有一朝回家。
夜很沉,点缀的星子失se,徒留漆黑如黑洞蔓延。
将夜里仍未眠的人们卷入其中。
无论是换药,还是他人在身旁的走动,焦浊都彷若未闻。
他眼神空洞的像是被扯断电源线的玩偶,原本盈满光彩的眉目,一瞬全失。
时间的长河彷佛淤积,流得缓慢,蜿蜒着又被一片沙洲阻挡。
凌晨三点十五分,恰好是舒又暖隔着门板,蹲坐在外头守着焦浊时,刚好看了腕表的时刻。
逡巡了周围,他没在屋内看到舒又暖。
焦浊嗓子乾涩,他柔柔地唤起她的名:「……又暖。」鼻音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