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她写完之后不免有些担心,生怕自己的天才创意在班里引起热烈讨论。
那样她就要被迫接受大家的赞美,还要回应大家为什么厚此薄彼的质问,想想都觉得烦。
后来她才发现自己这担心太多余了。班里一共四十多个人,大家都很讲规矩,一页接一页地接力,根本没人往后翻。
她写的那一页,实在是太靠后了。
叶朗也没看到吗?应该是没有,他甚至没打听一下,拥有这样奇思妙想的人到底是谁。
方嘉嘉那几天一直带着被人发现的担忧和没被发现的遗憾,在学校和家之间往返。
向宁轻轻打了个喷嚏。方嘉嘉又翻了个身。
直到今天她都不知道叶朗到底有没有看到过她的那片“枫叶”。还有她大三那年给他寄送的那几幅树叶画,也不一定真的能送到收件人手里。
21 岁的方嘉嘉用第三个粉笔头,在快递盒上写下了“生日礼物”。
叶朗的生日是 11 月 18 日。这是方嘉嘉在初三拍毕业照那天,听周希沛对李晓虹说的。
日历翻到高中,方嘉嘉考进了上庸二中。这所学校的很多学生身上都有一股盲目的优越感。他们觉得自己只需要再多答对两题能去上庸一中,发挥失常才会沦落到和这群庸才同校。
178 班共有四名同学考进了上庸一中,当时大家都以为叶朗会和周希沛一起进上庸一中的火箭班,结果他直接去省城的名校上高中了。
高一下学期,方嘉嘉因为向文楷一句话,成为了美术特长生。
“方嘉嘉这个成绩除非参加艺考,不然二本都考不上。”
王秀荷和方建兵在那个寒假合计之后,算了笔账。狠下心把方嘉嘉拽进了美术特长班。
被文化课和专业课双重夹击的高中生活里,她那个特殊的排解压力的小妙招,是在初三中考前解锁的。
茫然、烦闷、焦虑、苦恼、悲伤……每当被这些负面情绪突袭的时候,她会拼命地画各种各样的叶子。一直画,一直画,一直画到心情随着叶片的脉络平静下来。
高二开始,她每年 11 月 18 号都会郑重其事地做一副树叶画,用自己收集的各种树叶拼贴作画。标注制作日期,小心存放。
暗恋,就是一个只有自己会开关的收藏夹。
方嘉嘉高三时去省城潭沙艺考培训时,拥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一部向文楷用过三年多的摩托罗拉。
她在初中同学的 qq 群里看到有人问周希沛要叶朗的手机号码,第一时间存下了那个号码。从没发送过一条短信,没拨过一通电话。
在潭沙培训期间,她偶尔会去叶朗就读的那所学校转悠,远远地见过他几次。
他在人群里总是格外显眼。有那么两次,她看到他似乎朝自己看过来了,慌张地背过了身。
大三那年,她做完第五幅画后,听见室友的床帘背后发出的繁殖期男女交合时难以克制的声响,方嘉嘉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
坚持喜欢一个人,就是一场漫长的自我感动。
当自己独自沉浸在冒着梦幻泡泡的戏剧幻想里时,叶朗可能正在和某个才貌兼优的女生牵手、拥抱、接吻,甚至是做爱。
她的暗恋就像是突然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火。
那五幅被保存得很好的树叶画,默默地从千年羊城飞到了首都。
那是她七年暗恋结束时,对不知情的暗恋对象难以克制的一次“打扰”和“冒犯”。
方嘉嘉抱着那个小箱子去快递站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温和又执着的“传道者”,被迫听那个人说了很久的“真善美”。
她不知道叶朗大学有没有更换号码,收件人的电话号码直接用了他高中时用的那个。地址也只是一个没有更多详细信息的学校地址。
寄件人的姓名和电话,全都用了假的。
管他能不能收到。那些东西,不过就是一份想要扔掉的暗恋证据。
向宁睡梦正酣。方嘉嘉始终没找到那个睡得最舒服的姿势,起床去客厅接了杯水。
喝了整杯冷水,却没能凉却心里几欲复燃的悸动。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再碰到叶朗,一定要跟他说句话,随便说什么都行。如果实在没什么好说的,直接上床也行。
当然,如果他也是单身的话。
毕竟早就过了青涩懵懂的年纪,曾经在梦里牵了他的手就开心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的少女,对异性也有了更加露骨而深入的欲望。
现在让她在男人的少年感和性张力之间做选择的话……方嘉嘉看着玻璃杯上映出的自己的脸,瞬间清醒。
“说得我好像有得选一样。”
都说饱暖思淫欲。自己连工作都没了,居然还想着上床?
没认出老同学,如何补救
毕竟有向文楷那样的状元儿子,方嘉嘉作为王秀荷的女儿,除了美院的那张通知书,没有其他什么值得那个妈妈好炫耀的。
去年过年时,王秀荷居然在老家跟人显摆,说方嘉嘉在北京的大公司里当资深美指。
她还好为人师地跟村里的姐妹轮番科普,什么是“美指”。
王秀荷去年从方嘉嘉包里掏出来的那几张名片上,头衔的确是:资深美术指导。
不过那是公司为了让合作方的项目对接人感受到来自鲸栖传媒的重视,特意给方嘉嘉做的一版虚抬了头衔的假名片。
她在公司的真实头衔是:助理美术指导。
和她同批进公司的,有人已经成为设计总监了。
准备回村,方嘉嘉虚荣心不多,但是有。至少在妆扮上,她没打算泄露出半分失业人员的气息。